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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同舟。可也正是因此陛下才破例册封自己为一品妃嫔,并令自己掌管后宫多年的。若自己不知轻重,果然遭陛下嫌恶,什么祸事不会临到头上?自己出身罪家,犯了律条原比一般人要罪加三等的。那时别说为儿子争太子了,只怕连性命也难以保全了!自己生死倒也事小,从此苦了两个儿子和小公主没娘疼着护着,那才叫人死不瞑目呢。
想到此,娘娘当即就令宫人为自己更衣上妆。此后,一直做出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似的,依旧白天黑夜地给陛下送汤送衣、问寒问暖,还主动让宫人带小公主过去问候父皇。
果然,没过几天,郑姬因抱怨陛下一直不愿谈及立储之事,仗着陛下平素对她的恩宠,见了面不仅不知取悦,反而哭哭哭啼啼地,并以出家为尼要挟陛下。
武帝此番终于沉下了脸。他一挥袖子,丢下兀自号啕的郑姬愤然离开翠薇宫。
武帝独自站在御花园里,望着偌大的皇宫六院,却不知该到哪个嫔妃享受一番天伦之乐
才好?虽说前面的天元宫里新娶的皇后寝宫倒是夜夜灯火通明,天天丝竹隐隐,可是皇后因年龄小他近二十岁,而且既不懂中夏的诸多规矩,言语也不甚通顺,每日只知在宫中领着她从突厥带来的乐手舞伎们歌舞演乐,加之她也不谙男女风情,所以自迎娶回宫后,武帝对她除了定时问候之外,很少有什么夫妻亲昵。
掖宫诸院虽有六七位嫔妃夫人,论知心和体贴数李妃;论娇媚俏丽便是郑姬了。
比之李妃那种知冷知热却含蓄端庄的性情来,郑姬的热情洋溢和恰到好处的娇嗔,确令每日为国事所累的武帝每一踏进翠薇宫便感到一种别样的轻松。可是,近日来郑姬为了储君册定之事,也开始变得胡搅蛮缠起来,竟敢恃宠干涉起朝廷立储大事来。却不知这已犯了帝王的头等大忌。
博闻强记的武帝深知历朝历代帝王和国家覆灭的原故都是什么。他也许会钟情于某一个嫔妃,但决不会为了任何一位女子陷入痴迷,甚至动摇根本。
武帝不觉想起了患难多年的李妃来。此时静下来思量,其实在宫中众多嫔妃宫人当中,还是数李娘娘最贤惠明礼知大义的。到底是南朝汉文化抚养出来的王公闺秀,自己虽那般冷淡呵斥于她,数月未曾去看她,仍旧还是知疼知热、无怨无悔地,天天都送衣送汤到御殿,早晚从不间断。
想到此,武帝不觉心下一热。遂想起夫妻一同患难的岁月里诸多往事来,心下不禁一酸。当即决定到紫云殿去。
一身朱纱常服的武帝一面随意浏览着黄昏御园的绿水小桥和山石花草,一面来到了紫云殿。
此时已值夜色乍临时分了。
武帝在殿前伫立了一会儿,见紫云殿里正华灯初上。天上一轮月儿将圆未圆,清光轻泻在院中亭台上。风儿送来阵阵银桂的馨香。几个宫人正在廊下灯下哄小公主捉迷藏。李妃娘娘笑容可掬地和奶娘、宫监一起站在一旁青砖平台上看宫人们逗公主玩。
小公主的笑声如银铃一般在柔和的傍晚荡漾开来。
这里真有一种家的感觉。
一个宫人突然发觉了站在殿下台阶边的陛下,忙叫了声:“禀娘娘,陛下驾到——”
众人闻报一时都慌了手脚。因见陛下身着常服、腰系九环带,脚踏六合靴,飘飘洒洒地微笑着上了紫云殿台阶时,忙垂手恭立:陛下驾到!
小公主小燕子一样张着双臂飞到武帝身边,武帝呵呵笑着一把抱起小公主,举得高高地晃了几晃,又在她小脸上亲了亲,便朝李妃望去。见她身着淡紫绣花小襦,下面是一条秋香色撒花曳地罗裙,倭堕发髻拿一支绿玉簪斜卡着,依旧飘逸大方、柔媚动人。
武帝原以为冷落了她这么多日子,好歹轻重总会露出些不尴不尬的生分来。不想李娘娘笑吟吟地连忙嘘寒问暖,又吩咐宫人快去做汤上点。携着陛下进了殿,嘴里说着家务琐事。见武帝望着自己绣襦罗裙,又笑道,说这绣花是自己照着花园子里的牡丹画的,问陛下这绣花的配色是不是太艳了些?一面又说起汉王的贴写得又有起色啦、小公主又会背了几首古诗啦等等,一面就令小公主给父皇背木瓜和丰年等几首诗上来。
武帝耳听着小公主脆生生的诵诗,感受着一种居家过日子的宁静和温暖,心下不禁叹服李娘娘:不愧患难多年的妻子,懿德品行实在令人敬服!
是夜,夫妻柔情依旧、合好如初。
如此一番折腾,武帝反倒更把册立鲁王为太子的主意给坚定了下来。
武帝决定立即册立鲁王为大周储君。
他厌倦了朝中的争辩。
天子一言九鼎。大周的江山社稷交给谁合适,他还当得了这个家!
故而,也不待再与群臣商议,也不令上大夫王轨参预,只把内史中大夫来和叫来,在大德殿自己的御书房内,令来和、乐运、颜之仪等人拟定圣旨:册立长子鲁王宇文-为太子,并命第二天上朝时将圣旨递交开府大将军尉迟运、赵王等当众宣诏。
众人拟完圣旨退出大德殿后,中大夫来和按捺不住满心惊喜,径直驱车来到隋国公府上。
见了杨坚,未及坐下,也不及款叙,来和就喜冲冲高嚷:“隋公!嫂夫人!快拿好酒来!今天你们两口子得好好慰劳兄弟我一番!”
杨坚望着来和那副喜不自禁的模样,虽清楚这高兴事肯定与自己有关,却不知究竟是何喜事,竟值得他如此兴奋?于是一边笑呵呵地令夫人独孤氏去安排酒菜,一边亲自在一只青玉茶盅里为来和斟上茶:“来公,你来品品看,这是新到的江南小芽。”
因是季昆之交,故而独孤氏也不须避讳,交待完酒菜也来到客房坐下,听听到底有了什么大喜事?
来和此时也顾不上与杨坚品茶论道,一脸喜色地说:“隋公果然含蓄之人!怎么也不问问我因何这般高兴?”
杨坚微微一笑:“莫绕圈子!及早说来大家一同高兴。”
“隋公!陛下册定鲁王为太子啦!”来和突然压低了声音道。
杨坚望了独孤氏一眼:“来公!这话可不是随便猜测的!”
来和神秘地一笑:“千真万确!”
杨坚有些疑惑了:“哦?这不大可能吧?朝中有大冢宰齐王和孝伯、乌丸轨等人坚决反对,鲁王只怕没有太大的指望,至少眼下没有什么指望吧?”
“咳!隋公,不瞒你说:刚才陛下已命小弟和乐运等几人一起拟好了圣旨。只待明天上朝时当众宣旨了。我想,此事陛下有意如此。否则拟这样事关江山朝国大事的圣旨,一般都有王轨孝伯在场,还要由大冢宰和大宫伯同时在场核正。为何单单把我等召去拟旨?”
杨坚亦喜亦忧道:“树欲静而风不止。只怕明天早朝还会有一场风雨。你我当有所备才好。”
独孤氏笑道:“管它什么风啊雨的!陛下既然如此行事,说明陛下已是主意铁定、志在必成了。我这里酒菜可是已经备好了。你们兄弟二人今天先别管什么风啊雨的,且开怀痛饮它一回再说。”
“嫂夫人言之有理,陛下天纵英明,他要做的事没人能拦挡得了。上酒上酒!‘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无多。’今天咱哥俩一醉方休!”来和喜气洋洋地说。
第二天早朝,陛下未等大臣开始上奏表,便令内史来和将所拟圣旨转呈尉迟运,着尉迟运上殿宣读册定太子的诏书。
尉迟运宣读完圣诏,颇感意外的众大臣沉默了一会儿,接着在窦毅和长孙览的率先带动下,众大臣急忙跪地三呼万岁。然后悄悄朝高高的御座上瞅去,想透过那晃动的冕旒看看陛下是什么脸色,却见陛下一挥袍袖说了声“上开府宇文孝伯留下,朕有事交待。其余爱卿有事可交内史大夫乐运转呈。”
说完,丢下满朝文武兀自去了。
齐王与王轨二人面面相觑,尔后默默望着宇文孝伯不作一声。
宇文孝伯也未作一语地离开了朝堂,紧随陛下来到后面的御书房。
孝伯进门之后,武帝也不拐弯抹角:“朕与公同日而生,太祖令你我兄弟自小起居一处,情甚骨肉。朕向来敬重公之为人。今日只有你我君臣二人在此,公直言无妨:公以为朕立鲁王为储可有不妥?”
见陛下以肺腑相向,宇文孝伯沉思了好一会儿才道:“请陛下恕臣直言,臣以为鲁王春秋年少,声德未闻,志业未成,故不宜过早立储。再则,陛下如今既已迎回皇后,不出一两年定有嫡子。陛下何不考虑到暂缓立储之事?”
武帝闻言不觉心生反感:新娶的皇后即使将来有嫡子,将来自己一旦宾天,太子年幼,突厥一旦生异时,岂不易如反掌?然而,武帝不动声色地叹道:“公卿,有个年近四十岁还未立嗣的国主么?眼下,鲁王既为长子、又年长几岁,朕毕竟还有机会督促亲教。一旦不意之时,亦免重蹈旧日奸相擅国弑君的覆辙啊。”
孝伯只得点头道:“陛下所言有理。”
神情忧虑的武帝继续说:“朕今天召卿来,是要拜请公卿为东宫宫正。从今担当起辅佐教诲储君的重任,使其早就大志、早禀圣质。切莫懈怠宽纵,贻误千秋大计啊。”
“陛下,臣当勉力而为,定不负圣望。”孝伯虽满心的忧虑,大势已去,也只得勉强应允。
两样大事做定后,武帝便令内史大夫拟旨下诏:督催各州府县郡下去,即日起,广纳兵将、积蓄粮草,训练军伍、演武选将、造船驯马并打制兵器盔甲等,南朝陈国有位王公谋逆另立,大周正好借替南陈国主讨逆为由,集大军南下讨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