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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全场哑然。执法长老亦是吃惊万分地看着独孤,好似听到了极为可怕的消息一般。
因为江湖上任谁一人若是背弃师门,都将成为众所不齿之徒,而独孤既承认跟羊舌之学过剑法,现在又说他不是混世三魔的弟子,显然已经有背弃师门的嫌疑。
但这并不是让他们最为吃惊的事情。
执法长老颤声问道:“你说甚么!”独孤一字一顿地道:“我说我不是那害死病仙翁的混世三魔的弟子。”
这一下众人听得清楚了,立时哗然。
龙长者问道“你适才不是说过羊舌之是你师父的么?”
独孤道“我是说过。但羊舌之是羊舌之,是一个人。混世三魔却是三个人,此其一;即便是我同羊舌之学过剑法,我拜了他为师父,我当时只答应了学他的剑法,却并没有答应说学他那么做人,此其二,有此二条,我所以敢说我并非混世三魔的弟子,而且我非但敢说不是他们的弟子,将来他们若是做下甚么有违天良的恶事,我定然会反对他们,与他们为敌!”
这番话说出来把在场的所有人全都听得怔在了那里。
应该说这是一番义正词严的话,但由于内中对待师父的那么一种态度,使在场之人听了觉得极是刺耳,一时间众人都哑口无言地怔在那里。
洪七本想应和独孤说几句,但亦觉得对这样的见地无法赞同。
执法长老已一阵哈哈大笑,之后指着洪七道:“你自己听一听你都结交了一些甚么人,帮主会把大任交给你这样人么!”
洪七道:“我结交了什么人?”
执计长老道:“欺师灭祖之徒!丐帮帮主的大任历来由德高望众之人掌管,根本就与欺师灭祖之徒毫无干系!”
独孤冷眼看着执法长老.他实在是已经忍耐到了极限。香姑见了他的脸色,忙把他的银鱼镖收了过去,纳入自己怀中,
洪七亦气愤异常,但他强自压住了火气,因为他知道若是此时他出手毙了执法长老,必将在丐帮的弟子心中留下一个疙瘩,从此以后便再也无法解开,他的帮主之任也就不会让众人心服,那可是愧对者帮主病仙翁的。
执法长者亦是看出了这一点。但他并不是知道洪七出手之际就能立时毙了他,他只想激得洪七出手,好趁混乱之际寻求机会,夺到打狗棒。对于他来说,只要有了打狗棒,就相当于是做了帮主。
洪七看着执法长老,忽然灵机一动,道:“执法长老,你依你说,独孤应该怎么做?”
这一下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在了执法长老身上,想看看这位德高望众的执法长者如何回答。
执法长老料不到洪七会有此一问。他从开始到现在一直是处于主动地位的,虽然在细节上流露了一些无赖作风出来,但丐帮弟子显然极是宽宏大度。并没有因为他将竹棒骗到手中又被夺去而责怪他,现在他都不能不正面回答,因为丐帮的弟子绝不会敬重一个拿不定主意的人。
但是他果真不知如何回答才好了。因为他若说独孤该尊敬他师父,那显然会令丐帮弟子愤怒,因为丐帮弟子已经恨透了混世三魔,但若是他说独孤应该大义灭亲,与混世三魔为敌,替恩人报仇,那又显然是在打自己的耳光,因为自己刚才还说此等作为属欺师灭祖。众人全都盯着执法长老,执法长老脸上的汗水立时流了下来。
洪七见“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已然奏效,心下暗喜,正欲开口揭穿执法长老妄图篡夺帮主之位的意图,猛听得周围的丐帮弟子惨号之声接连传来,只片刻之间,就有近十人摔倒在地上,在地上连连滚滚动着。
独孤正自奇怪,猛然间闻到了一阵腥臭之气,抬眼看去,也一时间惊得呆住了,不知是悲是喜。
只见不远的树林之外站着一人,手中牵着他的白马.一袭红色衣裙,却素淡不饰雕琢,面容美艳之极.两眼如雾,正自蒙蒙陇陇地盯着他看着,却是鸣风帮的帮主公冶红到了。
洪七亦看到了公冶红,但他惊异之极,不知公冶红如何会赶着蛇阵来到此地,并且向丐帮的弟子发动攻击。
洪七道“公冶帮主,我们两帮素来交好,你这是何故?”
公冶红冷声道:“素来交好是不错,那是因为我爷爷做帮主。我爷爷尸骨未寒,你们丐帮就大举冒犯本帮,将帮众掳去十之二三,你却来问我这是何故.我爷爷将帮主之位传你,没料到你这么不成器,竟让属下帮众做出这等事来!”说完了,将白玉短笛又举在口边、悠悠地吹了起来。
一时之间腥风大作,成千上万的毒蛇又向前扑了上来,将丐帮的弟子挤在了一团,又有几名丐帮弟子倒在地上翻滚惨号。
丐帮弟子也往往在布袋之中装有毒蛇,以备在遇到强敌的时候使用,但那只是三条五条,最多也只是十条八条,纵是把数百名丐帮弟子所带得的蛇放在一起,也不过是上千条的蛇而已,却如何见过如此巨大的蛇阵?当下吓得个个睁大了眼睛,脸色紫涨,想逃跑时却已无路可跑.只是两眼盯着那些渐渐驱近的毒蛇、心中默念着老帮主保佑。
洪七道:“公冶帮主且住!”
公冶红将白玉笛放下来,看了一眼独孤,又把目光转到洪七脸上。
洪七道:“你且将那些无耻之徒指出来,主指是谁.我身为帮主自然会严惩这些无耻之辈!”
公冶红道:“你问问你的执法长老就知道了!”
洪七将目光转向执法长老,但他立时怔住,因为执法长老已然了无踪影。
洪七道“公冶帮主是说那执法使者是主使?”
公冶红道“不错,正是他在主使。”
洪七道:“好,我定当照帮规办事。这执法长老不但做此无耻之事,还勾结金狗,意图夺取帮主之位,当真是罪大恶极,他日拿获,我亲自押他到贵帮请罪,如何?”
公冶红道“你话说得好听,却是在变着法儿护短,我适才明明看见他与你在争执.你为何不拿住了他照帮规办事,现下却要这样说,那也不过是因为你们都陷身在我的蛇阵之中罢了!”说完了又欲吹动短笛。
洪七急道:“公冶帮主且住,我实在并非有意放他逃走。实在是适才混乱之际他趁机溜掉了的,请公冶帮主看在老帮主面上,体恤这些无辜弟子的性命,赐予解药。”
公冶红道:“我并没有说要饶你们性命,你自身尚且不保,如何却替他们讨起解药来?”说完了,又将白玉短笛吹起来。
那些毒蛇又在慢慢地向前驱动,又有数名丐帮弟子倒在地上。
洪七又是吃惊又是焦急,却没有丝毫办法,只好跃身到前面,挥竹棒击打那些毒蛇。
丐帮弟子见了,终于相信洪七确是他们的帮主,一时间群情振奋,都是手提兵刃上前宰杀毒蛇,更有几名丐帮弟子主动跃过去护在洪七的同围,惟恐他们这位年轻的新任帮主有甚么闪失。
公冶红见下,微微一笑,短笛忽然变了调子,那些毒蛇瞬即好似有了灵性,都停住了不再向前驱动,却偶而地跃起来去攻击那些丐帮弟子。
独孤仔细地观察着蛇阵,看着看着,猛然之间心中大震,呼吸顿时变得急促起来。
香姑觉出狼孤有异,急切地问道“你怎么了?你没事罢?”
独孤仍是看着那些毒蛇,并不掉转目光,过了一会儿,方缓缓地说道:“这些蛇并不是公冶红驯出来的。”
香姑听了顿时松了口气,但马上觉得极是奇怪,她盯着看了那些毒蛇半晌,并没有看出些什么异样来,忍不住又问独孤道“你怎么知道这些蛇不是她驯出来的?”
独孤道:“她没有那么高的功夫。”
香姑听了更是奇怪.道:“功夫?驯这些毒蛇也需要多么高的功夫么?”
独孤道:“驯蛇自然不需要功夫。”
香姑道:“那你说的是甚么功夫?”
独孤叹息了一声道:“这蛇阵之中隐藏着一套极高明的剑法,这套剑法由蛇使出来,已是这样难以抵敌,若是由一个武功极高的人使出来,那当真是惊世骇俗之极了香姑听了,亦是心下大震,向那些毒蛇看过去,看了半晌,却仍是困惑地摇着头,不明白那些蠕动着的蛇阵之中到底隐藏着甚么剑法,再看一刻,觉得甚是没趣,便不再看那些毒蛇,而是将目光移向了公冶红。
公冶红这时虽仍是吹着白玉短笛,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独孤片刻,好似她不是在驱动那些毒蛇向丐帮的弟子们发动攻击,而只是在吹奏一支动听的曲子供独孤欣赏一般。
但这支曲子实在是难以令人欣赏的曲子,这期间又有几名丐帮弟子被蛇咬伤跌在地上,丐帮的守御圈子变得愈来愈小不说,那些被毒蛇咬伤的弟子被拉入圈子中间,惨号之声不绝,极是扰人心神,令那些在圈外抵敌的丐帮弟子手忙脚乱,被咬伤的人因此愈见增多。
金长老、石长老都是奋力与毒蛇拼斗着,但他们使用的是随手捡到的兵刃,极不称手,功夫自然是大打折扣。龙长者的钢杖已经被独孤用银鱼漂击飞,尚自没有来得及取回来、只好拾了那名被咬伤的八袋弟子的钢叉来用。金长老和石长老刚各捡了一柄长剑,拼命地挥舞着,显然两人对剑术都没有甚么深研,只是那么挥舞,仗着内力深厚,把剑舞得山晌,令那些毒蛇不敢接近,却毫无章法可言。
独孤只是那般呆呆地看着毒蛇,深然忘了周围的世界,更是想不起来用自己怀中的宝珠替那些丐帮弟子疗毒。
香姑忽然道:“公冶红在等你出面求她!”
独孤听了一怔,抬眼看公冶红时,见她虽是吹着白玉笛在不住地向丐帮弟子进攻,两眼却是一直雾蒙蒙地盯着他看着。他的心下一动.正欲开口时,却听得那边洪七已经开了口。
洪七道:“公冶帮主,你真的要将丐帮弟子斩尽杀绝么?”
公冶红放下短笛道:“这些脓包笨蛋留有何用,好事做不来,坏事却做不尽。”
洪七道:“我怎样做才能让你饶得了他们的性命?”
公冶红顿了一顿,眼睛向独孤扫了一眼道“其实你有办法让我停下来的,只是你那些受了伤的弟子在两个时辰之内没有解药,只怕终归耍倒霉的。”
洪七道:“我有什么办法让你停下来?”
公冶红道:“你只须让你的朋友用银鱼漂打死了我,我自然就停下来了,银鱼漂是暗器之王,谁也躲不过去,我自然也不例外。”
香姑听了,恨恨地哼了一声。
独孤却是从来没有想过要用银鱼漂打她,听她这么说,不由得楞住了。
洪七道:“我自然不会要他用银鱼漂打你,我须得怎样做,你才能给这些弟子解药?”
公冶红仍是那般不喜不怒地道:“你怎样做我也不会给他们解药的,除非是你的朋友打死了我,或者”
洪七到此时方始明白这些丐帮弟子是借了谁的光,忍不住也把目光向独孤瞧了过去。
那些丐帮弟子见了帮主的神色,也都一齐把目光投向了独孤。
独孤道:“公冶姑娘,我求你放了这些丐帮弟子。”
独孤说完了这句话,所有的人一同把目光投向了公冶红。
公冶红道:“他们这么围攻你,你不是叫你的白马来救你的么?现下为甚么却替这些粪土不如的东西求起情来了?”
丐帮弟子听了公冶红如此说.脸上均现愤怒之色,但心下却都顿时觉出了一丝宽慰。
因为他们从公冶红的话中感到了一线生机。
那些被毒蛇咬伤的丐帮弟子也都强自忍住了不叫出声来,把眼光可怜兮兮地投向独孤。
独孤正欲说话,却听得龙长老道“我独眼龙活了大半生,当真是今日才知自己眼睛是全瞎了,独孤大侠,我在这里向你赔罪了!”说着竟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然后拜了下去。
金长者和石长老一见,亦是尽皆跪在地上。
这三个老人为自己之事绝不会求人如此的,今日为了本帮弟子却向一个少年行此大礼,足见对丐帮的赤诚之心。
独孤自然知道他们的心意,禁不住暗自替洪七高兴,便道:“三位长老请起,在下实在难以承受如此大礼。洪帮主有三位长老这样全心全意不计自己一身荣辱的前辈相助,他日定可光大丐帮,公冶姑娘、我求你是因为丐帮的帮主洪七是我的朋友。至今为止,他是我结交的第一位知名知姓的兄弟。”
独孤这一番话使丐帮的弟子从此后对新任帮主洪七感恩不尽,拥戴倍至。
公冶红听了,亦忍不住暗中点头,道:“想不到几日不见,你说话变得这么好听了。
昔天之下,所有的人都叫我公冶帮主,只你独孤叫我公冶姑娘,所以我本该给你这个面子。但是你这次为你的朋友求得的面子,和你的朋友上次去我的面子正好两抵了,所以我这次虽然给你面子,这些丐帮弟子还是得非死不可!”
在场的丐帮弟子立时间都觉得心下冰冷,那些被蛇咬伤的丐帮弟子好似顿时之间感到了伤处的剧痛,又都嘶声惨号起来。
独孤立时醒起了那日早晨公羊兄弟学着他与公冶红两人的对话的情景,马上对公冶红道:“公冶妨娘,我代公羊兄弟在这里向你赔罪,还望你放过了丐帮弟子。”
公冶红道“你这么一句话就算是赔罪了么?”
独孤道:“那么我该怎样才算是赔罪呢?”
公冶红默然,过了一会儿方道:“都说独孤聪明绝顶,别人使过的剑术招式他看一眼便学得会了,怎么今日忽然变得这么愚笨了呢?”
香姑听了这句话,已是恨恨地哼了出来。
独孤却仍是没有想起来应该怎么做才算是赔罪,他仍是不解地望着公冶红,摇了摇头,缓缓地道:“我还是不明白。”
公冶红顿了顿,终于说了出来道:“让三位长老告诉你罢。”
独孤听了,仍是不解,不目光转向了三位长老。
龙长老扑地跪了下去,向公冶红道:“我独眼龙今日给公冶帮空跪下罢,他是独孤,我是独眼,我就算是代他向你赔罪了。”
独孤顿时明白了公冶红的意思,他万万想不到公冶红是这个意思,更万万想不到独眼长老会代他跪下。
但是丐帮的弟子却不是这样想。独孤是洪七的弟兄,而洪七是丐帮的帮主,他们身为弓帮的弟子万万不能让帮主的弟兄为了他们而向人家如此赔罪。
金长者与石长老亦跪了下去。他们身为丐帮的长老从来没有如此求过人,但他们为了自己帮中的弟子,却两次跪在地上。独孤见了,心中大是不忍?但让他给公冶红跪下去,却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
香姑道:“她并不是为了让你跪下求她,她是别有所求,你便是当真跪下求她时,她也不会让的。”
独孤听了,心下甚是奇怪,不知香姑何以细晓公冶红的心思,也不知公冶红是不是这般心思。
公冶红道:“三位长老请起来,我受不起你们如此大礼,你们老帮主是我爷爷,算起来你们该是我父辈,要跪该我跪你们才是,轮不到你们跪我。”
三位长老听了只得讪讪地站起来,都把目光转向洪七,不知如何是好。洪七道:
“独孤纵有不是处,也向你赔了不是,公冶帮主何必强人所难?”
公冶红道:“三位长老如此年纪也做了,他又没有三位长老那样的年纪,这有何难?
若是你们都觉他难时,便认了命罢!”说完了又把白玉短笛拿起来放到了唇边。
独孤道:“等一下,公冶帮主,我?
那边公冶红见了独孤神色.顿时脸色苍白,不待独孤把话说完已是喊了出来:“别!
不要。”
在场的所有人全都楞住了,都不明白这公冶帮主为何强要逼得他跪向自己陪罪,待得他真要跪下赔罪的时候却把她吓成这样。
独孤也不禁怔住,但随即向香姑看了一眼。
香姑嘴角一撇,冷冷一笑。
公冶红顿了一下,仍是那么不悲不喜地向独孤道:“我可以给这些丐帮弟子解药,也可以既往不咎,但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独孤道:“好,我答应你。甚么事?”
适才他实在是难堪之极,现在听说只要他答应一件事就能救得了丐帮弟子的性命,纵是上刀山火海他也觉得比之向公冶红跪下赔罪要容易一些,因此不假思索地便答应下来。
公冶红仍是那般地用雾蒙蒙地眼睛看着独孤,问道:“你当真答应了么?”
独孤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点头道:“好,我答应你,你说罢,甚么事?”
“公冶红道:“你不反悔么?”
独孤已然觉出有些不妥.听到公冶红这般问,禁不住心跳加剧,扭头向香姑看过去,见香姑已是泪水满面,一时间心如五个吊捅打水,七上八下地翻腾起来。
香姑深深地盯看了独孤一眼,然后把脸扭了开去。
独孤道“我既答应了你,自然不会反悔。”
公冶红道:“好,你跟我走罢!”
独孤道:“去哪里?”
公冶红道:“这你不用管,我只要你做一件事,那就是跟着我走。”
众人一时又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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