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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二更,寒风飒飒,细雨凄凄。
千秋镇上,一片昏黑,人们多已入了睡乡。
东北面一家大宅第,大门开着,大门外还有两只三脚架巨型纸灯笼,灯笼上各有两个扁形宋体字:“何府”
正有一个家丁模样的人,走出大门外,来灭烛收灯。
忽然听见有马蹄声,那家丁家看见有两个人牵着两匹马,走到大门前。
前面一人,二十岁上下,生得十分英俊秀逸,又带着温文儒雅;头带玄缎小皮帽,身穿深碧色花缎银鼠皮袍,外加深紫花缎一字背心,手中牵着一匹雄骏的黄骡马。
后面一人,二十岁不到,生得又是另一种清润甜俏,秀丽健挺,身穿深天蓝八团花段珠羔皮袍,外加深古铜色花缎一宇背心,头上也带着玄缎小皮帽,手牵着一匹枣红火骝驹;两人都空着钉底油帮靴。
这家丁不禁心中一愕,这夜晚阴雨中,哪里来的这两位卫蚧潘安似的贵家公子?
前面一人已停止脚步,向家丁拱手问道:“借光请问,贵处这镇上,有客店没有?”
家丁早被这照人的神彩慑住了,连忙躬身答道:“这千秋镇上没有客店,少爷,这里不是行旅歇宿打尖的地方,要末就得赶到县里去渑池县。”
那贵介公子道:“我们贪走路,过了渑池县没有歇下,到了贵地,不知贵府上能借宿一宵不能?”
家丁躬身道:“敝上倒是挺好客的,容小的进去禀告一声;不知二位少爷贵姓?”
那贵介公子道:“在下姓陆,后面的姓郁,我们从陕西来,要回汤阴县家乡,路过贵地。”
家丁一听,这贵介公子确是汤阴口音:“二位请进门里面侯一侯,下雨呢。”
两位贵介公子牵马进门,门内是一个窄长院子,家丁收了灯,关上两扇兽环黑漆大门,进来里面去。一会,那家丁跟在一个老者后面走出来——那老者约六十岁上下,面如马猴,两眼精光暴射,太阳穴稿高隆起,嘴上短短的苍白胡须,身穿短棉袄,系着腰带,腿上棉裤,脚上却是薄底快靴,显然是武林中人,手中一根大锅短杆旱烟管。
家丁在后面介绍道:“这是二总管。”
贵介公子刚一拱手,这二总管电光似的两眼,已经极快地打量了一下,又看见两马上挂着一剑一刀,立刻点头开口道:“二位借宿?那可以可以,谁还顶着屋子走路?可是没有合适的空房子,请二位在后花园画楼上委屈一下吧。”回头向家丁道:“领二位到后花园画楼去,先备酒饭,等一会老爷回来再陪客,不得怠慢。”
两位贵介公子再三道谢,跟家丁走,由这一窄长院子的右手小门进去,通过一道很长的甬道,到了后花园。
这两位贵公子,自然是武天洪玉玲珑!两人在潼关,买了新衣服穿起来,商量好,都改名换姓,不露自己身份,可以暗中查访一切,并且听听外面对金狻猊武天洪,和对玉玲珑吴培秀的批评。
改名换姓,叫什么名字呢?武天洪姓武,武和五音相同,把五加一成六,就姓陆。玉玲珑姓吴,吴和无同音,化无为有,就姓郁,她把武天洪的洪字借来,洪与红同音,由红而青,也叫郁培青;武天洪把她的秀字借来,索性把天字出头,用了古人的名字,叫做陆秀夫。于是武天洪变成陆秀夫,玉玲珑变成郁培青。
玉玲珑虽然也扮了男装,到底女腔还在,知道瞒不过明眼人,到不得已时,也不否认自己是女孩子。
二人跟着家丁,到了后花园。
武天洪渐渐看出来,情形不妙——花园很广大,有草地、花木、高树、鱼池、假山;凡是重要的角落,山石上,树杈中,都牢牢地装着许多小小的坚木架子,这些架子是做什么的?是安放窝弓弩箭的,虽然是空架子,并没有安放上窝弓弩箭,可是内行一眼就看出来,一切窝弓弩箭,都向着同地方瞄准,而所瞄准的地方,正是远远的那座画楼!这形势虽然险恶,但是窝弓弩箭,并没有上架,到处只见些空的架子,而且若是外行,根本不会认得那些架子,也根本不会去注意。
到了画楼的楼下,里面毫无灯烛,一片漆黑。家丁把二人的马,拴在楼前树下,武天洪玉玲珑,自己解下马背上的行囊和兵器,家丁已先进入画楼内,取出火种,燃明着一盏悬挂着的宫灯,领二人上楼,又把楼上的四盏宫灯都燃明。
这画楼三四丈长,一丈五阔,四面无壁,全是明瓦隔扇,家丁开了两扇隔扇,通通空气。
后隔扇望出去,前面是花园假山,高与楼上的地板相齐,从上面向下看,那些窝弓弩箭的空架子,一个也看不见,掩蔽得恰好。
画楼左右,都是山坡,画楼后面,却是十多丈高的绝壁。画楼里面,中间两张庞大的红木炕,有炕几、脚踏,上面铺的虎皮褥。四面散放着些直背椅和茶几,还有几盆菊花。
听见有人鼾声如雷,呼呼大睡着。
从鼾声听来,这睡觉的人,是有无比深厚内功的!但内功高深的人,应当是“龟息”不但毫无鼾声,而且仔细听去,应当似乎连鼻息都没有,这才叫做“龟息”这睡觉的人,既有无比深厚的内功,却又鼾声如雷。
武天洪和玉玲珑,刚一进画楼,就听见这鼾声,当着那家丁面前,不好凝神注意;等这家丁下楼去之后再说。这家丁还没有下楼,女仆丫环厨子都来了;女仆抱来两床锦绣的铺盖,丫环泡来香茶,厨子送来丰美的晚餐。
武天洪玉玲珑,大大方方地道了谢,对坐在炕几两旁大吃起来,吃完之后,掏了银两给赏钱。
家丁仆人都去了。
这才有时间辨别一下,那鼾声确实是有极深内功之人所发出来的;循声音望去,画楼左侧,就山壁下面凿了一间石室,露出人头大小的窗洞,鼾声由小窗洞中发出。
玉玲珑悄声道:“看一看去,要是好人被关在石室里,我们要把他救出来,要是坏人关在里头,我们应当和庄主交个朋友。”
武天洪道:“等三更以后,你去找两个家丁,点了昏穴,带上来盖在被里,代替我们睡觉,我们才可以出去看。我不会点穴,只有你去找家丁。”
玉玲珑笑了,两人铺了床,分在两个炕上,假装灭灯睡了,才全身钻入被中,只露头发在外——玉玲珑的头发,黑漆光亮,像一段玄缎。
这时,听见花园中,有极轻微的骚动之声,大约是有人在花园中,不知在做什么。
一会儿,又有人蹑手蹑足上楼梯来——显然是不会武功的人,若是会武功,何必上楼梯?一拔身就上来了。
看见楼梯口现出闪闪的一线火光,像是被布罩着的纸灯笼,从布缝中漏出的微弱光线。
上来的却是两个更夫,其中一人手提着孔明灯,一手遮蔽着灯光,走到玉玲珑的床前,用孔明灯向玉玲珑身上照了一照,照见玉玲珑的头发;又走到武天洪床前,也照到了武天洪的头发,两个更夫又悄悄下楼去。
这些,武天洪和玉玲珑,都在被缝中看了个一清二楚!听外面敲了三更的梆子。
四下寂寥,万籁无声!玉玲珑像幽灵似的起身下地,武天洪默默坐起。
玉玲珑妩媚的娇躯,轻巧迅疾地向后窗一闪不见!武天洪心中暗暗点头:今天的玉玲珑,已经不再是破大别山九关的玉玲珑,武力增高许多倍了!不到一盏茶时间,玉玲珑悄无声息地又出现在武天洪眼前,两手提两个粗男人,都如痴如醉,昏昏沉沉。
武天洪悄声道:“不行,这个人可用,那个人不行,是个秃子,没有头发,放在里面,露出秃头,不是破绽?”
玉玲珑一看,捉来的两个人,果然有一个是秃头,懊丧道:“把这秃子送回去,再另捉一个来吧。”
武天洪道:“不能送回去,一送回去就要走露风声,把这秃子塞在炕下面吧。”
玉玲珑把有头发的粗男人,放在她的炕,替他盖好被,只露头发在外。
武天洪下炕,把那秃子捉在手中,蹲身,正要向炕下塞进,不料炕下面,已经有一个人,正抬着脸,睁着眼睛看武天洪。
武天洪吓一大跳,几乎喊出声音来,定睛一看,不是活人,是一个人的上半身木刻像!这木像的雕刻手工,委实不差,真刻得神情活现,是一个狞恶老者,枣核脸,吊客眉三角眼,狮子鼻,一字口,上下唇稀疏黑胡,把一脸狡诈奸险贪婪的神态都刻出来了。
好在炕下面很宽大,一座半身木像占不了多少地方,仍然把这倒运的秃子塞进去。
武天洪把秃子塞进之后,再看看玉玲珑的炕下,也有一个半身的木刻像,只看见背面,却是个老妇人的模样。
为什么把一老头一老妇——可能是老夫妻俩——的木刻半身像,放在画楼的炕下?真是离奇得不可思议。
武天洪站起身,玉玲珑已经不见了。
片刻之间,玉玲珑又捉了个发昏的家伙来,这次是有头发的人了,放在武天洪的炕上,盖好被,露出头发。武天洪悄声道:“我炕下有人在看你呢!”
玉玲珑笑着轻声道:“秃子,昏的,不会看。”
武天洪道:“除秃子外,还有一个人呢”?玉玲珑惊道:“真的假的?”
说着,蹲身向炕下看去,也几乎吓得叫出来;又回看自己的炕下,也有个老妇人。
她偏要绕过去,看看老妇人木像的面孔。站起身一招手,两人带了兵器一同从后面隔扇出去,飞身向石壁,施展壁虎游墙的功夫,把背贴在山壁上。
玉玲珑悄声道:“那老头子木像,老头子本人我见过,那还是三四年前,我还小呢,在南京跟我爸爸练武,这老头子曾经去见我爸爸,先是很客气,后来吵架了,这老头子被我爸爸一顿臭骂,骂他江湖败类,把他赶走了,就是木像这个人。”
武天洪心中恍然大悟!可能就是这何家庄院的老庄主夫妇俩,两人既是败类,想必作恶多端,外面有不少仇人,不甘心于他夫妇俩,因此刻了两个木像,放在画楼上,仇人来寻仇,一进画楼,在花园中窝弓弩箭一齐向画楼发射,射死寻仇之人;这木像,就好比钓鱼的饵!当时来不及多想,也不敢再多谈,火速向鼾声如雷之处来。
果然是就山洞凿成的一间石室,只有一个小窗洞,人不能出入,武天洪扒在小窗洞口,向内望,昏然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但听到鼾声震得耳鼓发痛,鼻中闻到浓烈的酒气。
武天洪刚一扒在小窗洞口,鼾声立刻停止,里面有人惺忪含糊地低声问道:“什么人,是——是——武天洪吗?”
武天洪不禁骇然,此人武功多么高!睡梦中马上惊觉,而且能从气味和气候上,立刻辨别出来是武天洪!可是武天洪一听这人的说话口音,立刻以极低的声音答道:“陈年老酒吗?门在哪里?我救你出来?”
里面的人又作起鼾声,边鼾边低声道:“在你的左手。”
武天洪急招呼玉玲珑,向左手看去。
转过山脚,果然发现一个洞口,一人半高,却按上一扇铁栅栏门,那铁栅栏足有膀臂粗细,另有粗铁链大铁锁锁着。
铁栅栏内鼾声仍旧如雷,自然是假装的。
玉玲珑早拔出暗绿半透明威风宝刀,轻轻一削,削断铁链,武天洪用手托着铁链,轻轻放下地,然后用力微推着铁栅栏,不使它发出声音,打开了。
二人循鼾声摸进去,摸到一双空酒罐子,又摸到陈年老酒身体,也被铁索绑着,玉玲珑用刀割开铁索,扶陈年老酒,陈年老酒低声道:“这样就行了,我走火入魔,站不起身。”
武天洪道:“我背你出去!”
陈年老酒道:“不行,你们抵不过何老庄主夫妇,你们快逃吧;月尽之夜,自有人来救我。”
玉玲珑问道:“谁来?”
陈年老酒道:“十二天前约好了的,穷财神和周老气一同来。”
玉玲珑刚要开口,武天洪急抢着答道:“穷财神和周老气,都在外面等呢!”向玉玲珑道:“你快去牵马拿行李,在庄东北五里路我等你!”
玉玲珑急出洞去。
武天洪一手把陈年老酒拖起,扛在肩上,陈年老酒急道:“还有我的桌腿呢!”
武天洪就地上摸索,突然后花园中有人高声大喝,武天洪心中一急,恰好摸到三尺长蓝布袋,交在陈年老酒手中,飞身飘出洞外,疾施绝顶轻功:“浮光掠影”“捕风捉影”“立竿见影”毫无惊动,毫无阻碍轻轻易易地飞出庄外,疾向东北方面飞驰五里。
不到一呼吸时间,玉玲珑两腿分站在两马背上,飞驰而到。
武天洪惊问道:“敌人没有追?”
玉玲珑道:“快上马,花园的壮丁已把窝弓弩箭装好,都被我掌风震倒!”
三人两马疾向东北飞驰而去。
这才看出来,陈年老酒头发蓬乱,面目污垢,衣服破碎,打着赤脚。
他先开口问道:“你们俩又得异人传授,武功比我高得多啦!你说穷财神周老气在哪里?”
武天洪道:“老大哥,告诉你你不要难过,他们两位去世归天了!”
陈年老酒猛然一挣,从马上跌下来,右手桌腿向地上一点,一扭身,人平平坐下,敢情两腿残废了,不能站,只能坐,他厉声大吼道:“谁说的?”
武天洪急勒马下来,黯然道:“他二位是前三四天,在陕西武关归天的,仇人是侯朗儿,同时归天的还有海豹老三爹。九云龙、天心老儿、虎丐、王发,又受了终南妖道的暗器伤,高老二哥伤了心,落发出家,只有他的令尊吴煌没有受伤,敌人是彭雪姑,死在安息针之下。”
陈年老酒坐在地上,放声大哭,哭得惊天动地,哇!喷出一大口鲜血,昏倒地上,接着口角上跟着血流出来许多,咬碎了牙齿。
这里离何家庄不过二十里,何家庄院已有人追出,一听到哭声,都飞奔过来。
武天洪急把陈年老酒抱起,拾了桌腿,飞身上马,招呼玉玲珑,突然面向东南方向疾驰而去。
疾驰了五六十里,再改向东北。
陈年老酒苏醒了,他本是驼背,此刻更驼得重些,止住了哭,干涩冷硬地道:“好呀!武林四奇全都完了!你且说说看,详细情形是怎么回事?放着我陈年老酒不死,总有一天!”
武天洪道:“你怎么会走火入魔?”
陈年老酒道:“那不碍事,被何老贼点中穴道的;我已解了穴道,我还能返火归元。你且说给我听听!”
武天洪把详细情形说了一遍,又问道:“你怎么会被困在何家庄院?”
陈年老酒此刻似乎很正常,一点没有激动,也不再悲伤,答道:“潼关上的几个字,沈伯顽赛渊明,不是我写的;我知道,有一个出没隐现无常的老女魔头,叫做黎山老母,是她仿我的字迹写的,我起先不知道沈伯顽被劫的事。只是一向知道,峨嵋山有一包文书,落在赛渊明手里,赛渊明凭着这一包文书,挟制了峨嵋派二十多年,这文书,就藏在何庄院后花园里,我想夺回来还给峨嵋山,怕敌不过何家老贼,和穷财神周老气约好,到月尽夜要是没有见到我,他俩就来救我,想不到假装好意,殷勤款待我,我睡在一张有毒的床上,就昏去着了道儿。”
玉玲珑问道:“画楼里木炕下面,有两个木刻人像,就是何家老夫妻俩吗?”
她把两个木刻人像的状貌说一遍。
陈年老酒道:“那是赛渊明的像。”
玉玲珑急问道:“赛渊明就是何老庄主?”
陈年老酒摇头道:“不是,何家老贼是赛渊明的同堂。”
武天洪问道:“你怎么知道峨嵋派有文书在赛渊明手里?是什么文书?”
陈年老酒道:“别忙,天快亮了,找个地方歇下,给我身上收拾收拾,找几坛好酒,我都告诉你们。”
武天洪抬头望去,千里马的脚程真快,洛阳的城垣,已在曙光熹微中隐约出现。到了洛阳就好办,有九云龙的安隆镖局在这里,三人骑马,一齐到了安隆镖局。九云龙不在家,想是护送三人的灵柩,伴同东下了,副总镖头,双鞭无敌郑大光,正在局里,彼此都是熟人,连忙欢迎进来。
郑大光曾在两个照面之下,被玉蕊仙妃重伤,他武功并不高,可是极其能干有才,江湖熟,人缘好,有他来张罗照应,使武天洪三人,同回到家一样方便圆满。
在早餐席上,武天洪又把陕西武关一战,说了一遍。
郑大光一听终南妖道,已吓矮了三寸,又听到“一母”曾到中原,更大惊愕得说不出话来,听到九云龙中了终南妖道的鼠疫跳蚤,认为那还是运气好,诚如铁崖丈人所说:若不是海国三英现身当场,黑魔姑一到,休想有半个生还。
连陈年老酒也同意这种说法,若不是赵孟真赵仲善赵季美及时来到,所有的九云龙父子,天心老儿父子,包括李玄鹦武天洪,没有一个能活!武天洪听了,心中暗暗不服,赵孟真说过,凡是有姓有名的人,武功再高也看得见的,不见得九云龙天心老儿父子,再加上虎丐、李玄鹦玉玲珑和自己,斗不过一个黑魔姑,没有这种道理!不过黑魔姑出现之时,九云龙那些人,已受了伤,那自然又当另论。
当下武天洪又向陈年老酒,问起峨嵋派被赛渊明挟制之事,陈年老酒道:“海国三英传授你们的掌法,叫什么掌法?”
武天洪道:“叫赵氏掌法。”
陈年老酒摇头道:“不是,那是‘大钱塘十八掌’,皆因天心老儿以小钱塘十二渐独步武林,海国三英,不好意思用‘大钱塘’三个字,怕得罪天心老儿,其实大小钱塘掌,都是日月光华客流传下来的,大钱塘十八掌,又经过三英变化过一番就是了。天心老儿的刀法叫什么?”
武天洪道:“叫圣王刀法。”
玉玲珑惊笑道:“你倒又知道了?”
陈年老酒又问道:“九云龙的鞭法呢?”
这下武天洪说不出来了。
陈年老酒道:“那叫回龙驭鞭法。九云龙、天心老儿、虎丐,幼年时都被峨嵋崆峒昆仑天山四派剑术败过,他们三人结成义兄弟,立誓打败剑术,后来果然学得回龙驭鞭法、圣王刀法、风虎刀法,把四大门派的剑术,全都打败,就成了‘武林三绝’的响万儿,后来,有这么个师妹,一心一意要嫁九云龙,峨嵋掌门人含恨在心,用诡计阴谋报仇,硬把九云龙和他师妹的良缘,挑拨拆散了,九云龙本无此心,倒也罢了,他师妹存心报仇,就拜在峨嵋门下,当记名弟子,不到几年,峨嵋掌门人不明不白地死去,轮到这师妹当了掌门人,这师妹就是华阳夫人!”
武天洪恍然道:“那自然是这一些的记载,记在文书里,这文书落在赛渊明手中,是吗?”
陈年老酒道:“岂止是记载?还有许多亲笔信呢!这些文书一旦公开出来,华阳夫人就不能当峨嵋掌门人了!”
武天洪不平道:“为什么?峨眉派在华阳夫人手下,才兴隆旺盛起来的呀!她有大功,为什么不能当掌门人?而且旧掌门人破坏人家婚姻良缘,该遭报应,怨不得华阳夫人报仇呀!”
陈年老酒道:“最主要的是,华阳夫人不会剑术,更不会峨嵋剑;她是九云龙的师妹,也用的是回龙驭鞭法。不会剑,怎能当峨嵋掌门人?这件事,天下只有四个人知道:九云龙、华阳夫人、云鹤散人,我!我也是在何老贼家,看见那文书之后,才知道的。赛渊明和何老贼,当然都知道,如今你们也知道了,千万不必传出去!”
著名的大镖局里,都有自传的秘方,自酿的美酒,以为款待武林里上客之用。陈年老酒是四奇中的“酒”自然要把安隆镖局中的美酒,开出一坛来。
武天洪和玉玲珑,都不会饮酒,更分辨不出酒好或坏,只略饮一两杯;副总镖头郑大光,滴酒不饮,一坛美酒,全都便宜了陈年老酒。
他端过酒坛,放在面前,向玉玲珑道:“你陈大哥酒品可不好,三杯下肚,就要骂街,荤的素的,全都倒出来,怪不好听的,你看我露一手之后,请你有事。”
“请你有事”是北江湖上的口头语,就是请你回避,意思是代替对方说:“我有事,我要走了。”
玉玲珑笑道:“先看大哥露一手。”
陈年老酒驼着背,伸手到酒坛中,抓一把酒出来,酒在他手中,像一只琉璃软球,凝成圆形球体,半点也不从指缝中漏出!这全是一种至高的内力,把酒团团困在里面。
然后,这琉璃酒球,变成长圆的“大头酥”形状,纳入口中,一吸,吞咽下肚中去,手上一点不沾。
众人无不惊呼喝彩!武天洪道:“内功练到这种样子,就可以把掌风打出,使掌风变成长棍形,刀剑形,是不是?大哥?”
陈年老酒向武天洪瞥一眼,向玉玲珑连连挥手,叫玉玲珑“有事”接着,他放声痛哭起来!玉玲珑心中惨然,想劝,又怕陈年老酒撒村骂街难听,只好趔趄退出。
众人知道陈年老酒为什么哭,都纷纷开口劝慰,还没有说出一句话,陈年老酒痛哭着道:“想我们弟兄四人呀,就像一母所生的,我x他祖奶奶的十殿阎王,把我的三弟四弟夺去了”
下面越骂越难听,痛哭得眼泪鼻涕满面流下,一边又抻手抓酒,一球一球的酒向口中填进去,把桌腿向桌上一丢,打得菜碗菜盘四分五裂,哭着哭着又是一口鲜血吐出来,昏倒在椅上。
哭得在座各人,无不流泪,玉玲珑一人默默站在廊阶下,莹莹的泪珠,断了线似的落下,连忙取出香罗帕,抽咽着拭泪。
郑大光和武天洪,两人把陈年老酒扶到后堂,陈年老酒半昏半醒,断断续续地痛哭着骂着。郑大光点了陈年老酒的睡穴,这才在炕上睡着了。
武天洪和玉玲珑也分别歇了。
下午未末申初,被郑大光在房门外唤起来,武天洪玉玲珑一同起身开门走出,郑大光叹口气道:“陈年老酒不辞而别,走了,手指在砖墙上留下字,说是赶去护送三弟四弟的灵柩去,这位老前辈,两腿不能动,仍然是来去自如,全镖局没有一个人看见他走!”又是一顿筵宴,宴毕,武天洪玉玲珑道谢辞别上路。
有话即长,无话即短。武天洪、玉玲珑于路上非止一日,平安无事,来到了北京城。
天黑不及进城,在彰义门外客店中落宿。
店主人警告道:“你二位外乡口音,想是初到京师,带着刀剑,定然是两位练家。京师大地方,高手能人极多,你二位行客没有先拜过坐客,可千万别亮着刀剑在街上走,让高手能人看见了,误会你们二位耀武扬威,目中无人,怕惹出麻烦来。”
武天洪道:“有一位麟岩夫子,你知道吗?”
店主人摇头道:“小店里不熟悉。练武的人,凡是有名有姓的,不管住在那儿,一到打磨厂兵器铺子里一打听,没有不知道的。”
武天洪忽然想起,在京师一带,说“你”太不客气,得说“您”他道:“不瞒您说,我们真是初次进京,打磨场在哪儿,我们又不知道,还是劳您驾,请一位小二哥替我们打听打听好不好?要末请您随便给找个人,给他马钱,请他到打磨场打听一下麟岩夫子,成吗?”
旅客对店主人称“您”这是特别客气,店主人颇有受宠若惊之感,又见这二位少年客官,英俊盖世,裘马轻肥,岂是等闲之人?连忙诺诺答应下来。
第二早上起身,安安稳稳地吃一顿早点,店主人带了一个短衣精干的汉子来,店主人道:“小店里佣人去打磨厂,问遍了每一家兵器铺,谁也不知道麟岩夫子此公。直到三更天,小店雇的人出不了城,在城里歇,来了这位蔺爷,问谁打听麟岩夫子?小店雇的人就把这位蔺爷请来,和二位客官见一见。”
这人叫蔺贵,武天洪和他施礼相见,请坐下。那蔺贵一味盘问武天洪二人的身世来历,武天洪也不恼,一一详细告诉了他,并提到地灵星的介绍。那蔺贵到后来,态度客气了,请武天洪二人候在客店中,他马上回去,要辗转两道弯,才能通报得到。
蔺贵去了。
武天洪玉玲珑,在客店里干等着,到午末未初,刚吃完午饭,来了一个老者,五十岁上下,乘小轿赶来的,由店伙引到武天洪房间来,送上名帖,上写的是:“愚弟仲广尧顿首。”
武天洪连忙和玉玲珑迎出来。
这老者缎裘马褂,相貌清瘦,是个不会武功的老秀才书生,但一举一动,非常合规律,一点没有酸气,十分自然。进室内,武天洪要以晚辈之礼拜见,那老者坚决不肯,只以平辈之礼相见。老者道:“家严听见武兄吴兄,不远数千里而来,特命广尧前来迎接,倘如方便,即请二位兄台移玉,如何?”
原来这仲广尧,是麟岩夫子的儿子。
武天洪谦逊道谢一番,随即端正衣履,跟仲广尧出来,仲广尧仍乘小轿,武天洪玉玲珑各骑自己的马。
却不进城,从郊区走,小轿在前,走得不慢,半个时辰下来,却进了阜成门,到一条小街,一个普通人家的门前停下。
仲广尧请二人进去,在一间不太大的客厅中坐下。
早有仆人进去通报,一会儿,麟岩夫子亲自出来,在客厅中相见。
这麟岩夫子,看来近八十岁,老而仍秀,却似遥远的秋水浮云,天空的素珠清玉,五绺白髯,悠然飘拂,一见之下,有神仙的高雅,而没有神仙的奇幻,似乎非常平凡,却又在平凡之中,有高不可攀的神韵。
只穿一身素紫绸的丝棉袍,蔼然微笑,在敦厚温暖之中,显着和平的尊严,拱手笑道:“难得灵机道长,还没有忘了不佞,实在不敢当,二位万里风尘仆仆而来;礼为俗人而设,不拘常礼吧,请坐。”
武天洪玉玲珑,仍然以晚辈之礼拜见。
坐定后,仲广尧告罪退去。麟岩夫子微笑道:“不佞也很喜欢武学,行年八十,从不踏入江湖,不知二位远临,有何见教?”
武天洪道:“启禀老前辈,天洪窃不自量,每有除暴安良,昌明武学的宏愿,不知从何着手?如今有苗疆僮族的野人王夫妇,和四川松潘骷髅山白骨夫人,蠢蠢欲动,浩劫将临,不知能否事前防范,敬请老前辈指点迷津。”麟岩夫子笑向玉玲珑问:“你呢?”
玉玲珑望了身上穿的是男衣服,站起身福一福,道:“小女子和家师兄一样的意思。”
麟岩夫子微笑道:“野人王夫妇和白骨夫人,不足为虑,海内有三圣,海外有三英,都未尝袖手,所最可虑的,只怕阴山墨豹一出,无人能敌”
武天洪不觉失声插口道:“阴山墨豹?不是三百年以前的人吗?”
麟岩夫子未说完,武天洪中途插口,是很失礼的,但麟岩夫子并不在意,微微诧异反问道:“谁说是三百年以前的人?何所见而作如此说?”
武天洪道:“听家师海国三英所示,当年日月光华客,和天下第一媪,合著玄机武库之时,阴山墨豹曾暗踪在后,欲窃得玄机武库,日月光华客是三百年以前的人了。”
麟岩夫子莞尔笑道:“世传玄机武库棋谱,是围棋的最古最高的经典,作书之人,恐众人不服不信,故意托古,序文的年月,倒填三百年,不过想假托古人,使人信服而已。须知三百年前的围棋棋盘,是纵横各二十线,黑白共四百子;近百年来,才改成纵横各十九线,黑白共三百六十一子;玄机武库上的棋谱,全是三百六十一子的,岂是三百年以前的书?玄机武库棋谱,不过距今七八十年;玄机武库武学秘经,也同样道理,不过七十八年。那时阴山墨豹,正在少壮之年,武功已经高不可测,如今他还健在,已过百龄,据不佞所闻知,真本玄机武库武学秘经,即在阴山墨豹手中,故此阴山墨豹,武功已通天彻地,非人间高手,所能降服。往年阴山墨豹少壮之时,凶残成性,杀人如麻;万一再出,你们江湖武林,无噍类矣!野人王白骨夫人何足惧?”
武天洪问道:“倘或阴山墨豹再出,老前辈是否也如我佛如来,亲下地狱救人?”
麟岩夫子笑道:“有三圣三英,不佞何敢优先?”
武天洪听了,心中暗吃一惊,从这两句话听来,麟岩夫子的武功,怕不还在三英三圣之上?这两句话,意思似乎说:阴山墨豹再出山,麟岩夫子不敢“优先”先由三英三圣去抵敌,抵敌不了之时,麟岩夫子再出来,似乎有这意思在其中。
武天洪又问道:“赛渊明、鬼麻老五、侯朗儿之流呢?”
麟岩夫子摇头道:“幺魔小鬼,你足以平之。”
武天洪道:“晚辈正觉力不胜任。”
麟岩夫子沉吟着道:“不佞严于收徒,所收之徒,再不许涉足江湖;你江湖恩怨未了,自不能列入不佞之门墙,你二人难得进京,可在京中多盘桓几日,临行之时,不佞将有所奉赠。”
武天洪心中大喜,知道麟岩夫子一定要有什么武学秘笈赐给。
当下又谈些别的事,武天洪玉玲珑告辞,麟岩夫子也不留,亲送到中门,武天洪二人拜辞而去。
二人在京城中三街六巷玩了两天,第三天准备去河南伏牛山熊耳山,创立“壮武堂”上午,又写好拜帖,去向麟岩夫子辞行。
麟岩夫子留客,招待一顿家常便饭,饭后,取出一只手掌大的磁瓶,蜡封瓶口,给了武天洪,道:“这瓶里是毒药,切不可沾人口中手上,你二人可去南京,南京有一位沈伯顽,你把这磁瓶给沈伯顽看,可以获得极大的益处。”
二人收了磁瓶,拜谢辞行,仍由广尧送到客店。
下午,武天洪玉玲珑登上旅途。
却不是去河南,改去南京了。
一离开北京,二人又用上化名:陆秀夫、郁培青。
这一路上,都是万里平原,都市村镇相连,人烟稠密之处。武天洪玉玲珑,日行夜住,每到一地方,每宿一客店,总是引起很多人注意;二人容光焕发,神彩照人,衣着华贵,刀剑骏马,岂但是江湖中人,连平民百姓,也是眼光一新,眼界一开。
在武天洪玉玲珑二人锐利眼光中,常常看见许多武林中放的眼线人们,正派黑道都有,那些眼线,一见这两位英俊少侠,往往跟踪,落店之后,就向柜上打听姓名,一个叫陆秀夫,一个叫郁培青,那些眼线急报到上面去,上面听了这两个全然陌生的名字,江湖上从未听说过,并不怎样注意,反正平安过境,没有滋生事端,也就算了。
武天洪玉玲珑,把那些眼线看在心中,见他们那种一见武天洪玉玲珑,立刻紧张忙碌起来的神态,付之一笑。
自然,一般“观众”无不认为是一对少年夫妻俩。
这一点,武天洪心里有数,玉玲珑也感觉出来,她对武天洪更恩爱甜蜜,更恋情不舍。
千里马脚程快,离北京的第一天晚上,就到了大城,第二天晚上,到了宁津。在宁津北关外,一家客店住下。
这间客店附设饭馆,武天洪和玉玲珑二人,开好了房间,洗了面,同到前面饭馆吃晚饭,两人在一个座头,对面坐下。
武天洪叫了一小壶酒,一盘小菜,一斤爆牛肉,一斤家常饼,玉玲珑另叫她爱吃的饭菜。
正在吃时,武天洪无心之中,发现另外有一个大汉,浓眉暴眼,相貌凶恶,气候平凡,武功差劲,坐在玉玲珑身后左面一张桌上,面对着武天洪,对武天洪并不十分注意,低头只顾慢慢吃着,似乎是在边吃着边考虑什么。这人身旁,倚着一杆四尺短型钩镰枪。
武天洪却发现这大汉,也是一小壶酒,一盘小菜,一大盘爆牛肉,一大堆家常饼,和自己所叫的,不约而同。
更奇怪的,是酒壶酒杯,盘碗筷子,放在桌上的形状位置,和武天洪面前一式一样,右手酒壶酒杯,左手饼,前面两盘,一盘小菜在右,一盘牛肉在左,两人都是一样的摆法。
天下巧合之事多得很,武天洪发现自己和大汉相同,只微微纳罕,也不放在心上,自与玉玲珑边吃边谈。
武天洪本来只饮三杯,三杯饮过,把酒壶酒杯向左方推开。
不料那大汉,也正在把酒壶酒杯,向左方推开。
若是说他正仿效武天洪,倒不是的,那大汉并不注意武天洪,只是在独自低头想心思,一面吃着。
一会儿,武天洪吃完了,把空饭碗放在盛饼的空盘里,把酒杯放在饭碗中,把筷子放在饭碗上,推开些。那大汉也同样的,把空饭碗放在空盘中,把酒杯放在饭碗里,把筷子放饭碗上,推开些,取布伯揩嘴,武开洪此时,也正在用布帕揩嘴。
武天洪微觉诧异,稍稍注视那大汉,那大汉已经站起身,手中一些碎银子,放在酒杯里,提起短钩镰枪,忧郁地低头走出。
从武天洪身旁经过,足不停步,口中低呐道:“伙伴,二更半姑子庙聚会,别迟到!”
话未说完,人已走出店门,上了马,疾驰而去。
于是武天洪恍然大悟!玉玲珑悄声问道:“那点子说什么姑子庙?”
武天洪和玉玲珑站起身,走向里面客房店房里,武天洪笑道:“那点子是什么会里头的人,他们的会里,对于吃饭叫菜,碗筷的摆法,都有一定之规;我叫的饭菜和饭菜的摆法,无心之中,碰巧和他们会里的规矩,完全相合,那点子看在眼里,以为我也是他们会的人,因此他知会我,今夜二更半,到一个什么姑子庙去聚会,明白吗?反正没有事,空闲得发慌,我们俩一齐去走一走好不好?”
玉玲珑听见有事可做,不胜之喜,巴不得马上就到二更。她把店伙叫来,问道:“这里有姑子庙没有?尼姑庵?”
店伙想了想道:“西南二十多里,靠山东省的边界,有一个小尼姑庙,那地方冷静得很,没有什么人去!”
玉玲珑又问道:“就是这一处吗?还有没有?”
店伙道:“我们这宁津县,和尚庙倒有五处,姑子庙就有这一处,叫做慈云庵。”
玉玲珑打听到了,向武天洪瞥一眼。这时客店中,人声喧闹起来,有一家六七口全家旅行,投来这客店歇宿。这人家相当富有,都是乘大轿而来的,还带着丫环仆人,包下一个跨院,店伙忙不迭地去招呼。武天洪玉玲珑,关门灭灯,假装睡觉。
好半天,店中才静下来,深秋夜冷,一般旅客睡得都很早,外面邦子打二更,已是一片昏黑,万籁寂静。
武天洪和玉玲珑,身穿劲装,带上兵器,悄悄从后窗出去,但见四野昏黑,秋虫唧唧,寒风砭面,一切都沉沉地入了睡乡。
二人施起轻功,向西南疾奔。
二十多里路,少顷就到。
四望一片荒漠废田,衰草满地,四无人家,三五枯树秃枝,在深秋夜风中瑟缩着。
果然一片松柏林中,露出红墙。
二人刚一奔近,心知不好,迎风吹来血腥气。
大门紧闭着,上有“慈云庵”三字。
二人飞上墙头,刚向院中一看,武天洪轻叫一声,连忙退下,落在墙外!玉玲珑知道武天洪不好意思,因为一院中,纵横躺着六条全裸体的女尼死尸,每个女尼尸,都是那种可丑可羞的姿势。
玉玲珑一惊,轻呼道:“大哥,进去看看,不要紧,都是死的!”
武天洪不过猛然间一阵难为情,随后就想到事态的严重,如何能不进去查一查?他又越墙进来。
玉玲珑已落在院里地上,也不禁羞得连连啐唾!那些女尼尸,显然都被人侮辱过了,衣服袈裟,都扯成条条片片,硬脱下来的,丢在尸体旁一堆。
二人急在各殿堂匆匆巡视一遭,有两个尼姑吊死了,还有四个尸体,胸腹洞开,五脏被掏出,惨不忍睹。
这尼庵不大,只是一小四合院子,共有十三个女尼死尸,家具翻乱跌倒,想必尼姑逃命之时所碰翻。
武天洪道:“快离开这是非之地!原来我中了奸人的诡计!故意做那一套,把我骗到这里来顶缸!快走!”
说着,拔身飞纵出去。玉玲珑也急着跟出来。
两人疾奔七八里之后,玉玲珑诧异地问道:“那些尼姑全都是不会武功的人,为什么要把她们都杀死?看来并没有抢走什么东西,又不是强盗?”
武天洪道:“更不像有仇,看来像是采花魔头干的,那些尼姑都是年青貌美。”
玉玲珑挨近武天洪,微羞着悄声问道:“到底什么叫采花?采个什么花?”
武天洪道:“小女孩子不要问这些,反正不是好事,欺侮女子。”
玉玲珑藏在武天洪身后,两人向回慢走,她又问道:“我知道不是好事,是欺侮女子,但是为什么叫做采花?”
武天洪摇头道:“我讲出来,污我的嘴,你听进去,污你的耳,不谈这些。饭馆那钩镰枪大汉,故做成圈套,把我骗到这里来,然后埋伏的人一齐出现,硬指我是凶手,叫我怎样辨白?可是到现在看来,却又不像,并没有埋伏的人一齐出现,这是怎么回事?”
玉玲珑道:“他骗你到这里来,想被你发现凶案,你去报官。”
武天洪摇头道:“也不是,他为什么叫我二更半来,不可迟到?莫非叫我来救尼姑庙?”
玉玲珑道:“看样子,死尸都已死了两个时辰,在我们吃晚饭之前被杀的,钩镰枪大汉,自然不会是叫你来救她们?”
武天洪听到“被杀”两字,忽然问道:“用什么兵器杀的?地上没有血迹?”
玉玲珑诧异道:“怪了!没有外伤,也不像掌风震死的,掌风震死的脸上颜色灰白,那些死尸个个面色红润!”
两人谈着,脚下未停步,猛抬头,远远望见东北方,半天通红,像是有了火警!正是武天洪玉玲珑所住的客店,被大火焚烧!两匹千里马,已挣脱拴索逃出来。
武天洪玉玲珑飞似地赶到。
房屋已快烧了一半,四面人方始开始来救火,人声吵杂鼎沸,混乱奔走,还有身穿单衣的人,蹲在路旁颤抖,想是从火场中仓促逃出来的。
听见众人七口八舌在纷纷说着强盗,玉玲珑急去问他们,那些人道:“来了四个强盗,杀人放火,掳掠女人”
玉玲珑一听,掳掠女人,又是“采花”大约和慈云庵的凶案有关,立刻截住问道:“强盗逃到哪里去的?”
那些人众口同声道:“住东南方向去的,奔山东地界!”
说着,都对玉玲珑投以惊奇的眼光
玉玲珑急招呼武天洪,飞身上马,向东南方向,疾追而去。
武天洪在马上道:“我全明白了,那钩镰枪大汉,要在这店里作案,怕你我插手抱不平,所以做成圈套,调虎离山,把我们骗到慈云庵去。”
玉玲珑恨恨地道:“要我们在店里,他们就做案不成!”
奔下二十里,远远望见,前面像是有个孤独的房子,有微弱的火光闪着。
武天洪一打招,二人飞身下马,怕马蹄声惊动,飞展轻功疾奔而去。
四无邻舍的一座孤独房屋,深夜中闪着火光,十有八九是强盗在分赃,即使不是,也是一片可疑的火光。
武天洪和玉玲珑即奔到了,却是一座荒废的旧宅子,秃墙破屋,衰草乱砖,一片腐臭气。
二人飞身上屋,悄无声息,看见院中五个大汉,都是在凝神静听,木立不动,手中都提了不少东西,地上燃着半支残烛,还捆着两个女了,俯卧在地上。
五个大汉为首的一个,特别高长,手中拿着一只白玉匣,背上一柄三尖两刃刀;第二个却是玉玲珑破大别山,守第一关跪地求饶命的道士,当时玉玲珑放他走了;第三第四个人,面孔陌生,第五个就是那钩镰枪大汉。
那第一个高长大汉,似乎有极高的武功,其余的人都十分卑陋。
哦!原来那高长身材使三尖两刃刀的,是闪道神,也是大别山的!玉玲珑破大别山时,看见过巨灵神、夜游神、丧门神,就只缺一个闪道神没有露面,不想在此地来做案。
这些黑道上有名目的头子,通常谋财害命的案子,还不屑去做,显然闪道神手中的白玉匣,是个抢来的重要的东西!闪道神未及答话,武天洪二人正要现身捉盗,忽然听见这所破屋后面,二三十丈远处有人在雄厉地唱歌,唱着:“万里云天到海涯,千山吹满战场沙,西风易水何须论?铁骑金刀斩乱麻!”
这五个匪徒,陡然大骇变色,急低声互说着:“金狻猊来了呀!”
亡命似的四散飞奔逃走!手中东西,地上的两女子,都丢下了!武天洪大奇,是谁在唱我的歌?但他又感到十分满意,一发歌声,就使绿林黑道,闻风丧胆!正在注意歌声,一条黑影疾如闪电,随着未完的歌声激射而来。
却是侯朗儿!武天洪一见侯朗儿,心中火起,突然飞身一剑,迎面疾刺而去。
侯朗儿出乎意外地大惊,猝不及防,武天洪去势何等迅疾?任他侯朗儿身法多快,火急猱身闪避,已被武天洪慧星剑削下左耳,砍中左肩三寸之深,鲜血迸流。
侯朗儿在此一闪身之中,仍然能反掌疾抓,把武天洪衣后襟扯去二三寸长一条。
玉玲珑厉经无数次战斗,经验丰富,人也变得更乖巧了,此时却隐伏着不出,右手威风刀,左手两根安息针,蓄势准备着,在最有利的时机打出。
那知武天洪还未回身,侯朗儿已先回身,电光石火一纵,疾扑到武天洪背上,却扑个空。
侯朗儿已学会了八阵图步法,和桃花四娘子的遁甲步法,一连两三疾闪,躲开武天洪的剑和掌,却迎面把武天洪拦住,身边拔出断了尖的剑来,突然展开大罗天剑法!侯朗儿也用剑了,不但偷学去大罗天剑法,而且他手中的剑,却是华山玉蕊仙妃的湛卢剑,怎会到侯朗儿手中?剑尖又断折了?武天洪大惊:玉蕊仙妃出事了?当下心中更是仇火猛烈,提足十成功力,贯注剑刃,一招“开门见山”绝手,带左掌龙形一式,全力闪电杀去。
侯朗儿却使出大罗天剑法的“破浪乘风”剖开武天洪丹田真力的浪潮,乘掌风疾斩进来。
武天洪早料到这一手,却把玉玲珑曾使过的圣天刀法中的两招“一针见血”“满城风雨”借来使用,配上八阵图步法,斜侧里疾探侯朗儿的心窝。
这一手完全出于侯朗儿的意外,一声厉吼,丢下手中剑,拔空一丈七八尺,胸前早中了武天洪一剑,刺入一寸深,前衣割开上下一条大缝。
武天洪疾拔身追上空中,相去一丈四五尺,侯朗儿回身一抖,漫天牛毛细针飞来。武天洪一震真力,把近身的牛毛针全都震开,一剑疾向侯朗儿背后斩下。
侯朗儿空中一扭身,闪开一剑,二人同时落地,侯朗儿一掌正打中武天洪背上,武天洪全身一震,几乎失去知觉,疾倒卷身再拔起。
侯朗儿箭似的疾追,恰好武天洪剑锋指到,侯朗儿急闪,两人又同时落地。
距离玉玲珑更远了,玉玲珑得不到最好出手机会,她飞似的一现身,娇喊道:“五雷掌!”
这五雷掌三个字一喊的时间,武天洪和侯朗儿又死拼了十几招。武天洪听了,一下提醒,非用五雷掌不可,一掌就足可以毙敌。
他连闪七八次,呛啷,收了宝剑。
侯朗儿一听五雷掌,倏然变色,不敢再拼斗,撤身向南飞逃!武天洪正要追,迎面一条黑影一闪,一刀快逾电光石火,已砍到武天洪鼻前半寸。
武天洪疾侧避开,双掌齐发“砰”!爆出一团橘红色火焰,武天洪屹立不动,对方被震退一丈多。
此时定睛一看,却是彭清姑!武天洪大惊道:“你没有死?”
彭清姑厉声道:“我死了谁给我报断臂之仇?”
侯朗儿已不知去向。
武天洪道:“彭清姑,你听着,你此生再休想报仇了,我的功夫又比以前高好几倍,侯朗儿都被我连砍带刺逃走,把你一个人丢下,你一个人逃得出我们两个人的手下?”
彭清姑把脚一顿,厉声道:“拼!”
不料这是田土地,彭雪姑一顿脚,脚陷入土中有快一尺深,不但几乎跌倒,而且拔身不得,玉玲珑已闪电出手,乘势夺下彭清姑手中的弯月形苗刀。
武天洪道:“彭清姑你不要糊涂,你比我大七八岁,你胸量见识,难道还抵不上我?你改邪归正,就和你二妹一样,你蛮到底,就和彭雪姑一样。而且你的左臂没有断,现在不是你双臂俱全吗?”
彭清姑把脚从土中拔出,怒道:“谁听你花言巧语?我这左臂,亏得药王高二替我接的,你要我改邪归正,须答应我一件事。”
武天洪问道:“一件什么事?”
彭清姑道:“我当青龙帮主!”
武天洪大笑道:“原来你一心一意,就想当青龙帮主,那可以!我和李玄鹦都退出来,天下只有一个青龙帮,只有你一位帮主,行不行?可是再也不要为非作歹了,正正派派地做。”
彭清姑低头忖思片刻,抬头道:“就这么说定了,把刀还我。”
武天洪从玉玲珑手中,把弯月刀拿来,还给彭清姑,问道:“有四件事,我们弄明白一下,第一件事,你已经没有了左臂,药王高二怎么会把你的左膀接起来的?”
彭清姑此时,面色相当和平,答道:“我花一万两银子,买了一个苗姑,和我面貌相像,她把一条臂膀,卖给我一万两银子,药王高二先一刀把我左臂上面一段也斩去,又把那苗女的膀子斩下来,向我肩下一接,这三下手法,快得只有一眨眼工夫,随后度真气,打通筋脉,敷药服药,十天工夫就好,跟我自己的膀子一样。可是,药王高二忙中有错,砍下了人家一双右臂来接我左臂,你看。”
彭清姑把左臂抬起,左手伸出。
武天洪玉玲珑一看,好不顺眼!原来人的左手伸手,掌心向天,拇指当在左边;彭清姑伸出左手,掌心向天之时,姆指却跑到手的右边来,她两手同时伸出,两手心向天,两手的姆指都在一顺边,使武天洪玉玲珑忍不住笑出来。
武天洪赞道:“药王高二真是神乎其技!不过还是应该向你道喜。第二件事,侯朗儿又去华山闹过吗?他怎会有湛卢剑?”
彭清姑道:“去闹过的,被铁崖丈人打败了;这湛卢剑是假的。”武天洪道:“第三件事慈云庵十三个女尸,客店中闪道神劫宝放火,是怎么回事?”
彭清姑夷然道:“没有什么大事,是一个贪官污吏,带了一盒千年人参,闪道神要去抢,找我和侯朗儿撑腰。侯朗儿是见了女人就要好杀,这人也太淫恶残忍!”
武天洪赞道:“你这句话很对,足见你的人心不坏。第四件事,白骨夫人能教人武功吗?能出洞吗?”
彭清姑道:“白骨夫人被方山子禁锢一个甲子,并没有什么铁门铁锁,只凭一句话。六十年前,白骨夫人说,方山子如能在一百招之内打败她,她自愿十年不出门;方山子却说,能在五招之内打败白骨夫人,白骨夫人答应六十年不出,后来被方山子两招打败,白骨夫人依言六十年不出,但并没有说不能收徒,她就收了阴尸手陆氏一个,再有三个月零五天,就满六十年了。”
武天洪正色道:“侯朗儿我是决心除去他的!”
彭清姑点头道:“应该除去,恐怕你胜不了他,要是能找到黄毛精,必然能除去他。”
武天洪大喜,躬身长长一揖,道:“从今以后,我要尊称你一声大姊。”
彭清姑连忙福一福,滴泪道:“难得你这样宽宏大量,以前我哪里知道?只说是名门正派,捉到我们黑道的人就杀,一个不饶呢!你对我这样好,我心里好难过!”
玉玲珑问道:“彭大姊到哪里去?回大巴山吗?我们叫李玄鹦把大巴山让给你?”
彭清姑道:“我回巫山神女峰。”
武天洪道:“我去南京,你派人来收青龙帮,孙良干也让你,到时候,我会送礼道贺的。”
彭清姑再三道谢,荡着两只右臂,飞纵而去。
武天洪玉玲珑急把地上两女子解绑,听见远处人喊马嘶,火光照耀,知是追兵到了,急向玉玲珑道:“客店火烧了,我们的衣服银两都没有了,又没有替他们捉到强盗,走吧,赶到泰山,杨海帆大哥在泰山当掌门人,我们就好办。”
玉玲珑依言,两人连夜赶路。
直到天明,两人身上只有些银渣子,买馒头充饥,又上马赶路,下午过济南府,也无法耽搁,把身上最后一点钱,买了渡船,渡过黄河,亏得千里马脚程快,赶到二更过后,总算到了泰山,一天差不多没有吃东西。
杨海帆恰好在家,相见大喜,连忙备饭。
泰山派掌门人,在第二次南京擂台,死在大混乱之中,由三圣当场决定,以杨海帆暂代掌门人。
武天洪玉玲珑饱餐一顿,杨海帆已叫人拨出卧室,一同到武天洪卧室中叙阔,彼此叙述南京大乱时别后之事。
渐渐说到陕西武关之战,海豹老三爹、穷财神、周老气,都故世升天,杨海帆也十分叹息。他道:“赛渊明不除,天下大祸不止,我来接掌泰山派,什么都没有;你猜怎么样?泰山派的大印‘东岳令’,一切符节令箭旗,全都落在赛渊明手中,他派人来要挟我,如若我肯跟赛渊明同心合意,那末泰山派印令箭旗,只由他保管,我随时用随时到他约好的地方用一下;如若我不和他同心合意,他将凭印令箭旗,另派别人来当掌门人,你看这事多不好办!”
武天洪问道:“你怎样回答他?”
杨海帆大声道:“我都不要了!另外刻大印,另外制造一切信物!可是,泰山派的门徒,还是服旧的信物,不服我这些新的信物;我火起来,呸!我说!我说你们爱来不来,不来泰山,到赛渊明手下当喽-去吧!我这里禀明师父,开始广收门徒,壮壮门面,成新泰山派,你猜怎么样?马上就有赛渊明的人,前来拜门投师,来卧底了!被我捉起来一顿好打,兜屁股一脚踢下山去。可是,我焉知还有我不知道的卧底呢?老弟你看怎么办?”
武天洪道:“这很容易,凡是带艺投师的,都要当心,慢慢暗中考察;完全不会武功,初来学的,也许好些。”
杨海帆道:“带艺投师的人很多,还有一个老头,武功已经算平常江湖的一等一了,也来投师,此人人貌似恭顺,我看倒有点心怀叵测,明天你见一见,替我分辨一下。”
武天洪问道:“这老头原是谁的门下?”
杨海帆道:“这人叫何超然,河南人,北邙山的门下。”
武天洪惊道:“千秋镇的人?我们在他家住过,从他家里把陈年老酒救出来的!千秋镇正在北邙山附近,那是赛渊明的同党呀?可惜那天晚上,没有见到他。”
杨海帆道:“准是他吗?他已来此地半个多月了。”
武天洪一算日期,半个月,是在陈年老酒被捉之后,武天洪投宿救出陈年老酒之前,就是说,这何超然老头,捉住陈年老酒之后,就来泰山拜门投师;武天洪救出了陈年老酒,若不是何家庄院派人送消息来,何超然还不会知道。
武天洪道:“我这就去看看他,他正在睡梦中,绝不会把他惊动醒了。”
杨海帆领武天洪,走过两重院子,到第三个小院,在院门口外,悄悄向小院里第四间屋子指一指。
玉玲珑也跟来,和杨海帆都停止在小院的院门外面,武天洪一人悄无声息地走到第四间屋子的窗外。
用口津湿破窗纸,露一豌豆大小的孔眼,一眼向内窥看,看见床上睡着一个人,面朝里,头发苍白,盖着被,帐子都没有放下——江湖上的习惯,凡是提心吊胆之时,帐子多不放下,以便出来方便。
枕头下,压着一件兵器,只看见枣木单柄,不知是什么兵器。
武天洪窥看了一会,看不出道理来。
床上那人微微转动一下,武天洪突然改变嗓音低声厉喝道:“起来!陈年老酒在此!”
床上那人陡然一震,迅疾伸手握着枣木单柄,刚要翻身坐起,大约是分辨出来不是陈年老酒,连忙又装做无事,手缩回被中,静止不动。
武天洪悄悄退出小院外面,向杨海帆点头道:“正是他,一听陈年老酒来到,猛然一震,若是别人听见陈年老酒来,只会茫然诧异,不会震惊。”
三人向回走,杨海帆叹道:“真烦心,明天好言打发他算了,懒得怄闲气。”
武天洪愕然道:“这是一个活宝,怎能把他放走?第一要叫他把峨嵋派的秘密文书交出来,第二要叫他协助我们捉赛渊明呀!怎能把他放走?”
杨海帆沉吟道:“把这何超然扣在这里,作为人质,是吗?那名门正派不当如此作法。”
武天洪大笑道:“如今江湖武林中,已经没有了名门正派四个字!说名门,没有人能除去血淋儿,更不敢碰一母三姑;说正派呢,凡是受赛渊明挟制的,都有不可告人的隐私,握在赛渊明的手中,成什么正派?地灵星说得对,水晶球一但公之于世,名门正派全垮了,正是这道理!大哥,三圣的门下,要敢作敢为,西岳华山派,杀死了血琳儿,东岳泰山派,除去了赛渊明,新的武林开始了,多么出色!”
杨海帆道:“话是对的,怎样做法,让我再想一想。”
武天洪道:“这还想个什么?你不干,把何超然交给我带走!”
杨海帆道:“那最好,可是我望你不要非刑逼供。”
武天洪笑道:“我在旅行之中,哪里有地方和刑具?我也不会那么俗气。我只叫他解开裤带,裤带交给我,叫他两手提着裤子,跟我走一千里路。他要逃,两手提着裤子跑不快;一放手,裤子落下来缠了腿脚,跑不开,他半点法子也没有,只有乖乖地提着裤子跟我走一千里路。”
杨海帆不禁大笑,玉玲珑笑道:“好缺德!我怎能跟着你走呢?只好远远跟着。”
武天洪笑道:“放心,他一听我这法子,自然害怕投降的!”
杨海帆道:“既然如此,你刚才打草惊蛇,怕他今夜私逃了,我派人去守着他。”
杨海帆急去了。
武天洪向玉玲珑道:“那些江湖老奸巨猾,对人外面是一套,心里又是一套,你这些时候看出来了吧?我不是指何超然,我是从杨大哥的话里,看出华阳夫人,当我们的面,说是要清理四川省,哪里有这回事?她去见铁崖丈人,一定是赛渊明鬼麻老五以及一母三姑等等,暗下联络峨嵋派的弟子,要驱逐不会峨嵋剑的华阳夫人,华阳夫人才去找铁崖丈人商量应付的法子,彭清姑侯朗儿,为什么要千里跑到直隶山东来?专为抢劫千年人参吗?不是,也是要联络泰山派的旧门徒,来驱逐杨海帆。他们要是成功了,峨嵋和泰山,都将属于一母三姑的一系了,明白吗?”
玉玲珑道:“我明白,华阳夫人说是要清理四川,其实是要清理那些和一母三姑联络的峨嵋门徒,华阳夫人说要把掌门位置传给下一代,其实是她在不得已时,只好把峨嵋让出来,是不是这样?”
武天洪道:“你猜的一点不错,可惜我老是当时不明白,事后才懂得,这块叫做‘事后诸葛亮’!你回去睡吧,明天要翻案呢,审讯何超然。”
黑夜中,在鲁南山地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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