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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再也不等他答话,径自转身跃上石榻,仰身卧倒,双目一闭,呼然睡去。
蒲逸凡本有许多话要向他说,但看他这般神情,无异是催促自己快走,当下再也不说什么,转身走到室外,猛一提丹田真气“七五玄功”运集两掌,脚尖用力,双臂一抖,人已笔直拔起两丈多高,半空之中左足一点右脚背,借力腾身而上,直向洞口射去。
人一穿入洞内,蓦然双臂疾分,两掌紧贴洞壁,交替猱升而上。他现下功力大进,那洞壁上的青苔虽然仍是滑不溜手,但运集在掌心的“七五玄功”却有无上妙用,手触青苔,竟毫无溜滑之感,片刻间,已自守洞而出。
走完那条弯弯曲曲,高低不平,仅容一人侧身而过的石道,来到甬道之中,他默计已快要走近石门,停下身来闭目定了一下神,睁眼一看,只见自己停在离石门四五尺处。
要知他内功本就极为深厚,自修“七五立功”之后,功力更是突飞猛进,是以这石道中虽然是一片黑暗,但凝神一视,眼下景物,仍是看得清清楚楚。
他已得寇公奇的指示,很快的便找到了操纵石门开关的那个小洞,当下伸出右手,食中二指挟住索头,用力一拉,但闻一阵轧轧之声,响起耳际,定神一看,石门业已打开。
放开手中索头,大步走了出去,边走边自想道:“这扇石门,怕不在三千斤以上,但操纵开关的索练,却只有拇指粗细,并不需多少力量,即可把门拉开,看来这石门的设计制造,真算得巧夺天工了!”
思忖之间,人已走出石门,但觉山风拂面,天光亮眼,正待向前走去,耳际忽然响起寇公奇的声音道:“小娃儿,你要再来之时,只需在这石门上重击一掌,老朽便会来接你。”
但闻一阵轧轧之声,石门已经关闭。
蒲逸凡望着石门,暗暗忖道:“这石门在‘沧海钓庐’中的靠壁一面,笠翁师徒隐迹此间,不知发现没有”
他乃生性好奇之人,心中疑念一生,不禁放眼四顾,待到看清之后立时恍悟过来。
原来这石门虽在钓庐山壁之中,但门外壁间却有一条尺许宽窄,两尺深浅的天然裂缝,由外向里看去,若不打开石门,委实难以看出破绽。
他望着石门任神了良久,才转过身来向外走去。
要知他这两月来,住与世隔绝的山腹下的石室之中,大半的时间,都是在昏暗中度过,如今走了出来,虽然仍在“沧海钓庐”之中,还未看到天色,但较诸在那石室中,空气已新鲜不少,光线也明亮许多,一阵冷风吹来,他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心头爽然,精神大振,大步走到钓庐外间,停身在靠壁的石榻之前。
他纵目打量一下眼前的景物,两月前发生在此间的一幕往事,又不期而然地涌上了心头。
他记得这石榻,正是渔装少年躺卧的石榻,那摆在壁边的桌椅,也正是他与沧海笠翁、白头丐仙吃饭用过的桌椅,但眼下景物依旧,人事已非,睹物思人,抚今追昔,不禁思潮澎湃,悲从中来,兴起一阵沧海桑田,世事多变的黯然之感。
抬眼望去,忽然瞥见那留在壁上的字迹,只觉一股热血,从胸中直涌上来,不由自言自语地高声叫道:“蒲逸凡今生要不能杀你这歹毒恶贼,誓不为人!”话完仰声长啸。
他现下功力大进,这啸声又是激情而发,不但音调宏大,而且长长的历久不绝。
一声长啸过后,胸中的悲念之气,已发泄不少,激动的心情,慢慢的平静下来,他又仔细打量了一下眼下的景物,只见一张木桌,四把竹椅,靠壁而置,摆得整整齐齐,顺手一抹身前石榻,触手纤尘不染,想道:“看这屋里情形,分明有人居住,莫非两位老前辈那夜没有遭人毒手”
思忖未了之际,忽闻一声大喝自门外传来道:“什么人吃了熊心豹胆,敢跑来这里大呼小叫?”
话声甫落,但见人影一闪,在他身前八尺之处,已多了个剑眉星目的渔装少年。
渔装少年似是愤怒已极,只见他剑眉轩动,星目闪光,逼视着蒲逸凡,大声喝道:“胆子倒不小,竟敢开日骂人,我问你,谁是恶贼?你要杀谁?今天要不讲个明白。”鼻子里忽然冷哼一声:“就别想活着离开这里!”
蒲逸凡见渔装少年不分青红皂白,一见面就这么怒言相加,心头也觉有气,但朝对方略一打量,认出是谁以后,气火立即消去,心知自己适才几句自言自语的怒话,被他听到起了误会,当下朗然一笑道:“看兄台这身装束,想必是笠翁老前辈的”
渔装少年冷笑一声,接道:“既然晓得这是我师父清修之所,为什么还敢出言放肆,开口骂人?”
忽然剑眉耸动,怒喝一声:“明知故犯,我非教训教训你不可!”举手一掌,劈击而出。
别看这渔装少年年纪甚轻,武功却是不弱,掌势出手潜力激荡,一股强猛的劲风,向蒲逸凡当胸击去。
蒲逸凡见他不理会自己的问话,反而举掌就劈,刚消的怒火,立时又燃上心头,右掌一翻,正待出手还击,忽然心中一动,暗道:“此人分明是沧海笠翁的徒弟,我正有话问他,若然与他动手,虽然有把握胜他,但势必加深他对我的误会。”
一念及此,掌势立收,当下身形微闪,轻描淡写地,让过了当胸击来的掌风,摇手高声说道:“见台就是要打,也等在下把话说完了再打不迟!”
渔装少年见他居然毫不经意地,能把自己击出的掌力避开,就知眼前这年龄与自己相仿的少年,武功不在自己之下,当下一面凝神戒备,一面冷然说道:“有什么话快说,谅你也跑不了。”
纵身一跃,抢到门口,生像怕对方跑了似的。
蒲逸凡见他这般做作,不由心里好笑,暗自说道:“就凭你这点能耐,我要想走,只怕你拦也拦不住吧?”口中却笑道:“两月之前,在下曾随白头丐仙齐老前辈,来此造访令师与兄台,那时正值兄台遭人暗中下毒,身负重伤”
他话还未说完,渔装少年的一脸怒容,顿然缓和下来,歉然一笑,接道:“这么说来,阁下是家师和齐老前辈朝夕悬念的蒲仁兄了?”
蒲逸凡道:“在下正是蒲逸凡,请教兄台高名上姓?”
渔装少年道:“小弟贱姓李,草字益群”他微微一顿之后欢声接道:“适才多有得罪,尚望蒲兄不要见怪才好。”
蒲逸凡微微一笑,道:“哪里哪里,兄弟来的鲁莽,倒教李兄误会了。”
他急于知道那晚此地的情形,几句客气话一说完,立即问道:
“兄弟那夜离此之时,见令师与齐老前辈同被那紫衣少女击伤倒地,李兄也是受毒很重,如今李兄毒伤既愈,想必两位老前辈也是安然无恙了?此事详情,尚清李昆明言相告,以释兄弟疑念。”
李益群略一沉吟,答道:“兄弟当时身受毒伤,昏迷不醒,经过情形怎样,兄弟也不知道,不过兄弟醒来之后,见家师同齐老前辈似是受了极重内伤,两人调息了半个多月,才完全复元。”
蒲逸凡暗暗忖道:“是啦!定是那紫衣少女见两位老前辈业已重伤倒地,当时未下杀手,接着北怪一出来,就把她们赶跑了”
李益群见他沉吟不语,忽然问道:“听家师说,那晚来的几个少女,武功奇高,在家师同齐老前辈受伤之后,蒲兄不知是被那暗中唱歌之人救离了此地,还是遭那少女劫持去了?”
原来他醒来之后,白头丐仙与他师父谈论蒲逸凡下落之事,两人推断不是为那暗中唱歌之人相救,便是遭几个少女当场劫去,被他一旁听到,故而有此一问。
蒲逸凡暗道:“我如将实情相告,只怕又要引起争端,不如就话答话,瞒过了事。”当下腼腆笑了一笑,道:“不怕李兄见笑,兄弟确是被几个女娃儿掳走了。”
李益群道:“如此说来,蒲兄身中所怀‘玄机遗谱’,也一定被那几个女娃儿抢去了?”
蒲逸凡听得心中一动,想道:“‘玄机遗谱’,乃天下武林高人争夺之物,谁人持有此书,就会招来杀身之祸,眼下他既这么问我,倒是个移祸于人的好机会。”心念及此,故作沉痛地说道:“兄弟受制于人,身不由主,唉”
忽想起当他说了半天话,连两位老前辈的下落也没问,掉转话头,问道:“两位老前辈为我身受重伤,想起来实感歉疚,不知两位老前辈现在何处?李兄快告诉我,兄弟好前去拜谢!”
李益群道:“齐老前辈似有要事待办,伤势一好便已匆匆离去,家师应一个朋友之约会,三天前已出门去了!行踪何处,兄弟也不知道。”
此语一出,蒲逸凡顿然兴起失望之感,正想交待几句话离开此地,忽听李益群哈哈一笑,道:“我这人是怎么搞的,只顾同蒲尼说话,竟连主人之礼也给忘了。”
说着,走到壁边,拿来一把竹椅,接道:“蒲兄请坐,兄弟去倒杯茶来”话未说完,人已转身向里走去。
蒲逸凡道:“兄弟不渴,李兄不必客气。”口中虽在逊谢,人已谦然坐下。
片刻之后,李益群右手提着一个瓦壶,左手拿着一只土碗,从里间走了出来,倒了一碗茶,递给蒲逸凡,道:“野处荒居,用物简陋,粗茶一碗,蒲兄先用着解渴,待会兄弟再去弄点吃食来,我们慢慢再谈。”
蒲逸凡伸手接过,只见茶色淡绿,一股清香之气,直冲鼻管,举腕就唇,喝了一口,只觉不苦不腻,甘美无比,脱口赞道:“色清味美,端的好茶。”话完一饮而尽。
李益群接过他手中的空碗,笑道:“一碗粗茶,那敢当蒲兄谬赞。”他一面将壶碗放在桌上,一面说道:“蒲兄请稍坐,兄弟这就去打点吃食。”
蒲逸凡正待谦辞,李益群已转身走到里间去了。
他望着李益群向里走去的背影,暗自想道:“此人两月前遭人下毒,全为自己引起,按说应该怀恨于我才对,但看他这般礼貌的待我,不但毫无怀恨之心,就连一句怒言也没有,此等襟怀,大有英侠之风,真个是名门高足,与众不同,这个朋友,确非攀交不可。”
大约过了数盏热茶工夫,李益群已将吃食打点齐,放在靠壁桌上,蒲逸凡打眼一看,只见四支瓷碟以内,满盛熏腊,两付杯筷,一大壶酒,中间放着一只炖盆,盆内虽然看不清是什么菜肴,但却热气蒸腾,香味扑鼻,他这两月来断绝烟火,吃够生腥,如今骤闻这等香味,不禁食欲大动,当下朗朗一笑道:“这么打扰李兄,兄弟于心不安。”
李益群道:“酒清肴粗,尚望蒲兄不要嫌弃才好。”
说话之间,蒲逸凡已到客位落位,李益群一旁打横相陪,这两人年龄相仿,个性也差不多,又都是名门高足,席间轻酌浅斟,谈笑风生;不觉间已酒过三巡。
蒲逸凡本不善饮,三杯人腹,已是微有酒意,酒兴冲动之下,忽然想起白头丐仙与陈灵归订约“小南海”之事,问道:“李兄,今天是什么日期?”
他两月多来,迭经奇变,早就将时日忘记了,故而有此一问。
李益群暗道这人遭擒之后,不知被几个女娃关在甚等样不见天日之处,竟连日期都不知道了,口中却笑道:“今天是二月甘五。”
蒲逸凡喝了一口酒,又问道:“李兄方才说齐老前辈离此之时,有要紧之事待办,李兄可晓得是什么事情吗?”
李益群说道:“齐老前辈脾气古怪,无论何事,讨厌别人插嘴,他既不讲,兄弟实不敢相问。”
话到此处,倏然而住,低头想了一下,继道:“不过他在临走之际,曾同家师商量了很久,看两人当时的神情,似是关系重大之事,但究竟是什么事情,事后家师也没谈过,兄弟也就无从知道了。”
蒲逸凡略一沉吟,接着问道:“令师出门之时,可告诉过李兄是应何人邀约?到什么地方去没有?”
李益群道:“应那个的约会我不知道,去的地方家师倒是告诉过我,怎么,蒲兄是不是想找家师,打探齐老前辈的去向?”
蒲逸凡道:“不错,两位老前辈为我身受重伤,若不当面叩谢,实在寝寐难安,李兄既知令师的去处,就请告诉兄弟,让兄弟”
李益群见他只顾问话,已然停杯住筷,忙替他把酒酌满,一面劝酒奉菜,一面接口说道:“再过十天、家师就可回来,蒲兄如不嫌弃,就在此小住旬日,一来免得途劳往返,再者家师与齐老前辈,同声推赞蒲兄,武功极是高明,兄弟想这句日之中,向蒲兄讨点教益,望蒲兄不要推辞才好。”
蒲逸凡呵呵笑道:“兄弟年青技薄,那能当得起两位老前辈谬赞,倒是李兄适才那一掌威势,兄弟衷心佩服”
李益群听得脸上一热,接道:“兄弟一时冲动,蒲兄不要见怪。”他微微一顿之后又道:“兄弟适才所说,乃是由衷之言,不知蒲兄意下如何?”
蒲逸凡在听得他几番回话后,心中反复推想了好几遍,断定沧海笠翁三日前应约出门,必与白头丐仙勿勿离此有关,如果自己推断不错,定是为了三月三日,与陈灵归订约之事,暗想这场赌约,乃由自己所引起,如今绝艺已成,岂可置身世外?
这念头在他心中一掠而起,当下歉然笑道:“兄弟三月三日,与人有个约会,如等令师回来,势必耽误约期,是以李兄这番盛情,兄弟只有心领,还请李兄将令师去处告诉我,让兄弟自己前去晋见。”
要知武林人物,最重约守,李益群听他说与人有约,自也不好坚留,当下便告诉了沧海笠翁的去处,并恐他路径不熟,又详细说了一遍。
原来沧海笠翁正如蒲逸凡推断一样,三日前应约出门,正是为了白头丐仙与陈灵归定约之事,到小南海去了。
蒲逸凡此刻已心有所系,虽是美酒在杯,佳肴当前,再也无心食之,一口饮尽杯中残酒,说道:“兄弟福薄量小,再饮就要酩酊大醉了”
李益群何等机灵,听话辨意,知他是借词罢饮,离开此地,早些到小南海去寻找师父,当下拿起酒壶,哈哈笑道:“此酒乃各种花果酿造,昧虽醇浓,性颇纯淡,就是再饮十杯,也不会醉。”
说至此处,突然一顿,朗朗双神,望着蒲逸凡微红的面色,接道:“蒲兄既然客气,兄弟也不便强劝,来来来!请饮最后一杯,兄弟去拿饭来。”说完又替他酌了一杯。
蒲逸凡知道推辞不了,当下举杯,一饮而尽。
就他饮这杯酒的工夫,李益群已从里间拿来两大碗白饭,蒲逸凡匆匆用罢,站起身来,拱手笑道:“多谢李兄盛待,兄弟已酒醉饭饱,想就此告辞。”
李益群知他急于到小南海去找师父,早已心不在此,再要强留,反而不好,当下顺水推舟地说道:“蒲兄既是要走,待兄弟送上一程。”
蒲逸凡道:“打扰已是不该,怎敢再劳李兄相送。”说话之间,人已向门外走去。
要知他上次来此之时,正值李益群身受毒伤,又是黄昏时分,天光黝暗,心情沉重,对这“沧海钓庐”的形势,并未瞧看清楚。
现在心情开朗,又是大白天,走到门外,不由放眼四顾,目触那峭壁间突出的石笋,忖道:“这石笋突出在峭壁中腰,距离不等,着足困难,下临深渊,只要微一失神,拿捏不准落足之处,摔下去势必粉身碎骨不可。”
李益群见他望着那突出的石笋怔怔出神,忽然心中一动,暗道:“师父与齐老前辈,同声赞誉他武功高明,我何不拿眼前这段突笋通路试试。”
一念及此,立时丹田提气,身子凌空拔起,半空中弯腰折式,头下脚上的直向两丈开外突出的石笋上射去,待到脚下快要触及石笋之时,双臂猛然一抖,上半身倏而一升,又头上脚下的落在石笋上,掉头高声说道:“兄弟身为主人,理当先行带路,蒲兄请!”
蒲逸凡何等灵敏,见他一声不响飞跃过去,落实后再转身向身已发话,不猜即知是在考较自己,暗道:“你想试我的斤两,我就偏教你看不出高低。”
当下,也以同样的身法跃到他身前一道石笋上,朗笑说道:“李兄好俊的身法!”
李益群见他飞越身法普通,又瞧不出高明之处,不由暗感奇怪,口中却笑道:“兄弟识途老马,习以为常,那算什么身法,倒教蒲兄见笑了。”
说话之间,二人已轻跃巧纵,越过峭壁间突笋石笋道,到了那系着小舟的石之上。
他俯身解开舟头绳索,跃落舟尾,转身向蒲逸凡招呼道:“蒲兄请上,兄弟送你一程。”
蒲逸凡暗道:“此人适才未能看出深浅,定然不会死心,若要在这水上另玩花样,自己纵可应付过去,也势必延误行程,我得想个法子摆开他才好。”
目触眼前清流,已自打好主意,当下双手一拱,逊谢笑道:“适才已得李兄指点路径,兄弟按图索骥,想不致走错方向”
回头看了那突悬在峭壁的钓庐一眼,接道:“此地乃令师请修之所,李兄不可远离,兄弟就此别过,不劳李兄远送了。”
话完不待对方答言,人已纵身跃起,落在水势急湍的滚滚清流之上,展开凌波虚渡的身法,踏浪直向对岸而去。
他出生北地,习艺深山,几曾见过这般景物,和风拂面,花气扑鼻,纵目四顾,精神为之一畅。
他已得李益群指点路径,当下略辨方向,一面测览郊景,一面向前走去。
大约过了一顿饭的时间,他已走上通往荆州的大路,但见行人车马,络绎不绝,道旁杨柳,款摆生姿,正自游目路景之际,忽一阵“的的得得”之声,自身后传来,当下侧身路边,转头斜目一看,只见两人两骑,并肩而过。
马行虽然不疾,却也快捷异常,眨眼之间,已驰出了十余丈远近。
抬眼望去,只见两匹黄骠健马之上,骑着两个分着蓝、黑劲装彪形大汉,虽然在后面看不清他们的面貌,但从二人骑马的稳健姿势看来,一望而知是武林人物。
忽听那黑衣劲装汉子说道:“老王,今天才二月二十五,离约期还有八天,我们在荆州城内,乐上几天再走”
那蓝衣劲装汉子哼了一声,接道:“老刘,不是我说你,你这不分轻重,不论缓急,只顾玩乐的性子要不改,总有一天会出毛病的!”
蒲逸凡在后面听的心中一动,忖道:“听这两人谈话,八成是到小南海去的,只不知是敌是友。”
蒲逸凡有心探清二人敌情,一提气,也加快脚步,但唯恐二人发觉起疑,不敢过于接近,只远离数丈,尾随马行。
刘姓汉子跃马赶上,王姓汉子便又放缓了马势,并肩而行。
只听那刘姓汉子说道:“老王,说真个的,我们庄里这次赴约,不知能不能降服对方?”
王姓汉子道:“这很难说,要知我们这次虽是全力以赴,人家也邀约了三山五岳的各路好手,如以彼此实力而论,倒真不知鹿死谁手呢!”
那王姓汉子敞声笑道:“你这话我可不大赞同,我们除开庄主一身绝世武功不讲,单凭七大院主,就足以搏杀五岳的各派掌门,何况庄主这次还邀了一位数十年未履江湖的绝世高人呢。”
话到此处,他突然顿了一顿,接着又一声大笑,道:“据我看来,这次小南海之约,我们定能稳操胜券,说不定还可把对方一网打尽呢!”
两人这番谈话,蒲逸凡在后面听得清清楚楚,当下不由又惊又喜。惊的是这次七绝庄竟然是倾窠而出,并约有绝世高人助阵;喜的是只要紧跟前行二人行踪,倒免去自己向人打探路径的麻烦,便可到达小南海了。
蒲逸凡怀着又惊又喜的心情,小心翼翼的缀行在二骑之后,既不能过近,又不能太远,近了怕他们发觉,远了又听不到他们的谈话,而那前行二人,却又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忽而扬鞭策马,放辔急奔,忽而放缓马势,并骑慢行,他跟在后面忽快忽慢的奔行了一阵,自己感到不耐烦起来。
要知这等忽快忽慢,展不开脚程的走法,最是耗人气力,他现下虽然武功大进,但奔行一阵之后,却也有点劳累。
他一面奔行,一面暗自想道:“看情形,这两人不到荆州,只怕不会停马歇息,眼下距离荆州不知还有多远?我如老是这样跟在他们后面,纵不被他们发觉,也势必累得精疲力竭,怎样想个法子同他们搭伴而行才好?”
正自思忖之间,忽听“叭喇”一声脆响,闪眼望去,只见二人各自猛抽一鞭,马势陡然加快,急促的蹄声起处,一阵尘烟迎面扑来,沾了他一脸一身。
他本就早已感到不耐烦,眼见二人有意捉狭,弄的尘土满身,不觉心头火起,当下暗骂一声:“你二人无缘无故,这般捉弄于我,小爷非追上教训教训你们不可!”一提气,展开脚程向前追去。
他现下武功,已迥非昔比,脚程一经展开。真是快逾奔马,纵身几个疾跃,已追到二人马后一丈多远处。
就在他再次腾身跃起,眼看就要追上之际,前骑二人忽然勒转马势,那刘姓汉子冷笑一声,扬手一鞭,直向他身前拦腰扫来。
他估不到对方会忽然勒转马势,更料不到刘姓汉子会一言不发,出手就打,本已高烧的怒火,更是火上加油,当下猛地气沉丹田,煞住前冲的身子,右手疾伸,抓住击来的鞭梢,怒道:“阳关大道,朗朗乾坤,无缘无故的出手打人,我看你们有多大的能耐,敢这样无法无天!”
他这煞势停身,伸手抓鞭的利落身手,使骑士二人大为震惊,似是想不到一个廿不到的少年,何以有这等高强的武功,一时之间,竟然怔怔的答不上话来。
蒲逸凡目睹二人一脸惊悸神色,已知他们被自己慑住,正待出手惩制,忽然心中一动,暗道:“要与他们搭伴而行,此刻倒是不可翻脸动手,当下右手一松,放开了抓住的鞭梢。”
王姓汉子见他武功这等高强,几句话又说的气势汹汹,鞭稍一被抓住,似为定要出手还击,正感惊骇之际,忽见他松开马鞭,毫无出手之意,不禁又是一愕。
那刘姓汉子镇了镇神,抱拳说道:“兄台身手高明,在下佩服得很,但不知对我兄弟这么紧追不舍,究竟有何指教?”
蒲逸凡早已打好主意,闻言立即答道:“兄弟有事要赴小南海,路道不熟,看二位一身行装,想必常在这荆襄地面走动,想向二位打探一下去小南海的路径”
那刘姓汉子“哦”了一声,接道:“这么说来,兄台定是初到此地了?”
蒲逸凡道:“不错!”
那王姓汉子眉头一耸,忽然敞声笑道:“我兄弟也正是到小南海去的,兄台如不嫌弃,咱们结伴同行如何?”
蒲逸凡原意正是如此,闻言也不推辞,拱手说道:“二位如不嫌着累赘,兄弟是求之不得了!”
那刘姓汉子忽然跃下马背,向前走了两步,用手一指马上的王姓汉子,说道:“哪位是王兄,在下刘槐,不知兄台高名上姓?”
蒲逸凡歉身说道:“原来是王兄刘兄,幸会幸会,在下普坤。”他想到两月前自己在这荆襄地面所引起的夺书风波,唯恐对方知道了真实姓名,又生枝节,故而改名换姓。
刘槐把马缰向他一递,慨然说道:“普兄请上马!”
蒲逸凡道:“这个”
马上的王姓汉于接道:“普兄不必客气,既然结伴同行,我们就是朋友,好在荆州城离此不远,就是委曲刘兄,也不过三四十里路程,待会到了城内,普兄作东,请刘兄喝上两杯就行了。”
蒲逸凡想拿话推辞,刘槐已把马缰送到他的手中,大笑说道:“王兄说的不错,咱们就这么办吧!”
话完转身,走到王姓汉子马后,跃上马背,两人合乘一骑,王姓汉子调转马头说道:“普兄请上马,我兄弟先行带路了!”扬鞭一挥,放马奔去。
蒲逸凡虽然觉出二人豪爽的出乎常情,心中有些犯疑,但他自恃武功高强,也未把二人放在心上,当下跃上马背,与二人并辔而去。
王、刘二人对荆州城似是颇为熟悉,人城之后,只穿过了几条小街,便找到了一座高大的酒楼。
三人刚刚下马,店内已走出来一个伙计,刘槐向那伙计盯了一眼,问道:“楼上有单间的雅座吗?”
伙计接过马匹,喏连声地答道:“有,有!三位爷请!”
三人走上酒楼,早有一个酒保,把他们领人靠窗的一个单间。
王姓汉子看了酒保一眼,吩咐道:“把你们上好的酒来五斤,可口的菜随便来几味,我们吃过了还要赶路,要快!”
不大工夫,酒保已把酒菜送来,蒲逸凡拿起酒壶,替王、刘二人将酒斟满,自己也斟了一杯,举杯说道:“适才承蒙让骑,兄弟感激不尽,在下敬二位一杯,聊表谢意。”说完一饮而尽。
王、刘二人同声笑道:“你我行走江湖,这点小事,又能算得什么?普兄何必记在心里。”两人同时一仰脖子,点滴勿存。
刘槐从蒲逸凡手中接过酒壶,朗笑说道:“来而不往非礼也,兄弟回敬普兄一杯!”说话之间,又已替他斟满一杯。
蒲逸凡虽不善饮,但在这等场合,却又无法推辞,当下又干了一杯。
那王姓汉子也是打蛇随棍上,他自然不便拒绝。
三杯急酒下肚,顿觉喉头热辣辣的,肚子里发起烧来,方想吃点菜压压,突感四肢酸软,一阵头晕目眩,便已失去了知觉。
晕迷中不知过去了多少时间,醒来满目漆黑,耳际间轮声辘辘,手脚都动弹不得,原来他已被人缚了手脚,勒着双目,放在一辆马车之中,听蹄声急响,和身躯颠动,已知那马车正迅快地向前奔驰着。
他暗中运气,行集两臂,想把捆缚的绳索挣断,那知刚一挣动,突觉脸上一凉,身侧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说道:“朋友放识相一点,如果妄图挣断绳索,可别怪我心狠手辣,挑断你手上的筋脉了!”敢情车中还有人看守他。
蒲逸凡心知难以抗拒,顿消挣脱缚手绳索之念,暗中暗叹息一声,不再挣动。
他双目被人用黑布勒住,不知是昼是夜,只听蹄声得得急奔,车轮辊辊不绝,车行极是快速。他尽力克制着激动的心,用十分柔和的声音问道:“朋友,在下很少在荆襄地面上走动,自信和你们谈不上恩怨,你们这般对付我,不知为了什么?”
只听身旁一人冷笑道:“你这话等见了我们头儿再问吧!现在最好是别多讲话,免得自讨苦吃。”
他手脚被缚,眼睛被勒,身旁还有人严加看管,这等情势之下,既不能看,又不能动,心知脱走无望,索性一语不发,静卧养息精神。
忽听车外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说道:“怎么?那小子醒过来了?”
车内那个低沉的嗓音答道:“醒过来好一会啦!”
车外那沙哑嗓门的人又道:“听老王说,这小子十分辣手,你要小心一点,别让他弄断了绳索,咱们就要到交班的时间了,要是出了事,那可不是好玩的。”但闻车轮急响,马车速度突然加快起来。
马车又奔行一个时辰左右,突然停了下来;蒲逸凡只觉身子被人抬下马车,向前走约百步左右,忽闻波涛盈耳,似已到了江边。
他双目虽已被黑布勒住,但凭听觉相辨,被人抬到船上,身子刚被放好,船已起锚开行,这船人似都久经训练,动作熟练无比,而且一语不发。
江风怒啸,水声震耳,船身被汹涌的波涛颠动甚烈,蒲逸凡不善水性,经过一阵摇荡之后,精神渐感疲倦,不觉沉沉睡去。
待他再度醒来时,景物已大不相同,只见自己停身在一座烛火辉煌的大厅之上,两侧靠椅排列,坐满了人,高低肥瘦,不下甘余人之多,大厅上首,坐着一个年约五旬,瘦脸削腮,身躯修伟,长髯垂胸,满脸肃杀之气,身穿灰白长衫的人。
此人相貌虽然令人望而生畏,但嘴角之间,却故意露出几分笑意,也不知是他长像过于肃杀,还是他笑得过于勉强,使人瞧去更增阴森之感。
在他左边坐着一个五短身材的人,一身青绸长袍,留着两撇八字胡,但双目神光如电,一脸精悍之色。
右面却坐着一个艳光照人,媚态横生,穿著一身淡黄服色的中年女人。
这二男一女,似是此间主脑人物,但三人坐在一起,在熊熊的烛火照映之下,看上去却是不伦不类,显得白发红颜,极不调和。
那正中瘦脸削腮之人,手中拿着蒲逸凡寇公奇赠给他的孤剑,一见蒲逸凡醒来之后,立时一拱手,朗声笑道:“属下无知,开罪普兄,在下这里代为谢罪了。”欠身而起,抱拳作礼。
这等客气之言,在他口中说出,也使人听来有阴森森的感觉。
蒲逸凡手脚早已松开,见人欠身抱拳作礼,只好起身还了一揖。
瘦脸削腮之人,微微一笑道:“荆襄道上,甚少见普兄露面,想必大驾是由远处到此了。”
蒲逸凡暗道:“听此人间话语气,似不知道我的来历,不如随便讲个地方,含混过去。”当下答道:“在下由江北而来,路过荆襄,不期在荆州城内,与人饮酒之时,被他们酒中弄鬼,掳我到此。”
他在说话之时,那瘦脸削腮的人,一直在点头微笑,蒲逸凡话、一说完,立时接口说道:“江湖之上,难免常有误会之事发生,兄弟遭属下请来此处,乃出一时误会,兄弟只想向普兄请教两件事情,如蒙据实相告,在下立时恭送大驾离此,并严责惹招事属下。”
蒲逸凡暗暗忖道:“看此人气魄不小,分明是这般人中首领,既被掳来此处,岂可连他的姓名也不知道。”心念一转,问道:“在下路过荆襄,对贵地有名人物,多不相识,敢问兄台大名,也好教在下多识一位高人。”
那人拂髯一笑,道:“敝姓徐,草字寒武。”
蒲逸凡悚然一惊,暗道:“江湖上久传笑面阎罗徐寒武之名,纵横黔桂道上,为人心狠手辣,想不到竟然落在此人手中。”沉忖了一阵说道:“在下身在江北之时,已闻大名,今日幸得一晤,实在福缘不浅。”
徐寒武微微一笑道:“在下山野之人,普兄过誉了。”
蒲逸凡就借这短暂的说话时间,已把眼下情势,衡量清楚,心知自己此刻的处境,无异置身龙潭虎穴,危机四伏,层层凶险,虽然还未摸清对方的真正意向,但迟早总免不了翻脸动手,既然不能善罢,倒不如与他们早作了断心念及此,立时暗中行功,只觉四肢百骸,气血畅通,不禁胆气一壮,当下一正脸色,朗声问道:“徐兄说有两件事情要问在下,但请明示,只要是兄弟知道之事,无不当面答复。”
话到此处星目一轩,两道精光,凝神看着徐寒武,继续说道:“不瞒徐兄说,在下尚有要事待查,想早些离开贵处!”
笑面阎罗徐寒武高声笑道:“在下有言在先,只要普兄据实相告,徐某绝不留难。”
说着一举手中的孤剑,说道:“第一件要问的即是这柄剑,据徐某所知,此剑天下只有一柄,乃岭南大侠寇公奇昔年之物,已卅年未出现江湖,不知普兄从何得来?”
蒲逸凡见他对此剑来历,说的分毫不差,也不禁暗佩此人见闻广博,道:“寇老前辈在那密室中,已卅年未涉江湖恩怨,这人既知此剑来历,谅必定有渊源,眼下不知是恩是仇,我如据实相告,只怕又要引起事端,但如不实言相告,对方势必追问到底。”
正自沉忖难决之间,徐寒武又笑着问道:“第二件事,徐某看普兄行色匆匆,赶赴小南海,想必是参加三月三日“浮凉天府”这场盛会,据在下看来,普兄似非七绝庄中人物,当今三山五岳之中,不知普兄是那派高人?”
蒲逸凡不答,反问地说道:“这么说来,徐兄定是七绝庄”
徐寒武朗朗一笑,接道:“不错,在下蒙庄主加惠,忝掌黔边五行下院。”
说到此处,霍然站起身形,手指他左边那黄服艳丽的女人,介绍说道:“这位乃是本庄湘桂七星下院的花院主,江湖有个美号,人称玉蜂娘子花迎春的便是。”
右手一指那五短身材之人,又道:“这是鼎鼎大名的郭立奇兄,执掌本庄川中四象下院。”
他这番自报身份,介绍二人名头来历的话语,说来轻轻松松,面带笑意,但听在蒲逸凡的耳里,却是有如重锤击胸一般,心头震荡,暗自惊骇不已!
要知他介绍的这男女二人,乃是当今黑道上的顶尖人物!花迎春以淫、毒,及一身出奇的暗器,肆虐湘桂道上,郭立奇则除了一身高绝的武功外,心机尤为阴险,生性更是残酷,横行川康一带,武林人闻名丧胆!
蒲逸凡想不到眼前这五短身材,其貌不扬之人,即是横行川康的黑道枭雄郭立奇,更想不到那媚态横生,看去艳光照人的绝色女子,就是湘桂道上人见人怕的玉蜂娘子,现下自己单身一人,落在三个这么狠毒的人物人中,他那能不心头震荡?又那能不暗自惊骇?
他心中虽是惊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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