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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
陆御风截住喝斥道:“胡说!”
肥大和尚制止道:“陆老儿莫要吓了她,让她说。”
慧儿了无畏意,继续说道:“俺姑娘虽要杀死钟相公,却不知为什么,迟迟没有下手,只是先把他的武功废了,命婢子看管”
肥大和尚这一惊非同小可,忙问:“钟相公知不知道自己武功已废掉?”
慧儿道:“先前他不知道,后来俺姑娘告诉他了才知道的。”
肥大和尚听了,连连顿足道:“一切都是我不好!我不该答应阴魂客以钟宗交换蓉姑娘,尤其不该阻拦英姑娘去追赶他们。万一钟宗因此不幸,我也无面目再见世人了!诸位,你们派个妥人将蓉姑娘的遗骸送回九连山顺天帮去,我要追赶阴魂客这贼子去了!”说完,阔袖一飘,返身绝尘而去。
华山派的老三左乘权高声叫道:“聪净大师请转,大伙儿计议一下再说。”
远远飘来肥大和尚聪净大师的声音说:“你们商议你们的,洒家先办洒家的!”声音越离越远,终至隐隐消失。
陆御风写了封面交赫连表的书信,道出各项缘故,并嘱四师弟金鸣时率领另两名下一代弟子备棺将蓉姑送往顺天帮去。
且说聪净大师循阴魂客吴常往东峰仙人掌跑下华山之后,向附近居民一打听,得知这一行人正从东北行去,便也沿途探问,一路跟进。
追了几天,这天到达山西大宁县城,忽然断了线索。
聪净大师心中估量:“看他走的路线笔直,一定是继续向东北方向,洒家何不径自循着东北方向打探着追去!”
奔了一程,忽听前面车声辘辘,想着夜深人少,阴魂客一行如若连夜兼程,这车上的车把式势必看得到,于是加紧脚步追去。
这时月正中天,冷辉遍地,聪净大师越过一道小山坡,只见前面驿道上,正有一辆套着两匹健骡的大车在奔行着,当下展开轻功赶到车后一看,那车篷的窗帘垂得紧紧的,想来里面定是妇女,便跑到前面问讯道:“施主请了。”
那车把式猛一回头,聪净大师不觉大吃了惊,喝道:“原来你们这些贼崽子们还只跑到这儿呀!”立刻又向车篷中大喝道:“吴常,跟洒家滚出来!”
只听里面有个嘶哑的声音怒喝道:“什么人敢来打扰婆子?”随着话声,车篷中走出一位老态龙钟的白发婆婆来。
聪净大师不觉一愣,心想:“我怎么弄错了!”
正要出言道歉,忽然又想:“焉知她不是他们一道的人物?不然,何以这个张栋才会替她赶车呢?”
当下哼了一声,恃强说道:“洒家看看你车篷中坐了些什么人,便放你过去!”
白发婆婆颤巍巍地说道:“假如婆子不准你和尚看呢?”
聪净和尚叱道:“洒家要看便看,岂容你不准!”说着,大步向车辕走去。
白发婆婆忽地大喝一声,猛如焦雷一般,震人耳鼓,聪净大师正走着的右脚,不觉顿了一下,却见白发婆婆陡然一跃三丈,手中抓着一人往地下一摔,喝道:“你是不想再替我婆子赶车了?”
聪净大师定睛看时,那被摔的人正是张栋才,大概他是趁婆子不注意的时候开溜,被婆子发觉,从三丈之外将他抓回,此刻只落得双手抱住脑袋,在地上连连翻滚,那头上的汗水,不断涌冒出来,不禁大为心惊道:“这好像是‘万蛆钻头’的功夫嘛!莫非眼下这白发婆婆就是当年”
只见白发婆婆嘶哑着声音回头向车篷里面叫道:“阿娇,来!把这废料拖进车篷里去!”
没等里面的人答应,那张栋才已忍着头痛,爬在地上,叩头如捣蒜般地哀求道:“小的一时糊涂,罪该万死,只求你老人家赏个痛快,小的九泉下也感恩不尽!”
白发婆婆嘶哑的声音冷冷道:“没那么容易!你几时听说过‘铁甲婆婆’轻易饶过人的!”
聪净大师一惊,心惊道:“糟了,果然就是这个老不死!”想起聪悟师兄生前曾对她有过好处,大概还有得回旋余地,忙朗声说道:“原来是铁甲婆婆,洒家不知,多有得罪。洒家师兄聪悟大师生前常常提起你那一手‘万蛆钻头’的功夫超凡入化,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洒家真是开了眼界了!”
白发婆婆面色冷峻,说道:“聪悟是你师兄?你是聪净还是聪凡?”
聪净大师道:“洒家法号聪净。”
白发婆婆顿了一下,问道:“那吴常是什么人?你和他有过节?”
聪净大师道:“洒家和吴常结梁不小,他原来和这个张栋才走在一起,是洒家见张栋才赶着车,以为他也一定藏在车中,所以所以”
白发婆婆哦了一声,问道:“那吴常可是还带着一个十多岁的病孩子?”
聪净大师大喜过望,连声道:“是他!正是他!现下他哪里去了?”
白发婆婆缓缓说道:“这原是他的车子,就在前不久他对婆子无礼,婆子一怒便打伤了他,夺下这辆车子,顺便连赶车的也留下了。”
聪净大师急问道:“你看见他向哪一方逃走的?”
白发婆婆一指左后方说道:“他当时是向东方山上跑的。”
聪净大师嘴里道着谢,人已返身疾驰而去。
他—路盘算:“阴魂客既然一开始向东北而行,目的一定在东北方,那他此行也定会仍向东北方逃逸。”于是登上山区之后,径向东北方迤逦搜寻。
搜寻复搜寻,不知不觉间,月已西斜,而阴魂客吴常的踪影全无,暗想道:“铁甲婆婆决不会骗我,不然就是阴魂客又折回官道上去了。”
考虑了一下,终于又折向官道上来。
跑了一程,忽听前面传来一声惨叫,那声音分明是有人痛极而号他心中颇为惊奇,天近五鼓,怎地还有惨号声音?想来又是江湖中人寻仇报复了!忙循着声源发力急奔,不过三里来路,就远远望见略微蜿蜒的官道,想不到这条官道也迤逦向东北延伸了。
极目远眺,只见前面三十丈开外的官道上,仿佛有个人蹲在哪儿,西斜的月光,恰被树影遮蔽,望不清那人在做什么。
等他放轻脚步,赶去看时,原来地上另外还躺着一人,蹲着的那人是个女子,她正聚精会神地搜察地上那人的身上,并没发觉聪净大师已逐渐走近。
这时双方相距只有五七丈远近,大概哪女子已发觉有人到来,陡然站起身子回头急望,四目刚一相对,不觉同时惊咦了一声。
聪净大师又惊又喜,道:“丫头,你怎么一声不响,跑到这儿来了?”
这女子正是陈菡英,只见她鼓起腮帮子说道:“你教我来我怎敢不来!”
聪净大师大是奇怪,道:“咱们去看蓉姑娘,回头便找不着你了,谁教你来着?”
陈菡英双眼发红,赌气道:“你不拦着我我会跑么?”
聪净大师这才醒悟到自己原曾阻止过她不准讲话,但也想起丫环慧儿说的话,因道:
“洒家正要问你哩!你为何要杀钟宗?”
“我要报杀父之仇,不应该么?”
聪净大师吃了一惊,愕然问道:“是他杀死你爹了?”
“这个你就别管了!”
聪净大师怒道:“什么?洒家不管?钟宗对你姑爹有过好处,洒家是你姑爹的好友,洒家不管谁管?快说出来!”
陈菡英究竟有几分敬畏和尚,见他脸浮盛怒,便垂首弄衣,低低说道:“是两年多以前,在我家里打死”
话未话完,聪净大师已截住喝道:“胡说!在两年多以前,钟宗有杀死你爹爹的能耐?”
陈菡英没奈何,突然抬头厉声说道:“虽然不是他,却是因为他的热毒,干爹才动手杀死我爹爹的!”
聪净大师“哦”了一声,敛起怒意,和声道:“他干爹杀的与他何干?”
“干儿子不该替干爹还债么?”
“你不也是独眼龙的干女儿么?这笔帐又该如何算呢?”
“所以我只废他的武功,要等我想出办法之后才处理他,不料我刚想好法子要动手的时候,吴常他们就来了。”
聪净大师不觉又是好气,也又好笑,问道:“你想好的是什么法子呢?”
陈菡英遗憾地道:“可惜我刚才见到他的人,没劫下他来,不然,你看到之后就知道了!”
聪净大师大惊道:“你刚才发现他了?怎不把他抢回来?”
陈菡英忽然指着地上那人道:“就是这个死张栋才把我”
聪净大师越发吃惊道:“这人就是张栋才!还有那个白发?”
陈菡英冷冷接道:“一个无名小卒,也值得这般大惊小怪的!”
聪净大师急道:“不是无名小卒的问题,洒家问你,还有那个白发婆婆呢?”
陈菡英“哦”了一声,心中暗笑道:“原来是你这个傻和尚!”故意说道:“我没见到什么白发婆婆,我只见到阴魂客吴常他们。”
聪净大师吁了口气,半晌才道:“幸好你没遇到这位白发婆婆,她本领可大得很哩!”
陈菡英心中越发好笑,却不敢笑出声来,只道:“我倒未必怕他!”
聪净大师知道她好胜逞强,便道:“洒家懒得和你争辩,你只说你如何遇到阴魂客他们的?”
陈菡英道:“大约在半个更次以前,我正在树林中有事,远远”
聪净大师奇道:“半夜三更,什么事要跑到树林里面去?”
陈菡英脸色微微一红,跺脚道:“有事就有事嘛!”心中却在暗骂和尚,何以要问女人们的闲事。
聪净大师兀自不解,让步道:“好,就算你有事吧!说下去!”
陈菡英道:“夜阑人静,我远远就听到有人在说话,他们得意地夸耀乔扮什么铁甲婆婆,显了一手什么功夫,把那个什么傻和尚吓退了。”
聪净大师不觉脸上发热,苦笑道:“洒家终日打雁,今夜反被雁儿啄了眼了!以后呢?怎么样了?”
陈菡英道:“我听出其中一人的声音极像阴魂客吴常,立刻便联想到钟宗是否还在他们手里?于是趋到路旁林边的一颗大树后面窥着,一眼就看出那三人正是昨夜前去华山的吴常、张栋才三人,钟宗是由那个从没说过话的人扛着的。我一人对付三人,胜负姑且不说,要想劫下钟宗,可不是件简单事情,因此心中十分紧张,一时未想出妥善方法,而三人又已来到身边!”
聪净大师听到这里,也是十分代她为难,只听她继续说道:“当时我也顾不了许多,陡地纵到路上拦住去路,喝叫把钟宗留下,阴魂客吴常还没答话,钟宗便急急问我,他娘怎么样了?我告诉他说蓉姑娘死了,也不见他怎么特别惊痛,好像阴魂客吴常告诉过他了,只待我来证实一般。
“阴魂客吴常见我说了这话,立刻抢到钟宗前面,伸手点了他的穴道,把他抱了过去。
这时那张栋才和另一名汉子便向我直逼过来,阴魂客吴常则于此时挟着钟宗越过我向北跑了我才起步追赶,身前这两人立刻双双拦住我,我急于要冲过去,便和这两人打起来。论真本事,联手也不是我的对手,一来他两人舍死忘生地纠缠;二来他们不知从哪儿学来的一套掌法,配合得十分严密,而且还十分娴熟!斗近百招,虽已把两人逼退好远,但始终突不破两人的截拦,眼见阴魂客吴常已挟起钟宗跑得无影无踪,心中又急又恼,决心要毁掉这两人,于是手底加紧,杀手连施,不过十多招过去,另外那人嘴里‘咿呀’了一声,扭头便跑,剩下这倒霉的死张栋才,不久便被我毁掉了。我知道追踪阴魂客吴常已经无法追到,想在张栋才身上找点什么蛛丝马迹,不想你就来了。”
聪净大师尴尬地说道:“阴魂客吴常这杂种骗得洒家好苦,洒家还当真以为是‘铁甲’
老婆婆二度出世了哩!”
陈菡英没有做声,掩口笑了一下,显然,她是笑和尚过份畏怯那个铁甲婆婆了。
聪净大师知她任性惯了,只当未见,忽然想起她到底如何应付钟宗还没说出来,便问道:
“你打算怎么对付钟宗呢?”
陈菡英蓦地收敛起刚才的笑容,泛出寒霜,沉声道:“到时候就自然知道了,何必一定要我说出来!”
聪净大师浓眉陡扬,厉声道:“你说不说!”
陈菡英斩钉截铁地道:“我不说!我不说!”
聪净大师怒不可遏,环眼暴胀,一步一步向陈菡英逼来,显然他已心生杀机陈菡英不但不退不避,反而迎上前去,脸上充满一片幽怨之色,大声道:“你杀了我吧我原不该替死去的爹爹报仇嘛!”
聪净大师一听,犹如头上浇了一桶冷水,怒焰顿熄,脚下自然而然地停下来,寻思道:
“这妮子拿报仇的大题目压我,我怎么善后呢?”忙拿眼角偷扫了她一眼。
讵料陈菡英就当他目光微扫时,忽然掩面哭道:“姑爹,我如今只剩您一个亲人了!您在华山养伤,哪里料得到你苦命的侄女儿因为要报父仇被别人杀了啊!”聪净大师明知她这是以退为进的手段,一时却无法应付,愤愤说道:“你不消在洒家面前耍弄花枪!你行事好,有分寸,洒家对你自然也有分寸;你若大胆妄为,使华老儿出面,洒家也反脸不认人!你记住今天的话就好!”说完,带着余愤,怒冲冲返身飞驰而去。
陈菡英眼望和尚已经去远,忽然噗哧一笑,得意地说道:“你也就只这么一点狠劲啊,我怕你真的不讲‘忠孝’的大道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