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牙切齿的查者大,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这位朋友追得老夫好苦,老夫却始终不知为了什么?”
查老大怒吼道:“查仲松的事,你忘了吗?”
凌月国主假装啊了一声道:“查仲松,对对,老夫记起来了”
查者大厉吼一声,那凌月国主却道:“那查老二的事可不能怪老夫,老夫试验一种奇异的药物,给他分量多了一些,他就支持不住——”
查老大的双目之中好像要喷出火来,他大吼一声,右手一扬,猛推而出!
凌月国主单掌一扬而立,掌线外切,一股古怪的旋力将查老大千斤之力御开。
查者大厉吼一声,身形陡然之间冲天而起,口中啸声大作,身形在半空一弓,倒落而下,好比脱弦之箭,衣袂破风发出尖锐的怪响。
凌月国主面色一变,只见查老大落到不及半丈之处,右手一探,五指如钢,正是那长白山名震天下的大力鹰爪功。
董氏兄弟都不由暗暗赞叹,这长白鹰爪功,威猛的是登峰造极。那凌月国主身形一矮,双掌翻天而迎,两股力道硬碰硬,凌月国主身形被那座空一爪之力带偏了一步,而查老大身形在半空一窒,落在三丈开外。
董无公低声道:“大哥,你瞧那凌月国主,满面骄狂之色,似乎不把咱们有三人的优势放在眼中——”
董无奇嗯了一声道:“他多半还有帮手在附近。”
无公点了点头道:“不用说那就是天魁、天禽了,这一下咱们三对三,只是我有些担心那查老大——”
无奇望了望场中,查老大又和那凌月国主拚了起来,他低声道:“那查老大功力极强,虽可能较凌月国主略逊一筹,但他在气势上占了先,而且他的鹰爪功极是霸道,他若是存了两败俱伤之心,凌月国主再厉害也占不了便宜。”
无公点了点头,这时那凌月国主渐渐改守为攻,但查老大却仍是招招猛攻,一时分不出高下。
无奇又道:“兄弟,今日一战可就是咱们董家数代恩怨的总了结,想来那天魁、天禽等候这一日也有十几年了!”
无公道:“大哥,等会他们两人出来,我对付那天禽好了。”
无奇点点头道:“那天禽身法极为出奇,内力之深也绝不在你我之下,唉,这一战究竟是谁胜谁负,的确是未知之数。”
无公摇摇头道:“不瞒你说,我现在竟有一点紧张的感觉。”
无奇微微一笑道:“相信伏在附近的天魁、天禽必然也有同感”
这时突然场中一声厉吼,只见凌月国主飞快的身形忽然停了下来。
那查老大站在一丈之外,右手一扬,董氏兄弟不由惊呼一声,只见那凌月国主右手一立,两股力道凝而不散!
董无奇急道:“糟了,他们耗上内力,那查者大非吃亏不可。”
无公也道:“那凌月国主的内力造诣的确深不可测,查老大怎会走此下策?”
这时那凌月国主已逐渐占了上风,右掌一寸寸推出,足下也慢慢向前移动!
无奇叹了一口气道:“这一瞬间他已占得上风,可见他的内力之强,可能犹在你我之上,他号称西域百年奇才的确名不虚传。”
那凌月国主又向前移了半步,这时两人之间的距离只剩下五尺左右,董无奇、董无公心中都不由紧张起来,只见那查者大神色厉然,目中神光闪烁。
蓦然之间,查老太太吼一声,右手猛可向后用力一撤。
董无公忍不住大叫一声,说时迟,那时快,凌月国主只觉对方压力一轻,自己真力暴长,猛然击向查老大右胸要害。
就在这同一刹那,在场外突然一条人影冲天而起,有如脱弦之箭拣到当场,对准凌月国主便是一掌。
这一切都稍微慢了一点,砰一声,凌月国主的掌力已结结实实打在查者大右胸。
哪知查老大一声厉吼,陡然左手一扬,五指齐张,早就准备的真力,一抓而下!
凌月国主再也料不到查老大竟用了这等拚命的招式,连护心其气都孤注一掷,他真力方吐,收之不回,眼见查老大的左手便要在他身上留下五个孔儿,却再也无法闪避开来。
这时那场外闯入的人掌力已到,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突然那凌月国主大吼一声,左肩一挺,猛然一股权为古怪的内力,密布全身,那场外之人,这时一掌正好打在凌月国主左肩,只见他身形一震,竟然被凌月国主震退二步,迎向查老大攻上来的一爪。
董无奇、董无公两兄弟只觉全身一紧,那凌月国主的功力竟然已到这等地步,而最令两人震惊的是那闯入的人竟是那疯老儿。
奇怪的事太穷急了,两兄弟都没有一分一秒的时间思想,只是直觉地注视着场中的变化。
那疯老儿身形一震,正好迎向查老大的鹰爪,他却似毫无感觉,口中疯狂地一声大喊,动都不动。
凌月国主似乎被这一切反乎寻常的变化吓呆了,而且他内力已吐,再也没有后退的余地,只听他一声厉啸,真气再也凝聚不起,疯老人硬挺挺一爪,但那已及身的千斤掌力已击在凌月国主前胸,他的身形生生被打得转了两个转,倒在已死的查老大身边不动了。
疯老人仰天呛咳地狂笑起来,那如泉涌出来的血水使得他的声音逐渐嘶哑,董氏兄弟只觉悚然,无奇喊道:“你你”那疯老人身形一个踉跄,突然之间,场子左方又是一条人影冲天而起,飞快奔到那疯老人的身边!
董氏兄弟都为这前后不到一瞬连连发生的奇变震惊得连思想的机会都没有,只见那人影一扬手,轻轻按在那疯老人背上,疯老人的狂笑嘶叫之声登时为之一止,身形一阵晃动倒地在上。
董无公陡然好比中了邪似的.这时只觉神经刺了一下,一声大吼,身形比箭还快一掠而至。
这时在场中下手之人身形一转,但见他面目清矍,正是名震天下的天禽温万里。
地煞董无公这时好比疯狂了似地,满目之中杀机闪烁,对准温万里一掠而去。
天禽在地煞的面前,可再也不敢大意了,他双手当胸而立,心中却奇怪怎么董无公一上来便显得要排命的样子!
董无公身形掠起三丈左右,忽然一停,正好落在疯老人的身边,他低下头去一看,只见疯老人面上笑容如狂,只是没有一丝气息了。
他缓缓转过身来,对温万里道:“你为什么要打死他?”
温万里冷笑道:“他挨了查老儿一爪反正快死了,老夫只是想减少他的苦痛。”
董无公的面上忽然呆板起来,他冷然道:“温万里,咱们之间是数代怨仇了,几十年来你们处处谋计咱们董氏家族,咱们家破人散,在江湖上大惹凶名,这都是由你们所赐,这一笔怨仇不能再不了结一下了”
温万里的神情也逐渐激动起来:“家师奇是、神尼皆因你爸家而死,这一次老夫找寻你们兄弟两人,也正是要算一算这笔血债!”
董无公突然仰天大笑起来:“血债?你们天座双星这几十年来满手血腥,却都记在咱们姓董的身上,还有这老人天知道他也是董家的一员吗?温万里,今日你是死定了!”
温万里冷冷一笑道:“董无公,你不要太狂!”
他煞董无公的脸上陡然闪出一层红气,他缓缓跨上了一步:“温万里,咱们就拚这一掌,你有种吗?”
天剑董无奇的心陡然紧缩了起来,他知道只拚一掌的意思,那就是十二成内力全都吐出,一分也不留在体内护守主脉,这样谁弱谁强,一触即分!
天禽温万里的面上刹时掠过一丝凄厉的表情,他嘴角的笑容已变成了狰狞的抽动。猛然之间,地煞董无公发出了失传百年的“震天拳”!
天禽温万里双目之中闪出赤光,双拳平推迎出,天座双星威名久冠天下,地煞的名声也是轰烈一时,这时候的胜负,真只有上天才能够预知了——
“轰”然一声,四周的泥沙被刮得满天飞舞,大地似乎都为之震动,好一会,飞扬的黄沙渐渐落了下来,只见场中孤单地只站着一人。
天禽温万里的身体倒在三丈之外,鲜血不住地从口鼻中流出,一动也不动了。
他煞董无公坚强地站着,但浑身上下不住地颤动着,董无奇大喊一声:“兄弟!”
身形一栋奔了上来。
突然只听场外一声低哑急促的呼声叫道:“温老二,你”声音入耳,看都不看,董无奇已知是天下第一高手,天座三星之首天魁先生到了。
董无公的双目逐渐黯淡下去,突然,他看见天魁的身形,以及天魁抓持着的少年,那是他毕生梦想、希望的寄托“其心,其心”他再也忍耐不住,仰天倒了下去。
董无奇的手好比闪电一般,在他倒在地上之前扶了起来,触手一摸,体内的八脉已断其半,呼吸已然十分微弱,他不由暗暗叹了一口气。
天魁持住其心,其心被这一切变化惊呆了,地上躺着的凌月国主、天禽。查老大、疯老人,还有最令他神智失措的是昏迷不醒、生死不明的父亲,但是在这一刻,他似乎感到连思想的自由也失去了。
其心只感觉天魁的身子在颤抖着,出奇的悲哀在他的胸中滋长着,他口中不住喃喃呼唤:“老二老二”
但是温万里却永远也听不到他的声音了。
天魁呆呆地望着地上,他一生的希望似乎都像那浪汹的鲜血越流越远,天禽温万里的尸身就倒在他足前二步之外,他只觉得那几十年来形影不离的兄弟这时面孔竟然陌生起来,他揉了揉双眼,代替泪水的却是疯狂的怒火。
他左手紧紧扣着其心迷茫的身躯,口中咬牙切齿喃喃地道:“好,好,董无奇,举世高人只剩下咱们两人了。”
董无奇扶着重伤的弟弟,这时刻他的头脑也完全昏乱了,四十年的怨仇,家破亲亡的血恨,这一刹都涌上脑海,也只觉全身微微颤抖着。但是双目所能瞧见的,却只是其心的面孔!
他低声吼道:“天魁,轮到咱们两人了,你——你先放下其心!”
天魁疯狂地大笑起来,那笑声之中充满了嘶嚎,他道:“童无奇,亏得你提醒老夫,我立刻震毙这小杂种再和你拚个你死我活。”
天魁狂笑着右手一翻,猛可向其心顶门落下。
董无奇嘶吼一声道:“慢着!”
天魁的右掌好比手均般落下,呼地生生停在其心顶门上不及二寸之处,他仰天大笑道:“还有什么?”
董无奇这时候好像清醒了不少,他定定地瞪视着天魁道:“让上一代的怨仇,结束在咱们手中。”
天魁哈哈狂笑道:“你太便宜了,董老大!”
董无奇好像没有听见一般,他冷冷地说道:“天魁,你有种吗?”
天魁的神经好像突然被这一句话紧张起来,他双目之中闪闪发出血红的凶光,冷笑道:“董老大,你太小看老夫了,今日之战,咱们两人之中注定有一个要死在当场,只是,董其心这小子却非得先走一步不可!”
董无奇冷笑道:“久闻天魁掌力天下无双,董某部无幸一见。”
这一刻他已冷静了下来,只听那天魁冷笑道:“不要急,马上便可试试了。”
董无奇淡淡道:“董某垂手接你三掌,你就放掉其心如何?”
天魁突然之间大笑起来,他哈哈道:“董无奇,这是你自己说的,可不要后悔——”
董无奇冷笑道:“咱们并名天座三星数十年,这一点你可放心,董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天魁仰天狂笑道:“你倒坦白得很,老实说,你我如放手一战,还不知鹿死谁手,但你竟托大如此”
董无奇淡然一笑道:“天魁先生好说了。”
忽然其心在天魁的掌握中挣动了一下,他狂呼道:“伯伯,伯伯,你不可如此,他他的掌力”
董无奇双目之中陡然神光暴射,他轻轻放下昏迷的无公,上前走了三步,猛然吸了一口夏气。
天魁嘴角突然抽搐起来,他右手一伸,口中大吼一声,好比平地焦雷,一掌结结实实打在无奇左胸!
那千斤巨力打得无奇转了一个身,胸前衣衫粉碎,无奇微微一笑,再上前一步道:“好掌力!”
天魁注视着他好一会,狂笑道:“董无奇,这是你自己找死路!”
他右手一抬,猛然一股啸声随掌缘而发,竟然发出了他名震天下的“揭龙手”!
董无奇的身形被生生打出五步之外,他面上神色依然如常,一步步又走了回来,而且再上前跨了一步!
天魁怔了一怔,狂笑道:“董无奇,真有你的!”
他右手再抬,刹时他满面赤红,显然是十成内力准备孤注一掷!
他的掌势在胸前停一下,嘿地吐气开声,掌尚未推,忽然无奇身形仰天倒下,口中鲜血直流!
天魁呆在当地,一股奇异的轻松感觉浮上心头,他仰天吐出吸满的真气,哈哈狂笑起来!
他笑了一阵,突然收住声音,满面都是悲怆,口中喃喃地道:“老二,咱们总算赢了,这几十年的岁月,数代血仇都了结了,你,你都看到了吗”
忽然他流下泪来,泪水迷橡,望着那一地的鲜血,这几十年来,天魁满手血腥,那鲜红的颜色,这时候在他的脑际中却全好像是一幕幕的血案,他呆呆的沉默着,好像一切的思想都停顿了下来,突然他发觉倒在地上的天剑董无奇蠕动了一下。
陡然他清静了过来,他抓着其心上前一步,伏下腰去,刹时间董无奇一张口,一口鲜血急喷而出,红光一闪,正喷得天魁满面,天魁吃了一惊,双目之间一阵迷茫,他本能地一松手向脸上擦去!
董无奇陡然嘶吼一声:“其心——”
刹时一声惨叫,卟地一声,平地上扬起满天黄沙,天魁的身子一阵摇晃,踉跄地一步步向后退去,退到第五步,砰地仰天倒在地上。
其心挺直了半伏在地上的身形,那偷袭所发的震天三式余威犹自不息。
在最后的一刹时,其心发出了生平最猛烈的一掌,端端正正击在天魁的小腹要害,这一场亘古未见的血战终于结束了,其心强抑止着即将爆发的感情,他跑到父亲和伯父的身边,这时天剑、地煞都已昏迷不醒。
其心伏下身来,摸了摸父亲的心口,他也是内功的大行家,触手便知主脉已断其半。
他忍不住泪珠港潜流下,再去摸伯父的脉道,天剑董无奇全身不可测的内力,生生抵抗了天魁的“擒龙手”内脏虽遭巨震易位,但体脉却并无损伤,其心放心地吐了一口气,右手一伸,按在伯父的背心穴道之上,一口真气缓缓注入。
大约一盏茶的时分,董无奇缓缓苏醒了过来,其心满面泪容地望着他,他张开无神的眼睛注视着其心,嘴角一阵蠕动,微弱地道:“其心,你打死他了”
其心点点头道:“伯伯,这真是一场血战呀!”
董无奇勉强露出一丝微笑:“我们终于战胜了。”
其心无言地点头,董无奇哺南道:“其心你扶我站起来”
他撑着其心的肩头,直立了起来,四周都是鲜血,武林几十年的奇才,神仙一般的人物在这一刹那都成死尸,他缓缓移动足步。其心抱起父亲。无奇突然仰天大笑了起来,笑声之中充满了喘息。其心惊骇地望着他,只见伯父清矍的面孔上被凄厉笑容布满了,那英雄的气质,游洒的丰采,似乎都随着滚滚流下的泪水越离越远,越离越远
青山绿水,流水人家,一座新造的小木屋背山立着,木屋之前不远便是一条小小的清溪,天上白云悠悠,山风微拂,好一处清幽的所在地!木屋之内坐着三个人,二个都是六旬的老人,一个是甘多的英挺少年,正是名震天下的天剑、地煞董氏兄弟以及董其心。
董氏兄弟的面容上都露出老迈的神色,不过都是满面笑意。董无公喝了一口茶,道:“其心,如今举目武林,唯你独尊,你可得好好为江湖上做几件好事。”
其心答道:“爸爸,我实在不想再离开你们,而且我时江湖上的事都感到厌倦不堪了!”
董无奇叹了一口道:“可怪你这么年轻就有这种感觉了。”
其心摇摇头道:“伯伯,那一日您以本门的最高功力,废尽全身修为,将爹爹主脉打通,如今你们两人虽都无碍,但是但是”
无公微微一笑道:“但是功力全废了,其心.你不明白,此时父亲有一种感觉,失去武功反倒是一件美事。”
其心茫然点首。董无公又道:“能够如此终老,的确是父亲以前所不敢想象的,你知父亲的天性,如有技在身,的确很难完全作到退隐山林——”
无奇也微微一笑道:“其心,你父亲说得十分有理,也许你现在年纪甚轻,到你五十多岁后,你也就会有这种感受了!”
无公笑道:“尤其是父亲已有过一次失去功力的经验了,那时大事未了。如今几十年的心债也-一解除,你想父亲怎会不痛快?”
其心也逐渐开朗起来。无奇又值:“其心,你明天便上路吧,到江湖上去打听天心的下落,告诉他一切——”
其心只觉“天心”两字一人耳,就好像尖刀在心中扎了一下,脸色都变了。
无公哈哈一笑道:“那次听说天心这孩子近来和一位红粉佳人并辔同行,其心你找着他时千万别忘了问问他”
其心沉默着,他只感到阴影在心头不住地扩大着,心绪为之不宁。
第三天,其心告别了父亲和伯伯,满怀着痛苦、怅然、矛盾的心情又重新踏入了江湖。
自从那次误会之后,其心被天魁所擒,和天心分手以来,一连串的巨变,他根本没有多少时间记挂着这件事,这时一个人穿于而行,思想自然都落在这件事上,他只觉心情越来越乱,越来越沉重。
他一路打听,天心此时名震大江南北,不久便打听出下落,其心立刻赶了过去。
终于,两人狭路相逢了,其心只觉满腔的矛盾却顺畅得多了,事情总得解决的,天心仍然是疯狂般地愤怒,他望着其心,开口的第一句话是咬牙切齿的:“咱们又碰头了,董其心你干的好事。”
其心望着盛怒如疯的董天心,心中隐隐然感到不幸的降临。天心冷冷地道:“董其心,你真是好兄弟啊!”其心问心无机他冷静地道:“大哥,你冷静下来再说好吗?”
天心冷笑着道:“冷静?我已经够冷静了,我真想不到你
他说到这里,气得口结,其心是个有城府的人,他只是道:“大哥,你太冲动了。”
天心喝道:“你明知庄玲是我的人了,你竟——”
其心听他终于说出庄玲两个字来,他心中猛然一震,千万种说不出的滋味汹涌到心中,一时间竟是说不出话来。
天心是直性子,他按捺不住地喝道:“庄玲和我是江湖上大家都知道的事了,你竟在这个时候打主意,你你太卑鄙了!”
其心祝声道:“卑鄙?这是你对你兄弟说话该用的字吗?”
天心指着他骂道:“亏你还说兄弟二字,是我先认识庄玲的,你干吗还要来插入?”
其心冷冷地道:“你说认识么?那倒是我先认识她的!”
天心呆了一呆,说不出话来,过了一会他才道:“你先认识她?你在骗谁?”
其心道:“我要骗你干么?我认识庄玲时,她才十三四岁。”
天心愣然,一股无名的妒火突然由心中升上来,他捏着拳头喃喃道:“原来玲儿早就认识了他,原来玲儿早就认识了他,她为什么不告诉我?”
不知怎的,其心瞧见他那痛苦的模样,心中竟然生出一种莫名的快感。
忽然之间,天心怒喝道:“董其心,你骗人,你一定是骗人!”
其心冷笑道:“你不必吼,我知道你心中晓得我没有骗你。”
天心忽然之间泄气了,他捏紧了双拳怒骂道:“可恶,其心,你太可恶了。”
其心自己都弄不清楚自己对庄玲究竟抱着什么样的情意,但是他看到天心这意怒的样子,他觉得有说不出的满足,只是陡然之间,他觉悟到这种思想的可怕,他暗暗对自己说:“其心啊,你怎么会有这种可怕的想法呢?是不是你真爱上了庄玲?可是你是她的杀父大仇,天心毕竟是你的哥哥,他和庄玲好有什么碍着你的?其心啊其心,难道你是在嫉妒他的名望盖过了你吗?”
他这样想着,不由出了一身冷汗,抬起眼来看去,天心正愤怒地瞪着自己,他和声道:“大哥,你听我说,我和庄玲之间毫无关系,而且”
他话尚未说完,天心已经怒喝打断道:“我那玲儿是仙女般的人儿,岂是你所能委想痴恋的?”
其心听了这一句话,好像心上面被刷地抽了一鞭,他的双眉霍然竖了起来,瞪着天心慢慢地道:“是谁妄想痴恋谁?你可去问问庄玲看——”
这句话一说出,其心立刻就后悔了,他后悔自己不该说出这么一句火上加油的话来。天心听了这话,双目睁大,不知所措,过了好一会才怒骂道:“董其心,你再敢辱及玲儿半个字,看我敢不敢宰了你!”
其心毕竟还是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尽管他怀着解释息事的心情,但是这时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天心大哥,你当然敢,问题只是你能不能!”
天心虽是怒火上头,但是当他脱口说出“宰”字的时候,他心中重重地一震,人也清醒了许多,但是立刻他又听到其心这句话,他不假思索地还道:“你若不信,就来试试看吧。”
其心望着天心狂傲的样子,他自然而然地向前跨了半步,拿定了一个攻守兼备的架势,在他只是一个下意识的举动,然而天心却冷笑着大叫道:“好极了,咱们两个从头一次见面就互相不服,对不对?总要寻个机会较量较量啊!”其心听他说“从第一次就互相不服”心中不禁大大一震,他暗暗自问:“难道这就是我兄弟之间心灵深处的话吗?”
天心激动地叫道:“董其心,动手吧,你是弟弟,我让你先动手。”
其心抬起眼来,迎着天心那狂乱的目光,冷冷地说道:“天心,你不要逼人太甚。”
天心哈哈狂笑起来:“是我逼你吗?罢罢罢就算是我逼你,今天咱们是要拚一场了。”
其心望着理智已失的天心,他想要冷静下来,却是无法做到,他只觉自己异常地愤怒起来,于是他的双目中也射出了怒火。
天心挑战地道:“其心,动手吧!”
其心喃喃地道:“我要好好教训教训你的狂气。”
天心听不清楚,他喝道:“你说什么?”
其心抬起头来,一字一字地道:“我若向你动了手,那可不是为了庄玲,只是——只是为了——”
天心道:“为了什么?”
其心道:“为了教训教训你!”
天心怒极反笑道:“你绕着圈子说话干什么?天晓得你不是为了玲儿!”
其心猛然一震,他眼前不知不觉地浮出庄玲的容貌,起初是个天真娇蛮的姑娘,渐渐地变成了成熟风情万种的少女,他心中浮着说不出的滋味,从小时候流浪在庆家的一幕幕往事都回到眼前,淡淡的哀伤轻飘过其心的心田,他想着想着,不禁呆住了。
董天心挑战地道:“董其心,你不敢动手吗?告诉你,庄玲是我的,除非你今天打败我,要不然,你休想吧。”
其心想得很多,也想得很凌乱,但是忽然之间,一种古怪的冲动从他心中升起,似乎忽然之间,他承认自己是在爱庄玲了,庄玲的面容在他的眼前愈来愈扩大,她的娇镇、温柔、灵巧似乎在突然之间使得其心失去抗拒力了。
于是他抬起眼来,望着天心冷冷地道:“我事事让你几分,你心里也该知道——”
天心冷冷笑道:“啊,你就让到底吧。”
其心沉声道:“这一次不让了!”
天心跨前一步,狂叫道:“说得好,你就动手吧。”
其心冷冷地道:“我一先动手,你将永远没有反攻的机会了,还是你先动手吧。”
天心勃然大怒,他一抖手,腰间长剑已到了手中,他用剑尖指着其心道:“董其心,你那儿手功夫我又不是不知道,今天我就让你三招,你亮剑吧。”
其心在方才那一霎时间,忽然就失去了理智,这会他不再是冷静深成的其心,他像天心一样地冲动而一触即发“嚓”地一声,他也拔出了长到。
两点寒光相对闪耀着,这一对天下无双的兄弟相隔十步,以长剑相对。
这时其心的功力已达炉火纯青之境,天心虽是剑术通神,尽得天剑真传,真拚起来,只怕仍难敌住其心威势盖世的震天三式和金按神功,只是在齐天心这一代天之骄子的少年高手眼中,从来不知“惧”是何物,他仍充满着信心能把其心击败。
“来吧,其心!”
其心深吸一口长气,最上乘的内功在胸中运行起来。
“动手吧,其心!”
其心挥动了一下手中的长剑,剑尖籁然震动,发出嗡然无比深厚的声音。
他凝目盯视着天心,对这个普天之下惟一的少年对手他是一丝也不敢大意,他知道第一招的得失就会影响干招之后的胜败。
他盯着天心的双目,忽然他打了一个寒华,从天心的眸子里他看见了伯父天剑董无奇眼中这独特的光采,霎时之间,他联想到一个可怕的历史——
兄弟反目!箕豆相煎!
他想起三国时曹子建七步赋诗的史事,也想起上一代手足成仇的血恨,他再望望对面的齐天心,天心双目中冒出理智全失的怒火,似乎恨不得立刻就把其心一掌打垮,其心茫然地退后一步“七步干戈历史岂能重演?”
他默默地想着:“为了一个女人,难道董家二兄弟又将火拚一场?”
他茫然又退了一步:“不,绝不能这样,绝不能这样!”
他发觉在突然之间,自己对庄玲的占有欲望完全消失了,他甚至奇怪自己方才怎会有这种感觉,那并不是为了爱情,似乎只是在于激使自己和天心一战,想到这里,他更是不寒而栗了。
“难道真如天心所说的,我们两个人打头一道见面就互相不服,虽然也曾努力做到相亲相爱,然而毕竟掩不住潜在的敌意?”
其心默默地摇了摇头,他在心里对自己说:“我不能让这事发生,为了一个女孩子,做出让天下英雄耻笑的事。不,不行的!”
他望着天心,忽然地道:“天心,你赢了,庄玲本来就是你的。”
天心大大为之一愣。其心道:“世上哪有兵刃相见的手足之情?天心,你即是想赢,你赢便是。”
他说完这句话,心中忽然感到轻松起来,他的身子忽然如同飞箭般笔直拔起,足足冲起四五丈高,然后像流星般划过长空,如飞而去。
天心咀嚼着其心的话,望着那突然隐去的身影.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剑,忽然他追前两步,大喊道:“其心——其心——”
然而其心的影子已然消失了。
轻风徐徐地吹着,杨柳枝无力地点着水面,燕子在低低回旋着。
宁静的村庄,宁静的河水,飘浮在蓝天上的大朵白云点缀着这幅宁静的画。
其心终于回到故居来了,在这里,他度过了欢乐的童年。从离开这儿起,他就一步步远离了欢笑。
现在,他终于回来了,他望着那河水,夏日里曾汹涌激流的小河,他眼前仿佛仍能看到那一群群的顽童,在河流中嬉戏着,喧闹着,还有河边的草坪,轻风吹带过去似曾相识的青草味。
他轻轻地吁了一口气,缓缓地沿着小山坡踱了下来,忽然,他发现河边还有一个人——
那是一个美丽少妇正跪在河边掏洗衣服“拍、拍”的声音和河水轻轻的呜咽有节拍地混在一起。
其心走上前去,立刻他呆住了,那美丽的少妇,那眼睛,鼻子、嘴唇不正是童年时青梅竹马的好朋友小萍吗?
他怔住了,不知不觉地叫出一句:“呀——小萍——”
那少妇吃了一惊地返过首来,她疑惑地望着其心,望着这个能叫出她小名的“陌生人”
其心望着那一双清澈的大眼睛,霎时之间,时间倒流了
他仿佛回到了童年的时光,摇着双辫的小姑娘,在一群顽童中处处卫护着自己,他走近了一些,那少妇叫问道:“你你是谁?”
其心道:“我是其心,小萍,我是其心呀。”
小萍的脸上现着一个恍然的表情,仿佛想起了一件久被遗忘的事物,她拍着一双湿淋的双手,叫道:“啊——是你,董哥哥,是你”童年时亲眼的称呼脱口而出,依然是孩子时那么可爱,其心只觉全心感到无比的温馨,他叫道:“小萍,咱们好久不见了
小萍歪着头道:“听阿雄说,你成了了不起的大侠,董哥哥,你们做大侠的到底是怎么样的一种人?‘大侠’这个官很大吗?”
其心苦笑着摇了摇头,这时,一个老妈子打扮的老婆子抱着一个一岁大小的孩子走了过来,对着小萍道:“少奶奶,小爷找着您呢,这些衣服让老身来洗吧。”
小萍道:“就要洗好了,黄妈你快抱着小雄回去,别着凉了,我就回来。”
那老婆子答应了,小萍骄傲地对其心道:“这是我的孩子,满周岁了。”
其心望着眼前这洋溢着爱的小母亲,他不禁也沾染了些温暖,他说了些幼时的事,但是令他失望的是小萍对那些似乎都已淡忘了,她的目光仍留在远处黄妈抱着的孩子上。
其心沉醉在往事的甜蜜中,他说起昔年两人携手在山上采野花环的事,小萍睁大了眼睛,极感兴趣地——像是听别人的故事一般地问道:“啊——有这样的事吗?”
其心在忽然之间默然了,他望着小萍容光焕发的悄脸,那是做母亲的独特的美丽,他由衷地感叹了。
小萍提起盛衣的篮子,对其心道:“我要回去啦,董哥哥,你到咱们家去坐呀——”
其心摇了摇头,笑着道:“不,我就要走的,我只是路过这里罢了。”
小萍只是一心惦念着她的家,她挥了挥手道:“啊——那我先走了。”
她挥了挥手,快步地走了,其心忽然觉得无比的索然,他望着小萍走入了丛窒,于是他只好也走开了。
他仰首望着天上的白云,忽然间他领悟到自己得到了许多,也失去了许多,某些创痛曾令他感到哀伤,他的生命中还有更多的部分要得到充实,他的生命不只是感情,还有光,还有热,那是英雄的生命呀。
他走到了山坡的顶上,轻风带着凉意,拂在脸颊上令人舒畅,其心的眼前渐渐浮出了这几年来的流浪史,他想起了西域的那一段生活,他的嘴角渐渐现出了微笑,于是,安明儿和凌月公主的情影悄悄地爬上了其心的心头。
他想起她们对他付出的情谊,那确使他深深地感动,她们曾对他笑,曾为他哭,那些真诚的眼泪和欢笑一起涌上了其心的心,他仰望着天,喃喃地道:“为我死的人,我拿什么去报答?”
两行眼泪流了下来,他不忍再想下去,挥袖擦干了额上的泪水,向山下走去。
他默默地对着自己道:“安明儿,我该去看她一趟了,我曾答应她的。”
于是他的脚步渐渐转向了西方。
西方,西方的尽头是玉门关,玉门关的外面是无垠的黄沙
但是谁说西出阳关无故人?
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