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朦胧中,忽觉有人侵入客厅。宗钟一惊而醒,才坐起来,甘草已在房门外面叫道:“起来!宗兄弟。”声音冷峻,远不似白天那般温柔悦耳。
宗钟暗加戒备,昂然起身开门,沉声道:“有什么事情么?”说时,已大步出房,在客厅中和甘草对面站定。
甘草脸上漠无表情,冷冷说道:“你此番来吕梁山,真是为着要见本教教主么?”
宗钟此刻已隐约听到“小憩斋”四周都有脚步之声,料到纸上写的话兑现了,想不到这般快法。事情既已临头,怕也无济于事,遂大声说道:“自然是有事才来见你们教主。”
“恐怕只是拿见教主做幌子吧?哼!你怕我还不知道呀!”
“”一语道破宗钟心事,宗钟没法答腔。
“你知道就在你住的‘小憩斋’左邻,便有一座‘怡园’么?”
“我知道!”
“那园子门前贴了一张公告,你该见到了吧?”
“见到了!你打算怎么?”宗钟显然有了怒意。
“不知那上面写些什么?”
“那上面写着不让外人进去,可是我昨夜偏进去了,你怎么样?”词意虽然强硬,可掩不住他内心的愧歉之情。
“你进园子里去干什么?”
“找‘万象宝录’!”
甘草突然粉脸一沉,喝道:“那是本教的重宝,你狗胆不小,居然敢起觊觎之心!简直是”
喝声未完,宗钟立刻怒辩道:“你胡说!那‘万象宝录”原本就是我的!”
甘草没理睬他,依然继续喝道:“老虎嘴里拔牙,犯了本教的教规,本待立刻处死,姑念外方宾客,先囚起来,等教主回山再行发落!”
宗钟情知事情已经发作,决难善罢,对方既然口不提“地老”访问大事,也落得不先提起,只冷笑道:“我又不是你们金光教的人,犯你们什么教规!”
甘草叱道:“小贼还敢强嘴!让本掌主亲手收拾你!”
“一个打一个,我便未必怕你!”
甘草满脸生嗔,正待出手,突然墙外越进一人,大叫道:“杀鸡焉用牛刀,待小的收拾这小子!”
这时下弦月已初初升起,宗钟打量来人,淡月之下,只见来人竟是日间被他用“挖肉医疮”功夫将其内力吸收殆尽的裘大勇,不禁骇然而惊:“世上竟有能在一夜之间,恢复内力的神奇功夫?”于是大喝道:“你不是我的对手,如今退到一边,我不伤害你。”
“你不伤害裘老子,裘老子可要你的小命哩!”喝声一了,立即欺近宗钟身子,拳脚齐施,不让宗钟远窜,唰唰唰,接连攻出六拳,踢出三腿宗钟多次和人交手,大都保持相当距离,像这般贴身近战,却是从没有过的事,被他这一阵子快攻,只感应付不暇,五拳之中,已吃对方打中一拳,虽然这一拳避开了主力,却也火辣辣地生痛不已急怒之下,当姓裘的第六拳攻来时,便不再避,反而顺理成章,就势打出一招“车前马后”
他这招一经使出,对方猝不及防,登时连连跄踉倒退,几乎拿桩不稳他每次使用霹雳八掌,都与对方有个三五步的距离,并没想到这种掌法既能当掌远使,也能当拳近战。此刻一见对方败退,不禁心头狂喜,退了一步,挥手道:“你打了我一拳,我打了你一掌,彼此算是拉平,你退下去吧!”
来人怒道:“我那兄弟几十年的功力呢?难道就此白耗费了不成?”
宗钟之才恍然明白,原来对方乃是裘大勇的兄长,难怪长得一模一样,连举动和声音都分不出来。
此人确是裘大勇的孪生兄长裘大智,他越想越有气,乘宗钟发怔之际,霍地举掌击来。
掌未打实,劲风先至,内力并不比他兄弟逊色。
宗钟无暇思忖,信手拍出一掌,但因他近日来脑子里面昼夜都在念着“挖肉医疮”的功夫,便此刻信手一拍,也自然而然地挟有这等独特的力道了。
两团掌力方一接触,立见裘大智皱眉切齿,其状苦不堪言。
甘草心中有数,连忙向外高声叫道:“来人!准备‘排阵’拒敌!”
话声刚歇,花园四周的矮墙上面,登时出现数十道人影,纷纷跃进园来,不待吩咐,立即列成一排一排的队形,重叠地站在不远处,人人虎视眈眈,摆出跃跃欲试的凶狠模样。宗钟见了,心中却也不无怯意。寻思道:“这里一共七排,每排七人,只不知这七七四十九人,是一排一排的上还是整个一齐上?”
由于敌众我寡,又不禁想起他爹爹宗如仪生前在九连山中,瞬间力毙十多名好手的情景来,暗暗叹道:“可惜我没练到爹爹那等地步,不然,只消顺着指头点去,一个指头一个,连五十下也”
突然!一声“冲”地喝叫声,把宗钟从幻觉中惊醒,抬眼看时,一排七人,已手牵手迎面冲到面前宗钟一见大惊,正不知如何应付,突见这一排七人的两端包抄过来,首尾两人,一发左掌,一发右掌,同时向宗钟胸前打倒宗钟毫不犹豫,立时分别拍出两掌,自然,这两掌是含有“挖肉医疮”的独特功夫的。
但煞是作怪,这两掌拍出,非但不如前两次般得心应手,身子反而被震得连连摇晃,几乎立脚不稳他猛地想起“地老”的话来:“若是对方的功力超过了你,则此种功力,功效全废!”
照此而论,这两侧的两人,功力竟都不弱了那首尾两人一见得手,互作暗示,倏又同时各自打来一掌,威力似乎较前更大宗钟不敢再用这种功夫了“霹雳八掌”中的第二招“旋转乾坤”向两侧分别打去这是他娴熟的一招,并且用了十成力道,威势却也了得,但以之对付这两掌,虽不逊弱,却也占不到上风话休烦絮,双方接对了六掌,宗钟这六掌之中,后面的四掌,全已使足十二成力道,但对方恰似一重强有力的弹簧,他十成力道,或十二成力道都好,对对方而言,好像无关轻重这下他可急了,忖道:“如果长此下去,便只这一排七人,就要将我活活累死了,我何不先行逃走,等见了‘卜二’夫妇再说!”
想到逃,不觉偷偷瞥了四周一眼,只见甘草远远站在一旁,玉面含笑,状至悠闲,裘大智则坐在她身旁调息养神,此外便再见不到旁人。
这只是眨眼间事。
那一排七人毫不放松,尽自一掌接一掌地连续打来,宗钟则边打边退,眼看退到可以一跃及墙的地方,霍地返身越墙循走。
耳听园子里面发了声喊,随即听到步履杂沓之声响.知是他们连袂赶来,瞥眼四望,幸好别无人马埋伏,只顾向前极力奔去。
路过“怡园”本待穿园而过,比较迅捷,又想到怡园巡守的人甚多,不要被他们发现了,便绕园疾行,顷刻已越过这座神秘的花园。
再跑片刻,正疾驰问,突然一座石碑背后,有人露头高叫道:“宗钟在这里!宗”
喊声没完,宗钟已抢到这人身前“天罡指”一指取了他的性命。
就因这声喊叫,四周也相继呼应,顿时喊声四起,甘草更是在后面频频喝问宗钟的去向,吓得宗钟如丧家之犬,没命飞奔。
他轻功不弱,狂奔了—程,后面甘草的声音已渐渐消逝,但四下的喊声仍此起彼落,宗钟虽不畏怯他们,却有点畏怯七人合组的排阵,因此每逢有人发喊,便改道奔行,渐渐地,看到道左的那一大片树林了。暗自喜道:“若能安然越过这丛茂林,便可说是脱离金光教的围捕了!”于是放慢脚步,鹭伏鹤行,遮遮掩掩,轻手轻脚,远远绕着树林边缘,向山下走去。
“宗钟跑到这儿来了!”这声音发自路边的一株大树上面。
宗钟待要上树杀死他,忽听甘草在后面大声追问,不敢停留,改向右面奔驰。
不过驰去不远,树上又有人喝叫,而甘草也循声从后面赶来,吓得他又回往左面,挨着树林边缘行走,以备必要时隐入树林之中暂避。
便在这时,甘草已循声赶来,只问宗钟现在哪里宗钟回头望时,甘草正领着三排人向他这面走来,便隐在林边一株树后面不动。
甘草一行多人,恰似见到一般,径直走向宗钟而来。宗钟眼看他们越走越近,再有一两丈,便当真会被发现,沉不住气,霍地窜进林中。
甘草发声娇喊,领着那三排人径向宗钟窜处追来,宗钟心慌,再又窜入树林深处躲藏起来。
宗钟牢牢记住方位,耳听甘草一行留在林外没走,便按着方位,向南面潜行。
林中树木或密或疏,明暗不定,他向南走了一会,忽然发觉自己又走回原来地点,心中奇道:“我怎么走回来了的?”
不想这时候林中忽然传出连声“嗤”响声,宗钟如惊弓之鸟,闻声大骇,却听甘草在林外娇笑道:“咱们走吧!老虎已经诱入樊笼,再也跑不了的了,等教主回来再说吧!”宗钟因有走了回来的经验,不由不信甘草的话,真气一泄,立时颓然坐地。
其实,宗钟入得吕梁山后的一切一切,全是甘草一手安排——只有宗钟在面巾中发现的那张白纸,才是唯一的例外。
要知金光教罗致的好手,多如过江之鲫,何至对付一个宗钟,尚须倾力而为?这其中自有道理:一则全金光教的好手,都已秘密离山;二则甘草行事稳练,她无必胜宗钟把握,不肯贸然出手,所以才利用宗钟脆弱的情感,先套出他此行的目的;然后再命裘大智裘大勇兄弟试探宗钟的真实武功;最后并预先妥为布置,以目前留下的武功差次的几名香主,和一些功力深厚的头目之流,合并组成七排,虚张声势,其实七排之中,就数第一排有点威力,其余六排不过是徒具形式而已。
宗钟老实可欺,于是四下的喊声,她自己循迹的喝问声,无一不使宗钟堕入彀中而不自觉,终于被诱进布置颇为奇妙的树林中去,无法走得出来。
宗钟困在树林之中,明知入了对方的圈套,走出树林的机会将是绝无仅有,但仍不肯就此死心,一个劲地在里面直转。
一转再转,每次都会莫名其妙地转回原地来,这且不说有时并且还似乎隐隐听到冷笑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他恼怒了!大喝道:“金光教的孬种们,咱们要么好好打上一场,用这种邪门鬼法子将我困住纵然捉住我,又算得什么英雄!”
不料得来的只是一片寂然,根本没人答腔,不觉私下忖道:“看来这林中的伏没定然相当玄奥,否则,他们如何会这么放心,外面连守望的人也不留一个?我今番除了束手被擒之外,恐怕很难有逃出去的希望了!只是他们为什么要这般对付我呢?是为了“万象宝录”
么?我并没有看到“万象宝录”啊!莫非是此番泄露了代“地老”查询“天荒”的行踪对他们有什么不利,而要杀我灭口?不会吧!我不过代人问一声罢了,说不说出来但在乎他们,何致于这么严重?然则是为了什么呢?他们擒住我之后将会如何对付我呢?死,我倒不在乎,如果要挫辱我,我那时只是一只等待宰杀的羔羊,便有天大本领也反抗不得,我又能怎样?”
想到折辱,脑子里立刻幻映出甘草那副阴笑的面孔,好像周身都起了疙瘩,不觉脱口叫道:“我不能这样!我决不能这样!”
声音虽然不大,可是那种坚决的语气,却不是任何力量可以动摇,可以屈服的。
既然不能这样,又如何善其后呢于是,他心中浮出了“死”的念头,他打算尽一切力量突围,万一不能如愿,便在绝望的前一刹自行了断,免得被擒受辱。
提起死,那一些前尘往事,不觉一齐涌上心头:“爹爹生前对我的厚望,如今已是失望了;还有娘,从小就失掉娘,长大了又跟爹爹不和,同时也因此弄得她父女不欢。好容易我母子相认了,但曾几何时,我这做儿子的眼见便要不屈而亡,从此她又将变得孤寂无依了!“地老”和尘玄禅师的眼巴巴盼望是白费了;英儿的一往情深;泉姑娘的酬恩以身相从,这些,无不令人感动。还有那位铁甲婆婆,为了我和英儿的安全,不惜被尘玄禅师打伤也不肯道出我当时的藏身处所,陌生之人而有这份恩情,尤其使人内疚不安!如今我这一死呀,多少人因我失望,多少人为我伤心!我我”
心冷绝望之余,不禁淌下几滴热泪来。
月亮,已经升得老高老高,但因林中枝粗叶密,偶然射进丝丝暗光,并不足以扫视全场,不过宗钟目力不弱,就这丝丝暗光,已能勉强观察出眼前五七尺以内的的景物了。
四周静悄悄的,只有微微的夜风,不时吹得树叶簌簌作响,越发显得冷清清的,孤寂寂的,甚而阴森森的,凄侧侧的。
宗钟踌躇林中,彷徨无策,那久已不闻的冷笑声音,突然又从左方远处传来。
宗钟闻笑大怒,正待喝骂,只听一个低微而清晰的声音在耳际响起:“别理他们,他们因为好久没听到你的动静而有意加以试探的。我此刻不便现身,你只听我的话,逢“松”左转,逢“柏”右转,一径向南行去,如此才有脱困的希望。”
听那声音,宗钟颇为耳熟,仿佛似曾相识,急切中无暇寻思,凝目望时,眼前便有一株柏树,于是放轻脚步,按照此人的嘱咐向右拐地去;不远处,又见路边有棵松树,遂再如言左拐。
于是,就在这么左一弯,右一拐地曲折前进着,进展相当迟缓。
也不知弯拐了几多次,冷笑的声音没有了,代之而起的却是连环的嗤嗤声响。宗钟弄不清这是什么声响,没去理会,但听先前那话声在耳边响起道:“试探你的人没听到你的反应,沉不住气,已用响箭禀报上面,说没见你的动静了,你放快点吧!”
宗钟心下甚是感激此人,果然走快了许多,但走不多远,忽然心下踌躇起来:“此人为什么要我向南走?南面不是向山里面走么?莫非这又是甘草的诡计,故意教这人骗我出去,对我下手?”疑念一生,不觉得大声问道:“喂!南面不正是向山里面走么?咱们为什么反而送羊入虎口呢?”声音中自然而然地显示疑虑之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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