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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旷双臂一展,正面冲向大军。
或许真的有天生习武的禀赋,跃起的瞬间,苏旷已经镇定。
中军大旗之下,黑盔黑甲,红缨闪动,数名亲兵拱卫主帅。无路可退,苏旷双腿连环飞出,踢开七八支长枪,越过当先一人的头顶,翻身在后面马头上一踏,借力直蹿“着!”
苏旷手中寒光一闪,麒麟胆从两匹马的空隙中穿过,擦着主帅坐骑的长鬃闪过,咄地钉在地上。
系鞍的肚带立即断裂,何鸿善偌大的身子轰然摔下。苏旷人已凌空而至,右手轻推,一柄小小蛊刀没入他右肩。
江中流暗自点头赞许,甚至有点儿为苏旷不值这些兵卒将领还真是有眼如盲,好一招斩鞍夺帅一气呵成,天下有这等身手的人已经不多了,他们居然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住”中军副将赫然发令。这显然算不上一支训练有素的部队,战马相撞,一阵惊呼,小小的骚动水纹般漾开。
“何大人死了!”
“何大人被人刺杀了!”
“是阿玛曼贡的杀手!”
议论声一层层传了开去,未及瞧见这一幕的连忙打听,整个前军一阵嗡嗡的震惊愤怒诧异和幸灾乐祸的私语声。长官们虽然大声呵斥,但丝毫无法令队伍安静下来。如果何鸿善能活转过来,恐怕也要活活气死我朝武备,何时荒废至此!
苏旷刚要转身,已经看见惊涛剑停在他身侧。江中流低声道:“你不能走。”
苏旷错步躲开,一边出手招架,一边也低声道:“不走会死得很难看。”
江中流连挽三朵剑花,惊涛剑使得花团锦簇,一边还在讨价还价:“我保你不死不过总要羁押几日避避风头才好。”
苏旷本来也不想一走了之乱军之中取主帅性命,这足以闹得天下大乱。他双指夹住剑尖,低声道:“不许重伤,不许点我穴道,不许在众人面前揭我短处。”
“妈的有完没完!”江中流奋力一挑,剑尖已抵在苏旷喉前,回头道“拿下了。”
冰冷的锁链缠上双臂,苏旷皱了皱眉头。
江中流走过去,收剑笑道:“你皱什么眉头?”
一股寒意忽然从脊梁直冲脑门,不对苏旷振臂就要翻身,江中流已一掌击在他胸口气海。苏旷只觉得胸腹如被大力挤压,人已昏厥过去。
“诸位大人,”江中流回头道“何将军忽遭不测,以小人之见,南攻之事不若暂停,先行安营扎寨,看看何大人的伤势,容后再做商议。”
众副将点头称是。他们本来对南疆也没有什么志在必得的野心,能够停一停,那是再好不过了。
只是何大人的伤势那尸体的五官似乎都凹陷下去,目眦尽裂,圆睁双眼,四肢肌肉呈现出惨碧腐烂的颜色哪里会有活人是这个样子?
苏旷醒来的时候,胸口还在隐隐作痛。
江中流没有骗他,这一掌不重,却击在膻中气海,略重一重就立毙当场了;也没有点住他穴道,以苏旷的内力,寻常点穴少顷便能冲开只是用极粗的铁索把他绑缚在了木柱上,双足还锁上了镣铐。
江中流在看他。如果两人会使用目蛊,恐怕早就天人大战了愤怒,心痛,嘲讽,鄙夷,信任,疑问你瞪我我瞪你,目光和目光几乎要碰撞燃烧起来。
“据我所知,我这样的重犯活口比人头值钱多了,你不考虑考虑?”苏旷一边微笑,一边迅速思索脱身之策。他的手指勉强扣在身后的木柱上那应该是杨木一类的木料,这段日子雨水多,有些潮湿了,换句话说就是不那么结实了。但是再不结实那也是柱子,绝不是凭指力可以弄断的。
没有机会了,钢刀直刺胸膛。苏旷双腿蓄力猛地一转,身子硬生生转开半圈,铁索磨得血肉一片模糊。
江中流的刀嵌在木桩里,一时拔不出来。苏旷硬凭腰力,双腿横扫,脚镣的锁链缠在江中流脚上,又一带,江中流摔在地上。
苏旷眼神一扫,刚才大力挣扎,木柱似乎移动了两分,埋桩的泥土被掀起了一点儿这就是军纪不严的好处了,只扎营一夜,无风无雪的,士兵就如此懒惰,埋桩埋得极浅。
有兵士持刃冲入,拔刀要砍,江中流挥手拦住,缓缓站起身来:“都给我出去苏兄真是好功夫,还请再指教指教。”他起腕拔出刀来,一刀向苏旷的左腿砍去。
苏旷两腿横端,脚镣架住一刀,接着落在地上。他双膀较力,聚集平生功力,大喝一声:“哈呀开!”
喀喇一声响,木桩被硬生生拔起,帐篷铺天盖地倒下。几个兵士一时不防,摔作一团。
帐篷一角的火盆一碰布料,当即烈烈烧起。
苏旷躺在地上,右手摸索着木桩,双指用力,竭力一推但铁索绑得过紧,只向上推了半尺。
江中流已一刀划开帐篷,从破洞中站起身来。
他脸色已经一片铁青这个样子还杀不了此人,是多么丢人的一件事。
士兵们想了想,帐篷都倒了,也没什么出去不出去的道理,于是缓缓围过来,只等一声令下,便要刀剑齐施。
苏旷牙一咬,左手狠命一挣,义手被生生挣脱,齐腕的皮肉又是鲜血横流。只是铁索骤然松了一截,他右手已经脱出,拉住江中流脚下的帐篷一扯,江中流顿时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只在这片刻工夫,苏旷已经推开了木柱。那火正烧到面前,他一个鲤鱼打挺跳起身子,左腿斜飞,火盆直冲江中流面门而去,正撞上刀刃,盆里热炭火星一起砸出。江中流连忙左手护脸,噔噔噔连退三步。
只是苏旷斜踢左腿之际,铁镣带着右腿登时失去了平衡。只见他双腿在空中一转,旋即再次站稳这正是他昔年苦心学来的奔日腿法。他双臂一翻,身子已游鱼般从铁链中退出,身后兵刃齐至,苏旷猛向一侧连翻,站起身来时,铁链已在手上,啪的一记甩出,卷住江中流斩来的钢刀,猛一较力,钢刀从江中流手中脱出。
江中流吸了口气,将背后的惊涛剑拔了出来。
其实,苏旷的心也在狂跳不已。这一通动作若慢了片刻,只怕已经死了几十遍了。人到情急的时候,应变之快力道之强,连自己都会吓一跳。
他浑身是伤,看上去惨不忍睹,但铁链一到右手,似乎就虎虎有了生命。此情此景,和他在滇池小舟练刀时有异曲同工之妙,在方寸腾挪之间出手,长短随意,以快打慢,周身虽有羁绊,但我之所至,即为方圆。
江中流一向知道苏旷的功夫好过自己,但实在没有想到,会高到这个地步。
他看了看苏旷,好像想到了什么,挥手吩咐手下道:“一起上!”
苏旷一条铁索使得如天马行空,罡风大振,每一起手,夜空中如闻鬼哭。他周身连同退路都被刀风罩得严严实实,但越斗越是酣畅,一式未落一式又起,肩肘拳指,怀抱之间另开天地,在众人的恶攻间游刃有余。
此时苏旷心中一片空明。他这些年来恶战无数,但刚才的凶险真是平生未遇。此刻双足虽然还被镣铐束缚,但一旦江中流袖手旁观,这些士卒即便成百,也不过是给他喂招而已。
喂招苏旷忽然转头看向江中流,目光中有疑惑。
江中流冷哼一声,抖腕一剑,直向苏旷背后刺去。
“来得好!”苏旷大喝一声,在两刀交错间猱身而上,左肘一沉,顶向江中流膻中穴。江中流微闪,苏旷也借势微转,左肩带背斜撞他胸口。江中流急退间,苏旷不管不顾又是一拳,正打在他胸口气海。
江中流胸口一堵,一口鲜血涌到喉头,但稍稍运气,真气流转居然无甚障碍苏旷还真是睚眦必报,无论如何,吃的那点儿亏都要讨回来。
帐篷外,有一声极轻极轻的咳嗽,好像在催促什么。
江中流一怔,却见苏旷微微发呆,似若有所思,拳脚越来越慢,眼中露出狂喜之色。他忽然抬头道:“再来。”
江中流知道这是学武之人的紧要关头,横剑当胸喝道:“狂徒,当真以为我奈何不了你?纳命来”
外人看上去他俩是在性命相搏,但江中流其实是在把惊涛剑的十六路杀着一一施展出来。
苏旷胸口狂意上涌,平生所学涌上心来,却又一一忘却。内功外家渐渐圆通,诸般法门再无壁垒,一时间忘却了南疆纷争,只看定惊涛剑的来龙去脉招招使出,都是后发而先至
当啷一响,苏旷的铁索竟又将江中流的惊涛剑绞得离手而去。
江中流一错神,苏旷抬手将铁索掷向半空,一拳劈面而来。
这一拳柔中带刚,神完气足,左肘收回抱月之势,周身上下再无破绽,俨然已达拳法的完美境界。
江中流两手空空,退无可退,正在拳风触及胸膛的刹那,苏旷伸拳在他鼻子边比了比,回手接住半空落下的铁索,静静立在当场。
是了,小舟上顿悟的武道发挥到了极限,开眼即生,闭目则亡,攻守之间,唯我独尊。
连围攻的士卒都被莫名的气势所慑,畏首畏尾,谁也不敢向前。
江中流忽然抱拳道:“恭喜。”
一时间众人瞠目,不知怎么回事。
但苏旷却微微一笑,知道自今夜起,他的武学造诣终于进入了绝顶高手的行列。
半生负气,始有今日,居然因祸得福。
难以名状的欣喜之情溢满胸怀,苏旷忍不住一声长啸。
啸声清越,直上云霄。他铁索挥出,卷住帐篷一边的桩头,手臂带力,身子已经破空而去。
夜空里,一片金铁交鸣的哐啷声,伴着那声长啸,久久不绝于耳。
苏旷不敢走远,只在大帐外一里地附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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