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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行中天,万籁无声。

    三更悄俏而来,悄悄而去。

    月影西斜,四更将近。

    突然,三条灰色身形,分由前殿,东西偏厢,三个不同的方向,灵狸般悄然出现。

    来的这三人,身手矫捷,脸上全部蒙着一幅灰色纱巾,只露出三双寒星般的眼睛,四下漆黑,闪烁生光。

    先由前殿上那人比了一个手势,东西厢顶两人立即蹲伏不动。

    前殿殿顶上那人右臂一扬,向院心那座焚化炉打出一把细碎沙石,嘶嘶、达达,轻响夹杂,宛似山风骤起,由峰头吹下之断枝残叶所发出者。

    轻响过去,满院沉寂如故

    于是,殿前上那人,迅速比出第二道手势。东厢房上那人仍然潜伏着;西厢房上那人,则一个倒垂帘,全身翻挂而下。

    几乎是同一刹那,那人左掌拍开窗户,右掌一挥,满天花雨,数十根淬毒金针蓬射而入!

    厢房内一声闷哼,旋即杳然无闻。

    那人腰秆一挺,双足放松,空中一个反转,飘飘然落向地面,口中同时发出一阵狂笑。

    接着,笑声一收,得意的高叫道:“金星一号也者,不过如是!来来来,一号报销,二号不在,银星丫头不足一道,底下轮到你总盟主阁下啦!”

    语毕,又是一阵哈哈狂笑,声震殿字,四谷回应。从这阵极其嚣张的笑声中可以听出来人年事甚轻,而中气却甚充沛。

    另外可以听出的,便是盟会这方面,事先之种种布置,显然已全盘落入敌方的秘密监视之内!

    因为,来人此刻不但知道二号金星武士不在寺中,甚至还知道已化装为一名香火工人的追魂叟并非真个离寺他去。

    尤其不幸的是,西偏厢房内,朱元峰也许一时疏神熟睡,竟无觉于敌人的突施毒手,从房中仅传出一声闷哼,即未再有其他声息看来,十之八九,必已凶多吉少,这种种应该归罪于谁呢?是南宫华那妮子设计不周么?

    是的,这一切,全由妮子所安排,今夜,盟会方面如果全军覆没,这妮子是难以卸脱责任的。

    追魂叟出现了!

    追魂叟出现的是本来面目,既然计谋拆穿,还有什么好掩饰的呢?

    那人一见追魂叟自殿后走出,不由又是一阵哈哈大笑道:“罪过,罪过,吵醒盟主好梦,哈哈!”

    追魂叟走至院心,脚下一停,冷笑道:“几个老的来了没有?”

    从追魂叟刻下所取方向,以及发话之语气来看,显然我们这位总盟主,尚浑然不知身左及身后均有敌人埋伏。

    那名年青蒙面人闻言大笑道:“难道就我这位毒龙首徒,还将你姓阴的收拾不了么?”

    追魂叟冷冷接口道:“你小子如不健忘,当还记得那天长安酒楼上的一掌吧?连老夫一掌都承受不了,还夸什么口?所以,老夫以为,你小子如果带有同党,最好统统滚出来,由本座做一次教训!”

    首先现身的这一名魔徒,正是毒龙大弟子铁青君;小魔徒心存忌惮者,仅为朱元峰和南宫华两人;现在,南宫华不在寺中,朱元峰已中暗算;我们这位现任总盟主,可说根本就不在这名小魔徒心目中。

    这时,只见他脸孔一扬,充满讽诮意味,嗤之以鼻道:“阁下还记不记得,是谁将你这位大盟主关去九子谷中的?”

    追魂叟冷笑道:“记得很清楚,就是你老弟。怎么样?要不要老夫拿出酒壶、酒杯,再给你老弟一个下毒的机会?”

    虽然在月色下看不清楚,但可想见的,小魔徒一张面孔,此刻必然红得很厉害。

    小魔徒老羞成怒,突然厉叱道:“你老贼不过不自度量力,忝颜窃据一个无人希罕的盟主虚名而已,如论真才实学,你老贼自认比房中这个朱姓小子如何?”

    追魂叟神色一变,注目道:“朱姓小子怎样了?”

    小魔徒不禁一阵快意,嘿嘿道:“还不太清楚,嘿嘿嘿,大概完了吧?”

    追魂叟低沉地说得一句:“那就赔命来!”

    身形错动,突然闪电般劈出一掌。

    “七步追魂叟”顾名思义,自然是出手快捷著称,不过,小魔徒铁青君已获毒龙真传,对十项绝艺之一的“伏魔掌法”深研独到,业已与毒龙本人相去无几。若仅就掌招而论,小魔徒,一身火候,当不在追魂叟之下,追魂叟如今仗恃的,便是一个快字,只有以快打快,才有致胜之望!

    小魔徒天资聪明,尤其是已经吃过一次大亏,自然不会再蹈覆辙。所以,他先前口中虽在卖狂,但于暗地里,却无时无刻不在提防着追魂老儿奇兵突出。

    这时,追魂叟一掌劈出,小魔徒一声朗笑,双肩一提,左足微滑,似乎欲以腾身离地来解这一招。

    假如小魔真的这样做,就算报废定了。

    试问:他要有多快,才能快过,以快知名、以快扬名的七步追魂叟?

    所以,拆穿了,小魔徒这一手,无非故作姿态,意图诱使敌人上当而已!只见他:双肩乍提复沉,左足藉后滑之势,足尖一掂,吸地如桩,膝盖微微一弯,顷刻前弓后箭。虽然身躯矮下半截,却未离开原地半步。

    追魂叟一掌全力劈出,距离近,用劲猛,他如没有料及敌人可能会来这一着,右掌势必要由敌人头顶上滑过抓空,那样一来,右边半个身躯,沿胁窝以下,便算完全交给敌人,任由敌人爱怎么处理,便怎么处理了!

    追魂叟如今届古稀之年,在江湖上,少说一点,也有四十年以上之临阵阅历,对这一点小小诡谋,自然还能看得出。

    这时不待招式用老,五指一收,上时回带,由原先之“五丁抓魂”转为“铁笔银钩”!

    肘弯先对准敌人之口鼻间猛力撞去,五指方收旋放,立掌如刀,顺势罩顶劈落。

    小魔徒原想以逸待劳,是以下盘扎得稳稳实实,可是,如此一来,变化就少了。在武术中“牢”即“老”所谓“招式用老”也,即指“牢靠”过甚也。

    小魔处此千钧一发之际,别无选择,只有两条路可走:“硬架硬接”或者仰身倒地,以懒驴打滚式逃此一劫。

    如采前者,势必要吃大亏。

    尽管交手双方功力悉敌,但如一旦演变成,一方“俯冲”一方“仰承”其间优劣之势,自属不言可喻。

    暂忍一时之气,采用次一手段又如何呢?

    如果小魔徒够冷静,的确应该这样做,然而事实明显之至,以这名魔徒一身天生傲骨,说什么也不肯受此奇辱。

    于是,小魔徒咬牙以一招“横架金梁”迎向“铁笔银钩”处此情形下,惟一除逃避外可用的一招。

    “托”的一声,如铁棍之交击,追魂叟身躯微摇,小魔徒铁青君则带着一声闷哼,一连退出七八步方始勉强稳住身形。

    追魂叟打鼻管中嘿了一声道:“为了要你小子心服口服,这只是初步教训,别说才断了一条手臂,就是四肢全给卸下,老夫也不会贷你小贼一命!”

    说着,双目逼视如电,步步向前迫近。

    小魔徒迅速又退出一步,突然抬头厉声道:“五弟,六弟何在?”

    前殿与东厢,同时有人应声道:“小弟来也!”

    在前殿上的是五魔徒钱司寇,在东厢上的则是六魔徒狄云扬。这第五、第六两名小魔徒,武功仅略次于师兄铁青君,而远在当今八大名派任何一名高手之上。这时,三名小魔徒如采三面合围之势,追魂叟之处境,的确相当恶劣。

    就在钱、狄两名小魔徒身形长起,待欲振臂下扑之际,两人身后,突然同时响起一个声音道:“是的,快下去吧!”

    “叭踏!叭踏!”两名小魔徒惊呼未及出口,便即分别滚落院心。

    代替两名小魔徒,于前殿和东厢分别出现的,是两名五旬左右的中年人。

    前殿那人,腰背微拱,五官丑恶,背后成斜字形露出两支剑把,东厢那人身材高瘦,面目平板,眼神阴沉,标间横悬着一柄古鞘宝剑,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六逸”中“双剑丑”韩道明、“一刀寒”纪正远!

    两逸适时出现,只是一种巧合么?非也,两人正是追魂叟昨夜潜赴长安,所请来的“紧急救兵”

    “毒心圣”四下寻找六逸中其他伙伴“臭棋王”赶到时,前者尚未归来。后者于丐帮分舵获知内情,马不停蹄,乃又再自长安出发,准备出去协助前者完成联络工作。就在臭棋王离开之后不久,韩、纪两人都及时来到长安!追魂叟前此行踪保密,即系为防止此一伏兵擒寇之消息外泄也。

    韩、纪两人这时紧接在两名小魔徒之后,双肩微晃,相继飘身下地。

    韩、纪两人落地后,分别一脚踢开钱司寇和狄云扬两名小魔徒的尸体,双双向追魂叟身边走去。

    双剑丑韩道明大声说道:“阴老儿,你让开点。看你老儿很像是下不了手,还是由我老韩,或者老纪来吧!”

    小魔徒铁青君这时业已退去西厢屋角下,手抚伤臂,岸然屹立,目光陕陕,了无惧意。

    这小魔徒骨头够硬,心肠也够狠;他对两位师弟命丧当场,迄无若何表示,就好像死的是两名陌生人一般。

    双剑丑走过去注目问道:“你可是毒龙萧百庭的首座弟子?”

    小魔徒纹丝不动,亦不接腔;双目中有的只是一股无比怨毒,宛如一条面对猎人的负隅猛兽。

    双剑丑注目接着道:“从你小子适才跟阴老儿硬拼的那一掌看来,可见你小子颇有骨气。对一个有骨气的汉子,不分敌友,无论老少,我韩道明一向都很尊重。所以,你小子现在听清了:欲保全尸,速行自绝!”

    双剑丑刻下这番话,句句发自心坎,毫无调侃之意。

    因为,按一般江湖规矩,如稳能制敌于死命,而肯听由对方从容自处,确实是对敌人一种无上礼敬。

    “好风度!”

    前殿上空,突如闷雷般,自阴暗中传来一声低沉的赞喝!

    紧接着,于一阵睫睫怪笑声中,前殿,东西偏厢,以及正殿殿顶上,四条人影,同时出现。

    韩、纪、阴三人闻声知警,身形一错,背背相对,立成品字式,迅速靠在一起。

    三人脚下移动,由左向右转,缓缓运行一周;藉着明朗月色,分别将四名来人,先后打量清楚。

    前殿发话者,是一名矮矮胖胖,面白无须的黄袍老人正是“九龙”之首的“毒龙”

    萧百庭。

    东厢上那人,一身灰衣,身材较毒龙更矮更胖,看上去就像一尊难分上下的大酒桶。西厢上那人,则恰好相反,又高又瘦,若仅论身材,颇似追魂叟,此人另一特征,便是头顶光秃,不见一根毛发,身穿一口钟,如僧似俗,使人看上去颇有不伦不类之感。

    这两人,韩、纪、阴三个全都认识。东厢上那个矮胖子,是九龙排尾的“枭龙”祖一苇;西厢那个高瘦、秃顶,衣着怪异者,则是“毒、酒、恶、秃、刁、暴、混、玉、枭”九字的龙腰“刁龙”常思发!

    关于这位刁龙之光顶无毛,过去常被人误认为九龙中的“秃龙”;其实,真正的“秃龙”并不秃,相反的还有着一头好头发!原来九龙取号,加六书然,有一部分固然属于象形,但也有一部分属于会意或假借。

    “秃龙”名僧友三,幼为孤儿,曾一度削发出家,僧之为姓,即由是而来。嗣因不守清规,为主持逐出。“小识”一书有语:“僧之破坏戒律者,称为秃居士”!秃龙之秃,乃本此。

    而刁龙常思发之童山濯濯,则为九龙龙号取定以后的事。

    此龙称“刁”属“指事”格。

    盖此龙自入江湖以来,行事之际,刁滑无比,大亏不吃,小当不上,可说是九龙中最为难缠的一个。

    至于此刻正殿殿顶上那人,可将韩、纪、阴三人都给难住了。

    双剑丑、一刀寒,名列六逸;追魂叟更是当今武林总盟主;以三人在今天武林中之地位和阅历,严格说来,应无不知之事,应无不识之人才对;可是,三人对前正殿上那名蒙面老者,竟无法从对方身形、衣着、及所佩兵刃上,判别来人为谁。

    但见此人身高六尺上下,是中人之材;年纪则似乎在五六旬之间,不知道是多穿了衣服,抑或另有缠夹,身形看上去稍显臃肿。里面是一套斜襟豹皮袄裤,外披一袭加坎风衣,左肋下露出衣外者,是一截裹革把手,是刀?是剑?还是另外什么奇门兵刃?一时不得而知。

    韩、纪,阴三人先尚不知道,他们彼此全不识此人来路,双剑丑韩道明还向纪、阴两人传音问道:“韩某人愧煞之至,老纪,还有阴老儿,你们两个可看出这老家伙是谁?”

    一刀寒纪正远冷冷道:“那得看阴老儿的了,纪某人要说的,也是一声惭愧!”

    追魂叟带着一丝苦笑道:“老夫除了痴长两位几岁年纪,其他方面,尚有哪点更比两位强?连两位都不认识,老夫当然更不用说了!”

    就在这时候,只听毒龙萧百庭先喝出一声:“青君退下,到这边来!”

    接着,嘿嘿一笑,转向院心韩、纪、阴等三人道:“来而不往,非礼也。鉴于你们三人之中,姓韩的曾对劣徒优容有加,老夫于理似乎也应该给三位一个全尸的机会,才合人情之常。不过,嘿嘿,今后劣徒来得不止一个,为了死去的两个,老夫抱歉,只好口惠而责不至了!”

    双剑丑韩道明手一指道:“别的事,等下都好谈北面正殿上那名朋友是谁,可否先为咱们大家介绍介绍?”

    毒龙怪笑道:“人就在你眼前,阁下何不当面请教?”

    双剑丑点点头道:“只好如此了!”

    说着,转身头一抬道:“请问上面那位老朋友,是你朋友下来,还是要我韩某人移尊就教?”

    殿上蒙面人,像座塑像似的,不言不动,甚至连那双向前平视的眼珠都未闪眨一下,对双剑丑之指名挑战,似乎未曾听进一字。

    双剑丑勃然大怒道:“假如换了别人,你朋友还可以端端架势;充作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状。今天是我韩某人,我可还想不出,武林中有哪位朋友,够资格如此装神唬人!”

    言罢,双臂一翻,精光打闪,脆吟不绝,双剑同时出鞘!

    就在双剑丑欲待腾身而起之际,毒龙突然大喝道:“姓韩的且慢!”

    双剑丑身子一转,扬脸冷笑道:“是不是你姓萧的先来?”

    毒龙眼光四下一扫,问道:“姓朱的小子何在?”

    韩、纪两人似乎尚不知道朱元峰已遭小魔徒铁青君暗算,同时扭头向追魂叟低声问道:

    “对了,你老儿座下那个一号武士,今夜怎未见到?听说那小子很有一手,已尽获疯和尚真传,此话可真?”

    追魂叟摇摇头,寒着面孔,没有开口。

    前面殿顶上,毒龙突然爆出一阵哈哈大笑;显系小魔徒铁青君已将先前下手经过乘间告之之故。

    毒龙笑过一阵,连声说道:“遗憾,遗憾!”

    口中说的是“遗憾”表现于声调者,却是明显的“快慰”!

    追魂叟忽然转过身去,仰脸冷冷道:“萧大侠遗憾何事?”

    毒龙似未防追魂叟会突发此问,怔了怔,这才怪笑着说道:“本想找那小子问几句话,现在找不到人问了,岂非遗憾之至?”

    追魂叟平静接着道:“老夫或能弥补。”

    毒龙又是一怔,旋即问道:“真的么?”

    追魂叟冷冷道:“朱老弟自跟随老夫以来,对老夫一向是无话不谈,所以,凡他老弟能够回答的问题,老夫自信必也能使你萧大侠满意!”

    毒龙点头道:“好得很。”

    语音微顿,然后接着道:“那么你阴兄能否见告,我们那位酒龙莫老二如今去了哪里?

    当天在长安朱姓小子和他说了几句什么话,才使我们那莫老二不辞而别的?”

    追魂叟缓缓说道:“关于第一点,老夫对不起,就拿它去问朱老弟,大概结果也相同。

    一个人如想离群独居,其行踪去处,无疑会列为重大秘密之一。”

    毒龙头一点道:“这一部分无关紧要,那就不妨略过,请直接回答第二点吧!”

    追魂叟缓缓接着道:“第二点,说出来,则怕你萧大侠听了,也许会后悔多此一问。”

    毒龙一楞,面现怒意道:“姓阴的,你是不是拿老夫开心?”

    追魂叟一咳道:“既然如此,老夫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萧大侠听了可莫要后悔。”

    他以肘拐轻轻碰了韩、纪两人一下,暗中瞥视他们的举动和反应。口中则不疾不徐地一直说下去:“据朱老弟说,他当时是告诉莫老二:‘颠僧坠入毒龙谷,你们九兄弟之中,至少应有一人清楚,莫之野莫大侠,那人会是你么?’”

    毒龙猛打一个寒噤,怪叫道:“老贼,你,你,胡说”

    追魂叟置若无闻,注目静静接下去道:“假如朱老弟在此,如今必然会加问一句:“萧百庭萧大侠,那人会是你么?”

    毒龙哇哇怪叫道:“老贼血口喷人,老夫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

    追魂叟目闪寒光道:“‘老贼’一词,萧大侠是指谁?是骂令师?还是骂老夫我?”

    毒龙怒吼道:“当然是骂你这个老匹夫!”

    追魂叟点头道:“这样说,还像话,否则就不免令人怀疑:如非弑师元凶,应不致如此情急,这岂非不拷自供”

    毒龙又吼道:“全是你这老贼一个人在捏造是非,意图引起我兄弟间之猜疑而胡说八道!”

    追魂叟仰脸道:“那么你萧大侠一定清楚令师当年之遭遇了?”

    毒龙厉声嗔目怒叱道:“谁说老夫知道?”

    追魂叟紧接着道:“既然萧大侠并不清楚这一点,又凭什么一口咬定,令师之坠谷一定就是胡说八道呢?”

    毒龙厉声道:“因为你老贼侮辱了我们九兄弟的人格,我们九兄弟中,根本不可能有这样的人。”

    追魂叟微微一笑道:“人心不同,各如其面。如今萧大侠以偏概全,不会是想以慷慨陈词,来引起其他的人,对你萧大侠生出同样的观感吧?”

    毒龙大叫一声气死我也,接着挥臂大喝道:“老五,老九,拿下这个老匹夫!”

    刁龙常思发,第一个应声飞扑而下。

    前面说过,此龙之心计,无人能比。他抢先接下这份差事,并非表示他有过人之勇,而是明显的事实告诉他!韩、纪、阴三人之中,就以身居盟主的七步追魂叟为最脆之一环也。

    刁龙抢了追魂叟,毒、枭两龙便只有在韩、纪两人之中分择其一了。

    结果是“毒龙”对上了“双剑丑”韩道明:“枭龙”则和“一刀寒”纪正远战在一起!

    庭院辽阔,六人分战三处,绰有余裕。

    北面正殿上那名谜样的蒙面人,这时依然静立于原处,有如一尊泥塑神像,迄无出手之意。

    此人今夜被“毒”、“刁”、“袅”三龙邀之以俱来,其所负使命为何,自属不问可知,可是,直到目前为止,此人所抱持之态度,根本不像任何一方之帮手,而极似今夜敌我双方,所共同请来的一名公平见证。

    这位谜样的人物,迟迟不见有所举动,他是因为不屑于倚多为胜呢?还是另有所恃呢?

    两者看来,都像,都不像,一时之间,谁也无从捉摸。

    十多个照面下来,院中三组战事,优劣之势,渐次分明。总说一句:大局显对“韩”、“纪”、“阴”相当不利。

    因为,目前的情形是:“双剑丑”和“一刀寒”分敌“毒”、“枭”两龙,只能说是旗鼓相当、局面细微!而另一组“追魂叟”与那位“刁龙”常思发比较起来,可就要逊色多了。

    追魂叟最大的长处,便是一身过人之轻功,然而,不幸的是,刁龙常思发,恰好亦以此道专长。

    月色下,只见后者那条瘦直如竿的身形,腾挪起落,飘忽如风,所施展者,正是“十绝”之一的“闪电逐云”身法!有道是“棋高一着,束手缚脚”

    追魂叟过去在对付一般敌人时,不出手则己,出手均是声发人到,速度之快,令人目眩。如今“强中更有强中手”;昔日之所施于人者,顿成己身时下之所受。

    三组战事,韩、纪对毒、枭的两组,系分据于院心那座焚化炉的东西两侧;割地缠拼,河井不犯。

    刁龙与追魂叟则属于一场快打快攻的追逐战。两条身形,如穿花蝶,如剪水燕,忽东,忽西,时南时北,往复来回,满院驰窜,战圈并不局限于一隅。两人这种打法,影响另外两组之胜负至深且矩!

    这话怎么说?

    这,正是那位刁龙所以称刁的地方!他现在对付追魂叟可谓游刃有余,可是,这条可恶的刁龙,他却不肯以时下压倒性之优势,径对追魂叟痛下毒手,而仅将追魂叟满院追逐,然后于经过韩、纪两人身侧时,分向韩、纪两人发掌冷袭。

    这种冷袭手段,其直接效果,收获极微。但对韩、纪两人之斗志,则产生一种可怕的打击。

    由于六逸与九龙之间,成就难分伯仲;尤其今夜的双剑丑之对毒龙以及一刀寒之对枭龙,更是半斤八两,功力悉敌。试问:在这种情形下,如有一方分神,会生出何等后果?

    所以,在韩、纪、阴这方面,三组之中,本来是一败两和之局,现因刁龙之不守武人常规,登时三方同落下风。

    如今所好的是:韩、纪两人,一用剑,一用刀,均系以兵刃对空拳。占了兵刃之利,在未中招负创之前,尚不至于遽呈不敌。不过,时间一久,一旦手中兵刃显出滞重之感,那时就不堪设想了。

    可恶的刁龙,意犹未足,这时竟又向前殿上遥喝道:“青君何在,别闲着,孩子,找点事做做!”

    小魔徒铁青一臂伤折,正感气无可出,闻言精神一振,立即发出一阵哈哈大笑道:“是的,五叔,这座和尚庙,建筑年代过久,也该翻翻新了!”

    大笑声中,身形窜起,沿东厢房顶,绕奔后殿而去。小魔徒语气明显,迫欲去后殿纵火也。

    刁龙呷呷怪笑道:“青君这孩子,就是这点讨人欢喜,心思玲珑,一点便透!”

    他因说话分神,机先顿告易手。追魂叟单臂一挥,以臂作鞭,迅以鞭招中一式“金龙盘柱”欺步挫身,探逼而上;劲风虎虎,横扫敌腰。

    刁龙身形顺势一转,呷呷之声复起:“姓阴的,让你捡着便宜了!”

    他向右后方疾退八尺有余,未拆追魂叟这一招,却在抽身后退之际,斜刺里向双剑丑韩道明拍出一掌。

    韩道明双剑横竖成丁,正想以一招“双蚊扬波”对毒龙一招“雕云罩顶”作报复性之还击,身形制定,招尚未发,不意背后腰际,却已先有一股劲风撞到。韩道明受激之下,竟然舍却毒龙不管,返身便向那位刁龙扑去。

    这一着,全出毒龙意外,更为刁龙始料所不及。

    结果,韩道明本身因后背暴露空门,为毒龙重重击中一掌;同样的,刁龙后肩偏左五寸处,亦遭剑尖开了一道深达半指的大血沟。

    如此一来,局面又变了!

    刁龙所伤虽非要害,惟因剧痛难忍,脚下大不如前:追魂叟非但力将逆势扳平,且有渐趋上风之望。

    然而,好事难两全,追魂叟这边占了便宜,双剑丑韩道明方面则顿陷苦撑之境。

    同一时候,正殿后面,小魔徒铁青君忽然扬起一阵得意大笑:“哈哈,我道是谁,原来是你丫头,哈哈哈哈,大师兄我,比你丫头高明不少,你丫头自己心里应该有数!快帮大师兄搜集燃火之物,如能痛悔前非,力求表现,有大师兄为你求情,师父他老人家,将来说不定还能饶你丫头一条活命。否则,嘿嘿咦,瞪往我干嘛,快动手啊!”小魔徒一个啊字出口未久,忽又叫了起来道:“好个贱人,你,你居然敢对大师兄用剑?你,你,你这支剑”

    底下再接着则是一阵恶毒的怨言,惟语句业已含混不清,语音也愈来愈见低弱。俗谓: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显然,在后面,那位大师兄是低估了他那位昔日的师妹了。

    前院这一边,苦苦支撑中的双剑丑韩道明突生奇想。他知道自己挨了毒龙一掌之后,所负内伤极重,像这样缠耗下去,早晚必将难逃剑折人亡之厄运。所以,这位六逸中人丑心美,有名的硬铮汉子,这时不禁暗暗盘算:与其结局相同,我,何不在油尽灯枯之前,将此残躯加以最后之运用呢?

    一个人一旦视死如归,心湖常能随之一平如镜,在这种情形下,它往往会作出最明智的抉择,同时付诸果敢的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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