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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蝉秋立即问道:“老夫人怎么样啦?”
人在说话,脚下却加快地走进里间。
只见老夫人高卧在床上,已经呈弥留状态。
玉蝉秋扑到床边,凄切地叫道:“老夫人,老夫人。”
厉如冰心里也自然有一份凄楚,蹲在床前,也叫道:“老夫人,我给你送‘金盏’来了。”
说也奇怪,两位姑娘如此一叫唤,已经弥留的老夫人竟然有了反应,眼睛缓缓地睁开了。
玉蝉秋一见,立即吩咐:“参汤!”
参汤早就准备好了,立即有人递上来半碗。玉蝉秋试了试碗边,便用汤匙开始喂老夫人。
开始是困难的,喂了两小匙以后,老夫人的情形有了好转。她的眼神有了光影,她摇头,拒绝了玉蝉秋的喂参汤。
慢慢地她吃力而微弱地说道:“我要坐高一些!高一些!”
玉蝉秋刚一放下参汤,厉如冰在一旁说道:“让我来。”
她跪到床上去,双手轻轻托起老夫人,玉蝉秋连忙加高被褥和枕头。让老夫人半卧半坐。这时候厉如冰拿出“金盏”说道:“老夫人,这只”金盏“,给您送回来了。”
老夫人眼睛有了神,微弱地说道:“‘金盏’还有你也回来了。”
厉如冰将“金盏”递到老夫人手掌里,说道:“老夫人,我送来的不太迟吧?”
老夫人脸上竟然露出一抹笑容,说道:“不晚,一点也不晚,你送来的正是时候。我蝉秋,你也过来,还有你这位年轻人。”
金盏花欠下身子说道:“老夫人,我叫花非花。”
玉蝉秋看见老夫人有说话的意思,便说道:“老夫人,你歇着吧!有什么话,等你回头好些时,再慢慢地说,不要急着在这个时候。”
老夫人忽然吃力地抬起右手,玉蝉秋赶紧伸手过去握住。
老夫人又松开左手的“金盏”向厉如冰伸过手来。
厉如冰也立即握住。
老夫人说道:“年轻人,你也来听,要是我猜的不错,你就是蝉秋为着奔走天涯的那位。”
金盏花弯下腰去,看了玉蝉秋一眼,说道:“老夫人,蝉秋对我的恩情,是我一辈子感激不尽的。”
老夫人微微地摇着头,说道:“年轻人,对女人不要感激,要去爱护。”
玉蝉秋脸上微微一阵发热,叫道:“老夫人。”
老夫人却表示出一份难得的开心,说道:“蝉秋,孩子,你很有眼光。”
她对于厉如冰说道:“孩子,我好高兴看到你和蝉秋同时出现在我面前,你知道吗?此刻,我死也瞑目。”
厉如冰慌了手脚,她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只是此时想到的话,结结巴巴地说道:“其实老夫人,我和玉蝉秋应该是很好的朋友你看人家都说我们长得很像是不是?”
金盏花在后面加了一句:“岂止是像,简直就是一对姊妹。”
这句话一出,老夫人竟然绽开了笑容。
玉蝉秋忽然想说什么,可是她没有说出来。她只是对老夫人说道:“我看你老人家还是多歇歇吧!”
老夫人摇着头说道:“我的时间不多了,我要利用这一个时间,告诉你们一个故事,是关于‘金盏’的故事。”
为什么老夫人要在这个时间里,突然要说“金盏”的故事?这不是说故事的时刻啊!
为什么老夫人要对玉蝉秋和厉如冰说“金盏”的事故?“金盏”是皇上赐给相府的,这是相府的光荣。如果说这其中有故事,也应该是相府的秘密,玉蝉秋也好、厉如冰也好,毕竟都是外人,是不能分享这个秘密的。
金盏花一听要说“金盏”的故事,他很知趣的站直了腰,转身便走。
老夫人一见便说道:“年轻人,你不必避开,我可以让你在这里听,你听了以后,也许你对玉蝉秋对你的那份心,你更能珍惜啊!”金盏花一听不田地愕住了,他不知道应该不应该留下来,最使他感到不解的“金盏”的故事,与他有关系吗?为什么听了“金盏”的故事,就会使他对玉蝉秋的感情,更能珍惜呢?
厉如冰说话了。
“留下来吧!你花费了多少心思,经过了多少焦虑,要找到;如今找到了,又有这样关系重要的故事,你自然要听下去。”
她说着话,又对老夫人说道:“倒是我,实在没有理由,也没有嗯!没有颜面在这里听下去,因为。”
老夫人紧抓着她的手不放,说道:“孩子,你可千万不能走,你要是走了,我还说什么‘金盏’故事?”
三个人都不能走,就只有听下去吧!
突然,远处一阵人声喧哗,朝着净室这边来了。
相爷在京任朝,桐城县老家没有什么重要人物,是什么人敢在老夫人净室附近喧哗?
躺在床上的老夫人似乎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忽然沉下脸色,很用力的说道:“蝉秋,你去替我传话,任何人不准走进我的净室。”
玉蝉秋不晓得老夫人突然说这种话提因为什么,她应了一声“是”刚一走出净室的门口,只见有人飞奔过来,对玉蝉秋说道:“玉蝉秋姑娘,请禀告老夫人,相爷从京城回来啦!”
玉蝉秋“哦”了一声,原来是相爷回来。
这位相爷是大学士张延玉了,想必是在京城得知老夫人病重,赶回来省亲。
玉蝉秋觉得这是个喜讯,立即跑回到净室里间,禀告老夫人:“禀告老夫人,相爷自京城回来了。”
老夫人很久没看到儿子了,这是一个喜讯。一个在京城供职的儿子,很可能三年五载见不到面的。当然,可以迎亲到京城奉养,但是,老夫人宁愿守在桐城县老家,为这事,相爷与老夫人之间,有了意见上的分歧。
相爷以为:迎亲进京奉养,以尽孝子之心,这是天经地义之里。
老夫人却坚持留在老家,而且从来没有的是如此的坚决。
结果,当然是相爷让了步,尊重母亲的意愿。
从北京到桐城县,那是多么遥远的路程,相爷距离最近一次桐城县省亲,那已经是三年多以前的事了。这次当然是因为母亲病重,才专程赶回来。
可是,老夫人的表情,却不是欢喜,反倒是脸色一沉,对蝉秋说道:“蝉秋,我不是告诉你了吗?任何人都不准进我的净室,你怎么不听从我的话呢?”
玉蝉秋闻言一愕,顿了一下才说道:“回老夫人,来的是相爷啊!他是从京城赶回来的呀!”
老夫人说道:“相爷也不例外。他回来自然会跟他见面,但不是现在,你听明白了吗?去,去告诉他去。”
玉蝉秋可不敢违抗,可是她真为难,这话面对着相爷怎么说得出口?
如果相爷不听她的,那该怎么办?要拦阻住他吗?
那不像话啊!
玉蝉秋满心为难地来到净室外,只见相爷和夫人都站在净室外面,后面跟了一大群人,黑压压地站了一大片,这时刻大家都没有声音,静悄悄地。
玉蝉秋是见过相爷的,只是见过的次数太少,彼此并不很熟。
相爷和夫人当然也认识这位玉姑娘,而且也知道她在老夫人跟前,是十分得宠的。在相府里地位也十分超然。
玉蝉秋微微蹲下说道:“给相爷与夫人请安。”
相爷微笑说道:“玉姑娘少礼,不要客气。”
玉蝉秋刚站起来,相爷就接着说道:“老夫人身体有恙,多亏玉姑娘待奉,我夫妇实在是又惭愧!又感激!”
玉蝉秋倒是有些不安地说道:“相爷太客气。”
相爷又小心翼翼地问道:“现在进去看望老夫人,会不会惊扰她老人家?”
玉蝉秋也听说过相爷张延玉事亲至教,今日一见,果然如此,想必他回来已经听到说过,老夫人不见任何人,因此,他在进来之前,还小心翼翼地问玉蝉秋。
玉蝉秋实在不忍心把老夫人交代的话,实话实说地告诉相爷。她就顺着相爷的话说道:“回相爷和夫人,老夫人正刚刚服过药,人在熟睡,是否可以请相爷和夫人暂时先到前面休息,待老夫人醒来之后,再去请相爷和夫人。不知相爷意见如何?”
相爷连声说道:“这样很好,这样很好,千万不要惊动太夫人啊!”他倒真的悄悄地走了。玉蝉秋不仅轻轻吐了口气,她觉得自己说了一次善意的谎言,否则如何处理这个尴尬的场面?
回到净室里,老夫人正在等待着她。
玉蝉秋说道:“相爷被我请回到前面去了。”
老夫人点点头。
玉蝉秋忍不住说道:“老夫人,我真的不懂,相爷远从京城赶回来,他也很久没有看到你老人家了,为什么不立即让他来见呢?”
老夫人似乎精神很好,居然露出一丝笑容,说道:“因为有你们在,所以我现在不要见他。”
这回连厉如冰和金盏花都为之不安起来,异口同声地说道:“老夫人。”
老夫人就在枕上摇摇头说道:“你们不要不安,这与你们没有关系的。说实话,是因为我有话要跟你们说,不希望任何人来烦扰。”
玉蝉秋说道:“包括相爷吗?”
老夫人点点头说道:“包括他在内。”
老夫人究竟要说的是什么事呢?连相爷都不能听,倒是他们,全都是一些外人,可以在净室里听,这是多么叫人难懂的道理。
他们三个人相对望了一眼,大家都在床前坐下,静静地没有人再说话,等候老夫人来说这件无法可以想像的事。
老夫人吃力地抬起手来,拿起身边的“金盏”仔细地在看着,慢慢地用手摩挲着,可以从老夫人的眼神里,可以看到重新燃起昔日的光彩。
终于她又闭上眼神,从眼角挤出一滴眼泪。
是什么样的往事,引起老夫人这样的伤感?
没人敢问,也无从问起。
这样静悄悄地过了许久;老夫人才又睁开眼睛,缓缓地睁开眼睛,显出她是多么地疲倦。
玉蝉秋忍不住说道:“老夫人,你。”
老夫人摇摇头说道:“不妨碍的,我只是让尘封的往事,激起我多少回忆,而一时间不能自己。”
她轻轻地咳嗽一声,清了清嗓音。
“那是二十年以前。”
玉蝉秋啊了一声,不自觉地说道:“那时候我还没有出生呢?”
厉如冰也说道:“我也还没有出生。”
老夫人微喘着说道:“你们当然还没出生。厉如冰是八月出生的吧!”
厉如冰有些惊讶地说道:“是啊!”下面的话还没有说,那就是“你是怎么会知道的?”
玉蝉秋也立即说道:“巧也,我也是八月出生的。八月十五中秋生的。”
厉如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因为她也是八月十五中秋出生。
她呆呆地坐在那里,一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老天人望着厉如冰,慢慢地问道:“是太巧了?是吗?你也是八月十五中秋出生的,天下真的有那么多巧事。”
玉蝉秋、厉如冰,还有金盏花,他们都是聪明绝顶的人。此刻,他们对于如此的巧事,再彼此相互看看那酷似的容貌和神情,大家心里都有了一种极其微妙的激动:,究竟是激动些什么?也说不上来。
但是,每个人的心里。似乎都有一种预感:今天也许会有一件惊人的事情发生。
大家的心头,都自然地压着好重好重。
老夫人望着面色凝重的大家,点点头说道:“怎么突然谈到生日上去了呢?还是让我来言归正传吧!我说到二十二年前,找已经随老相爷进京,新春元旦,大家都朝观贺年。”
玉蝉秋在相府住过较长的时间,多少懂得一些官场的礼义。
她接着就给厉如冰一句说明:“朝见就是朝见皇上,新春朝观就是给皇上拜年。”
厉如冰似乎还有疑问:“老夫人也要去吗?”
老夫人说道:“我们是坐轿子到后宫去给皇后拜年。那是件大事,头一天晚上就要忙着准备。”
厉如冰又忍不住问道:“准备?那要准备什么呢?”
老夫人望着她爱怜地笑了,闭上眼睛脸上还挂着笑容,那不是累了没有气力说话,而是在回忆。
想必回忆是十分美好的,老夫人脸上笑容始终没有消失,脸颊上泛着微红。
老夫人还是闭着眼睛在缓缓地说道:“准备的事多着呐!光是梳装打扮,就要花上半天的时间。新春元旦到后宫给皇后拜年,据说以前是没有的,到了先皇才有这规矩。”
玉蝉秋问道:“先皇?是不是现在的皇上?”
老夫人摇摇说道:“到了现在皇上,这个规矩又停止了。”
她在说这句话时,语音带着一丝叹息,停顿了许久,没有再说话。
大家也都没有问:为什么要停止这规矩。主要原因是大家不明白为什么老夫人要在这个时候跟大家谈这一段往事?甚至于在她气息奄奄的时候,甚至于相爷从京城里专程回来都不急着见面。
大家实在看不出这件事会有如此的重要。
因为大家都不知道原因,所以大家都一时没有话可以说。
老夫人停顿了很久,玉蝉秋赶紧叫人端参汤上来。
老夫人摇摇头,终于睁开眼睛,有两颗泪珠流下来,她待玉蝉秋为她擦试干净之后,才又接着说道:“到后宫朝见只有一品命妇才有进宫的资格,那年我是四十八岁,据说在朝见的命妇当中,我是最出色。”
她说着话笑了。
大家也因这句话笑了。
二十年前,她四十八岁,现在老夫人应该是七十岁的高龄了。也许是这句话的关系,大家从老夫人病容满面的脸上,还依稀可以看到当时是位美人。
老夫人等大家笑停了,才又慢慢地说道:“朝见的礼节,十分繁琐,而且不能错一点,那真是不能说错一句话,不能走错一步路,否则,那是欺君之罪,可不得了的。”
厉如冰啊呀一声说道:“那么麻烦,还是不要去算了。”
玉蝉秋笑道:“那里由得你哟!”
老夫人点点头说道:“话虽然是这么说,实际上每个人都把这件事,看作是一件很光荣的事,紧张是紧张,可是内心还是抑止不住非常的兴奋的。”
玉蝉秋说道:“据说到后宫朝见的人,每个人都可以得到一份礼物,当然出自后宫娘娘的赏赐,那一定都是非常名贵的珍宝。”
厉如冰问道:“老夫人,你那次朝见,娘娘赏赐是什么珍宝?”
老夫人看了她一眼,闭上眼睛,没有立即回答。等她再说话的时候,她并没有再提这个那个问题。只是说道:“其实说起来也是挺麻烦的,娘娘赏赐的东西,带回家来,要好好保管,万一弄坏了,或者是弄丢了,那又是不得了的罪名。”
厉如冰忍不住说了一句:“咳!真是的。”
这时候金盏花想起了在老夫人手边的那个“金盏”
怪不得相府里丢了“金盏”是如此地紧张,却又不敢大肆张扬,因为那是一项罪名,一项吃不消的罪名。
老夫人说道:“新春元旦朝观,一般说来从一早摸黑进宫,一直到天黑才回来。”
厉如冰又止不住问道:“一天的时间,做些什么呢?”
老夫人的精神似乎又好了一些,她向玉蝉秋要过参汤,自己喝了两口,继续说道:“这也是先皇订下的,以前也没有听说过,史书上也看不到,据说从前的朝代,进宫朝见也是有的,朝廷命妇进宫以后,向娘娘磕头拜年,娘娘赏赐一些吉祥礼物的,也是很快回来了,皇宫内苑,岂是我们一般人能久待的。”
玉蝉秋说道:“既然如此,为什么又要待上一天?”
老夫人说道:“那是先皇的德政。当然,我也只是听到这么说罢了,也没有人去考证。据说,先皇觉得后宫娘娘贵妃,平日都住在皇宫内苑,皇宫的规矩又严,那种生活是十分十分。”
厉如冰说道:“应该是十分乏味的,十分无聊的。”
玉蝉秋笑道:“你这话要是当着皇上说,可就要杀头的。”
厉如冰伸着舌头,扮个鬼脸,笑了笑。
老夫人说道:“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总而言之,深宫内苑的生活是非常的严肃的,到了新春元旦,大家也应该可以轻轻松松快乐一些。”
玉蝉秋接着说道:“于是就利用元旦这天,让朝中的一晶命妇,进入皇宫,陪着皇后娘娘轻松过一天快乐的日子。”
老夫人说道:“不止是朝廷命妇,这天还有亲王府的福音、格格,都进宫来,他们平日也很难进宫的。”
厉如冰问道:“老夫人,你还没有告诉我们,这一天你们在皇宫玩些什么?”
老夫人笑笑说道:“皇宫内苑,真是美景非常,要玩耍一天是玩不完的。早上去朝见的礼义完了以后,就不外赐宴、游玩。那一次发生了不寻常的事。”
什么不寻常的事?大家都瞪大了眼睛,屏住呼吸地听下去。
老夫人缓缓地说道:“到了晚宴的时候,皇上突然驾临,可把我们吓坏了。”
厉如冰不解地问道:“皇上来了有什么可吓怕的呢?又有什么不寻常呢?”
玉蝉秋道:“你真傻,皇上是万乘之尊,而且天威不可测,那可不是普通人啊!”老夫人说道:“因为皇上从来不在这时候到后宫来的。在礼仪上,皇上是不能看到臣子的妻奴的。那是有失礼义的事。”
厉如冰说道:“可是那是他自己要来的啊!”老夫人说道:“是的,是皇上自己要来的,可是我们可吓坏了。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结果,皇上很高兴,也很随和,只是看了看就离开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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