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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没有飘着一朵云,却飞着许多鸟!
地上没有长着一根草,却躺着许多人!
黄
这里是玉门关外的“白龙堆”又名“库穆塔格沙漠”
虽然比不上大戈壁那样的瀚海流沙,无垠无际,但也日连云白,沙入云黄,任凭多好的千里明驼,或追风良骥,三两日间,休想走得出这片漠漠黄沙之外!
天尽头处,一抹苍黄之中,现出了两点白影,越来越大,渐渐地看出了是两匹白色骏马,东向疾驰!
马上人一老一小,老的约有五旬开外,一身淡灰色的葛布长衫,修眉细目,五绺须飘拂胸前,神态清奇高雅!
小的一个,才只十四五岁,但相貌灵秀已极,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开阖之间,竟也炯炯生威,神光不可逼视!
驰骤之间,少年手中马鞭遥指长空,偏头问道:“师傅!你看天上飞着那多的食尸鸟,难道地上躺着的那一片,全都是死人么?”
老者皱眉说道:“既然遇上,就是死人,也应为之掩埋,活人则更该援救,灵儿,你去把那些恶鸟赶走!”
少年裆中使劲,白马加速前驰,到了躺着的那群人切近,挥手撤出数十枚青钱,惊得那些盘旋不去的食尸恶鸟,振翼高飞入云,然后往地上略一观看,策马回头,迎向老者叫道:
“师傅!果然是堆死人,里面又有和尚,又有老道,约莫十几个呢!”
老者闻言面带诧色,催马上前,仔细一看,益发惊奇说道:“咦!‘少林’智镜禅师、‘武当’守一道长、‘钱塘双杰’、‘长白八雄’,这些武林中,天南地北”
少年突然叫道:“师傅!你看这些死人横七竖八的,不是故意摆成像一面展开的旗子么?”
老者闻言大惊,注目看时,果然那些尸体,粗看上去,好似随地乱躺,杂乱无章,但细一观察,确是经人故意布置,摆成了一面展开的旗帜模样!
老者不由激灵灵地,打了一个寒战,一面继续细察看尸体,一面口中叫道:“灵儿!你下马顺着这具被摆作旗杆尖端,‘武当’守一道长尸体头顶的方向,走上九九八十一步,驻足细看附近可有什么特殊之物?和它的大小数量,但绝对不准触碰,快些回来,告我知道!”
少年听师傅这样说法,心中疑惑不解,照着所说方向,一步一步,向东北数去。
老者把地上的一十二具遗尸,整个端详一遍,均看不出丝毫伤痕,只在每人的口角之间,发现微沁一点血迹!
老者俯身拨开一具死尸嘴唇,心中不由一惨,原来死尸口中,满含紫黑血块,但未及喷出,人已死去!
接连查看数尸,尸尸一样,老者心头已自雪亮,双眉紧皱,自语说道:“这事太怪了!
难道真个是他?”
自语未毕,少年已自跑回,向老者说道:“师傅!我顺着这位道长遗体的头顶方向,走了九九八十一步,仔细察看,除了在黄沙之中,插着三面七寸来长,画着一个黑骷髅头,和两根白骨的红色小旗之外,再没有其他物件!”
老者双眉越发愁皱,一语不发,挥手示意少年上马,猛加鞭策,绝尘飞驰!
少年闷了一肚的哑谜,几度要想开口,都被师傅的严肃神色和忧郁目光,吓得噎了回去。
八蹄翻飞,直望甘肃、新疆交界的玉门关奔去!
这老者名叫谢东阳,一身武功,超群拔俗,因为久隐南疆,得号“南疆侠隐”!少年叫做上官灵,本籍逝江,因随父作吏南疆,不幸到任不久,父母双亡,被谢东阳爱他根骨灵慧,收为弟子,传授生平武学!
这次是因上官灵武功已有小成,谢东阳特地带他游览中原,见识见识故园风物。
二人拼命策马,直到进入玉门关内,谢东阳回望来路,黄沙漠漠,杳无人踪,才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道:“十余年未履中原,不想才到‘白龙堆’上,就遇见这等奇事,实在太险!”
上官灵见师傅开口便说“太险”不由诧异问道:“师傅!我们在‘白龙堆’上,只看见几只食尸鸟,十二个死人和三面红色小旗,险在哪里?”
谢东阳苦笑二声,还未及答他所问,忽然看见远远跑来一匹青色骏马,马上人白须飘拂,身材雄伟,穿着一件古铜色的大褂,面貌虽未看清,但身形太熟,不由脱口叫道:“马上来人可是‘银须剑客’方百川兄?小弟谢东阳在此!”
白须老者闻声,马行更急,霎时便到面前,纵声哈哈笑道:“谢贤弟一向可好?十多年不见,想煞方百川了!”
说完,见他与上官灵,全身上下满是尘沙,不由诧声问道:“谢贤弟因甚急事,如此狂驰,可否为我一道?”
谢东阳苦笑说道:“此事委实太奇!百川兄,小弟虽然十余年未到中原,但那‘乾坤五绝’,不是已有二十多年,未现江湖,且听人言,大半均已考试去了么?”
方百川微微一愕,手指来路说道:“离此廿里左右,有一小镇我虽有急事在身,但与贤弟这多年不见,无论如何,也要抵足-宵,明天再走,我们有话,且到旅店之中,消消停停地说!”
遂策马回头,陪同谢东阳、上官灵,到那小镇旅店之中投宿。
客店甚小,店家送来酒菜,彼此就在房中随意饮酌。
谢东阳命上官灵见过方师伯,方百川仔细端详,不由赞道:“此子根骨极佳,贤弟务须好好调教,将来必是一朵颇为出色的武林奇葩,不过你带他游原,却有点不是时候,可知近来中原武林人物,个个是尽量敛刀藏锋,韬光养晦,不肯轻易抛头露面,以求避免来自无端的杀身横祸么?”
谢东阳诧道:“这是何故?”
方百川道:“近半年间,有三个脍炙人口的故事,震慑了整个武林,平常那些睥睨叱咤,不可一世黑白两道英雄人物,个个旦夕且危,不知道在哪一天,无边厄运,会降临在自己身上!”
谢东阳越听越奇,问道:“这是三个什么故事?竟有如此威力,方兄请讲!”
方百川夹了一块牛肉,慢慢咀嚼,举杯就口说道:“贤弟方才问起‘乾坤五绝’,你对这五位神出鬼没的武林奇人,还记得么?”
谢东阳饮了一口酒道:“‘西道东僧,南笔北剑,夺魂旗?!这五位绝世高人,怎会忘却?”
方百川又复问道:“五绝之中的互相功力高低,贤弟听说过么?”
谢东阳道:“详情小弟不知,听江湖传言,五绝之中,若论真实功力,似以‘南笔’,略高一筹,但飘忽无迹,喜怒无常,和诡异无伦,却得数‘夺魂旗’为第一!”
方百川点头笑道:“贤弟所说不差,我所说的三个故事,就全出在这飘忽无迹,喜怒庞常,诡异无伦‘夺魂旗’的身上!”
谢东阳想起“白龙堆”上所遇,犹觉惊心动魂!但暂时隐忍不提,只是催着方百川快说!
方百川又饮了一杯说道:“第一个故事是:当年‘乾坤五绝’,在峨眉金顶,互较绝艺,一直斗了五日五夜,几乎全都把真力耗尽,仍然分不出胜负输赢,彼此协议作为-律平手,停止比斗!并各运神功,把自己的代表暗记,刻在一块大石之上,永留纪念!刻完以后,‘惊神笔’的刻痕,要比其他四绝表记,稍深三分!所以江湖传言,‘乾坤五绝’虽然高下难论,若从这一点看来,‘南笔’要持久耐战的真力方面,仍要略为高出少许!这一次比斗之后,‘乾坤五绝’足有二十多年,不仅未在江湖行走,连生死都不为世晓!但在半年之前,峨眉金顶刻有五绝表记的那块大石,被人把‘西道’‘东僧’‘南笔’‘北剑’的表记,一齐毁去,只留下了‘夺魂旗’巍然独存!”
“这是何人所为?纵然‘夺魂旗’再度出世,似也不应该如此狂妄,方兄请讲第二个故事!”
方百川喝了一口酒道:“东南几省的绿林魁首,应推何人,贤弟总该记得?”
谢东阳略为思索答道:“可能要算那东海巨盗,以凶残狠毒著名的‘金蛟岛主’鲍长雄!”
方百川“嗯”了一声,点头说道:“鲍长雄威震东南,声势极大!但有一次出海做案,回岛以后,竟发现所乘‘金蛟巨舟’的船头之上,被人用鲜血画了一面‘夺魂旗’!鲍长雄一来睥睨已久,二来‘乾坤五绝’隐迹多年,声威渐弱,又倚仗着手下人多,所以并未怎的放在心上,哪知就在当夜,鲍长雄本人,和他的贼妻贼子,以及手下几个极恶穷凶的江洋巨盗,被人扫数杀光!‘金蛟岛’的一帮强人,也从此散伙瓦解!”
谢东阳倾杯拊掌说道:“鲍长雄称霸东海多年,两手血腥极重,除却此人,造福良民不少,倒是一件莫大功德!这位‘夺魂旗’,此事办得并不坏呀!”
方百川苦笑说道:“这位魔君,就是这样不可捉摸!金蛟盗穴被摧,鲍长雄全家被杀之事一传,江湖中正要对‘夺魂旗’,恢复昔日的崇敬之时,突然又复出了一件怪事,”
谢东阳听得正有趣,急忙问道:“方兄不要乱卖关子,哪有这多怪事?快快请讲!”
方百川长长叹了一口气道:“这件怪事,就是我要说的第三个故事,也就是我奔驰千里,仆仆风尘去往新疆,而巧在此地与贤弟相遇的原因所在!”
谢东阳闷葫芦越听越深,一迭声的催着方百川快说!
方百川摇头叹道:“吕梁山‘皓首神龙’常子俊,今年六十有四,早已不涉江湖恩怨,封刀归隐,安享余年!武林中不论黑白,两道,均因此老昔年行道之时,重人轻己,仁义如天,一齐对他异常敬重!但月前怪事突来,常子俊老妻早亡,生有三子一女,一连两日,长次二子,均在睡梦之中,天灵盖上,插着一支三寸来长的‘夺魂旗’,丧失性命!这-来常子俊父子情深,目眦皆裂。他也不怕什么‘乾坤五绝’的名望避忌,因仇人手段太毒,不愿贻祸他人,所以根本不向任何好友求助,只命三子常义,和幼女常碧云,端正好了家传独门暗器‘太阳神针’,自己也把封藏多年的一柄吴钩剑取出,父子女三人,坐以待旦,要等‘夺魂旗,再来之时,与其一死相拚!但等到鼓打三更,丝毫形影不见,常义好端端地亦自仆倒气绝,头顶之中又插了一支不知所来追魂夺命的‘夺魂旗’!不过这次旗上附有一个小小纸卷,‘皓首神龙’常子俊,三子齐亡,气急晕绝!还是常碧云姑娘,一面救醒老父,一面强忍悲愤,看那纸卷,原来‘夺魂旗’说是忽有急事待办,暂且宽他父女三月死期,到时必当再来,他们常氏一家,休想留一活口!碧云姑娘看完,瞒着老父,暗暗通知常子俊的几位生死之交,包括愚兄在内,彼此计议之下,觉得只有乘这三月限期,赶紧分头邀人助阵。
不过像‘夺魂旗’这类对头,寻常武术之士,请来无异拉人下水,一齐送死!所以虽说分类邀人,其实极难着手!愚兄想‘乾坤五绝’之中的‘西道’天痴道长,昔日与我有段渊源,‘夺魂旗’,既然再现江湖,何妨走趟阿尔金山天痴道长的旧居之处,倘或此人尚在,请得来时,我老友‘皓首神龙,常子俊和他女儿常碧云的性命,就有几分保全之望!所以日夜兼程,才在这玉门关内遇到贤弟!”
谢东阳摇头说道:“方兄幸亏遇到小弟,不然不但空劳跋涉,甚至可能发生意外凶危,也说不定呢!”
这回轮到方百川惊诧起来,皱眉问道:“贤弟何出此言?”
谢东阳答道:“小弟这趟东游,就是为了要带我这徒儿见识见识中原武林的高人绝学!
路过阿尔金山,哪有不去参拜天痴道长之理?但白白翻越了多少峻岭崇峰,找到天痴道长的茅棚之中,只见蛛网尘封,哪有人迹?这还不关紧要,令人惊奇的是在‘白龙堆’沙漠以内,竟发现‘武当’守-道长、‘少林’智镜禅师、‘长白八雄’、‘钱塘双杰’的十二具遗尸,被人摆成了一面展开的旗帜模样!我反复猜测,想到‘夺魂旗’身上,遂命灵儿按着他的昔年规例寻找,果然发现了三面小‘夺魂旗’插在沙地之中!”
方百川瞿然惊道:“这‘夺魂旗’果真诧异无伦!他是怎样把这十几位天南地北的武林健者诱来,害死在‘白龙堆’上!”
谢东阳也是瞠目莫知所对,上官灵听了半天,在旁插嘴问道:“师傅!那‘夺魂旗’害死那多人后还要插三面红旗在沙地上作甚么?”
谢东阳还未及答,方百川已先说道:“那‘夺魂旗’定有规例,杀人之后,若不留红旗,随时皆可收尸,否则就要照他所留旗数,陈尸几日,譬如你在‘白龙堆’上,看见他在沙中,插了三面红旗,就表示那十二具尸体,一定要三日之后,才准收埋!倘若期前有人妄动”
话犹未了,听得店主人在门外责怪伙计,不该在墙上乱画!
谢东阳、方百川同时心中-动,走到店外一看,不由心头腾腾乱跳。原来店房粉墙之上,被人画了一面旗帜,当中赫然又是一个骷髅,及两根交叉白骨!
方百川双眉紧皱,吩咐店主人不要大惊小怪,夜间更须约束店伙,静静安眠,无论有甚响动,不可惊扰!店中任何损失,均由自己负责!这墙上所画,也由它自去,暂时不可涂擦!
边荒一带,异人颇多,店主慑于方百川的气宇神情,只有唯唯应命!
回到室中,谢东阳愁眉深锁,向方百川问道:“方兄你看,这算是从何说起?店中别无其他旅客,墙上‘夺魂旗’分明是为我们而画!但小弟师徒,与中原武林,素无恩怨,怎”
上官灵见师傅这等愁急,不解问道:“师傅,那‘夺魂旗’摸上去软绵绵,轻飘飘,就是一根竹棍上面,绑着一块红绸,有甚可怕?”
谢东阳闻言大吃一惊,寒脸急声问道:“灵儿讲老实话,你在白龙堆上,动过那‘夺魂旗’没有?”
上官灵见师傅发怒,嗫嚅说道:“我看那旗子作得精致好玩,拔了一面带来”
谢东阳钢牙猛挫,右掌一扬,但看见徒儿那副天真神态,忍力未发“咳”的一声长叹,一拳捶在桌上,震得酒倒盘翻,切齿说道:“初次带你历练,便闯下如此滔天大祸!你拔了这一根‘夺魄旗’,害得我师徒惨死不说,连你方师伯也牵连在内,却叫我怎生交代?”
上官灵从师十年以来,从未受过一句疾言厉色,听谢东阳如此怒骂,不由眼圈一红,泫然欲泣!
方百川知道事已至此,急怒无用!他到真和这上官灵投缘,拍拍他肩头慰道:“上官灵侄不要害怕,把你拔来的‘夺魂旗’,给我看看!”
上官灵从怀中摸出一面红色的小旗递过,方百川反复广看略为思索,向上官灵道:“贤侄去向店家借点笔墨使用!”
上官灵出房自去,方百川向谢东阳笑道:“稚子无知,贤弟何必气恼?!我们老兄弟均是五十许人,真若在此边荒并骨,渐也不是一件憾事!不过任凭他‘夺魂旗’威震天下,名列‘乾坤五绝’,但你我兄弟数十年的精纯锻炼,也不见得就庸劣到一筹莫展,束手待毙程度!”
谢东阳双眉一挑,英气勃发,朗声说道:“谢东阻并不是贪生怕死之流,我不过因方兄为了与我叙阔,才被劣徒所累,牵入这场重大风险,心中太已歉疚”
方百川不等谢东阳说完,接口笑道:“你我道义生死之交,贤弟不必再讲这些,我方才想出一计,倘行不通时,你我今夜就拚着肉成血水,骨化飞灰,也要斗斗这震慑天下的神奇人物!”
说完竟把手内那面“夺魂旗”一折一撕,成了两半。
谢东阳瞠目惊奇,正欲问故,上官灵业已借得笔砚回房,方百川拿起撕成两半的“夺魂旗”笑向上官灵道:“贤侄随我到店外一行!”
谢东阳满腹疑云,不知道方百川葫芦之中,究竟卖的甚药?也自随出观看!
此时天色已晚,这旅店是在小镇东南,镇上根本就没有多少人家,街头已自一片沉寂!
方百川在那店墙以上,画有“夺魂旗”之处,举起手中两片残旗,暗运内力,把旗插入墙缝以内,然后从上官灵手中,取过笔砚,竟在所插“夺魂旗”上方,大大画了一枝云拂!
那云拂画得与普通所用,略有不同,拂柄甚短,但拂尾却长得有点过份!
回到屋中,谢东阳皱眉问道:“方兄!你这‘画龙震虎’之计,能有效么?”
方百川摇头苦笑说道:“这也不过是死马当作活马治而已!我因地处西陲,离天痴道长所居的阿尔金山,不算太远,‘夺魂旗’竟敢在白龙堆上,任意伤人,天痴道长如未羽化超升,仍在人间,出面与他周旋,并不是太不合理!所以才画了代表天痴道长的表记‘长尾云拂’,不管有用无用,至少‘夺魂旗’在动手之前,必然会存上几分顾忌,对我们总有利无害!”
谢东阳见方百川虽然脸带愁色,但仍镇定异常,遂也把生死二字丢开,哈哈笑道:
“‘夺魂旗’昔年本已威震宇内,二度出世以来,听那几桩故事,声势更足慑人,小徒与方兄,对他所留信物,居然一个敢拔,一个敢毁,今夜如可安然度过,到得中原,这‘玉门关巧骗夺魂旗’,到足为武林中的一段佳话呢!”
方百川只是连连苦笑摇头,三人把兵刃暗器,一齐备妥手边,静坐调神,以待大敌!
一直等到五更将尽“夺魂旗”音讯杳然,方百川与谢东阳,深知这“夺魂旗”向来寻仇杀人,均在三更至五更之间下手,绝无过迟或过早例外!
此时时限将到,人未见来,难道方百川所画“西道”表记“长尾云拂”居然有此灵效?
越是只剩下这刹那光阴,方谢二人心情,越是沉重!感觉到每一分一秒,均在死亡威胁之中,且对手过分神奇,从往例看来,来不知其所来,去不知其所自去,连意图拚死一战,都有点大容易。
上官灵却初生之犊,不畏猛虎,他才不管什么“乾坤五绝”“夺魂旗”坐在长凳之上,背倚墙壁,睡得香甜已极!
晨鸡一唱,东方微白,二人心内顿宽,知道业已度过一次难,彼此额手称庆不已!
方百川远奔新疆之故,就在于求请天山天痴道长!但听谢东阳说是已先率徒去过,天痴道长不在阿尔金山旧居之内,当然不必再行徒事跋涉,-问谢东阳师徒,并无固定去所,遂邀他们一同先回吕梁山老友“皓首神龙”常子俊之处,看看其他分头求助之人请来了多少高手?再作决策!
谢东阳师徒自无异议,三人一齐策马向东,走到日正当中,正好是在“哈拉湖”边一片密林之处。
入林不远,便看见一颗大树的树干之上,插着一面七寸来长的红旗,迎风摆拂!旗上所画的骷髅白骨,触目惊心,正是昨夜曾使人提心吊胆,但终于未曾对到的“夺魂旗”今天居然又在此处出现!
谢东阳这一惊非同小可,勒缰停蹄,向方百川说道:“方兄,‘夺魂旗’不是自订规例,再重的冤仇,也必在每夜三更至五更之间,追魂夺命!怎的此时此地,突现此旗,难道像他们‘乾坤五绝’这等人物,竟也自食其言,破例行事么?”
方百川眉头深皱,说道:“这‘夺魂旗’二度出世以来,行径较前更为不可捉摸!我们还是”-
语未毕,树林深处,突然传出一种极细极低,但又一字一字,极为清晰的语声说道:
“无知鼠辈!吃了什么熊心豹胆?拔我神旗之后,居然竟敢撕毁,并还假借天痴老杂毛之名,弄那玄虚!怎不想想,就是老杂毛亲自在此,他那点本领,也不过只配念念经,捉捉鬼,一样看不在我的眼内,屡屡犯我规例,死不容道,昨夜我不过因事未来,今日特地抽出片刻光阴,在此相待!‘阎王注定五更死,决不留人到五更!”这几夜,我因夜夜有事,对你们格外施恩,改在白日行诛,免得死后坠入黑暗地狱,腐草秋萤,不必妄自张致,还是等死的好!
须知这种机缘,已太难得,死在‘夺魂旗’下之人,多少是算有点福份的呢!”
跟着便是一阵森森阴笑,笑声就和方才的语音一样,又低又细,宛若一缕游丝,飘扬空际,但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慑人力量,听去不由心神皆悸,毫发齐竖!且笑声极长,好似从不换气,并还飘忽无定,忽似在东,忽似在西,忽似就在近身林木梢头,忽似远在十丈之外!
三人三骑,简直便如被这笑声,包围在内!
方百川、谢东阳自一闻林内语音,便已率领上官灵,翻身下骑,各亮兵刃,护住当胸留神戒备!
林内人语音一停,笑声一发,方百川、谢东阳万念俱灰,因为久知这是“夺魂旗”最著名的“勾魂阴笑”不遇深仇大敌,从不轻发!这次大概因是自己撕毁他成名表记,怒极而来,才把一行三人,当作了无比深仇看待!照他往例“勾魂阴笑”一停,杀手立至,并还处置得极其惨酷!
但人处必死之地,心境反而泰然,谢东阳拉着爱徒上官灵,招呼方百川,背靠一株合抱巨树而立,这样可以免去后顾之忧,专心防御前方,注意正面攻击!
“夺魂旗”所发“勾魂阴笑”越笑越低,渐渐到了似有似无程度,方谢二人知道惨辣毒手瞬刻即至,越发纳气凝神,屏息静虑,随着飘忽不定笑声方向,严密注视!
上官灵为这“夺魂旗”挨了师傅一顿怒骂,早就恨在心头!此时见他人不露面,就凭一阵森森阴笑,把师傅和方师伯,弄得那等紧张,他哪里懂什么笑声一停,毒手立至,竟自高声叫道:“‘夺魂旗’!你是个什么东西!光会躲在林中鬼笑,有本领的出来比划比划!”
话完,似乎隐隐约约听得身后林中,有人低低说了一个“好”字!
这时“夺魂旗”的“勾魂阴笑”已收,但却未见有甚毒手发出,只由当空轻飘飘地落下三张树叶,每一张树叶之上,均插着一枚三寸金针,金针上面,缠着一条小小红绸,其中有一条红绸随风摆拂,上面赫然又画的是那使人触目惊心的骷髅白骨!
三人正在莫名其妙,身后林中,又是-阵笑声传出!
但这笑声,与先前所谓“夺魂旗”的‘勾魂阴笑”截然相反!“勾魂阴笑”是越笑越低,越笑越细,后来所发笑声,却是越笑越高,越笑越洪!“勾魂阴笑”是森冷凄厉,慑人心魄!后来所发笑声,却是激昂苍壮,裂石穿云!
一阴一阳,一柔一刚,先后两种笑声,相映成趣!但也把方百川、谢东阳及上官灵三人,笑了个一头玄雾,满腹疑云,呆呆莫知所措!
高洪长笑一停,先前“夺魂旗”的那种细如蚊哼,冷酷无情的语音,又自说道:“想不到老杂毛居然真在此间,看在你的面上,对此三人,暂宽刑诛,我因急事少陪,老杂毛如若有兴,何妨也逛逛中原,找那几个老不死的,再来一次比斗,看看这二十多年岁月,彼此可曾闲度?”
语音一收,双方均无声息,方百川这时才恍然大悟,自己弄假成真,画了一枝“长尾云拂”居然真把“西道”天痴道长引出!
不由大喜过望,又复静候多时,林内仍是一片死寂!方百川渴望能得见天痴道长,好邀去为老友常子俊消灾解厄!但这久不见出林,恐怕像他们这等奇人,专门喜欢神龙见首不见尾般的故弄玄虚,避不见面,遂赶紧向林内大声叫道:“天痴道长!方百川数千里远来,有要事相求,道长请出,容我一见!”
空林悄悄,哪有应声?方百川知道自己所料不差,人已早走,不由长叹一声,转身拾起那方才为自己一行,消灾度厄的三片树叶,只见树叶上所插之三支小小“夺魂旗”简直就是三枚三寸来长的金针,针上卷着少许红绸,展开看时,红绸之上,全是画着同样的一个骷髅,两根白骨!
方百川不由向谢东阳摇头叹道:“贤弟,你我这身功力,自以为业已不弱,哪知和这‘乾坤五绝’相较,差得委实太远!‘夺魂旗’发那‘勾魂阴笑’之时,竟如四面八方,同时并作,凭我们耳目之力,连人家究竟人在何处,都摸不准!这三枚小小‘夺魂旗’,是何时发出!也不自知,若非天痴道长的三片树叶,作了渡厄仙舟,我们死得岂不太糊涂了?”
谢东阳南疆练艺多年,何尝不是颇为自负?先虽为“夺魂旗”凶名所震,其实心中原想逼到不得已时,就竭尽胸中所学,拼上一拼,也未必便真准死无救?
但此时亲见对方神奇功力,不由寒心,听方百川惊叹之语,只好苦笑点头,心中暗自抱怨,啸傲南疆,万人尊敬,像神仙般的日子不过,却要率徒逛的甚么中原?上官灵胆大妄为,今后还不知要闯出多少大祸?
两位老人,因为深知厉害,各在惊心!但那位上官灵,却反而觉得所遇有趣,向师傅问道:“师傅!那‘夺魂旗’到底有几种?怎么一会儿长,一会儿短,我在白龙堆上拔的那根,是竹子所作,这树叶上的,却又是金针上面,缠着一条红绸呢?”
方百川笑道:“你师傅久处南疆,这类事情,恐怕未必有我清楚。‘夺魂旗’共有三种,这树叶之上,用金针缠以红绸的,是‘夺魂旗’杀人所用;竹木所制的,是他代表表记;像在旅店墙上所画,则系示意寻仇,画一面旗,当夜必到,画两面旗,两日内来,倘若是画了一面血旗,即表示彼此仇深恨重,被害人必将满门尽灭,无一能免!”
方百川的这一番话,又把上官灵听得满腹不服,把两只大眼一瞪说道:“作人处世,行走江湖,人品第一,武功不过居于次要地位,这‘夺魂旗’如此穷凶极恶,‘乾坤五绝’中的其余‘西道’‘东僧’‘南笔’‘北剑’四位,怎不把他除去,而留为武林大害呢?”
说到此处,突觉后背有物微触,但方百川、谢东阳均未觉察,上官灵乖巧异常,不动声色,反手一摸,在衣角上摸到一片树叶,悄悄揣入怀内!
谢东阳、方百川听上官灵小小年纪,议论极为正确,丝毫不为强梁威势所屈,心中均自暗暗赞许,方百川含笑说道:“这五位绝世高人,各有怪癖,像方才天痴道长,明明身在林中,不知因甚与我吝见一面?尤其是‘夺魂旗’,生平行事,善善恶恶,无法定评!就像这二次出世以来,‘皓首神龙’常子俊三子遇害,委实神人共愤,但捣毁金蛟盗窟,却又大快人心,如今‘夺魂旗’飘忽江湖,‘西道’亦在此处,初现侠踪,倘若‘东僧’‘南笔’‘北剑’,也均尚在人寰,凑凑热闹,倒真是一件武林盛事呢!”
“南疆侠隐”谢东阳,听方百川说至此处,突然把脸上密集已久的愁云惨雾,一扫而空,扬眉纵声哈哈笑道:“我本来颇为后悔带灵儿远游中原,涉上这场风险!但如今想通,譬如朝露,人生几何?‘乾坤五绝’二十余年,不出江湖,如今纷纷-身,虽然把自己牵连在内,却因此可见识许多高人绝艺,纵令骨化飞灰,也还值得!”
方百川本来就暗觉谢东阳往日豪气凌云,怎的如今忒嫌稳重?见状心中略慰,含笑说道:
“本来贤弟一身武学,迥异凡流,南疆隐迹十有余年,当更精进”
话犹未了,谢东阳苦笑一声说道:“小弟三年以前,静参移宫闭穴的‘混元真力’之时,偶一不慎岔气,几乎把毕生所学,全付东流!虽经朝夕苦炼,‘生死玄关’至今未能打通,不然真想与那‘夺魂旗’,放手一搏呢。”
方百川听他练功岔气,不由为之咨嗟,但知打通“生死玄关”需要极高功力,自己无此能为,遂向谢东阳师徒说道:“天痴道长,既然不肯相见,我们何必在此逗留?还是赶往吕梁山‘皓首神龙’常子俊所居的绿竹山庄,商量商量彼此同仇之计!”
谢东阳师徒飞身上马,上官灵故意落后半步,让方百川、谢东阳先出密林,自己却乘隙自怀中取出那片树叶一看,只见树叶之上,刻着“今晚莫睡”四字!
方百川系念老友安危,-路均是快马扬鞭,所以半日途程,跑了二百多里,以致错过大站宿处,又在一个小村农家,借居饮食歇息。
临睡之前,方谢二老因“夺魂旗”神秘难防,特地在所居左右前后,细心勘察一遍,虽见屋后是一片山坡,并有小林,但因未发现什么表记异状,知道“夺魂旗”既被“西道”惊走,短期应该不会再来,也就把兵刃暗器,准备在顺手之处,和衣而卧。
昨宵提心吊胆,一夜紧张,今日除了午间那场生死呼吸的奇险以外,又赶了数百里长路,自然劳累神倦,所以方百川、谢东阳,先还只是倚床假寐,防备万一,但子夜一过,即自然而然的慢慢睡着。
上官灵何尝不累?但他知道夜来有事,在一投宿尚未晚饭之前,就先略为小睡,此时却把两只大眼,睁得圆圆的注视那刻有“今夜莫睡”四字的树叶。
默计梆锣,三更早巳敲过,此时将届四更,尚无奇事发生,这位对自己飞叶传书的异人,要自己今夜莫睡,究竟是何用意?
想到此处,不由把怀中师傅独门暗器“紫飞花”及惯用兵刃“文昌笔”摸了一摸,小心眼中暗忖,最好“夺魂旗”今夜再来,在他骄狂自大之下,让自己用“紫飞花”打他一个满脸飞花,再刺他几“文昌笔”明日好让师傅师伯,大大惊奇一下!
想得颇觉得意,梆锣已打四更,上官灵见无事发生,再有一个更次,天光即亮,正在噘着嘴儿扫兴生气,突然听见沉沉静夜之中,似有极低人声,低得简直若有若无,但却可依稀辨出语音,说的是:“小娃儿,到屋后山坡上来,不要惊醒你的师傅师伯!”
上官灵听得真有人来,不禁精神一震,他也是和衣而卧,遂轻手轻脚地慢慢下床,托起窗户,纵身而出!
一钩残月,几点疏星,小山坡上黑沉沉地,景色颇为幽森恐怖!
但上官灵毫不畏怯,两个纵身,便自穿入林中,听得左上方有人说道:“小娃儿胆量真好,你不怕‘夺魂旗’么?”
上官灵循声抬头,看见一株大树的横枝之上,坐着一个身穿破烂道袍的中年瘦小道士,左手拿着一只朱红葫芦,散溢酒香,右手却不知在怀内摸些什么,塞入口中,嚼得津津有味!
遂抬头答道:“‘夺魂旗’也是个人,只凶恶得可厌,有甚可怕?道长吃得真香,给我一点好么?”
纵身一跃,竟也跃上横枝,在那中年道士身旁坐下。
道士盯他几眼,递过一把花生米,上官灵接在手中,入口咀嚼,也不称谢,却向道士说道:“我知道道长一定就是今天中午帮我们忙,把‘夺魂旗’笑跑的天痴道长,我有点事,求你好么?”
天痴道长自鼻中“哼”了一声说道:“少年人还不是想学功夫”
话犹未了,上官灵便摇头笑道:“功夫我师傅会教,灵儿是觉得‘夺魂旗’太凶太恶,要斗斗他,道长能不能帮我想个办法?”
天痴道长,见这上官灵居然不是想跟自己学功夫,而要斗斗“夺魂旗”不由大出意外,伸手把他周身骨节,微-揣摸,摇头笑道:“‘夺魂旗’何等厉害?慢说你这点功夫,就是你师傅师伯,也差得太远!”
上官灵急急叫道:“我有独步江湖的霸道暗器‘紫飞花’!”
天痴道长“卟哧”一声笑道:“你那‘紫飞花’,虽然是西域紫金所炼,一经出手,靠漫空飞射,无坚不摧,但只能对付普通武林人物,用这种东西去斗‘夺魂旗’真好像这花生米进嘴一般的有去无回!”
上官灵见师傅特赐,许为独步江湖的暗器之王“紫飞花”又被天痴道长说得一钱不值,小心眼中,不由越发不服,眉儿一扬说道:“我还会三十六路‘文昌笔’法,能点人身一百零八大穴!”
天痴道长看着上官灵那付自以为了不起,天不怕地不怕的神情,不由微微发笑,但忽然眼珠-转,好似想起甚事,侧脸问道:“你也用‘笔’!”
上官灵听出天痴道长口气,高兴得急忙接口问道:“‘夺魂旗’是不是怕‘笔’?”
天痴道长竟被这天真烂漫的上官灵,逗得忍俊不禁,呵呵笑道:“你说得不错,‘夺魂旗’确实有点怕‘笔’!但不是怕你什么三十六路‘文昌笔’,而是怕‘南笔’诸葛逸那枝天字第一号的‘惊神笔’!”
上官灵方把小嘴一噘,天痴道长又道:“现在我倒想出一个或者可以使你斗斗那‘夺魂旗’的法儿。”
上官灵大喜求教,天痴道长笑道:“这一路之上,假如再看见‘夺魂旗’的表记,便瞒着你师傅和方百川,在‘夺魂旗’旁边,画一枝黑杆白毫的大笔,并题两句诗!”
上官灵问道:“题什么诗,随我自己做么?”
天痴道长笑道“你自己做的不行,要题‘名排西道东僧后,家在天台雁荡间’。但上一句要用草字,下一句要用隶字,你会不会写隶字?”
上官灵不善隶篆两体,草书则颇有根底,方待答话,天痴道,长微一侧耳说道:“你师傅与方百川业已寻来,我此时不愿见他,你不要说出今夜之事,这粒药也偷偷服下,另外一本小书借你半年,看看你的福缘造化如何?”
说完,向上官灵手中塞进-册三寸左右的薄薄小书,及一粒灵丹,便自腾身而起,声息毫无地隐入林木深处!
上官灵此时也听出夜行风声,急忙一跃下树,装作在林中闲步眺览夜色!
果然方百川、谢东阳双双赶到,见上官灵负手仰眺那斜挂夜空的一钩残月,谢东阳不由怒声叱道:“昨夜今午,我们刚度过两次惊险绝伦的生死关头,灵儿怎的仍敢不告诉我和你方师伯,便独自乱跑?”
上官灵装作受了委屈,噘嘴说道:“我睡不着,翻来复去的又怕吵醒师傅和方师伯,出来看看月亮,也不会被‘夺魂旗’把魂夺走,师傅怎么老是骂我!”
谢东阳实在拿这胆大淘气的徒弟无法,一齐回房安寝,次日仍向吕梁山方向疾赶!
途中上官灵偷偷翻阅天痴道长说是借给他半年的那册小书,只见书上连半字全无,共有十八个坐功人物,但面上神情,却像像各异!
那粒灵丹,倒有龙眼大小,外裹红色蜡衣,因制作得颇为精致,上官灵舍不得就吃,藏在身边,时时把玩,书却因一时参详不透奥妙所在,随手揣在怀中,竟把一桩武林中人梦寐难求的稀世奇缘,轻轻错过!
途中心急赶路,往往错过宿头,这日驰过甘州,未到凉州,竟在天色已晚之下,遇到大雨,三人淋得周身水湿,谢东阳瞥见路旁三数丈外,树木掩映之中,有角颓圮墙,遂招呼方百川、上官灵策马走去。
庙虽不大,却也不小,但似年久失修,螨蛸在户,蛛网生尘,静悄悄地沉寂已极。
三人把马拴在廊下,方百川举步入殿,忽然微噫一声,瞥见佛座之旁,竟有一人悬索自缢!
纵过一摸,心头尚有余温,谢东阳、方百川对这种急救手法,自极内行,略为推拿,那人鼻中便有微微气息,但谢东阳触手此人腰间,发现藏有软兵刃及暗器之属,知道也是一个武林人物。
被救之人,年约四旬出头,悠悠醒转以后,看了看方百川等人,长叹一声,竟又闭目不语。
谢东阳眉头微皱说道:“朋友!江湖中人,饥餐仇雠之肉,渴舔刀头之血,天大的拂心逆事,也不必遽尔轻生!在下谢东阳,这位方百川,彼此全是武林一脉,朋友何故自尽?可能为我们这萍水之交一道么?”
那人对谢东阳之名,似尚陌生,但听见“方百川”三字,却一跃而起,诧声问道:“老人家就是名满江湖的‘银须剑客’?”
方百川正待谦逊,那人脸上突又恢复了颓然无望神色,摇头自语说道;“不行,不行,便有十个‘银须剑客’,也管不了我这”上官灵在旁看这人宛如斗败号公鸡一般的垂头丧气,未免觉得太不耐烦,不等他话完,便自插口说道:“你究竟遇到了甚么天大难事?还不快讲!要知道强如‘夺魂旗’,我们照样敢碰敢惹!”
那人看了上官灵一眼,苦笑答道:“老弟虽然豪气干云,但我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那‘夺魂旗’,飘忽莫测,喜怒无常,确实惹不起呢!”说完双目一张,神光电射,面上顿时英气勃勃,翻手一掌,生生把极厚神案,劈下一角,向谢东阳、方百川抱拳说道:
“二位大侠,请恕我适才心乱失礼,小弟谭孝,忝属太原”
方百川闻言脸上神色也是一变,不等谭孝话完问道:“我知谭兄外号‘铁掌无双’,是太原龙飞镖局的副总镖头,贵局龙总镖头,与方百川谊属知交,彼此既然不是外人,谭兄究竟所遇何事?快快请讲!”
“铁掌无双”谭孝眉头又皱,慢慢自怀中取出一面七寸来长,上画骷髅白骨的“夺魂旗”
来。
方百川、谢东阳同声诧道:“是他?”
“铁掌无双”谭孝,神色凝重地点头答道:“是他!就是这喜怒无常,正邪莫测的‘夺魂旗’!他在仙霞岭,括苍山救了我们龙飞镖局的两次大难,却在这甘凉二州之间,毁了我谭孝一生,到底是应该报恩?还是报仇?委实太难衡断!所以小弟说纵有十个‘银须剑客’,也难管我这件事了!”
方百川、谢东阳见又是“夺魂旗”生事,心中本已极度惊诧,但听说“夺魂旗”又救过龙飞镖局两次大难,以致“铁掌无双”谭孝报恩?报仇?无法决断,不由越听越奇,一迭声地催着谭孝说出与“夺魂旗”之间的恩仇究竟!
这时上官灵弄来一些碎木枯枝,在殿内点着,换下湿衣,慢慢烤干,方百川却自行囊之中,取出一瓶美酒,递与谭孝。
谭孝接过酒瓶,咕噜噜地喝了几口,好似心神稍定,微一寻思说道:“这话得从浙西仙霞岭说起,去年腊月,敝镖局龙总镖头亲自保护几位客人,及一笔镖银,路过仙霞,不想遇上一帮新上线开爬的‘仙霞七煞’,不卖交情,硬行掠劫,武功并还极强,仅由第二煞‘醉判褚玄’动手,便与龙总镖头的一根金龙杖,战了个不分轩轾!等总镖头施展生平绝艺‘天龙八杖’战败褚玄之际,七煞即行合手群上,敌众我寡,总镖头身负三处伤痕,眼看万分危急之时,突然‘仙霞七煞’每人的右腕以上,均中了一根三寸金针,兵刃一齐脱手坠地,金针上面,还缠有红旗,赫然画着两条白骨,一具骷髅!‘仙霞七煞’认出这是名满天下的‘夺魂旗’,来为龙飞镖局助阵,不由吓得呼啸连声,抱头鼠窜,‘夺魂旗’本人则始终不曾露面!”
方百川皱眉说道:“‘夺魂旗’这种举措,倒真是为龙飞镖局,帮了大忙,且解围而不伤人,行侠而不露面,高明已极,不愧‘乾坤五绝’之称,但如今行径,怎又骄狂乖戾,大异其趣呢?”
“铁掌无双”谭孝苦笑一声说道:“所以江湖上公推‘乾坤五绝’之中,数这‘夺魂旗’神奇飘忽,不可捉摸!仙霞之事过后不久,龙总镖头单骑路经括苍山,孑然一身,未保任何客货,居然又遇强仇‘白发仙童’任豹,要复十年前挨了总镖头的天龙一杖之仇,任豹如今拜在绿林第一魔头,罗浮山‘万梅谷’‘笑面阎婆’门下,习就一身奇诡武学,五十合外,总镖头即感不支,正在危急之时,金光电闪,又是一枚‘夺魂旗’插在地上!‘白发仙童’任豹倚仗身后有‘笑面阎婆’作为靠山,居然不怕‘夺魂旗’,口出狂言,方想伸手拔旗,密林之内,倏然,吹出一阵寒风,‘白发仙童’便即狂吼一声,仆地气绝!镖头两次受‘夺魂旗’深恩,均未见人拜谢,只得把那枚金针,恭恭敬敬地带回镖局,朝夕以香花供奉!”
方百川向谢东阳说道:“贤弟你看‘夺魂旗’二度救我老友‘独杖震中州’龙子丹龙总镖头,及义扫鲍长雄的‘金蛟盗窟’等事,及吕梁山、‘白龙堆’两地所为”
说到此处,忽似想起甚事,眉头一皱,目射奇光,又向“铁掌无双”谭孝问道:“谭兄方才说是龙总镖头仙霞岭遇劫,是在去年腊月,则括苍山再遇‘白发仙童’,应该是今岁开春以后了?”
谭孝不懂方百川何以问起时日?诧声答道:“总镖头括苍逢仇,是今年正月十一,方大侠问此何故?”
方百川以拳击掌叫道:“怪!怪!怪!简直怪到极点!谢贤弟,我那老友‘皓首神龙’常子俊的三子齐遭‘夺魂旗’毒手,是在元宵以后的十六、十七、十八日,任凭‘夺魂旗’忽正忽邪,神秘莫测,他能在区区五日以内,由浙东括苍山仗义以后,跑到晋西吕梁山去为非作歹么?”
方百川提出这项问题,谢东阳、谭孝及上官灵等,一齐皱眉苦思良久,觉得实在无法加以解释,遂仍请谭孝说明他怎样被这位龙飞镖局的大恩人“夺魂旗”逼得到这废寺之中上吊自尽起来。
谭孝钢牙微挫“咳”的一声说道:“龙总镖头经过这两次风险以后,深感近来江湖中奇人辈出,自己也年事已高,既可粗堪温饱,何必再作这刀头舔血,剑底惊魂的保镖行业?
遂出外结算帐目,并嘱咐即日关闭龙飞镖局!哪知总镖头刚走,便有客人以重资委托把一箱价值万金红货,送到新疆。此时镖局牌匾,尚未除下,主顾上门,按规矩不能不应,遂由谭孝作主承担,保这最后一笔暗镖,并为慎重起见,不用镖师,由我独身一人带着红货,去往迪化文卸。哪知走到这甘凉交境之处,投宿施店,毫无所觉的一觉醒来,贴身所带的红货,业已杳如黄鹤,枕边却插着这根‘夺魂旗’,并还留书说是‘夺魂旗’作事向不留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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