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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 四人目睹这奇异的景象,不禁为之一怔!

    瞬际,这盏奇怪的红灯已飞翔到三人跟前六尺远的地方,忽地一顿,空然折转向来路荡了回去。

    宇文彤冷冷哼了一声,毫不犹豫举步随着红灯前行。

    康、易、葛三人不敢怠慢,紧紧随在宇文彤身后。

    行行复行行,也不知走了多远,飞翔在前的红绫宫灯骤然停止不动,四人脚下也随之自动停止。

    只听那清朗语声又再次响起,道:“沿壁而行,遇涧即到。”

    宇文彤等四人闪目望去,只见一片排云峭壁之下,正有一条崎岖羊肠小道,通往前面。

    四人互相望了一眼,仍由字文彤在前,康泽、葛青霜两人居中,易晟断后,边戒备着边向前行。

    时近四更,山高雾重,月色更为迷潆。

    宇文彤忽然停步,一指前面,道:“此人甚显雅趣,也亏他能够找到这种地方来过隐士生活。”

    康、易、葛三人闻言趋至宇文彤身旁,放眼望去,只见数尺之外,横隔着一条深涧,深达五六百丈,其下洪流滚滚。

    两崖相距,大概有五十余丈,在深涧对面,展现出一片数亩大小的平崖,在丛丛翠竹之中,隐现茅舍数间,里面透出萤萤灯火。

    看样子这位隐居山林的武林奇士,正挑灯候客。

    但两岸相距如此宽广,却无横渡之物,葛青霜不由讶然道:“这深涧又深又广,如何过去吗?”

    宇文彤接口道:“此人既能飞渡过去,我们就也能过。”

    易晟一旁端详了半天,这时接口道:“一个人轻功再好,要想毫无凭藉飞渡到对岸,也是绝不可能,除非是身怀‘凌空飞摄’的绝世奇学”

    话刚说到这里,蓦听有一声朗笑道:“涧边草丛之中,备有飞渡之物。”

    百丈之仙空人迹,发话的人显然是以“千里传音”绝艺把话渡送过来,这门极难修习的神功,最少也需要三十年的时间,方能习有所成。

    四人依照所示找去,果在深涧边的丛草中,找到数十片石块,易晟俯身拾取了一片,大家一看,这石块大若手掌,厚仅五分,似经人工修磨而成。

    易晟哈哈一笑道:“抛石垫脚,飞渡深涧,既安全又省力,这倒是最佳妙法。”

    葛青霜一笑道:“如此就请易帮主以石作镖,由我先来试一试。”

    易晟笑道:“我看这等大号暗器,还是请康兄施展吧?”

    康泽呵呵笑道:“易兄倒会推卸,不过兄弟也有多年未曾使用暗器了,日久年荒,不知是否尚成。”

    说话之间,就草丛中拾了四五片石块,略颠了颠,转对葛青霜道:“葛姑娘请注意!”

    话完,双手一翻,由掌心各施出一片,并排向上斜升而去。

    容这两石块升至空中一丈五六的时候,康泽突地双掌并着向外一拱,迅捷发出其余二片,去势奇快,眨眼追上先发二石。

    四石相击,发出两声轻响,突见四石片同时迅速下落。

    当四石片坠落比崖岸略低时,怪异之事立见,四石片忽由下往上翻起而成为一线,每片相距数丈。

    慕青霜香肩一晃,疾逾流矢,飞掠而出,左脚尖正好落在最后一块石片上,一提气,脚尖一点石片,二次纵身前探。

    那石片受力往下一沉,只不过沉下尺余,忽又斜斜升起,而且迅速向前射去,转眼间超过前面三片。

    这时只见葛青霜如巧燕掠波,由石片上飞渡而过。

    这种打暗器的手法,奇特而神妙,连宇文彤也为之钦折不已。

    四人渡过深涧,奔向茅舍。

    就在四人快到茅舍的时候,那屋门“呀”地一声打了开来,一位神态出尘,貌相奇古,白发长髯的高大老者当门而立。

    四人中,易晟疾快越前,抱拳一礼,道:“我等打扰了前辈清修,尚望海量包容。”

    那老者正是三十年前,誉满江湖的“一灯红”太史珏,闻言一抚垂胸的长髯,朗朗一笑,道:“老朽隐居在此已有三十多年,早被世人遗忘,我这天心坪更是从未有人来过,今宵你我相遇,也算是自此有缘了。”

    说完,举手让客,四人不意对方以礼相待,当下也不再客气,同入茅屋。

    那茅舍一排三间,一甲两暗,屋中家俱全是就地取材,以竹木制成,左侧屋角的竹架上,堆满了书籍。

    而右边墙壁上,却挂满了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红绫宫灯。众人进入屋内,宇文彤目光顿时被正面竹壁上,悬挂中央的一幅丹青吸引住了,茫然呆立当地。葛青霜正好紧靠在宇文彤左侧,目睹斯情,立时察觉到其中有异,急忙随着他目光望去,只见那幅丹青之上,画了一个云鬓高堆,貌似天人的黄衣女子。

    女子善妒,这一发现,她不由疑窦丛生,只觉一股无名酸意,立从心底泛起,娇靥也变了颜色。

    他二人这种失常的神态,首先被太史珏发觉,当下微微一笑,道:“两位是否觉得我这屋内的布设,有些不伦不类?”

    宇文彤闻言一惊而觉,急忙收回目光,脸上微微一红,接口道:“哪里,哪里,晚辈乃因一时为一桩意外之事所惑,失礼之处,尚望老前辈见宥。”

    太史珏一面让座,一面含笑说道:“小兄弟为何事所惑,可否对老朽一言?”

    宇文彤入座后,目光再次一瞥高悬壁间的那幅丹青,说道:“老前辈请恕晚辈冒昧,有一事敢渎清神,向老前辈请教。”

    太史珏奇诧地望了宇文彤一眼;但口中却笑着说道:“小兄弟尽管发问,老朽必定知无不言。”

    宇文彤神色庄肃地问道:“这壁上丹青,想必是三十年前之了?”

    太史珏讶然问道:“小兄弟莫非见过画中之人?”

    宇文彤默默注视着画中少女,心道:“这少女连眉目间的神韵,都与千幻迷宫主人毫无二致,虽然事隔三十年,画中人至少已年四旬,但一个内功精湛的人,看去自然比实际年龄较轻,何况天下往往有着很多巧事。”

    当下,缓缓说道:“晚辈所遇之人,实酷肖画中少女”

    太史珏神情立现激动,但不知何以突又黯然叹道:“空山纤情三十余载,不想一提伊人,立即失态,倒使诸位见笑了。”

    随又问宇文彤道:“小兄弟是在什么地方遇到她的?”

    此老想必对画中人情怀难忘,是以宇文彤只不过说出所遇之人酷肖画中人而已,但他语意之中,已然直指为她。

    葛青霜这时也目不转晴地紧看宇文彤。

    宇文彤略一思忖,随将被陷在千幻迷宫之详细经过说出,其中却隐起绝色丽人对他挑逗之事。

    葛青霜听完之后,那娇艳的玉靥上,突又浮现出春花般的笑容,她这种心理的变幻在场的人谁都没有注意到。

    太史珏听完之后,仰望屋顶,久久不发一言。

    这时屋内显得宁寂已极!每个人都在盼望着他的回答,是!或不是!终于,太史珏收回目光,低声叹息道:“是她,想不到她的性情一变如此,竟以千幻为号,开宗立派,但错在谁呢?”

    宇文彤极欲多知道些千幻神妃的身世,当下接口问道:“老前辈能否相告?”

    太史立朗声说道:“诸位既欲知道她的身世,老朽自是知无不言。”

    随见他一整脸色,缓缓说道:“她!正是方才诸位曾谈起的武林至尊‘一皇’的掌上明珠慕容慧,这位名重江湖的女中英杰,不但武功极高,而且性情温柔,美似天人,是以追求她的江湖侠士,多如过江之鲫,但她却钟情于她父亲门下惟一传人。”

    众人听到此处,忍不住齐声问道:“谁?”

    太史珏神情黯然,接道:“此人复姓季孙,单名一个瑜字”

    宇文彤诧然接口道:“是恩师他老人家!”

    太史珏微现错愕之色,道:“小兄弟是季孙兄的传人?”

    宇文彤恭谨地答道:“晚辈是六年前投在恩师门下的。”

    太史珏继续往下说道:“季孙兄虽然才华绝代,但人已接近中年,加之他有感于师门恩重,故平时对待慕容姐妹,可说是尽是长兄照顾幼妹之责,至于慕容慧对他的情意,却被误会为是幼妹在师兄面前撒娇

    但她表兄却在暗中单恋着她,有一次她到外婆家中作客,她表兄忍不住向她表达爱意,但却被她坚拒了。”

    葛青霜心中已猜出这表兄是谁,口中却仍然问道:“不知她这表兄是谁?”

    太史珏道:“此人就是老朽,当时老朽在想,谁个赢了她的芳心?等老朽得知是季孙兄后,心中好生不悦,立即约期季孙兄在一处隐密地方比武,季孙兄虽不愿意,出言推辞,却受不住我再三相逼,终于应约前往。”

    宇文彤道:“有没有其他的人在场?”

    太史珏道:“没有,但老朽却在激战了半个时辰之后,方受挫令师一式怪招之下,事后,他却友善的问我约他比武的原因。”

    宇文彤接口问道:“老前辈告诉了家师?”

    太史珏颔首道:“自然告诉了,而且我发誓在想出破解那怪招的方法时,还要与令师重新较量,那知这一招却使我苦想了三十多年,方始想出。”

    语声略顿,目光微扫了壁上红灯一下,又道:“在我隐居到此间前两年的一天晚上,突然接到一盏小巧精致的红色宫灯,灯上附了一张纸条,说这宫灯乃是她(指慕容慧)亲手所制,专为酬谢我对她的情意。”

    众人这才知这位武林前辈何以偏爱红灯之故。

    这时,一个奇怪的意念突然在宇文彤脑际一掠而过,当下开口问道:“慕容老前辈除被人尊称为千幻神妃外”

    太史直接口道:“千幻神妃的名号乃是在老朽隐逸之后的事了,当年江湖上都称她‘玉蕊香妃’。”

    宇文彤暗中不由叫声:好巧呀!真个是踏破铁靴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下山之时,恩师曾交一个密封的锦囊,吩咐自己在遇到叫玉蕊香妃的女人时,才能开看,自己正愁不知何处去找此人,不想今宵却意外获此讯息

    正自心中思忖之际,耳际间忽听太史珏朗声笑道:“小兄弟既是季孙兄的传人,老朽有一言冒昧,不知当不当说?”

    宇文彤微愕道:“老前辈有何事指教?”

    太史珏淡淡一笑,道:“时隔三十多年了,季孙兄的神功想必已通与化,惜我两人均立下了重誓,不再重现江湖,彼此重较武技已是无能,你既为他的唯一的传人,季孙兄一身不世绝艺,自当全部传授与你,今宵且由你代替季孙兄赐教几手,也好了却老朽一桩心愿。”

    宇文彤惊道:“老前辈与家师亲如家人,晚辈岂敢如此放肆。”

    太史珏道:“这不过惜你之手,印证一下老朽与季孙兄两人所学而已!”

    宇文彤略一沉吟道:“老前辈一身武功已然超凡入圣,实非晚辈这种武林末学所能望其项背。”

    太史珏淡淡一笑,道:“小兄弟如再推却,便是认为老朽不堪承教了。”

    宇文彤见无可推辞,只得接受,当下朗声慨然说道:“老前辈既然如此说,晚辈只好敬遵方命了。”

    他说话的神态,既谦逊,又豪放,不卑不亢,俨然一派宗主的风度。

    太史死也为他的气度所折,只见他正容道:“小兄弟人中龙凤,将来必能光大武林,领袖群伦。”

    宇文彤闻言急忙谦逊道:“晚辈岂敢当得老前辈这等过奖之言。”

    太史珏道:“小兄弟英华盖世,气宇绝俗,老朽别无所长,这双眼晴尚有识人之明,时已不早,我们开始吧?”

    话完,徐徐起立。

    宇文彤也忙离座而起,恭身道:“恭请老前辈指示较功方式。”

    太史珏道:“老朽想先领教小兄弟掌上功夫。”

    宇文彤庄容道:“悉遵老前辈之意,请赐招吧!”

    话完,移到下首,肃然屹立。

    太史珏微微一笑,双脚未动,上身微倾,出手攻出三招,拍肩、划胸、戳腰、着着指袭宇文彤“肩井”、“俞麻”、“带脉”三处要穴。三招虽有先后,却宛似同时攻到。

    于文彤左脚微滑,沉肩、仰身、扭腰三个动作一气呵成,迅速避过对方凌厉攻势,然后一长身,双掌并出,一连攻出五招。

    这五招全是“十八金刚手”中精妙绝招,招招虚幻莫测,掌掌劲力无俦。

    太史珏淡淡一笑,仍然原位未动,身子宛如风中杨柳,或避或挡,意态从容的全予化解开来,紧接着双肩微晃,欺身而进,迅如电光石火般攻出三掌。

    这虽仅只三掌,但却洒出漫天掌影,叫人不知攻向何处,这正是太史珏威震武林的“万相掌法”

    宇文彤凛然微惊,施展“追光逐电”的身法,避开三掌快打,双掌一错,接连施展“十八金刚手”中的“任意纵横”“大千幻境”“量周沙界”三绝招,抢手还击。

    康、易、葛三人,俱各看得呆了。

    两人交手十数招,依然未分胜负

    宇文彤陡地一声清啸,身形宛如轮转,倏忽之间,连攻了二十多掌。

    这二十多掌,不但没有一招虚打,而且快得只见一片掌影。

    太史珏也惊讶对方攻出手法怪异奇诡,一声朗笑,脚下微错,身形闪晃间,若粉蝶穿花,错掌反击,攻入漫天掌影之中。

    这两人攻拒手法,只看得易、葛二人目定口呆。两人又互攻了数十招,依然难分胜负,太史珏突然收势后跃,又是朗朗一笑,道:“小兄弟身法灵巧,掌法奇奥,若在三十年前,老朽早已甘拜下风了。”语声略为一顿,望了宇文彤一下,神色庄肃地续道:“最后老朽拟向小兄弟领教一种绝世奇学?”

    宇文彤这时心中也开始佩服这位与恩师同一时代,称雄江湖的武林前辈了,闻言肃容道:“老前辈请吩咐好了。”

    太史珏道:“令师想必已将他精研独创的‘夺魄十三式’传授与你,而老朽也穷毕生之力,创出‘红灯十三式’,是以老夫想以这两种独门武功作最后一搏。”

    宇文彤万料不到对方最后的要求,竟然是向师门精创不世绝学“夺魄十三式”挑战,当下不由一愣。

    须知宇文彤自习成“夺魄十三式”后,迄今也仅不过施展过两次,每次施展时,在心念微动之下,招式即随意念发出,其迅速的程度,简直了无迹象可寻,实已达到“余影幻觉,视之无形”的最高境地。

    如今对方竟然指明要一较这功夺造化,绝尘寰宇的不世绝学,对方纵然不是自信有必胜把握,也必然在他那独门奇学的招式之中,创出了破解“夺魄十三式”的手法。

    自己一旦应了对方要求,若真败了一招半式,岂不有损师门威望,是以不觉犹豫了一下,但他生性却是个宁折不曲的人,略一思忖之后,立即躬身道:“晚辈虽然承家师恩授独门绝学,惜因限于天赋,实难及家师万一,少时尚望老前辈多予指正。”

    葛青霜与宇文彤相处了不少时日,徒没有见过他似今天这般说话,不但谦让,而且透着世故,忍不住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向宇文彤望去。

    这时太史珏已自朗朗一笑,道:“小兄弟休要太谦,季孙兄能有小兄弟这等弟子,已叫老朽羡煞,如今时已不早,就请小兄弟快些赐招吧厂宇文彤脸色一整,移步走到下首,气定神闲地垂手肃立,俊脸上泛映着一抹奇异的神采,静静地凝视着对方。

    太史珏微微一笑,脚踏子午,气静神凝,身躯半转,双掌合十当胸,指法相对,庄严中,隐蕴着一种凛然神威。两人目光凝注着对方,静如山岳,像是泥塑木雕一般。

    时间在静寂中溜了过去!”

    但两人依然静立如故。

    康、易、葛三人紧张得像是停住了呼吸似的,只觉心头频频颤跳不已!

    屋内没有人开口,没有人移动,更听不到点滴声息。

    蓦地!

    三人眼前一花,倏觉一阵微风拂面而过

    待得风静声寂,三人急忙定晴看时,眼前一切依旧。

    宇文彤和太史珏二人,仍然静立原地,只是一个目中神光已敛,一个脸上泛现的奇异神采业已隐去。

    寂静中,太史珏突地明朗一笑,道:“今宵一搏,才知老朽星星之光,难与皓月争辉,令师武功盖世,学究天下,实可誉为古今第一奇人。”

    康、易、葛三人不觉为之讶然。

    这情景只有宇文彤心里明白,表面上看去,太史珏那悠闲从容的神态上,业已胜了宇文彤半筹。

    其实太史珏以数三十年的修为,仅只搏上个难分轩轾,以徒论师,难怪他会说出这番话来,但此人的磊落胸怀,以及豪放气慨,也令人钦折无限。

    宇文彤肃容说道:“晚辈虽然未能目老前辈当年威震武林的神勇,但家师每一提及老前辈,推崇备至。”

    太史珏笑道:“令师如此谬奖,老朽不胜汗颜”话至此处,倏然住口,冷笑一声,随手抓起几上茶杯,反臂扬腕,一蓬犹若米粒的白点,穿窗而去。

    这陡然而来的变化,使素来自负的宇文彤,也不禁为之一呆。

    以他听觉之聪,纵然针坠叶落,也难瞒过他耳目,如今有入侵入附近,竟然毫无所悉,来人武动之高,已可想而知了。

    那知他这一蓬犹若米粒的碎杯瓷块,破窗穿出之后,却有如沉海沙石一般,闻不到半点回声。

    太史珏双眉一皱正待出声喝问忽闻窗外不远处,响起一声冷笑,道:“三十多年未见了,仍然这般小家子气,也不怕老朋友见笑么!”

    太史珏神色微变,朗朗一笑,道:“方外故人,可是神山封二兄么?”

    只听窗外又传来一声阴侧侧冷笑,道:“老二在对涧相候,封清光来知会一声,太史兄千万不要使我弟兄太过久等啦!”

    太史珏此时反而神色泰然道:“封大兄可否稍候兄弟一下”

    话方出口,人已原式不动凌空而起,翩若惊鸿般,直向房门飞跃而去。

    宇文彤望了康、易、葛三人那还怠慢,不约而同晃肩作势,踪身而起,迅如雷奔电射一般,一掠之下,已到门外。

    但见月色凄迷,夜风拂面,竹香沁心,茅舍前一片静寂,太史珏和宇文彤两人身影早已杳如黄鹤。

    三人不再迟疑,立即放开脚步,向深涧奔去。

    刚到涧边,一眼便看到对岸数丈之外,人影幢幢,剑光闪闪。

    在太史珏和宇文彤身前数尺之外,并肩站着两个长发披肩,鹰鼻鹞眼,瘦骨嶙峋的老者。

    这两人不但相貌相似,一身衣着打扮也无一不同,全是半短麻衣,赤脚草鞋。

    在这两个麻衣老者身后,屹立着数十个麻衣披发汉子。

    康、易、葛三人默点了一下人数,竟然有四十九人之多,每个人气定神凝,屹立如岳,一式右手托剑,左手掐诀,双目凝注着剑身,一瞬不瞬。

    平崖之上,虽然站着数十人,但却闻不到点滴声息。

    静寂中,只听左旁那个麻衣老者冷笑一声,道:“咱们之间的旧债,一拖便是三十多年,现在也该来次总结了。”

    太史珏闻言朗朗一笑道:“旧梦已随流水远,荒山一灯伴我眠,昔日恩恩怨怨,早已在三十年前化为云烟,不想兄弟昔年一招之失,两兄至今尚耿耿于怀。”

    那麻衣老者鹞眼一翻,冷冷道:“太史珏兄倒真会说风凉话,哼,哼,哼!我兄弟当年可被这一招之失,弄得三十多年埋首穷谷,无脸重见江湖同道!这笔帐我兄弟若不算清,恐怕死后都难心安。”

    太史珏又是朗朗一笑,道:“封二兄,兄弟愿以一言警告两位,三十年前两兄所作所为,愿两兄能在三十年幽谷隐逸的岁月中,有所醒悟,方不致辜负古前辈对两兄十年的授艺之恩,何况兄弟昔年与两兄一搏之约,尚另含深意,两兄并非不是不知。”

    语声略为一顿,目光一扫封氏昆仲,又道:“兄弟句句皆是出自肺腑之言,至于今宵罪我,谅我?端视两兄的明鉴了。”

    这两位三十年前雄霸江湖的黑道盟主,岂能为太史珏三言两语打消一掌之恨,老二“神山鹤”封柿脸色一变,道:“任你舌底生莲,我兄弟也无动于衷”

    他那一言未了,宇文彤一旁接口道:“两位既是为洗雪前辱,在下愿代太史珏老前辈一会两位!”

    “神山鹏”封清傲然望了宇文彤一眼,冷冷道:“娃儿,你还不配与老夫动手过招。”

    宇文彤淡淡一笑,道:“两位若只是论年纪,在下的确相差太远,可是武功一道,就要看师承,修为,以及个人的天赋了,这配与不配,单凭空言无用,必须动手才知。”

    封清鼻孔冷冷一哼,轻蔑地问道:“娃儿,你师承何人?”

    宇文彤道:“在下为顾全师门威望,胜负未分之前,恕难奉告。”

    封清厉声喝道:“娃儿,你这是在找死!”

    喝声中右臂倏举,立待翻掌击出,封柿突然上前阻止封清发掌,转对宇文彤阴侧侧一笑道:“娃儿,你虽然狂妄无知,但尚罪不至死。”

    语声略顿,极快地向封清交换了一下眼色,又道:“老夫给你占次便宜,你若能破去老夫所列的奇阵,不但饶你狂妄之罪,我弟兄与太史珏之间的旧债,一笔勾销,从此不再向他寻仇。”

    太史珏深悉两人为人,若无十成把握,断不会如此轻易许诺于人。

    加之他深悉天下各种阵法,而此刻却认不出对方所列的阵式,是以闻言之后,不待宇文彤口答话,已朗声说道:“两兄弟既然不肯接纳兄弟忠告,兄弟愿一闯两兄所布奇阵,但不知方才承诺是否仍然生效?”

    封柿嘴角掠过一丝冷笑,阴鸷深沉地接话道:“当然生效,两位谁愿闯阵?”

    宇文彤陡然转过身子面向太史珏,肃容说道:“老前辈能否赏给晚辈一次薄面?”

    太史珏闻言略一思忖,然后微笑说道:“小兄弟既然欲闯阵,-老夫谨有一言奉赠。”

    宇文彤卓然屹立,恭谨受教。

    太史珏缓缓地说道:“兵法有道,敌未动,我不动,敌已动,虚中有实,实中有虚,小兄弟能确实掌握此一要点,纵不能立破敌阵,已先立于不败之地矣!”

    突然改以“传音入密”之术,接道:“小兄弟,少时动手之时,最好能予人改过之机,善于化解。”

    宇文彤微笑躬身,道:“老前辈既存此心,晚辈自当遵命。”

    话完,转身缓缓向封氏昆仲身前走去。

    封清倏然一声长笑,与封柿突往左右一闪。

    宇文彤脚下一顿,闪目向阵中望去,只见四十九名披发麻衣汉子,此时分作七拨,每拨七人,毫无规律地纵横而立,紊乱之极。

    似又参差有序,不由暗忖道:“此阵必然变化精奇,威势绝大,如不解其中变化,纵有绝世武功,也不易破解此阵”

    正自思忖之间,忽听封清冷冷说道:“娃儿,为何停止不前了?”

    宇文彤闻言剑眉一轩朗朗一笑,脚下宛如御风,去势如电直向阵中扑去,人未到,右掌一挥,动劲如刃,卷涌而出,直向阵前撞去。

    阵前七个麻衣倏地抖腕挥剑,洒出一片耀眼精芒,向那猛烈掌风迎去。

    “嗡”

    七剑联手,虽将那凌厉无俦的掌劲化解开,但他们七个人已经被那强劲一击,震得右臂发麻。

    宇文彤脚下毫未停留,左掌护胸,右手蓄势,转眼便已逼近七人跟前。

    阵前七个麻衣汉子陡地旋身一闪,让开去路。

    宇文彤又是一声朗笑,去势如电,直冲入剑阵之中。

    剑风划空,精芒闪耀,那七个麻衣汉子身形暴转之下,七柄利剑已指袭到宇文彤背后七处大穴,来势奇快绝伦,而且认穴奇准。

    宇文彤听风辨位,一沉丹田真气,倏止去势,挫腰俯身,身躯斜斜一倾,双掌随势一齐击出。

    避招,出手,迅准无比,他快,身后七人更快,双掌方住,七人已齐地沉腕,撤剑、滑步、从容闪避开去。

    就在这同一刹那之间,人影闪动,剑芒电漩,又是七柄长剑,挟着锐啸之声,由宇文彤右侧迅疾攻到。

    宇文彤一长身,脚下微错,蓦的跨前两步,右臂横扫,看也不看地挥掌击出。

    他虽然随手一挥,但一股疾劲潜力,已激涌而出!

    但七剑来如电光石火,去似白云归壑,未等到潜力撞上,七剑已经迅速撤回。

    宇文彤出掌落空,歹禁心中发起急来,忖道:“这四十九人群攻之势连绵不绝,永无休止,而且虚中有实,实中有虚,永不作正面硬拼,纵然不致伤在对方剑下,时间一久,累也要活活累死”正忖念之间,蓦听阵外响起一声长啸,声裂金帛,响澈云霄!

    紧随着这一声长啸之后,四十九人一齐转动起来,登时人影电漩,剑势如虹,一片森森剑气,满空激荡。

    宇文彤但觉眼前一亮,跟着身外四周涌起无尽无止,无可形容的潜力劲风,直向心中压来,猛然心头一震,急忙错身形,展开追光逐电的身法。

    只见他展逢腾移中,双掌连续施展出十八金刚手中精绝招式,猛向四外压迫而至的潜力劲风,不断地迎撞过去。

    他连番硬拒强攻,虽将剑阵一阵猛攻之势遏阻住了,但却因不解阵法的奥秘,反逐渐被诱入剑阵中心腹地。

    就在这时候,只听一声如雷喝声,由阵外传来,声甫入耳,全阵由迅速的动荡,突然静止下来。

    这些麻衣汉子,在他四周数尺之外,环绕成一道一道的内墙,每个人仍然是一式右手托剑,左手掐诀,原地屹立不动。

    出奇的寂静,反造成了无比的紧张气氛!

    宇文彤愕然四望,心中不解对方何以突然停止下来!沉寂中,阵外蓦又响起一声长啸!

    余音未绝,宇文彤但觉眼前一花,那四十九名麻衣汉子已然身影杳渺,眼前只是一片眩目生辉的强烈光芒。

    这突然而来的变化,使得聪颖过人的宇文彤,也不禁为之一呆,忖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一个新的意念突然在脑际一闪而过,不由心中一凛,心道:这眩目耀眼的强烈光芒,莫非由那些人剑身发出,如今双目难睁,如何对敌

    就在他心急如焚之际,耳际间蓦然传来封清阴恻恻的笑声,道:“娃儿,速即束手就缚,老夫恕你狂妄无知之罪。”

    宇文彤不由怒火陡起,扬声狂笑道:“我倒不相信这小小剑阵,便能困得住我!”

    只听封清一声冷笑,道:“如今双目难睁,看你娃儿如何应付。”

    宇文彤闻言怒火反消,暗忖道:“对呀,我空自忿怒有何用处,敌暗我明,如不能思一对策,纵然有盖世武功,又复何用。”

    蓦然,入阵前太史珏对他所说的那些话,电闪般在脑际掠过——对!以静制动,以慢对快,以不变应变,纵然双目难睁,如能利用超人的听力,以耳代目,眼前这一切又复何惧。

    阵外封清见宇文彤久无动静,反似老僧入定一般,不问不闻,当下不由大怒,立时高声长啸。

    只见那些屹立不动的四十九名麻衣汉子,紧随着长啸之声后,移动开来,一时人影,剑气漫天。

    耀目精芒陡然盛大起来,围绕宇文彤身外的圈子,也越缩越小。

    宇文彤仍然原地凝立不动,毫不理会四外滚滚人潮,只是神凝气定,倾耳静听。蓦地!

    七缕森森剑气,自那眩目精芒中,雷闪而出。

    宇文彤听声辨位,陡然身子一缩,斜飘开去,身形一折,又已绰立原地。

    原来他已逐渐悟出一些端倪来。

    盖这四十九个人组成酌剑阵,攻守变幻之间,往往七人联手合击,浑然一体,故威势显的特别强猛,虽交错行走,变化移位,但七人联手之势,始终不乱。

    同时他已察觉出,对方剑势虽然凌厉无伦,但攻袭的招术,往往虚多实少,有时他方扬掌,对方已撤剑移位。

    是以他已逐渐醒悟,对方显然利用剑阵的变化,耗磨自己真力。

    每当剑袭至时,仅以二成力道向后劈出一掌,人却斜飘开去。

    七剑旨在逗引对方耗消真力,是以不待掌势迎上,迅即收招后撤。

    宇文彤料敌已定,双脚方一落地,立即弓腰抖臂,脚跟微一用力,随又折回原处,恰巧避过刚自左侧袭来的剑势。

    这种虚虚实实,实实虚虚,敌未动,我不动,敌已动,我先动的制敌妙策一奏效,只见他在这人潮剑影之中,忽进忽退,倏起倏落,起如惊鸿一瞥,落似沉雪泻地,直把身外剑影人潮,视若无物。

    这些麻衣汉子原来就个个剑法高强,对阵法的变幻也极其熟练。

    故虽旨在耗磨对方的真力,但出手之间,如虹剑势仍有似浩渺无际的千顷怒涛,光涌翻腾,威势如风雷进发。

    这时一见对方识透内情,采取只守不攻的策略,立即改虚为实,瞬息间剑风划空生啸,森森剑气直欲裂人肌肤。

    宇文彤突然一惊,奋力劈出数掌,逼退四周人潮,睁目望去。

    那令人神摇目眩的强烈精芒已隐,但身外剑气宛如惊涛骇浪汹涌而至,使人居身其间,直似感受到无数股无可形容的潜力压迫,宛如投身在巨大的漩涡中,身不由己地随着旋转。

    宇文彤一面运功护体,一面将“十八金刚手”连绵施展开来。

    这一来他虽然扳回劣势,逼退四外潜力巨压,但却耗力至极。

    这些麻衣汉子一见奏效,更是加紧施为。激战约有顿饭光景,宇文彤额头已经出汗!

    不过他却已经窥出阵法变化的奥秘来,盖其中有一组七人,始终不曾与他正式接触过,而且不管阵式如何变换,这七人始终旋转在他左右。

    他这一发现,猛然省悟,暗自叫声:惭愧!这不正是天罡北斗阵法吗?这七人正是策动全阵的枢纽。

    心念电转,破阵之策已悟,就在身后七剑袭至之顷,陡地一声清啸,跺脚凌空而起,直拔三丈五六,猛一拧腰,身形竟自悬空一个转折,头下脚上,俯冲而下,凌空双掌齐发,一股强劲绝伦的掌风,势如雷霆怒发,向右侧那七人迎头下击。

    位居斗柄的两拨麻衣汉子,目睹宇文彤凌空下击之势,如此威猛,不由心中一凛,齐离位欺上,汇同右侧七人,齐扬臂挥剑,二十一柄精芒耀闪的长剑,幻化出一片剑幕,向着宇文彤凌空下击之势迎去。

    宇文彤猛吸了一口丹田真气,倏然收回击出之势,悬空一个斛斗,斜落五尺之外,恰好落在那拨从未接触过的七人跟前。

    他那双掌平均一错,暗劲疾吐,一股潜力劲风,直向七人胸前势如排山倒海一般,卷涌而至。

    这陡然而来的变化,这七人迎拒已然不及,逼得撤身“天枢”位上移去。

    宇文彤占了“北极星”位后,迅即身形半转,双掌交错迅速地向“天罡”星位上的七人击去。

    这七人立脚木稳,掌风已经跟踪袭至,连忙转向“天璇”星位上移去。

    稳持枢纽的七人连连跃闪,居中策应无人,全阵登时散乱。

    宇文彤一见阵式已乱,迅快绝伦地又连续劈出了六掌,掌掌如巨斧开山,俱有石破天惊之势。

    剑阵一呈乱像,掌风所至,立时响起一片惊呼之声,晃眼之间,已经溃不成阵。

    宇文彤朗朗一笑,穿出阵外,悠闲从容地对封氏昆仲拱手说道:“在下侥幸闯出两位所列的奇阵,两位与太史老前辈间的恩怨,尚望化干戈为玉帛,握手为友。”

    封清封柿两人,突然喟然长叹,道:“长江后浪逐前浪,一代新人胜旧人,我弟兄三十年埋首穷谷,呕心沥血练这天罡北斗剑阵,从无一日中断过,自以为重出江湖之时,也就是称霸武林之日,不想唉!”

    太史珏微笑接口道:“两兄可知这位小兄弟是谁?”

    封清神色黯然地说道:“正想请教。”

    太史庄笑着止住正想发话的宇文彤对封氏昆仲道:“这位小兄弟复姓宇文,单名一个彤字,现任铁骨门第三代掌门人。”

    语声略为一顿,向面露惊诧之色的封氏昆仲看了一下,又道“若论这位小兄弟的师门,更会出乎两兄意外,数十年前人称‘宇内双绝’的季孙兄,便是这位小兄弟的授业师尊。”

    此言一出,果然使得两位三十年前雄霸江湖的黑道盟主,惊讶更甚,半响,封清陡地哈哈笑道:“今宵这一场仗败得我弟兄口服心服,季孙恩兄学究天人,玄功通神,强将手下无弱兵,何况宇文彤老弟还是季孙恩兄唯一传人哩!”

    宇文彤不想两人竟然与师门有旧,连忙恭身一礼,道:“晚辈跟随师门学艺虽然六年,但恩师从不曾向晚辈谈及当年之事,尚祈两位老前辈恕晚辈无知冒犯之罪。”

    封清封柿齐还一礼,道:“宇文彤老弟身为一派掌门,如此多礼万不敢当,况且季孙兄对老朽兄弟恩同再造”

    太史珏一旁打断两人话锋,淡淡一笑,道:“两兄几时学起斯文来了,这等客套话要说到什么时候才完,如不以蜗居简陋,过涧一叙如何?”

    封柿哈哈笑道:“三十年的隐士生活,太史兄可比我弟兄过得舒服多了,宝居自然要去造访,不过兄弟每餐非肉不食,太史兄若无荤菜待客,兄弟可得先行自己预备了!”

    太史珏笑道:“恶客登门,我这作主人的不破财也不行,走!今天任你吃个够。”

    哈哈笑声中,四条人影宛如燕子凌空摄虚般,由深涧上空飞渡而过,会合康泽等三人,奔向茅舍。

    四十九名麻衣汉子,直待六人身影消失在竹林中后,然后就地盘膝而坐,闭目养神。

    茅屋内,主客笑谈之声不绝于耳。

    欢笑声中,残月已坠,夜渐逝去

    终于,东方天际隐隐现出一丝鱼肚白色。

    主客畅饮已近尾声!只是上首位上的封柿笑对宇文彤说道:“我那四十九个门人,全都是自幼便投入我弟兄二人的门下,如今老朽兄弟承太史兄相邀,坚留隐居此间,盛意难却,故决定在此隐居,这四十九人正当壮年,岂能再跟我二人过隐士生活,宇文老弟复门之初,需用人手,这些人如能跟随老弟可算得一举两便。”

    太史珏也插嘴说道:“小兄弟复门之事任重道远,这些人对你不无帮助,小兄弟尚祈勿再固执。”

    宇文彤连忙微笑致谢,即向太史珏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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