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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少彬蹙眉说道:“这几句话,可含糊得很。”
季巧儿点点头道:“这是难免的,因为,可以想见,司马娇是于午餐进行当中,抽空匆匆草成,不过,我们只要多用点脑筋,也就不难豁然贯通了”
她微顿话锋,才含笑接道:“方才,我一路行来,已经仔细推敲过了。对个中情况,已大致了解,现在,我把自己的心得说出来,说得不对,可不许笑我。”
杜少彬笑道:“现在笑笑,该不要紧吧?”
季巧儿白了他一眼道:“此情此景,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杜少彬含笑反问道:“愁眉苦脸,就能解决问题么?”
季巧儿黛眉一蹙之间,杜少彬才正容接道:“小姐,别抬杠了,咱们说正经的吧!”
季巧儿沉思着接道:“那纸条上不是说明,设法阻止吴伯同大侠进来,以免危及你的安全么?”
杜少彬点点头道:“不错。”
季巧儿接道:“你与吴大侠,情同家人父子,吴大侠不致杀害你,那是三尺童樨,也能懂得的,那么,最合理的解释,应该是只等吴大侠进入百灵城,百里玄即将对你们爷儿俩不利,在吴大侠未入圈套之前,你是不会有危险的。”
杜少彬“唔”了一声道:“这分析,很有道理。”
季巧儿娇笑道:“这一点,不须要你奉承,我自己也知道不会错。”
杜少彬笑了笑道:“如此一来,你也赞成,不让我吴爷爷进入百灵城的了?”
季巧儿点首接道:“当然啦!”
杜少彬又笑了笑道:“三小姐,你还记得,前此在太原城郊,当你同东方明厮杀一番之后,我们初次见面时,你所说过的话么?”
季巧儿一怔道:“谁还记得那么多。”接着,又注目问道:“干吗又岔开话题了?”
杜少彬神秘地一笑道:“当时,你三小姐是说,为了我们爷儿俩的安全,建议我们提前住进百灵城的”
季巧儿“哦”了一声道:“原来你说的是这个。”
杜少彬漫应道:“曾几何时,建议我们住进百灵城为最安全的人,又自己”
季巧儿跺足娇嗔道:“你这人当时,我还不知道你们这些恩恩怨怨的内情,也没想到会有目前的这些变化呀!”
杜少彬含笑接道:“好啦,姑奶奶,算是我的错,行了么?”
一顿话锋,又注目问道:“还有,那‘秦岭双凶’的问题,又如何解释呢?”
季巧儿苦笑道:“就只有这问题,我怎么也想不通。”
杜少彬正容接道:“‘秦岭双凶’是何许人,没来由地跟人家去搭讪,而谈的又是机密事件,人家能信得过么?”
季巧儿连忙接道:“这个倒不成问题,那纸条上还有两句与‘秦岭双凶’联络的暗语,方才我忘记说了。”
杜少彬目光一亮道:“是两句甚么话?”
季巧儿道:“见到‘秦岭双凶’时,只要说:‘少年子弟江湖老,等闲白了少年头’,就行了。”
杜少彬“呵”了一声道:“如此说来,已可确定不会有问题,现在,只剩下如何与外面联络的问题了。”
季巧儿沉思着接道:“我想,最好是我自己出去一趟。”
“不!”杜少彬正容接道:“你应该留在这儿,设法与‘黑白双姬’多多接近,懂我的意思么?”
季巧儿点头道:“我懂,只是,谁能去外面联络呢?”
杜少彬道:“你不妨在朱千里与我吴叔叔二人中,设法派出一位。”
季巧儿苦笑道:“这二位,自然是很好的人选,但问题却在一个如何借口上。”
杜少彬“呵”了一声道:“且碰碰机缘吧!总而言之,除非万不得已,你才可亲自出马。”
季巧儿点了点头,两人又低声密谈了一阵之后,季巧儿才姗姗地离去。
当天黄昏时分。季巧儿透过朱千里的关系,与吴世玉取得联络,吴世玉已借故向他的顶头上司神机堂堂主请准,明天前往“高平”城。
由表面上看来,一切都显得颇为顺利,在杜少彬与季巧儿的想法中,唯一感到遗憾的,是季云娘失去了太上城主的宝座,否则,他们工作上的进行,必然是更为顺利的了。
可惜他们只知道季云娘已失去太上城主的宝座,要是明白季云娘已成了甄大元手中,待宰的羔羊,可就够他们焦急的哩!
住在特别宾馆中的杜少彬,刚刚盥洗完毕,准备进晚餐时,侍婢春桃却向他媚笑道:
“公子爷,今宵,晚餐不用吃了。”
杜少彬一怔道:“为甚么?”
春桃含笑接道:“因为,太上请客,方才您入浴时,太上已派人来传过话了。”
杜少彬蹙眉接道:“是太上城主,还是太上护法请客?”
春桃笑了笑道:“太上护法还没回来,自然是太上城主啦!”
杜少彬接问道:“春桃,你知道太上城主,为甚么要请客么?”
春桃抿唇媚笑道:“公子爷,您到这儿来,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算短了,可是,您平常连正眼儿也不瞧我一下,现在要打听消息,才知道”
杜少彬截口苦笑道:“春桃,我是尊重你的人格,才这样的啊!”春桃连忙摇首接道:“不!我不须要建贞节牌坊,我所求的是”
说话之间,她已将娇躯偎了上去,仰脸媚笑道:“公子爷,有道是皇帝不差饿兵,要打听甚么消息,总得先行打发一点呀!”
杜少彬因百里玄突然要请客,他觉得这事情太不寻常,才想由春桃口中探出一点消息来。
想不到春桃却以此作为要挟,而投怀送抱,并摆出索吻的姿势来。
杜少彬虽然已是十九岁的大男人了,但却还是一个未经人道的处男。
目前,他面对俏丫头春桃的粉脸、红唇、与眼波欲流的媚眼,尽管他竭力强行镇定,也禁不住全身血流加速地,怦然心动,而俯首轻轻吻了对方一下。
可是,这一吻,却触发了春桃的野性。
她像扭股糖似地缠住杜少彬,给了他一个火辣辣的热吻之后,才发出一声满足的长吁道:
“公子爷,奴家身上没有长刺吧?”
杜少彬强抑心头的欲念,将对方的娇躯推开,一整神色道:“春桃,该回答我的问题了。”
春桃仍想将娇躯偎过来,但杜少彬有了前车之鉴,自然不能使她如愿以偿。
她银牙暗咬,却是抿唇媚笑道:“你必须答应我两个条件才肯说。”
杜少彬蹙眉接道:“说出来试试看?”
春桃媚笑如故地道:“第一,今宵,让我来陪你。”
杜少彬“唔”了一声道:“第二呢?”
“第二。”春桃含笑接道:“当你同三小姐成亲时”
杜少彬截口苦笑道:“这话从何说起啊?”
春桃神色一整道:“我看得出来,你们有情人,一定会成眷属的,我的要求,只不过是作为三小姐陪嫁的侍女而已。”
杜少彬心头苦笑着:“简直是异想天开”
但他口中却漫应道:“春桃,这两件事情,对我来说,都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春桃截口接道:“那你还不痛痛快快的答应我?”
杜少彬低声接道:“外面有人来,且等我赴过太上的宴会后,再作详谈,好么?”
春桃仍在歪缠着:“不!我不要详谈,只要你现在答我一句话,行不行”
院外,传来朱千里的语声道:“杜公子,时间快到,在下奉命前来促驾啦!”
杜少彬扬声答道:“朱兄请进来坐坐,咱们马上就走”
朱千里这时适时赶来,不但给杜少彬解了围,也不须要再向春桃敷衍了。
这情形,只气得春桃跺足低声咒骂着:“死猪、瘟猪,偏偏这时候”
朱千里进了客厅,她才停止咒骂,但朱千里却顺手一拧她的粉颊道:“阿桃,小嘴儿翘得这么高,你在同谁生气呀?”
春桃给了他一个白眼道:“生你的气!”
朱千里一怔道:“我,可没得罪你呀!”
春桃娇哼一声道:“你毛手毛脚,又没轻没重的,我不在秋香面前,告你一状才怪。”
朱千里连忙含笑长揖道:“春桃,在下这厢有礼了,这个状,可千万不能告”
杜少彬插口笑道:“朱兄,你不是奉命‘促驾’来的吧?”
朱千里连忙接道:“不不,一点也不假”
紧接着,他却以真气传音说道:“佩上宝剑,多加小心。”
杜少彬微微点首,目光深注地,问道:“朱兄,知道太上为甚么请客么?”
朱千里笑了笑道:“是城主和二小姐闭关期满,太上特为他们设宴庆贺。”
“哦!”杜少彬目光向春桃一扫,意思好像在说:“我不用向你求教,也获得消息了。”
这情形,自然会换来春桃的白眼。
不过这白眼是妩媚的,也是大多数的男人们,所喜欢看到的。
杜少彬得意地一笑之后,又向朱千里笑问道:“这是他们的家庭宴会,要我这个外人去参加干吗呢?”
春桃有点酸溜溜地接道:“因为,你这个外人,是有点不同于一般外人的。”
杜少彬故意笑问道:“此话怎讲?”
春桃媚笑道:“去问三小姐吧!”
杜少彬目注朱千里,问道:“朱兄,还请得有别人么?”
朱千里道:“还有一位阿布多。”
春桃含笑接道:“那是你姊夫。”
杜少彬蹙眉接道:“春桃,别口无遮拦的。”
春桃不服地道:“这有甚么关系,事实上,他们早就住在一起了呀!”
杜少彬早已由三小姐口中获知道一消息,但他却故意向朱千里问道:“朱兄,是真的么?”
朱千里点首接道:“是的,他们早就有过夫妇之实了。”
春桃媚笑道:“所以,你叫他一声‘姊夫’,绝对不会错,也不会吃亏。”
杜少彬蹙眉自语道:“奇怪?既然阿布多是她的姊夫,却为何还要同她去纠缠呢?”
朱千里笑问道:“杜公子说的是三小姐?”
杜少彬点点头道:“不错。”
春桃含笑接道:“姊夫调戏小姨,这也是我们的传统习惯呀!”
朱千里神色一整道:“杜公子,快准备一下,该走了哩”
百里玄所住的精舍中,小客厅内,红烛高燃,觥筹交错,洋溢着一片喜庆气讯。
身为主人的百里玄,堂皇高坐,谈笑风生,不过,对百里玄而言“坐”字是不太恰当的,因为,他蹲的时候,总比坐的时候多。
与百里玄并肩而坐的,是一位年约二十三四的年轻人,这位年轻人,就是“百灵城”城主百里光。
杜少彬曾经听说过,百里光是百里玄与季云娘的亲生儿子,但目前的百里光,虽然长得颇为英俊而洒脱,但神情面目之间,却是怎么也看不出一点百里玄与季云娘的影子来,这也就是说,根本不像是他们的亲生儿子。
杜少彬与季巧儿并坐左首,二小姐季珍珠与阿布多则并坐右首。身为总管的朱千里,则敬陪末座,亲自把盏。
季珍珠身裁高大,有点北国女儿的韵味,姿色也算是难得一见的绝色,与季巧儿一比,算是春兰秋菊,各擅胜场。
阿布多是一位年约三旬上下的壮年人,虬髯满颊,身裁高大,与季珍珠,倒算得上是珠联壁合的一对。
这一桌七人,虽然表面上觥筹交错,谈笑甚欢。但骨子里,可能不是这么回事。
尤其是杜少彬,他对朱千里以真气传音通知他“佩上宝剑,多加小心”的话,一直在暗中揣摩着。
来此途中,他曾问过朱千里,但朱千里说不出所以然来,仅仅说是他心中的一种直觉。
“直觉?”
杜少彬不自觉地干了一杯之后,心中苦笑着:“也许是他神经过敏,不过,小心一点,总是好的。”
应有的客套过后,百里玄的话锋,指向了杜少彬。
他精目深注着,含笑问道:“杜公子在这儿,住得还习惯么?”
杜少彬正容答道:“多谢太上关注,小可过得很好。”
百里玄笑了笑道:“能习惯就好,你,可能要在这儿,住一段较长的时间。”
杜少彬故装有点茫然地问道:“为甚么?”
百里玄“唔”了一声道:“慢慢地,你会知道的。”
他一顿话锋,又注目问道:“有关令祖父与云娘之间的恩怨,云娘已经完全告诉你了?”
杜少彬点点头道:“是的。”
百里玄接问道:“那么,你作何感想呢?”
杜少彬笑了笑道:“我认为此行不虚,一进入百灵城,就获得寒家当年,于一夕之间,冰消化解的真象。”
百里玄道:“你还恨云娘么?”
“不!”杜少彬正容接道:“我认为先祖罪有应得,如今,两家仇恨,都应该抵消了。”
百里玄正容说道:“娃儿,老夫话说得直率一点,你可莫见怪。”
杜少彬苦笑道:“小可怎敢。”
百里玄哼了一声道:“‘及时雨’杜行,能有你这样的一位孙儿,上天对他,委实是太仁慈了。”
接着,又目光深注地说道:“娃儿,你虽然有此种豁达的襟怀,但别人却不会苟同,而必然继续与云娘和百灵城作对。”
杜少彬注目问道:“太上说的是谁?”
百里玄道:“我指的是令师、吴伯同,和一些还不曾查明来历的人。”
杜少彬接问道:“所以,太上才准备强迫留我在这儿,多住一段时期?”
百里玄含笑点首道:“你很聪明。”
“可是。”杜少彬笑道:“太上这一着,可并不高明。”
百里玄一怔道:“此话怎讲?”
杜少彬道:“别人我不知道,但家师同吴爷爷,我却敢担保,在明了当年事实真象之后,决不会再与贵城为敌的了。如今,太上不等家师与吴爷爷明了当年事实真象,就贸然扣留小可,小可固然不致于束手就缚,家师与吴爷爷获悉之后,更可能纠集武林同道,正式与贵城为敌,试想,太上此举,又怎能算得上是高明呢?”
百里玄笑道:“娃儿很自负,说的也委实有点道理,但老夫自有打算。”
接着,又神色一整道:“我只要掌握住你,就等于掌握住整个所谓侠义道的灵魂,你懂么?”
一直静着的季巧儿,听得黛眉一蹙道:“太上”
百里玄摆手截口接道:“没你的事”
杜少彬一挑剑眉,也截口接道:“太上以为我如此好说话!”
百里玄呵呵大笑道:“娃儿,老夫知道你很有几下子,但请恕老夫夸句海口,在今宵这场合中,毋须老夫自己出手,就可将你制服”
季巧儿霍地站起,沉声说道:“太上,我反对!”
百里玄脸色一沉道:“丫头,你认为翅膀已经长硬了!”
季巧儿抗声道:“太上,您讲不讲理?”
百里玄“哦”了一声道:“讲理怎么样?不讲理又如何?”
季巧儿正容说道:“讲理,就该等我娘回来再说,因为,只有我娘才是当年与杜家有血仇的当事人,如果不讲理,那就没得话说了!”
百里玄笑道:“如果我不讲理,你打算与杜少彬联手反抗?”
季巧儿道:“如果太上要逼我走上这条路,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百里玄轻轻一叹道:“女生外向,与女大不中留,这两句话,倒是一点也不错的。”
他一顿话锋,又正容接道:“丫头,我不能不提醒你一声,你们两个人的力量够么?”
杜少彬抢先接道:“阁下,别将三小姐扯在一起,这完全是我个人的事。”
百里玄连忙接道:“娃儿,你我之间,待会再谈。”
紧接着,又向季巧儿说道:“丫头,谈到你娘的问题,我要提醒你,现在的百灵城,是我作主!”
季巧儿俏脸一变之间,季珍珠却是一蹙黛眉道:“妹妹,你能不能少说一句?”
百里玄却向杜少彬正容说道:“娃儿,你得平心静气地,听我一言。”
杜少彬“哦”了一声道:“我正听着。”
百里玄正容接道:“方才,我所说的要留你在这儿多住一段时间,可不是扣留你。”
季珍珠含笑接道:“是的,太上之意,一切都照现在一样,有你完全的自由,不过,仅仅是要封闭功力而已。”
杜少彬披唇一哂道:“这不算扣留,算是软禁。”
阿布多点点头道:“可以这么说。”
百里玄淡然一笑道:“只等这次风波平静之后,立即还你自由。”
杜少彬冷然一哂道:“多谢诸位的好意,我想废话该到此为止了。”
接着,按剑而起,精目在对方脸上一扫,冷冷地一笑道:“是哪一位先下场赐教?”
季珍珠蹙眉接道:“杜公子,真要动起手来,对你可没有好处。”
杜少彬一挑剑眉道:“二小姐,我杜少彬堂堂七尺之躯,总不能束手受缚呀!”
百里玄笑道:“也好,你一定要见个真章,就由二丫头先向你讨教一番吧!”
杜少杉连忙接道:“不!我要斗的是你。”
“我?”百里玄呵呵一笑道:“娃儿,不是我过于小觑了你,你能在二丫头手下走过百招,就已算是了不起啦!又何至于要劳动老夫亲自出场。”
杜少彬冷笑一声道:“如此说来,我倒是非得一一领教一番不可了。”
一顿话锋,目注季珍珠沉声接道:“二小姐请!”
百里玄含笑而起道:“这儿地势太窄,没法施展,咱们都到外面的院落中去吧!”
杜少彬一扬剑眉道:“去哪里都行。”
说着,他已当先大踏步地,走出室外,其余群豪,也鱼贯相随,季巧儿更是紧伴着杜少彬,亦步亦趋着。
这情形,使得百里玄淡淡地一笑道:“三丫头别紧张,这不是生死之搏,我保证这娃儿死不了就是”
室外,是一个颇为宽敞的小院落,院落虽小,却足够两位武林高手交手时的迥旋纵跃。
院落外围,是以长青藤围绕着的竹篱,高达丈许,因而即使是白天,外面的人,也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杜少彬、季珍珠二人,采取八尺距离对峙着,季珍珠嫣然一笑道:“杜公子请啊!”杜少彬的长剑还没出鞘,人却是仰脸漫应道:“如果我先发招,就没得你表演的啦!”
季珍珠冷笑一声道:“你够狂!但愿你的艺业也能配合得起来。”
一顿话锋,沉声接道:“狂徒接招!”
话出招随“唰”地一剑,直向杜少彬的“七坎”大穴刺来。
季珍珠这一剑,出剑颇为神速,但其冲刺之势却非常缓慢,外表看来,竟然像是有意礼让而虚张声势似的。
但事实上,当事人的杜少彬,尽管对方的剑尖距他还有三尺以上的距离,却已感觉到对方剑尖上所逼射出的“离火神功”有令人难耐的灼热之感。
由此,足以证明,季珍珠这一剑,事实上可绝非儿戏。
不过,尽管情况如此,身为当事人的杜少彬,却仍然是状如未觉地,仰脸按剑如故。
这情形,不但使季珍珠感到颇不是滋味,一挫银牙,剑势加速,连旁观的百里玄与季巧儿等人,也为之直皱眉头。
小院中一片寂静,寂静到可以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季珍珠的长剑,在逐渐加速推进之下,距杜少彬的前胸已不过尺半距离了。但杜少彬仍然没有任何反应。
季珍珠气极之下,冷笑一声道:“你以为装死,我就不了下手!”
杜少彬这才笑了笑道:“没有人不让你下手呀?”
季珍珠怒叱一声:“狂徒找死!”
寒芒一闪,手中长剑,一闪而前。
只听一串“呛”然震响声中,传出杜少彬的一声清叱:“撤手!”
紧接着,是季珍珠的一声惊呼,人也随之而踉跄得退。
不错!季珍珠手中的长剑,是撒手了,不过,那枝长剑,并没落地,而是粘在杜少彬的长剑上,贴得牢牢地。
这刹那之间,现场中的其余六位,可说是都被这神奇的一幕镇住了。一个个目瞪口呆,脸现惊容。
尤其是季巧儿,尽管她极力抑制心中的兴奋,但却仍然是由那异彩连闪的美目中表现出来。
说来也难怪,杜少彬所表演的这一手,实在太神奇了。
可以想见那六位中,除了百里玄可能已瞧出一点端倪之外,其余的五位,连杜少彬如何出剑都没看清楚,至于如何使季珍珠的长剑脱手,那就更加不消说啦!
今宵这一个宴会,尽管是为了对付杜少彬,但名义上却是百里光与季珍珠二人启关的庆功宴。
如今,这位刚刚启关的二小姐,在杜少彬的手下,连一招都不曾走完,就僵在那儿作声不得,这情形,又怎能不教这些人震惊呢!
杜少彬淡然一笑道:“二小姐,这一招不算,咱们再来过。”
话声中,随手一抖,那枝贴在他长剑上的宝剑,已向季珍珠身前飞去。
季珍珠伸手接过宝剑,一挫银牙道:“不错!我败得不服”
杜少彬截口笑道:“我已说过,咱们再来过。”
百里玄连忙接道:“不!二丫头退下。”
季珍珠抗声道:“不!我非要争回这个面子不可。”
百里光沉声喝道:“二妹,由我代你争回面子也一样,你先退下去”
阿布多含笑接道:“城主是何等身份,岂可轻易与人交手,还是由区区来代劳吧!”
百里玄笑道:“老夫同意由阿布多老弟下场,但我得先问问杜娃儿几句话。”
季珍珠仍然不肯退下去,但经阿布多在她耳边说了几句甚么之后,才勉强地退过一旁。
百里玄目注杜少彬,笑了笑道:“娃儿保密的功夫,很不错啊!”杜少彬披唇一哂道:“阁下过奖了!”
百里玄笑道:“可是,方才,你终于泄了底。”
杜少彬反问道:“我泄了甚么底?”
百里玄道:“原先,我所获的消息,是你已获杜家真传,这也就是说,你和本城所会的武功,是同一来源,可是”
他忽然顿住话锋,没接下去。
杜少彬注目问道:“可是怎么样?”
百里玄淡然一笑道:“现在,我才知道你的武功,是另有师承。”
杜少彬笑道:“我以为你发现了甚么秘密,原来却不过是这么一回事。”
百里玄注目接道:“不错,你另有师承,不算秘密,但能发觉你另一位师傅的来历,即该算是今宵另一宗意外的收获了。”
杜少彬心头一凛道:“你知道我师傅是谁?”
百里玄道:“我虽然还不知道你师傅是谁,但却知道他是艺出东海神僧癫大师的门下。”
杜少彬笑道:“这真是笑话,我自己都不知道这些,你却给我编造了一个神奇的师门。”
百里玄截口接道:“这也难怪,武林中知道癫大师来历的人并不多,如果你师傅又因某种原因不肯告诉你,那么,你自己不知道师门来历,也就不足为奇了。”
话锋一顿之后,又含笑接道:“我自信我的观察不错,方才,你尽管只使出半招剑法,但对我来说,这半招剑法,已足够猜出你的师门来历的了。”
杜少彬有点茫然地道:“你知道我所使的剑法的名称么?”
百里玄笑道:“当然知道,你方才所使的剑法,是佛门中的‘慧光剑法’。”
杜少彬连忙接道:“不对,我这套剑法的名称,叫作‘一元剑法’。”
百里玄含笑接道:“‘慧光剑法’也叫作‘一元剑法’呀!”
杜少彬有点茫然地说道:“这个我倒没听说过。”
百里玄笑道:“那不要紧,你现在知道就行了。”
接着,又注目问道:“娃儿,你的师傅是谁啊?”
杜少彬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百里玄接问道:“是否就是吴伯同呢?”
杜少彬道:“我也这么怀疑过,可是还没法证实”
这时,一旁的季巧儿已感到事态严重了。
因为,杜少彬不但表情上有点茫然而呆滞,连眼神也似乎有了迷茫的现象。
这情形,使得她心头一惊地,禁不住大喝一声:“杜公子”
杜少彬似乎听如未闻,仍然是呆呆地望着百里玄,脸上呈现一丝傻笑。
百里玄呵呵一笑道:“丫头你发觉得太迟了。”
季巧儿抗声道:“太上,你不守信用,你说过,自己不动手的”
百里玄截口笑道:“我并没有动手啊!我不过是胡扯了一通,他就俯首听命了。”
接着,目光移注阿布多笑问道:“老弟兄,你看,我方才这一手,还过得去么?”
阿布多谄笑道:“岂仅是过得去而已,太上天纵英明,悟性特别高人一等,您方才这一手,即使在下亲自施为,也未必比您高明呀!”
听他们这对话,原来杜少彬是在对方的“瑜珈术”上栽的筋斗。
百里玄手拈山羊须,笑得咀都合不拢了,口中连连说着:“哪里,哪里,老弟可真会说话。”
接着,脸色一整,目注满脸焦急神情的季巧儿,沉声说道:“三丫头,我特别警告你,可不许胡闹!我所说过的话,绝对算数,杜家这娃儿,除了要封闭他的真力外,决不难为他”
季巧儿截口问道:“封闭真力,是否是永久性的?”
百里玄笑道:“如果是永久性的,那就不叫封闭真力,而是废除武功了。”
季巧儿方自如释重负似地,长嘘一声,百里玄却含笑接道:“三丫头你的真力,也必须暂时封闭,希望你乖一点,不要劳动我亲自出手。”
季巧儿黯然一叹道:“要我自动就缚是可以,但我有条件,必须太上亲口承诺才行。”
百里玄“唔”了一声道:“能够答应的我才答应,你且说出来试试看?”
季巧儿沉思着答道:“第一,我要秋香和梅儿给我作伴。”
百里玄笑道:“梅儿是你自己的侍女,自然是不成问题,至于秋香,则必须征求令堂的同意才行,因为她是令堂身边的人。”
季巧儿冷冷地一笑道:“太上几时如此尊重过我娘的?”
百里玄讪然一笑道:“丫头,你看我哪一点不曾尊重你娘了?”
季巧儿冷哼一声道:“太上,我不妨老实告诉你,我的条件如果不能接受,我宁可嚼舌自尽,也不会束手接受你们摆布的!”
百里玄苦笑道:“好、好,我答应你。”
“第二”季巧儿木然地接道:“秋香、梅儿,与我同处一室,寝食与共,任何男人,不许进入我的住处。”
百里玄一怔道:“连我也不例外?”
季巧儿点点头道:“不错。”
百里玄苦笑了一下道:“好!我全都答应你,该不会有第三了吧?”
季巧儿冷然道:“还有,我被软禁的消息,除了目前在座的人外,不能再让别人知道。”
百里玄笑问道:“这也有解释?”
季巧儿冷笑道:“你们不在乎这种家鬼弄家人的行动,我却不能不在乎,因为我还要继续活下去,以后还要见人。”
百里玄笑了笑道:“说得也是道理,好的,我也答应了。”
季巧儿幽幽地一叹之后,仰脸木然地接道:“好了,你下手吧!”
杜少彬、季巧儿二人,虽然失去了自由,也被封闭了功力,但外表上和享受上,还是和以前一样,连住的地方也没变动,仅仅是在暗中,有人监视着他们的行动而已。
当这二位被分别“请”出之后,百里光才向乃父蹙眉问道:“爹!杜少彬那小子,为何还要留着他?”
百里光拈须微笑道:“杜家小子,虽然也是一条大鱼,但也是钓鱼的鱼饵,目前,我还有利用他的价值。”
季珍珠接问道:“就是要使他的师傅和吴伯同上钩?”
百里玄点点头道:“不错,但还有一个同他师傅一样的可怕,也一样神秘的人物”
百里光截口讶问道:“那是谁?”
百里玄道:“就是那自称‘悟空’的尼姑。”
百里光“哦”了一声道:“爹!方才你看同杜少彬那半招剑法的来历么?”
百里玄苦笑道:“没有,现在,我不妨关起门来,说句泄气的话,由那小子半招剑法的神奇,与精湛的造诣而言,如果纯以剑术而论,恐怕连我自己,也最多只能周旋个三五百招。”
百里光一怔道:“会有这种事!”
百里玄道:“否则,二丫头又何致于半招受制!”
百里光不禁轻轻一叹道:“不错!我想,这也就是他有恃无恐,单身闯虎穴的原因。”
季珍珠接道:“这也是太上您不得不惜谈话机会,出其不意地,以‘瑜珈术’将其制住的原因?”
百里玄正容点首道:“不错。”
阿布多有点不服地道:“有机会时,我倒非要斗斗他的师傅不可。”
百里玄苦笑道:“老弟,这不是闹意气的事,我劝你还是趁早打消这主意吧!”
阿布多蹙眉问道:“太上,你以前不是说过,中原武林中,以百灵城的武功最高的么?”
百里光道:“是的,我曾经这么说过,而且,这也是事实,连那一向以武林盟主自居的‘碧云山庄’庄主中行锐,也不能不承认这一事实。”
“那么。”阿布多接道:“杜少彬那神奇的武功,又是由何而来?”
百里玄苦笑道:“你问我,我去问谁?”
接着,又神色一整道:“不过,有一点,咱们是可以自信其量不过三五个人,而且,怎么说也抵不上老弟你的‘瑜珈术’。”
阿布多嘴唇牵动了一下,欲言又止。
百里玄却含笑接道:“这问题,我们暂时到此为止,现在,大家下去歇息,待会再继续研究各方面的技术问题。”
季巧儿向百里玄所提的三项条件,是有其重要作用的。
因为,她深知百里玄是一个坏人,也深知其言出如山,决不食言。
百里玄既然对她的三项条件,一口承诺下来,则在她失去功力的这一段时间之内,至少不致受到甚么污辱。同时,她还利用对内部也封锁新闻的漏洞,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将秋香派出城去了。
为防稍迟即生变化,当她回到住处,百里玄派人将秋香叫来陪伴她时,她立即命秋香持她的珠花令,星夜出城,前往“高平”城的宾馆中,去找那“秦岭双凶”
由于秋香在她的房间内未曾超过盏茶工夫,也由于关卡上的人,根本不知道这珠花令的主人已被软禁,而一时之间,百里玄父子等人,也不曾防到这一着,因此,秋香很轻易地出了关,而且,还赶在吴世玉之前,到达宾馆。
这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
由于距八月十五大婚盛典的吉期,已越来越近“高平”城中的这一个宾馆,已有人满之患了。
人一多,份子自然复杂,招待与管理方面,也自然比较松懈下来。
秋香这俏丫头,是在进入“高平”城之前,在郊外的树林中改装为一位男士的。
当然!在目前这风云际会,龙蛇杂处的“高平”城中,三教九流,形形色色的江湖人物,应有尽有,秋香的易容术纵然有甚么破绽或惹眼之处,也不会有人注意她的。
她先在宾馆中的柜台上问明“秦岭双凶”的住处后,立即迳行找上了“秦岭双凶”宇文兄弟所住的特十五号房间,而且,无巧不巧地,吴伯同也正在宇文兄弟的房间内闲谈等。
当秋香悄然闯入房门时,冒牌的宇文雷任侗首先一怔道:“这位老弟,你找谁啊?”
秋香一面举目向对方三人打量着,一面笑道:“有人托我带一个口信,给二位宇文当家的,不知哪一位才是宇文大爷和宇文二爷?”
任侗“啊”了一声道:“我就是宇文雷,这位是舍弟宇文霆。”
说着,并抬手向张三一指。
秋香这才抱拳分别一揖道:“小可见过二位宇文大爷。”
接着,目光向吴伯同一扫道:“这位台兄,是?”
任侗连忙接道:“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有无不通先生之称的吴伯同大侠”
秋香禁不住心头狂喜着:“这下子,可真是找对了人啦”
但她口中却含笑接道:“久仰、久仰、幸会、幸会。”
任侗注目问道:“这位老弟贵姓?你是替谁带口信啊?”
秋香却是答非所问地,轻轻一叹道:“少年子弟江湖老,等闲白了少年头。”
任侗脸色一变,以真气传音问道:“老弟台是替‘黑白双姬’带信的?”
秋香点首答道:“正是。”
任侗正容低声说道:“这儿都是自己人,左右隔壁的人,也不会管闲事,只要咱们说话小声一点就行。”
于是,他们立即以一种只有在房间内才能听到的语声,交谈起来。
这一谈,足足谈了顿饭工夫,才算将双方的情况,大致说明,也算是沟通了双方的意见。
不过,这一互相了解情况之后,却全都沉默下来。
是的,所有情况,对目前在座的四人来说,都是够他们头痛的。
敌势之强与杜少彬之被软禁,上官伦之早已被劫持为虎作伥,使得吴伯同、张三两人,一时之间,竟不知要如何安排才好。
至于任侗,当他由秋香口中,明了了季云娘对自己的感情之后,可更是有如打翻了五味瓶,连自己也分辨不出是甚么滋味了。
此外,秋香与季云娘,名义上虽有主奴之分,但却是情同母女,原先,她只认为季云娘是因太上城主的宝座被夺去,一时之间,气愤不过,而独自去那儿散心去了。
但当她明白了季云娘的实际遭遇之后,一时之间,也是震惊得半响作声不出。
室内,沉寂半响之后,还是秋香沉不住气地,首先说道:“三位爷,无论如何,务请先行设法,将我们太上救出来才好。”
吴伯同点点头道:“我也有此同感,起先我不明白当年的实情,现在,既然明白了她也是被害人之一,而且,她的胸襟气度,求之于须眉之中,也不多见”
秋香似乎不愿听这些高论,而有点迫不及待地,截口接道:“吴爷,您得快点想办法,救救太上啊!”她一向对季云娘称为“太上”所以不论甚么场合,仍然是老称呼。吴伯同苦笑道:“小姑娘,这是急不来的事啊!”任侗也苦笑道:“是的,目前我们连她的藏身之处,都不知道,又如何着手营救呢?”
张三沉思着接道:“藏身之处,找起来还不致太困难”
秋香连忙接问道:“张爷有何良策?”
张三苦笑道:“良策是谈不上,是一个笨办法。”
秋香顿足说道:“快呀!人家急死了,您快点说嘛!”
张三笑道:“人家急死了,与你何干啊?”
吴伯同笑问道:“老弟台是有准备由甄大元身上着手?”
张三含笑接道:“是啊!甄大元身为他们的太上护法,找起来不致太费事”
任侗点首接道:“对!只要找着甄大元,也就可以找着云娘了。”
张三目注秋香,笑问道:“你是否还要回去?”
秋香媚笑道:“张爷认为我还能回去么?”
吴伯同正容接道:“这妮子不能回去,我也不去那鬼城了,但你们二位”
任侗截口笑道:“我们两个,自然是义不容辞。”
吴伯同连忙接道:“不过,也得在救出季云娘之后。”
张三接着说道:“但目前距十五大婚盛典,已不足半个月,如果在这期限之前,救不出季云娘呢?”
吴伯同道:“我们将尽力而为,希望在这期限之前,能顺利将人救出。”
任侗轻叹一声道:“这问题,恐怕不容易,因为,云娘是他们大婚的主角之一,如果让我们轻易地救走了,那他们到时候如何向全体同道交代。”
吴伯同笑道:“任兄怎么如此老实,他们那大婚盛典,本来就不过是一个晃子啊!”任侗微微一怔道:“那他们的真正目的何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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