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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石中玉姑娘,只觉其笑得甚甜,令人可爱,还不疑有他。
范氏夫妇,亦因宇文杰那么一问,也不禁绝倒。
施鸣玉收住笑声,一手指着掌中那撮兽毛,说道:“这,确是狗熊的毛,可是,不是真的狗熊,而是由人披着一张熊皮,冒充它来行事。你不看,这撮毛,干燥异常,一点不带油脂与腥膻气味,显然,是经过硝制了的东西,除了你这个傻哥儿之外,还能骗过谁来。”
众人均凑近再留神一看,果然不错,这毛是硝制过了的。
施鸣玉又就他怀中,将那小孩抚摸一阵,仍酣睡不醒,遂又说道:“这孩子,是被薰香蒙得昏迷沉沉,并非是睡觉。”
她随即进房,绞来一个凉水面巾,向小孩“天灵”穴上一抚。
不一会,果听得哇的一声大哭,他顿时惊醒过来,睁眼四张,见眼前围的一群,尽是陌生面孔,更吓得乱哭乱叫。
落少卿急忙派人,去三房送讯,那范吉甫夫妇,今晨醒来,不见了床上的娃儿,心知已被“怪物”掳去,那还有生还之望。
不禁抢天呼地嚎啕大哭,他一家人正闹个不可开交之际,一听得范大户送来此讯,两人马上收泪赶来,冲着宇文杰,打躬作揖地致谢,又向范少卿夫妇道扰不迭,然后,才欢天喜地抱着小孩走了。
宇文杰送走范吉甫夫妇,那施鸣玉即向范少卿,说道:“范庄主,那怪物昨夜受此一惊,今后不敢再来,也说不定。不过,应防患未然,它既然系由人乔装,则比较好办,入夜睡觉,于贴窗处,悬一块与窗口般大的湿布,可挡住薰香透不进来。另外,每家均准备刀矛器械,与足够人手,并抽派壮汉巡更查夜,一遇有异,即鸣锣示警,群出击贼。那贼人一看有备,自然不敢来犯。”
范氏夫妇闻言,连连颔首,表示对这套建议,全部采纳。
宇文杰转进厅中,向姑娘石中玉,说道:“石姑娘,你身体今天可曾痊愈,能否上路?”
那石中玉姑娘,既感这位商相公,英俊可爱,复喜那个施鸣玉,神采慑人,她在这一昼夜的短暂时间内,周旋于宇文,施两人之间,心头高兴已极,当下闻言,即娇声一笑,说道:“老早好了,我们走吧。”
宇文杰说道:“今天我们下一站的宿头,应在何处,你知道吗?”
姑娘杏眼上盼,略作寻思,随又说道:“今天如走的早,算来,当晚即可投宿奇峰关,但是,经过这场耽搁之后,恐怕是赶不到了。”
施鸣玉插口说道:“那有什么要紧,我们今天赶到哪里,就算哪里嘛。”
石姑娘只向她瞟了一眼,并没作声,她的心思,是说:“你这人,怎恁般识趣,说出的话,竟如此合我的心意。”
庄主范少卿,见他们要走坚留不放。
没奈何,这三人又在范家,领了一顿丰盛的早餐之后,才打马启程,沿着澧水上游,取道西北,向奇峰关联骑而去。
奇峰关,乃湘鄂两省西陲唯一口隘,过此向北,即系武陵山脉,再旁山前进百余里始系武陵山。
宇文杰等三人,虽马不停蹄的绝尘而驰,但因山道难行,无形中,前进的速度大减,这时,日已落山,夜幕低垂,姑娘石中玉,在马上呼道:“商相公,此去奇峰关尚远,今晚,已是赶不到了,且过此前进,即无宿头,记得这附近有座名叫洪家谷的小集镇,我们不如向那镇中落店住一宵,明晨再走吧。”
宇文杰在前将马一勒,扭头说道:“天还没黑嘛,就是走点夜路,我们赶上关去投宿,多好。”
那施鸣玉不由双眉一皱,嗔声说道:“你还是恁般倔强,夜间,关已下锁,我们人虽没什么关系,但这三匹马,怎么办呢?”
宇文杰一见这位美丽的未婚妻,又在发脾气了,当下,即服服贴贴地,说道:“好了,好了,石姑娘,你看洪家谷在那里,我们就去投店吧。”
复又前行,转过一处山脚,果见前面地势,稍形平坦,又见远处林间,炊烟四起,想正是乡人晚餐时候。
三骑来至洪家谷,见是个山地小镇,各行生意虽有,但景象似颇萧条,镇中仅有一家伙铺,可以住客。
宇文杰将马匹交给店家饲养,领着施鸣玉等,步进店来,见已有一人,正在座中,独自用膳,桌上放着一个长形包裹,内中显然是件兵器。
他只向那里瞟了一眼,径自入内。
店家将马匹送进后槽,转身迎着宇文杰等,招待晚膳,三人腹中,确实饥饿,虽然是糙米青菜,也吃得十分香甜。
这家伙铺,虽供客人住宿,但没有单身房间,只于店后,一间大房里,左右两边贴壁,各设有长榻一条,俗谓之“通铺”
上面垫着草席,另外备有蚊帐,每人一顶,如有需要者,即临时张挂,客人住宿,不分男女,只就各人帐中,头内脚外的,横在榻上睡觉。
宇文杰等三人见状,虽嫌设备简陋,但因这种别开生面的睡法,反觉得十分有趣。
临睡时,石中玉一想,自己是个女子,怎好睡在他们两个男人中间,遂先拣了左边的一顶蚊帐,钻进去,纳头便睡。
施鸣玉也不愿睡在中间,怕的是,挨着姑娘,易露马脚,遂亦拣了右边的蚊帐,向里一钻,连靴子也没脱。
剩下中间的,让给宇文杰了,他一看,没得话说,只好夹在二美之间,横身向榻上一躺。
石中玉姑娘,本想要施鸣玉挨着她睡,终因有点碍口,说不出来,今见宇文杰睡在身傍,心想:这也好。
店中另一客人,已在对面榻上睡了。
宇文杰一躺身床上,即肉颤眼跳,心神分外不宁,久久不能入睡,暗忖:“今晚,莫不是,将有什么大祸临身,而显此预兆?”
旋闻得一股兰麝般的气息,直扑面鼻,偏首向左探去,原来是施鸣玉的头,已伏近他的肩下。
适才所闻的香气,即系由她头上发出,心中不禁一荡,遂悄悄掀起蚊帐,凑上去,向她唇边,深深吻了一口。
他翻身坐起,已知对榻那个客人,刚出了伙铺,遂由枕边,将长剑摸在手中,轻轻下床,跟踪追去。
他追出镇外,听自左前方,隐隐传来一阵极轻微的衣袂带风之声,渐去渐远,急忙盯眼向那里一瞧。
倏见有条暗影,消失林中,忖度去向,似已入山。
他闪身离开村镇,两个起落,即来到山脚,一排疏林下面,正待举步,去追寻前面那人踪迹。
忽又听得当面山麓间,摧枝带叶,响起一阵寒寒之声,心头不禁一惊,忙隐身树后,以观动静,并提气行功,蓄势待发。
一眨眼,倏见当前一蓬矮树下,窜出一条黑影,停身坡前,状极蹒跚,在月色朦胧下,赫然现出一头巨大狗熊。
宇文杰见状,暗自咒骂,道:“今晚出来作怪的,又是你这鬼东西呀?”
他心念未尽,坡前那条黑影,忽刷的一声,快得如急箭离弦一般,跃下山坡,打从宇文杰存身处,飞掠而过,似取道向那洪家谷扑去。
宇文杰今晚,在敌明我暗,以逸待劳的有利情势之下,怎肯容对方脱出掌握,随即运出五六成真力,一招“云龙探海”由斜刺里向前拍出一掌,一下击个正着,只听得有人一阵闷哼,那条狗熊,也就地翻了几个跟头。
这时,身后一阵衣袂带风之声骤起,宇文杰扭头一望,见来的正是施鸣玉,石中玉两人。
遂扬声说道:“这贼已经被我击伤,你们尽管把它当狗熊宰,好了,我要入山救个人去。”
他交代已毕,即循着前面那去向,折身进扑,只一晃,顿失形踪。
他正兔起鹘落,登高跃下,拿捏方向,飘身急进之间,陡听自左前方黑暗里,隐隐传来一缕轻微的哼声,暗自一惊,急忙刹住身形,稍一打量,遂改道循声寻来,忖度距离,似不甚远。
他寻至一处岩壁下,果见草地间,依稀有团黑影,兀自哼声不绝。
倏见岩下那团黑影,稍一晃动,即出声喝道:“不准动,如再前进,我即与你一拼,同归于尽。”
这一警告,显然,系对宇文杰而发。
宇文杰闻声,黑暗中,知对方胸有误会,遂问道:“朋友,你可是今晚投宿洪家谷伙铺的那位客人,怎么着,受伤了?”
那人略现一怔,随又轻声一哼,后乃有气无力地问道:“尊驾是谁,可否先行赐告?”
宇文杰说道:“你如果是那位客人,我即系与你一房同住的嘛。”
那人呵了一声,状似歉甚,遂说道:“老弟,真对不起,适才多有冲撞,实出误会,请见谅!”
宇文杰问道:“你受伤了吗?”
那人说道:“我伤得很重,无法动弹。”
宇文杰亮起火折子一照,见那草间依岩而坐的,果是那位客人,面容惨白,周身是血,一口长剑,还依在身旁。
那人亦已看清来者,正系今晚与他同店投宿的,那个玄装少年,顿时疑虑全消,颔首为礼。
宇文杰擎着火光,蹲下身形,再仔细一看,见他口角有血,知那身上血迹,系他口中喷出的。
听他鼻息粗浊,微弱无力,显然内伤甚重,又见他左肩头,皮开肉绽,有三四寸长的一道血口,鲜血直冒。
他看的眉头一皱,即将火折子,交那人代执着,忙取出一粒雪莲丸,命他服了,又取出“八珍玉清散”为他敷法伤口。
解下那人腰巾,裹扎停当,遂灭掉火光,说道:“老兄,你贵姓大名,半夜三更,只身外出寻仇,究为何事?”
那人不由轻声一叹,说道:“在下,乃武当门下的长沙易昌福。”
宇文杰呵了一声,急又问道:“贵派有个傅九公,你可认识?”
易昌福说道:“那是在下同门师伯,他道号九宫真人,请问老弟,尊姓大名,怎的与他相识?”
宇文杰说道:“在下宇文杰,蒙那傅老伯不弃,与我是个忘年之交,易兄,今晚究竟遇着什人,伤得恁重?”
易昌福当下,唉了一声,说道:“此事说来,实在令人切齿,在下有一舍妹,于归大庸蒋家,不幸于上月病故,遗有外甥一个,今年刚刚三岁。不料三天前,半夜间,无故失踪,遍寻不获,经在下连日踩探,并蒙一位江湖前辈暗中指点。始悉有帮贼人,现落脚于这洪家谷背面的,洪岭坳山间,每晚化装成狗熊之类的野兽,使用薰香,四出盗取男女小孩。虽不明其用途,但想来,那能有什么好事,还不是伤天害理,要人性命,绝人根苗”
他顿了一顿,接又说道:“在下适才只身赶去一探,果发现那边,有间独立小屋灯光外射。当即窥出房内,有四个小孩,舍甥亦在其中,正打算破门而入,进去救人,忽由屋角间,闪出-个中年妇人,斜刺里,迎面劈来一掌。我突不及防,竟被击中,自知已受内伤,遂强自按捺,擎剑与她斗了几合,终因伤累,力不能支,只得撤身败退,另图救人之策。临走时,不料,又遭那妖妇刺了一剑,途经此处,慌乱中,竟一脚踏虚,摔下岩来,是以,伤上加伤,一时动弹不得”
他说至此际,又重重叹了一口长气,说道:“在下深愧技不如人,受伤后,自觉必死,不期遇着老弟,始得庆更生,此恩此德,当没齿难忘。”
说罢,又连连拱手不已。
宇文杰说道:“易兄,你内伤甚重,不宜轻动,可在此静坐,调息行功,以助腹中药力散布,等两个时辰之后,你鼻息粗浊现象,一经消失,即可无碍,我现在为你,去救那几个小孩。”
易昌福说道:“那妖妇武功,确属了得,老弟,你可要多加留神!”
宇文杰跃上岩石,依着易昌福所说的方向扑去,前进不远,蓦听得迎面山中,响起一阵急骤的金铁交鸣之声。
不禁大吃一惊,忖度那交手的,在这一时间内,除了娇妻,女友之外,决没第三人,因之,心头大急,随运起龙步云程的无上轻功,飞身而上。
他来至临近,即撇开正路,闪进道旁树林,暗中盯眼向当场一看,果见是施鸣玉,在一座独立小屋前的草坡间,正擎着长剑,运起由他所授的那套伏魔剑法,很生硬的与一个中年妇人,恶拼恶斗。
他一看,自己未婚妻的功力,实不及对方深厚,所恃的是,剑招神奇,一时尚不致落败而已。
他将赤索宝剑,擎在手中,正冷眼观战,蓦见那中年妇人,招出“白蛇吐信”一剑逼的姑娘,连步倒退。
她抽招换式,加力进逼,于剑光刃影中,忽听她高声向外一呼,道:“来的,可是石家”
宇文杰见施鸣玉形势危殆,救人心急,也忘记了江湖上群击朋殴,与暗地伤人之忌,急由林中,飞身穿出,快如轻烟掠人,一箭离弦。
那中年妇人,语音尚未落尽,他身悬空际,一招“风卷落叶”横剑一扫。
只听得“咔察”一声轻响,那具大好头颅,即脱离颈腔,飞出丈外,她的尸身,亦随之栽倒。
这时,忽又听得施鸣玉身后,有人一声惊呼,道:“商相公,你杀错人了!”
宇文杰不觉一怔,扭头盼去,见来人是姑娘石中玉,遂沉声问道:“石姑娘,你说的是杀错谁了?”
姑娘来至当场,一手指着横卧场中的尸首,哭丧着脸,凄声说道:“就是她呵!”
宇文杰不由面现愠容,说道:“石姑娘,近来四处掳劫小孩,那些伤天害理的勾当,尽是她所干,这种人杀之何惜,你究竟与她有什么关系?”
石姑娘说道:“她就是我干妈的女儿,荆三娘”
语音未尽,施鸣玉一把挽着她的左臂,急声说道:“石姑娘,快走,镇上起火了,我们去抢救那匹马,包裹要紧。”
宇文杰突闻石中玉,道出荆三娘一语,不由惊得急声问道:“噫!你说什么?”就在这一怔神之间,她两人已去的无影无形,抬头一望,果见山下,烈火熊熊的燃烧,忖度方向,恰是洪家谷那里。
那石中玉姑娘,也因所带的紧要东西,均放在店中,恐被火焚,将来没法交代,只得先将这头,荆三娘被杀之事,暂行放下,先赶回店去看看,再讲。
宇文杰当下,还不敢轻信这个妇人,就是那仇家荆三娘,遂自小屋里,取出油灯,将尸体遍身一搜,看有什么信物没有。
果然,由她怀中,搜出一面圆形铜质腰牌,就灯前仔细瞧去,见正面镌的是,武陵三元帮全衔。
翻转背面一看,赫然现出“内三堂一等香主荆三娘”等字样。
他见这个被诛的,果是仇家,精神不由一振,仰天一声清啸之后,忙寻着荆三娘的首级,钻进小屋,摆在堂前案上。
又自房中寻出一张白纸,以手指醮着首级上的鲜血,写了双亲灵位,四角又醮上血液,向壁间一贴,然后,冲着灵位,倒身下拜。
并一路祝告,道:“仇家二人,已诛其一,尚祈爹妈在天之灵,默佑孩儿,再去诛却那元凶荆元贞,以竟全功。”
他拜祷已毕,将房中正酣睡未醒的四个小孩,用被单轻轻裹了,抱出屋外,又将荆三娘的尸体,移进屋中。
寻出一捆稻草,盖在上面,然后,连灯带油,一齐倾倒草上,刹时,即浓烟四起,烈火熊熊的燃烧起来。
他闪身外出,抱起四个小孩子,扭头一盼,见火舌已燎上屋顶,料定不致中途熄灭,遂飞身来至易昌福躺身处,一看没人,不由大惊。
他立在当地,连声呼唤,旋听得岩壁转角处,有人应道:“是宇文老弟么,我在这里。”
宇文杰循声寻去,即见易昌福,正依在一处岩洞旁,向他招手,这时,天色已露曙光,看得十分真切。
他俯身钻进岩洞,将小孩向地下一放,打开被单,问道:“易兄,这四个小孩,谁是令甥。”
易昌福指着一个身穿红绸裤褂的,说道:“这个就是。”
他又连声称谢,道:“宇文老弟,真谢谢你,一举而救我舅甥两命,实不敢有忘大德。”
宇文杰说道:“易兄,何必如此俗套,你我虽非同门,却系道友,此微效劳之处,请勿介意,不过,你现在伤势,觉得怎样?能行动否?你舅甥二人,又打算如何启程?”易昌福说道:“蒙你舍药之后,较前好多了,请放心,料无大碍,我准备携着小甥,在镇上雇顶凉轿,转回大庸。”
宇文杰说道:“我亦因有要事在身,不能久留,只待将这三个小孩,交给店家,使其通传各丢失小孩的父母,前来认领后,即须启程。好吧,待我搀扶于你,一同回店。”
两人一步进伙铺,那店家即迎面说道:“宇文相公,你那两位同伴,今晨已经走了,留下你的黑马,和一封书信在此!”
随即掏出那信,向宇文杰手中一递。
宇文杰急将怀中小孩,放上长榻,折阅书信,写道:
杰弟弟!
昨晚,因寻你不着,始遭遇那妖妇,发生拼斗,实未料及,竟是我家仇人,嗣荆三娘伏诛,为便你行事起见,乃借机将石中玉引走,以免误会,又横生波折,所幸镇中那场火灾,并与我们无关。
今晨,我与石姑娘,再度入山,见那小屋已化为灰烬,妖妇亦尸骨无存,她虽睹景伤情,感叹不已,更耻其行为,有悖天理人道,但对你之手段,似颇不满。
不过,此姝秉性温良,资质纯厚,实为污泥中之青莲,亟宜敬之,不可失礼,盖伊不明我辈之立场与苦心耳。
今又与你不遇,料定有事羁身,我为消弭你们昨晚的那场不愉快的事件计,力促与她即刻启程,先入武陵山。
请放心,我处事谨慎,能临机应变,此行决可无虞,说不定,还与复仇大事前途,多少有点裨益。
我于沿途,均设有玉字秘记,你尽可暗自跟来,至要!至要!
信中末了,还划有一个玉字,他看罢之后,一时心头大急。
深恐娇妻此去有失,遂匆匆将小孩之事,向店家交代一番,即与易昌福作别,取道奇峰关,打马就走。
坐落武陵山东南一隅的丁甲砦,乃三元帮的总堂所在地。帮主虽有三人,但一切帮务,向系由大帮主仇元迪与二帮主王开元,分担主持,至三帮主嫫姆荆元贞,则从不过问帮中之事。
她近来,因得了一部“太阴箴言”的经文之后,索性移至武陵山西麓,小南海凝碧岩居住,潜心研习经文上的,一种阴毒武功——凝魂阴煞掌。
更对丁甲砦那里,不轻涉一步。
这一天,帮中有一名弟子,由一等香主,升任掌堂执事,荆元贞于参加开堂大典之后,傍晚即转回小南海。
当晚,她于凝碧岩前,设下香案,仰空行礼如仪,随由女弟子,用一条盘,托着一个刚勒死的小孩,放在桌上。
她一剑开膛,取出一具鲜血淋淋的小心脏,先饮罢一盏烧酒,然后,即将心脏一口囫囫吞噬,状极残忍,令人见之不禁毛骨悚然。
她噬罢人心,顺手一挥,从人又将那小孩尸身取走,她随又趺坐案前,按照“太阴箴言”经文,练气行功。
这时,凝碧岩前的气氛,显的分外阴沉,山风飒飒,树摇草动,此起彼和,恍如鬼鸣魅号。
那伫立暗中,待命晋谒的两位远客,目睹这一幕,酒咽人心的惨剧,只吓得混身毛发直竖,禁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荆元贞之所以如此?据说:在行功期间,于百日内,须生食小孩心脏百个,为的是:增强本身太阴煞气,与功力进境。
她对搜集小孩一举,十分慎重,特派女儿荆三娘,亲率心腹二人,专任其事,以防机密外泄。
不料,近两日来,女儿的音讯杳然,分外惦念,加上今晚,又肉颤眼跳,心神不宁,深虑荆三娘在外,出了什么差错。
她草草行功完毕,正准备转入岩洞休息,忽有一女弟子进禀,道:“鄱阳湖总舵的石中玉小姐来了,要晋谒帮主。”
荆示贞道声:“请进。”旋见有男女两人,直趋洞口而来。
姑娘石中玉,拜见干娘礼毕,又引见身后的一人,说道:“这位,是女儿的朋友,施鸣玉。”
施姑娘先还以为这位名震江湖的嫫姆,定是个老态龙钟,鸡皮鹤脸的鸠盘婆,今一见之下,竟大谬不然。
原来她,一头乌云高挽,貌若四旬中年,只眉宇间,蕴满煞气,不像个妇人罢了,当下,即忙闪步上前,躬身见礼。
荆元贞问道:“姑娘,你府上何处?”
施鸣玉见问一惊,忙暗收心神,强自镇定,含笑说道:“晚辈舍间,是浙江青田,现徙居江苏扬州,石姑娘,乃晚辈所认的义妹。”
荆元贞颔首微笑,道:“这没什关系,我年轻时,也颇喜扮男装。”
石中玉姑娘,不禁向施鸣玉瞟了一眼,暗自咒骂,道:“你这妮子,多坏,这几天,一路混充男人,占尽我的便宜,瞒得我好哇!”
荆元贞又冲着石中玉,问道:“姑娘,你千里迢迢,赶来见我,是有什么急事?”
姑娘说道:“干妈!那靳六哥,和我哥哥,均被人打伤了,而所伤他们两人的暗器,经认出,却是你的东西。”
荆元贞闻言一怔,急声问道:“是我的什么东西?”
姑娘随手掏出那两支响镖,向上一递,说道:“这,请看看,可是你的吗?”
荆元贞接过一看,俯首沉吟,半晌,才说道:“这东西,确是我的,但已多年没用,是谁的事,你们竟没发现?”
姑娘嘟着那张小嘴,说道:“来人出手时,系暗中行事,怎知道是谁?”
荆元贞轻声一叹,又说道:“你们可去休息吧,候你三姐回来了,好好的问问她再说吧。”
姑娘心头不觉-震,正待出声相告荆三娘被杀之事,倏见施鸣玉,向她暗暗使眼色,她-时不解,只得将说到口边的话,又咽回去了。
石姑娘正当欲言又止之际,蓦听得空中,有人一阵清啸,声彻云霄,直恍如九皋鹤鸣,古刹晨钟。
当场,除了施鸣玉,已心知来人是谁之外,其余众人,莫不大吃一惊。
转眼间,一阵衣袂划空之声过去,即惊鸿翩翩的,由凝碧岩顶,飞下一个人来,只见他,怒容满面,一身玄装,手擎长剑,挺身而立。
荆元贞一见来人虽是少年人打扮,但那深厚功力啸声,却令她全身一震,忙凝神打量着来人。
来人正是宇文杰,只听他厉声道:“你是三元帮三帮主荆元贞?”
荆元贞点头道:“不错!”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宇文杰斥道:“还先父宇文俊之命来!”
荆元贞咯咯笑道:“好!我就一并斩草除根,来吧!尽你所学上来吧!免得死后还做个怨鬼!”
宇文杰又厉声喝道:“我仅凭此一剑,要取你性命,不需另外什么武学。”
两人出剑交手,硬砍硬拼的继续搏斗。
这时,凝碧岩前,突响起了一支光带磷焰的火箭,上冲九霄之后,又接二连三,空射了两支。
两人又拼斗了百十来招时,荆元贞渐感强敌难制。
那宇文杰虽越斗越勇,但以到了百招之后,还不能取胜,心头也有点着急,忽然灵机一动,马上忆及了伏魔剑法的绝招——天象四式,遂起手就是一招“烘云托月”直取对方天庭。
又接演“分云拿月”与“踏云踢月”两招,分取对方中下两路,这连环三招,一阵击出之后,果然不同凡响,只逼得荆元贞,手忙脚乱,身形直晃,堪堪仅有招架之功,已失却还手之力。
这时,倏听得附近暗中,有个嘶哑口音,发话道:“好个天象四式,可惜,只现出三招!”
荆元贞,见对方突然变换了,如此凌厉无匹招式,不由心头一懔,也无暇顾及暗中那人的语言,究说的什么?
她正待起身凌空,想震碎长剑,以满天花雨的打法,来伤害对方,但因这柄断魂剑,乃心爱之物,如此做去,却又有点不舍。
她处此踌躇不决,难于果断之际,不料那宇文杰,恰于此时,使出了最后一招“象星拱月”
她顿感身外,展开了千百支锋刃,齐由四周逼来,方暗道一声:不好,忽又觉手中一轻,心知剑已折镝。
接着就是,两眼一黑,脑际一阵眩晕,摔倒尘埃,知觉全失。
这时,风雷之声顿息,宇文杰一步赶上,手起剑落,砍下荆元贞首级,就岩前原有的案上一放,只见他,双手抱拳,仰望空际,满面流泪,凄声说道:“爹,妈你们现在可好了”
语音未尽,即倒身下拜,伏地大哭。
姑娘施鸣玉,纵身赶至案前,与宇文杰并肩拜倒,她为的是,亲仇既复,要克尽子媳之礼。
那站在远处的石中玉姑娘,对当前情景,好似在做梦,只看的她,如醉如痴,呆若木偶。
宇文杰哭拜之后,立起身来,今以大仇已报,心头顿感一畅。
不禁又仰天一声清啸,似已将有生以来的胸怀抑郁,一吐无余,忙说道:“玉姐姐,我们走。”
所有武陵门下女弟子,因慑于刚才的那阵威势,个个早已吓得像条驯猫,见他二人要走,谁还敢上前相阻。
转眼前,两条黑影,已于昏黑暗里,消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