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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行陡地说出银剑羽士的住处是在隐崖,这不啻是宣布圣华的死刑。
刹那间,他在小庙中的即将饿毙,口中冒烟,眼吐金星的当口,被那怪人救得活命,三年的教养,传授了武功,还有,别临之际,怪师父要杀他的恐怖景况,全盘都侵袭脑际。
这该是多么的不幸,造化弄人,他的恩人,也是他的仇人,叫他怎样的处理呢?
他在惊呼隐崖之后,紧扣住张行的手腕,心中翻腾起伏,有着各种不同的滋味。
但,是谁造成他的家败人亡?而使他孤苦伶仃,儿乎饿死在荒山之中?
矛盾的往事,一幕一幕的交织在心头,这事情怪不得可思议。
为什么是这样的巧合呢?是天造就的吗?
“哈哈哈哈”张行见唐圣华傻眼了,他却得意了,于是,狂笑起来。
这笑,震醒了圣华,心里斗然思道:“我那怪师父是混世狂生,此人也是混世狂生,两人是一而二,二而一?”
他松手将张行打量了许久,不能作决定,忖道:“可惜我和他三年相处,连真面目都未看清,此刻要我决定这家伙就是怪师父,真是难得很,还是问问他,才比较可靠,或许是他在搞鬼也说不定哩。”
他星目碧光威厉的盯了张行一眼,顿使张行机伶伶的打了个冷颤。
圣华怒声喝问道:“张行,你狂笑什么?”
“我笑你在这个节骨眼上,必定是矛盾百出,左右为难是不是?”
“你怎知我矛盾?你敢断定我为难?”
张行哈哈又是两声狂笑,自说自话的道:“仇和恩击于心念之间,真和假更难作安排,呵呵!这就是矛盾和困难”
圣华被他前面两句打动了心灵,忙拦住问道:“如此说来,你就是教养我三年的怪师父?临别又要杀我的恶恩人?”
张行骤然一怔,反看了圣华一眼,沉声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连他的真相都忘记了?”
又是谜!圣华坠于朦朦雾中。
然而,圣华毕竟是聪明的,紧接着又问道:“那你说仇和恩,真和假是什么用意?”
“哈哈!人家教养你三年是恩,和你父亲的恩怨是仇,我说的隐崖你信则真,不信则假,这不是很明朗么!又能有什么意思在内”
圣华啊了一声,似乎听明白了他话中之意,正想追问下去,端木慧却接着问道:“那么你所说的是真,还是假呢?”
“这要问唐圣华,他在隐崖住了三年,难道还要我多费口舌?”
张行狡诈得紧,他就是不愿意直接了当的将真况说明,故意让他们沉身于信与不信之间。
因为这样,圣华才不敢下手杀他,他也就有活命的希望。
严格的说,这不能怪张行,皆因求生,是人的本能,不到万不得已,谁愿就这样死去。
圣华拿不定主意,杀了他,还是真怕他说的是假话,丹心旗又失去了线索,不杀他,怕他又使奸谋,逃脱一死,为害江湖。
张行就是运用了这个矛盾,在这个夹缝里活命。
圣华灵机一动,缓和了口气,问道:“假如我们没有这场过节,究竟该怎样称呼?”
张行微微的阴笑着,道:“等见了银剑羽士,你就明白了。”
端木慧这刻也没有办法,轻声问圣华道:“你当真在隐崖三年,没有看真那个混世狂生的庐山真面?”
“不但没有看真,连见面的机会都只有两次。”
他深思了许久,再问张行道:“混世狂生究竟是你一人?还是两人?”
“哈哈!混世狂生天下只我一人,别无分号。”
“那么,隐崖的混世狂生也是你了?”
“一不错,正是在下!嘿嘿!”
圣华又抢着说道:“如此说来,你就是我的怪师父了。”
“客气,客气,你看我的能耐,也配做你的怪师父么?”
左问右问,仍旧是含糊不明,事实上也没有什么可问的。
圣华想了许久,却问端木慧道:“慧姐姐,你看这事该怎么办?”
端木慧沉吟了一下,笑道:“丹心旗关系天下武林的安危,最为重要,姑不论张行说的是真是假,先到隐崖见着银剑羽士再说。”
“假如银剑羽士真的是我的恩人,又该怎么办?”
“这”她愣住了,又思索一阵,接道:“暂时还没有好办法,好在我们要走两天路,有两天的时间,我们可以想出好办法。”
圣华似乎放宽了心,仰脸一看张行,又道:“他怎么办?”
张行心中卟嗵卟嗵的乱跳,因为,生死就在端木慧一句话。
偏他心中跳,脸色丝毫不变,仍旧是那么狂傲,昂然不睬,大有听其自然之概。
端木慧见他那付德行,打心里就觉得恶心,她在暗中作了决定,非带着张行隐崖不可。
姑娘有她自己的想法,到隐崖之后,张行说话是假,可藉此叫他吃足苦头,再将他杀死,说的话是真,银剑羽士的确是圣华的恩人,料定圣华必难下手,不妨杀死张行,刺激银剑羽士,硬逼银剑羽士动手,决不会白跑一趟。
可是姑娘讨厌他那付狂态,非吓唬吓唬不可,冷笑两声道:“张行,别在那儿打肿脸充胖子,心里怕死到万分,面子倒装得蛮像样,不过,姑娘不吃这一套,你越充汉子,我越更要宰你”张行机伶伶的一连打了三四个冷颤,心说:“这贱人是真够厉害的,实在不易对付”
他暗中有了求生的念头,原有的那股狂傲,不期然的减去了许多,但仍带有三分狂态的问道:“端木慧,你硬要杀死我?”
“杀你虽无此心,但整你个半死,或许还能办到。”
张行心头又猛然的一震,脸色也跟着大变,急道:“咱们远无冤,近无仇,你为什么要这样狠毒?”
“谁要你先想对我下毒手?谁要你太狂?”
“我毕竟没有损伤你一根汗毛!我狂,却是我的天性,并非故意。”
端木慧秀目一瞬,见张行那付摇尾乞怜之态,和刚才判若两人,不由格格娇笑,历久不停,简直笑得连柳腰都弯下来了。
这一笑,圣华明白了,也跟着笑。
这一笑,张行也明白了,知道是姑娘有意捉弄人,羞惭之心,油然而生。
张行羞而生怒,狂态又露,冷冷的笑了两声,又冷冷的哼了一声。
端木慧笑容顿敛,脸色一寒,厉声问道:“你哼什么?”
张行当下一横心,怒道:“士可杀,而不可辱,我喜欢哼就哼,你管得着吗?”
“别不要脸了,说良心话,你对天起誓,你不怕杀死?”
张行脸色青白互转,哑口无言,心里可就恨透了端木姑娘。
姑娘接着又冷然而笑,道:“老实说,我们不会杀你,也不会有恶毒的手法对你,但是,你得乖乖的领着我们到隐崖。”
“这一点,我十分诚意的答应你。”
“不过,你在中途如果起坏心眼,可别怪我们给你残酷惩罚。”端木慧厉声警告。
“你放心,张某人决不”
圣华心里另有打算,他是想和端木慧单独行走,在路上多温存一番,好商谈到隐崖之后的对策。
张行随着同往,在他,是百分之百的不赞同。
因此,他很快的截住张行的话,接着:“隐崖地方,我熟悉不过,用不着要他领着前去,咱们自己走吧!”
端木慧瞪了他一下,娇媚的一笑,道:“你的鬼心眼,我知道啦!有他同去,有很多方便,你别管,咱们该走了吧!”
圣华知道端木慧另有主意,只好笑而答道:“也好!”转对张行道:“混世仁兄,请啦!”
张行混身不得劲,缓缓言道:“我的功力不能够运行,这么远的路,叫我如何能走?”
端木慧很坦然的对圣华道:“你解开他的穴道,别让他说我们虐待他。”
“万一他心存歹念,岂不又多费手脚。”
“别怕,谅他也不敢有任何毒计,放心吧!”
圣华伸手在张行身上一指,热力闪动,张行但觉体内一阵轻快的激流,窜绕百脉,不觉暗中发出两声冷笑,转对两人道:“咱们就动身吧!”
阳光普照,荒山之夜的一阵恐怖的,险诈的角斗,已被冲得荡然无存。
这儿,遗留下许多践踏在草地上的痕迹,使武林震动的丹心旗,重新露出曙光,而凭添了几分新的希望,和未来的回忆。
这里,虽然被阳光照耀,但,终免不了呈现一片荒芜,死寂,沉静
唐圣他们已经走了,他们是到隐崖夺取丹心旗,假如不在此处发现张行,假如张行收敛狂态,不显露丹心旗八绝的奇招,只怕丹心旗的下落,仍旧是个谜,永远也难出头角。
从这儿到隐崖,以他们三个人的脚程,至少要走两天方能抵达。
两天里,他们都在思虑对策。
因为,银剑羽士究竟是谁?是不是圣华的那个怪师父?
目前还很难料定。
是圣华的怪师父的话,该怎样对付?不是,又该怎么对付?
当然,圣华和端木慧也有了很好的办法,同时,端木慧也心疑张行,久有查探的决心,详细的相告圣华,使圣华对张行的为人,有了深刻的了解,瓦解了对张行崇拜和敬重的心理。
张行呢?同样的在熟思对策,因为他只知银剑羽士是收养圣华三年的叔父,但,三年中圣华从未见面,而且假若收养圣华的人,更不承认夺取了丹心旗,那么,他能逃脱圣华的毒手?是以,他有策略,逃命的策略。
这无非是为了保留这条残命,否则,他决不会说出夺旗之人是谁。
因此,他们虽是同行,心情却是两样。
彼此间,都是在戒备着的。
已经走了两天一夜,来到了圣华当初几乎饿毙的那座小庙前。
白天过去了,进人到黑夜的当头。
环令双刹的话声,突然震动的他耳鼓
王云,自易生二人的丑态,几乎要了他的小命
他口中冒烟,肚中雷鸣的那种苦况
他那嘶哑的嗓音,有气无力的躲在桌案上的唐圣华啊!
动也不能动
怪人赠给他吃的,喝的,香喷喷,甜蜜蜜
所有的未来,现在转变,都埋藏在这个不起眼的小庙里,都发自这个小庙里。
万一王云那把刀略约的用点力,今天的江湖,或许不会这样大乱。
圣华触及这座破庙之际,脑海中闪出了许多事来,半刻也不停留。
他不知是为了什么,非常留恋这个破乱不堪的小庙,比以前更破的庙。
他不愿意即刻离去,呆望着庙门很久,有点失神。
端木慧明白他的心境,没有理会他,手中的毙手金刀,剜在掌中,看准了张行。
三个在此刻是三种不同的心情,都沉默着。
因此,破庙前静寂无比,三个人的心跳都能听见。
蓦地——
破庙里传出了毕毕剥剥的音响,圣华不禁心中一跳。
他对这种声音非常熟悉,无形中加了几分戒备,侧耳注目,仔细的听去。
细微的音响,不停的传至庙门口。
他越听越觉得这种声音是冲着他来的,晃肩,抬步,就进了破庙。
他现在武学,和当年他被困在此的时候,却有天地之别。
双目闪出了碧绿的光华,庙中虽是黑暗,但,所有的物件,都收入了眼帘。
一阵狂奔的声音,疾绕庙的四周墙角。
很显然,是一群小动物在啃吃东西,熟悉的音响,得到了证实,确非想像中的人的音调。
他大大的呼的呼出的口气来,抬头就往庙后的六楞窗口瞧去,无丝毫迹象,他暗忖:“不是他嘛!我听错了”
摇了摇头,转身形,跨出了庙门。
张行在前,端木慧紧跟在他的身后。
继续前行,往隐崖走去。
这时,圣华想起了许多的事来。
心情非常矛盾,原有的勇气,泄漏的半点无存,他想:“当初若不是混世狂生给了我的食物和水,这儿就是我埋骨之处”
他轻轻的叹出口气来,又想:“姑不论他对我是阴谋,是恶念,总之,他教了、养了我,我这条命就是他赐予的,见面之后,我要动手杀他,这不是太不仁太不义了么?”
然而,云梦唐府的大火,母亲及仆人的鲜血,父亲的白骨,又侵袭心头。
血又沸腾起来,杀机又隐隐的现出,心说:“谁要他是杀我父母的凶手,谁要他歹谋暗夺丹心圣旗呢”
“我可以杀他,为了父母之仇,我应该杀他”
他左思右想,神智极端的紊乱,一忽儿勇气百倍,一忽儿又像是泄了气的皮球。
他始终拿不定主意,苦恼万分,抬目看了看端木慧。
她那艳丽娇媚的玉面,一点也不忧郁,倒是非常安详,似乎胸有成竹。
圣华暂时忘掉了那多苦恼,不自禁的轻声叫道:“慧姐姐”
端木慧冲着他嫣然而笑,问道:“有什么事?”
他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脸上却有点红晕。
端木慧冲着他做了个鬼脸,笑道:“别胡思乱想的啦!快到隐崖了么?”
这话提醒了圣华,一看路径和方向,似乎有点不对,忙不喝道:“张行,你这是到隐崖的路么?”
张行冷然一笑,反问道:“这不是到隐崖的路,难道还是到云梦的路?你觉着不对?”
“我记得到隐崖是走正东,你却走东南,当然是走错了。”
“这地方你还比我熟识?”
端木慧冷冷的一笑,沉着脸道:“张行,我希望你放聪明一点,别以为这样放纵你!你就可以弄鬼,要知我们心念一动,就能取你这条狗命!”
张行仍旧是冷冷的笑道:“你们信不过张某人,我有什么办法!”
端木慧哼了一声,接道:“你为什么不说明你走的这条路的原因来?”
张行霍然大笑了三声,说道:“我张行碰上你端木慧,的确是棋差两着,这条路是去隐崖的秘径,勿须经过那道山涧,这只有我和我的叔父知道,放心!决不会有错。”
圣华很奇怪,忙道“当初那个混世狂生明知道我的武功毫无,为什么不叫我走这条必路,而让涉险过涧?”
“这我就不太清楚了。”
端木慧秀目明晃晃的转了两下,笑道:“你能过涧,是你的命大,假如摔死在万丈深涧,人家也不心痛,也许求之不得。”
轻描淡写的几句话,真是莺声燕语动听极了。
可是,这几句话中,有着无上的威力,对圣华来说,等于是一针强心剂。
张行心眼多,他听完此话,狠狠的瞪了端木慧一眼,暗中呸了一口。
圣华一听此言,心火上撞,星目又吐出了碧绿的光华,极自然的哼了一声,却没有说话,继续的走着。
果然,这是条通往隐崖的秘路,往里走,却是弯弯曲曲的,根本看不出路来。
圣华的心情,似乎有点紧张,双眉深锁,刹那间,眼中似乎瞧见了那个蒙面矮身的怪人。
他虽然杀孽深重,但他终因本性淳厚,善良,他只要见着那个怪人,断不会骤然杀死他。
是以,他在心中不住的唠叨着:“银剑羽士千万不是那养育我三年的恩人才好,纵然他有害我之心,但三年的恩惠,我不能一笔抹煞,而动手杀他”
张行的心情同样的沉重,他不知见了叔父之后,端木慧是怎样的对待他
要不知叔父见了这几个人之后,将以何种态度来对侍端木慧却小心谨慎的注意周围的环境,她怕遭人家的暗算,万毒真君的怪庐,使她永远难忘。
月明星稀,这儿距隐崖只不过里之遥,可是,连半点声息也没有。
圣华对这儿是熟悉的,隐崖半里左近之处,他以前都到过,此刻没有张行带路,他也能走到隐崖。这足证张行的言行不虚,说话算话。
“慧姐姐,快到隐崖了!我的心有点跳哩。”
端木慧微笑着,反问道:“是不是害怕?”
“没有怕的感觉,只是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惊震,我找不出原因来”
“嘿嘿!这叫做作贼心虚!”
张行这句话激起了圣华的忿怒,大喝道:“放你的狗屁,作贼的是你,我一点也不心虚。”
张行又是傲然的一笑,道:“不心虚,为什么要怕,我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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