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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言道:“一夜夫妻百日恩,夫妻恩情似海深”何况,她们结婚已两年出头,并已有了爱情的结晶,眼下虽然被迫非走不要,但那只是情势所迫,不得已而为之;若要教她从心中陡然一下子掠去两年来的夫妻恩爱,而没有丝毫留恋之心,纵是古之太上老君,也不能忘情至此,是以,她在即将离去之际,便无形中又想起了丈夫。她一想起丈夫,情感的浪涛,便又击溃了理智的埋隐。

    只听她幽幽一声长叹,自言自语的忏悔道:“两年来,大哥谢绝江湖,闭门不出,为的什么?还不是为了爱我,疼我!可是我呢?我得去向他说明原委,他待我那么好,他会原谅我的!”

    说完缓缓向后面精舍走去。

    她这种下意识的举动,在她,则是经不住良心的责备,受了人性的驱使,可是她却忽略了丈夫正在闭关期中,切忌外界侵袭,丝毫打扰不得,一旦走火入魔,非唯前功尽弃,而且轻则终生残废,重则当场殒命!

    她匆匆忙忙的走到精舍,心慌意乱之下,竟自舍门不进,推窗穿越而入,妙目瞥处只见薛仰山往日那俊朗的气概,奕奕的神采,此刻已自消失不见;面带倦容,双目紧闭的依壁而坐,有如老僧一般,看样子,行功在紧要关头,可是,她此刻已忘记此事了。

    只听她一声尖叫:“大哥,我错了,我对不起你”两臂一张,有如飞鸟投林,直向他怀中扑去。

    一个闭关行功之人,最忌外界打扰,她这突然的尖叫之声,听在薛仰山的耳中,直似晴空霹雳,震的心惊肉跳;就在她叫声出口,飞身扑去之时,薛仰山已卟通一声,倒在地上!

    她也为眼前变故,心头大吃一惊,这一惊,使她激动的情绪,静止了;纷乱的神智,清醒了,落势停身,面对倒在地上的人儿,她知道又作了错事——这是无法说也不可原有的错事!

    她楞住了,惊惶失措,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忽闻衣袂风响,接着身后响起一个熟悉、充满了慌惑的声音道:“大嫂,什么回事?”

    随着话声,她身旁多了个身着长衫的青年儒士。

    什么回事?她知道!

    可是,她能告诉他吗?后果太可怕了,她不敢!

    她怔怔地望着身旁的青年儒士,呆然无语。

    青年儒士看了看她惊惶失错神色,又望了望倒在地上的薛仰山,皱眉微思,似已得解答,只见双臂疾伸,两手运指如风,遥空向薛仰山点了几下,侧目向她沉声说道:“大嫂,事已至此,急亦无用,赶快去取一碗开水,经过等下再说,救命要紧!”

    来人虽然眼光犀利,看出了薛仰山是走火入魔,但却未能从她的神色中,辨出她就是罪魁祸首!

    冷桂华目睹倒在地上的人儿,耳听青年儒士的话语,一个电光石火般的念头,在脑际一闪而逝她想:如果把人救活之后,他会不会追问我事情的起因?他问起来我拿什么话回答?而且义结金兰,情同手足,万一被他发现了蛛丝马迹,他会放过我么?。

    青年儒士见她魂不守舍的样子,以为她是惊恐过度,不疑有他,连忙催促地大声喝道:“大嫂,你是怎么搞的?还不赶快去拿水来?”

    冷桂华被他这一声喝,似已得到了启示,虽然这启示太残酷,令她心中爱恨交织,着实不忍,但为了眼下再也顾不许多,当下妙目闪光,扫掠了倒在地上的薛仰山及那青年儒士一眼,转身出窗而去。但她此去并不是如言取水,而是逃避现实,飘身远去,亡命他乡!

    那知就因她这一念之差,竟然铸下了千古大错,害得那青年儒士没有及时施救,以致薛仰山废去了一腿一臂,才保住残生。

    冷桂华出了窗外,真个是急急如丧家之犬,惶惶似漏网之鱼,连头也不敢回的直向停在土堤边浓阴下一条小船奔去。

    这时,妙手诸葛陈其天,早已等得心焦火急,援桨待发,眼见她神色张惶地急奔而来,虽然看出有异,但也无暇问及,待她上舟后,便即拨转船头,运桨如飞地疾向湖边驶去!

    舟行疾速,片刻之后,高庄已有两里远近;冷桂华惶恐的心情虽已随着远离的小舟而渐趋平定,但脸上的惊悸神色却并未稍减“妙手诸葛”看的暗感奇怪,忍不住说道:“事情已经出了,怕也没有用处,你又何必”

    冷桂华想起那青年儒士,余悸犹存的接道:“你以为我是怕大哥追起来么?”

    陈其天道:“那你为什么吓成这种样子?”

    冷桂华遂把薛仰山走火入魔,那青年儒士适时现身的经过道出后,继续说道:“管老二纵然目前被蒙在鼓里,但事后定会察觉出来,你想,以他同大哥的深厚交情,他会放过我们吗?以他的交游、武功,我们躲得了么?一旦被他找到了,我们怎么办?”

    陈其天本已开朗的心情,闻言忽转沉重起来,暗道:“‘沧浪二友’,交情莫逆,情逾手足,此事管老二既已发觉,他绝不会袖手事外,然则万一被他发现了行藏,是向他解释,还是以武相见?自己两人虽也造诣不凡,但他那独步江湖的十二手‘雷音箫招’十有八成就接不下来”

    心中想到此处,只感主意难定,不知如何是好?

    沉默,沉默!

    和暖的春风,徐徐的掠过湖面,款乃的桨声,奏出悠悠的乐章,夕阳辉映之下,闪起一道道金色涟漪;景色,是这么爽心悦目,情调,是如此幽静恰人,但小舟上的两人,却有如航行在汪洋无际的大海之中,上面,阴霾蔽空,狂风暴雨;底下,波涛汹涌,巨浪翻腾,载沉载浮,随时有遭风雨打翻的可能,随时有被波浪吞噬的危险,两人面对死亡的威胁,心头直似压着一块千斤重铅,四目相对,彼此默然!

    大约过了两盏热茶的时间,冷桂华忽然柳眉一耸,似是想起了什么深仇大恨似的,怒容满面的冷冷问道:“是谁暗中捣鬼,换走了原来的药物?”

    “妙手诸葛”略一沉吟,不答反问的说道:“你先想想,当今之世”

    冷桂华不等他话完,没好气的接口说道:“我想得到是谁,还问你干什么?”

    陈其天一正脸色,缓缓地说道:

    “话不是这么说,须知那换走药物之人,既然能在你们不知不觉中把药换走,其身手之高明卓绝,概可想见;此人既有那等的高绝身手,怎会凯觎你们强筋补力的药物?而且你我所服之药,虽然淫毒无比,但调制起来却是异常困难,花费了不少心血,以我来说,自忖没有这等能耐,如非此人与你们颇有交往,抱着玩笑性质在内,以物易物,是以我要你先想想,就你们交往的高人之中,看看是否有可疑之人”

    冷桂华见他转弯抹角的说了一大篇,仍是没有说出换走药物之人是谁,心中甚是气恼,当下低叱一声,截断话头,激将的说道:“我想起来了!”

    “谁?”

    “你!”

    陈其天听的两眼一瞪,道:“我?”

    冷桂华故作严肃的说道:“当今之世,照你刚才的说法,我想百分之百的是你!”

    “妙手诸葛”苦笑说道:“你想我是这种人么?”

    冷桂华道:“很难说!”

    陈其天见她讲的一本正经,不觉心头一凛,暗道:看她的神色语气,心中对我已起疑念,我如不及时把推想之人说出,那可是百口莫辩之事,当下庄容正声的说道:“陈其天虽非高风亮节的君子侠士,但自信还不是这种伤行败德的小人,而且我虽然对医术丹道薄有心得,却也无能调制那等药物,你这般怀疑于我,这真是从何说起”

    冷桂华说道:“诸般凑巧,本来就值得怀疑!如要洗清自己,除非另有更为可疑之人,否则你就脱不了干系!”

    陈其天道:“你可知当今有一位介于正邪之间的绝顶高人,名号‘紫衣神童’的么?”

    冷桂华听得微微一愕,道:“紫衣神童?”

    陈其天点头道:“唔!”

    冷桂华低头沉吟一阵,不解的说道:“此人虽然听人说过,但彼此无交往,甚至连面也没见过,他为何无缘无故的开这玩笑?”

    陈其天叹道:“适才我之所以问你,要你就仰山兄交往高人中,有否其他可疑之人,其源也就在此!想不到你竟因而心中犯疑,猜到我头上来了?”说完又是一声叹息。

    冷桂华忽然抿嘴一笑,道:“谁教你转弯抹角,不直接了当的讲出来?”

    陈其天只觉她抿嘴一笑之中,娇媚横生,情意款款,似是对适才那幕错事业已淡忘似的,不觉微微一怔,暗道:“难道像她这等样的帼国红粉,也是水性杨花么?”

    口中却随口说道:“现在告诉你,还怀疑我么?”

    冷桂华螓首低垂,似难启齿作答,半晌之后,话归本题的问道:“你恁什么断言是‘紫衣神童’所为?”

    陈其天面露自信之色,肯定地答道:“我虽然无能调制这等药物,但鉴别药物的见识,自信还不会走眼,据我所知,其中几味难找罕寻的药草,是出在蛮烟瘴雨的苗山,而‘紫衣神童’听说时常在该地行走,尤其是他是善用各种药物名世,是以我推断除他而外,当今之世,再也没有别人!”

    冷桂华忽然心中一动,分岔开话题说道:“你虽然推断的颇有几分道理,但究竟是否‘紫衣神童’所为,现在就下断语,未免言之过早;只有真象大白之后,才能水落石出;我们不能放松任何一个可疑人物,也不能随便给人以欲加之罪,我想此事留待以后再谈,目前要紧之事你我得先找个藏身之所。”

    陈其天道:“依你的意见,什么地方比较妥当?”

    冷桂华含蓄的笑了笑,摇头答道:“我有什么意见?还不唯你的马首是瞻!”

    要知陈其天之所以赢得“妙手诸葛”的绰号,除了他精湛的医术,无论何种疑难病症可以“妙手”回春以外,其“诸葛”二字的由来,便是他机智谋略高人一等,眼下见冷桂华含蓄而笑的神情,再一琢磨她适才话中的含意,已知她心中早有主见,当下微微一笑,故意反问道:“你当真没有意见么?”

    冷桂华神情依依的点点头。

    陈其天道:“你我此番亡命天涯,行在避仇,志在寻仇;贵州苗山之中,蛮烟瘴雨,人迹罕至,最是隐秘不过,而‘紫衣神童’经常出没期区,若在彼安身立命,虽然生活较为艰苦,但也不失为一举两得的好去处”

    话到此处,倏然微顿,两眼盯着冷桂华,接道:“你的意思怎样?”

    冷桂华的原意正是如此,一经道破,不禁为他善知人意的玲戏心机,感到十分欣慰,当下点头一笑,表示赞同。

    时间悄悄地溜走,小舟快居的划行,不知不觉间,船已靠岸,两人毫不停留,径奔苗山而去。

    陈其天经常采药在外,宇内各处名山大川,俱都留有他的足迹,虽不能对任何一处山势均能了如指常,但大致形势却也颇为熟悉;冷桂华跟着这匹识途老马,轻车熟路的情况下,约莫经过了半月行程,已然抵达苗区,深入山中,在一处重山环绕,危峰屏障的幽谷中停顿下来。

    这处幽谷约有七八里方圆大小,形呈椭圆,一座陡壁如削的断岩,挡住入谷的通路,敢情是因人踪罕至的缘故,岩上密林丛生,藤箩蔓垂,把谷口掩蔽的天衣无缝,若非身临其境,但凭眼看谁也不会发现里面有这么一处幽谷,端的深幽无比,隐密至极。

    谷中花果成林,绿草如茵,在右面一道绝壁之下,并有一条淙淙清流;隐居其中,饮食无匮,端的是藏身避世的绝好所在。

    两人安定下来之后,在药力定时的催动之下,自然是男贪女爱,鱼水合欢,日日寒食,夜夜元宵,早将避走来此的往事,忘记的一干二净,诚不知人间天上,世道为何。

    欢乐中的时光,较苦难的日子好过,一年届满。两人原本打算在这一年之中,就近搜寻“紫衣神童”的行踪,如果凑巧相遇合两人之力,设法将其擒住,逞返小南海,直陈原委,求取谅解!可是,一年下来,两人长相厮守,情愫日增,虽然有时也掠起一抹隐隐的悔惭,但却为甜蜜美好的现实所冲淡,是以一年来,根本就未出谷一步,自然无从探出“紫衣神童”的行踪了!

    “紫衣神童”的行踪既然未得,便只好得其沉哉的沉醉现实,加之冷桂华在入川八月之后,竟然红潮信断,珠胎暗结,这一来,两人益发乐不思蜀,坚定了长处斯土的意愿。

    怀胎十月,蒂熟瓜落,生了一个资质绝佳,根骨灵奇的女儿,起名“琦儿”

    要知栽花结果,插柳成荫,乃人生一大乐事,两人虽未能一举得男,但总算有了爱的结晶,甚为欢悦,于是琦儿自小开始,两人便各将一身武功,逐步倾囊相授,陈其天更为了弥补琦儿体质上的先天差异,不辞千辛万苦,在蛮烟瘴雨的深山大洋中,弄来许多灵奇药物,给她内服外用,固本培元。

    琦儿先天的禀赋既佳,后天的培养又好,在冷桂华与陈其天悉心调教之下,武功进境自然迥异常人,琦儿刚满十四岁,不但武功已得父母的全部真传,真气内力方面也有了意想不到的惊人成就;而且也出落得既有父亲的机敏心计,又有母亲的绚烂艳丽,英俊爽朗,花容月貌,简直就是冷桂华与陈其天的化身。

    两人见琦儿年仅十四,武功成就已在自己之上,心头这份欢喜,自是无可言喻,按说有女如此,就该心满意足,便是终老斯乡,也应九泉含笑,心安瞑目;但一个人的欲望,总是没有止境的,就在琦儿十四岁的这年,两人忽动蠢念,觉着女儿如此年龄,如此武功,如此才华,加上自己两人的武功才智,再网罗几位志同道全的杰出人物,加以组织,合力创业江湖,定然可以一鸣惊人!

    两人此念一起,立即着手筹划,但两人心中明白,若以自己方面,明着大张旗鼓,进行此事,不但要引起当时武林各正大门派的注意,而且以自己两人出身,一旦风声走漏必遭致许多的阻扰!

    几经商讨之下,遂决定以琦儿为表面上的主持人物,自己两人则在幕后操纵策划,暗中进行。

    不过两人也有自知之明,觉着当时武林形势,虽然门户林立,派别纷呈,而人才武功,却以“三山”“五岳”为最,但这些武林正派,代代相传,大都是有数百年的悠久历史,若要从这些门派中罗致武林杰出之士,决然无能办去。

    那末舍此以外,便只有退而求其次,在“三山”“五岳”以外的高人中下手,可是,置身于这些门派以外的高人,大都看破了尘世,或已厌倦江湖的草莽奇士,要想争取过来,实较前者更为困难。

    再次即为武林杰出的黑道人物,但这些武功杰出的黑道人物,一个个俱都能雄主一方,桀傲难驯,不过这种人却有一个好处,那便是除非争取不到,若一旦臣服于你,便会心无二志,生死不渝,陈其天有鉴及此,遂决定向这些黑道人物下手,进行笼络、收服。

    但陈其天为了掩饰过去的身份,不得不易容改名,从这时起,他便由文静儒雅半百之人,一变而成了童颜鹤发的老者;名字也由陈其天改为陈灵归;至于那“妙手诸葛”的盛号,也随之湮没不用了!

    琦儿既年青美艳,武功造诣又高,再加上陈其天的心计谋略,运筹策划,两相配合之下,居然一帆风顺,不到一年工夫,被他们或以武功威胁,或以名乎利诱,笼络了一位隐居雁荡山的风尘奇土,和六个黑道上的顶尖高手。这七人五男二妇,他们的名字是:

    “追魂秀士”齐南强、“夺命双雄”秦一峰、“荆襄一剑”晏兆明、“独霸州中”郭玄奇、“笑面阎罗”徐寒武、“辣手红线”焦五娘、“玉蜂娘子”花迎春。

    这七人之中,可说是无一弱手,各人不但俱有一身出类拔萃的武功,而且有着与武功同等重要的领导才能,江湖阅历;尤以“追魂秀士”齐南强,非唯武功冠冕同侪,文事才智也高绝群流,他隐迹雁荡山中,文武并修,才通六艺,博晓今古,对星卜易理,奇门循甲,以及五行生克,与机关消息之学,也均有不同凡响的造诣,算得是位不可多得的一代全才。

    陈其天将七人笼络收服以后,在“追魂秀士”齐南强精心策划,缜密设计之下,立即大兴土木,广事建筑,费了大半年时间,建造了一座重重埋伏,步步危险,规模宏大的庄院,定名“七绝山庄”

    陈其天本是极工心计之人,知道这班绿林豪客,俱都各怀雄心,各有抱负,要想把这般人运用的得心应手,单凭武功镇慑绝难令他们心说诚服;若要他们俯首听命,只有让他们各据一方,各展所长,自己在幕后分别晓以利害,加以钳制,否则纵能驾驭一时,也难维持久远。

    他心中有这种打算,略经一番思虑以后,遂在“七绝山庄”落成之日,大张筵席,等到酒过数巡,这班绿林豪客已有几分酒意,兴高采烈之际,陈其天便展开如簧之舌,很技巧的宣布了他的计划,他说:

    “当今武林形势,除了昆仑、武当、青城、峨嵋等派以外,还有气势鼎盛的‘三山’‘五岳’,但这些门派中的主持人物与及门下弟子,莫不眼高于顶,目无余子,独断专行,把持江湖,使我们这般草莽兄弟,到处碰壁,到处受制,虽然我们自信不比他们差到那里,但他们却自鸣清高,标榜侠义,把我们看成为江湖武林育小,乘机剪除,有许多为了伸张正义风尘侠士,更被他们目为眼中钉,喉头骨,不除不快!因此,若不是出身他们门派中的人物,要想在江湖上混口饭吃,真是谈何容易?处除情形,我们这般无门无派的人物,如不能携手合力,设帮自救,久而久之,势必被他们各个击破,消灭殆尽!”

    话到此处,缓缓扫掠了席上群豪一眼,只见每人都露着一脸忿怒这色,他便亲自执壶,为席间群豪酌了一杯酒,举杯继续说道:

    “庄主有鉴及此,邀请诸位来此建立‘七绝山庄’,同襄盛举,其目的用意,旨在互相合作,共辟一条出路,免得被他们蚕食零剿,趋于灭亡;不过诸位均是雄主一方的英豪,若长此避处庄内,不但违背了建庄的原意,同时也埋没了诸位的雄志才华,是以庄主有意自今而后,本庄只是诸位的一个联络据点,各位不妨仍口原位,各展所图,另辟天地,互通消息,彼此支援,这样一来,如再有不开眼界的门派找到头上,我们,进可以攻,退可以守,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他这番话说得极为机巧,光明堂皇,侃侃而谈,只听得在坐群豪,耸然动容,群相应喏!

    接着他便宣布了计划,并分配了各人的区城职堂那是:

    “一元”院主齐南强,常理江浙下院。

    “两仪”院主秦一峰,掌理岭南下院。

    “三才”院主晏兆明,掌理荆襄下院。

    “四象”院主郭玄奇,掌理川中下院。

    “五行”院主徐寒武,掌理黔边下院。

    “六合”院主焦五娘,掌理黄山下院。

    “七星”院主花迎春,掌理湘桂下院。

    分配安妥,诸般就绪以后,陈其天与冷桂华自然是踌躇满志,得意非常;按说只要从此好自为之,以七绝庄网罗的草莽人才兢兢规戒,力争上游,未尝不可在江湖上争得一席之地,与武林各大门派并驾齐驱。

    无如陈其天志不止此,野心太大,不旋踵便广收庄众,扩展势力,在短短三年之中,实力已遍及大江南北,其份子之杂,人数之众,使江湖沸腾,武林侧目!大有驾凌各大门派,横扫“三山”“五岳”之势。

    七绝庄虽已有如此强大的势力,可是陈其天犹不满足,他想庄下七位院主虽然各怀绝学,身为庄主的女儿也自武功绝高,但如一旦引起武林公愤,遭到各大门派联手围剿时,仍是难与为敌,尤其令他寐寝难忘的,便是小南海一段宿怨;“沧浪二友”身怀奇学,自己庄中无人能敌,万一“东窗事发”只有束手待毙;为了达到他霸主武林的宏愿,为了解除对“沧浪二友”的心里威胁,他认为,除非自己有压倒各大门派,超越“沧浪二友”的武功,否则绝难得逞,终归失败!

    他本阅历丰富,见闻广博之人,心中此念一动,不由想起百年之前,武圣玄机子遗留在武林中一本武学奇书——“玄机遗谱”于是他便以自己的双重身份为掩饰(遇着各大门派中人,他便以妙手诸葛的本面目相见,遇上黑道中人物,又以七绝庄总护法身份相示),利用旁敲侧击的方法,寻幽探密,私查暗访。

    终于有一天,在北岳一处极为隐秘的地方,被他发现了可疑事迹,赶忙停身止步,凝神屏息,就见右面三丈之处,一块藤萝满布的高大山石后,隐隐传来一阵话声,他内功精深,听觉灵敏,传来的话声虽然有如蚁哼,但他仍自听得清清楚楚,当时只听到一个低沉语音道:“廿年的心血总算没白费,今天居然被我找到了!”

    另一个苍老的口音接道:“如今道消魔长,江湖上即将卷起的一场腥风血雨,由于此书出现,看来又不知有多少魔头要应劫遭报”

    陈其天本就在千方百计的找寻“玄机遗谱”的下落,闻言略辨话意,暗暗想道:“他们所谈的,莫非就是玄机遗谱不成?”

    不觉心神一震,脚下不自禁微微颤动,带起轻微的声响。

    那两个谈话之人,似也是修为精纯的高手,闻声话头忽断,接着从山石后走出来两位白发飘胸,一个相貌清奇,身着葛衣,另一个面如苍月,身穿儒衫的老叟。

    陈其天交游广阔,一眼即认出了两人是谁,当下抱拳笑道:“南宫兄廿年不见,蒲兄也少在江湖上走动,今天有幸在此与二位相遇,这倒是人生何处不相逢了!”

    原来那儒衫装束的老者,正是廿年前,乾坤八式驰誉武林的“乾坤神剑”南宫彦;另一个则是恒山一派掌门,以剑术独秀五岳的北岳逸叟蒲玄。

    两人对陈其天忽然在此时此地出现,似是不觉意外,北岳逸叟蒲玄身为地主,闻言朗朗一笑,道:“陈兄侠驾光临,可是要准备燃炉炼丹,看上了兄弟这荒山之中,有什么可供采集的药草么?”

    陈其天以医术丹道名世,经常采药深山,他以为对方是采药方来的,是以不觉意外。

    陈其天随话答话的说道:“蒲兄真个是明镜高悬,一眼即看出了兄弟的来意。”

    忽的念头一转,忖道:“听他们两人适才谈话的口气,似是得到什么前古遗著,不知究竟是不是‘玄机遗谱’,我何不拿话来探探?”

    当下故意歉然一笑,继续说道:“想不到兄弟冒昧登临宝山,竟然打扰了两位参研武学奥秘的清兴,还望二兄不要见怪才好!”两人闻言脸色微变,当下互望了一眼,南宫彦发话说道:“彼此道上朋友,多年神交,陈兄这么说来,那就见外了!”

    话到此处,北岳逸叟接口说道:“陈兄远处神州,侠驾难得光临荒山,兄弟想略尽地主之谊,不知陈兄肯赏光否?”

    陈其天略一沉吟,笑道:“蒲兄不以冒昧见责,兄弟已深为感谢,若再要叨扰蒲兄,那就更要不敢当了!”

    说着话头一转,单刀直入问道:“听二兄适才所谈,似已得到了前古武学奇著,不知是否即为传闻中的‘玄机遗谱’,二兄可能为兄弟一道么?”

    南宫彦只听得心头一震,暗道:“我们又没说是‘玄机遗谱’,他仅凭两句话就能推断出来,此人心机之灵,真不愧‘诸葛’二字,现在既已被他道破,不承认反倒不好,所幸他也是侠义之士,绝不会有甚图谋,要是今天被别的人听到了,那可不知要引起什么事端?”

    口中却笑道:“陈兄一言中的,兄弟甚是佩服,不过陈兄仅以片语之得,即能据而推断,实令兄弟有些不解?”

    陈其天见两人果然得到是“玄机遗谱”心头大是激动,但表面上却装得若无其事一般,淡然一笑,道:“南宫兄文才武功,誉满江湖,但二十年来了无声息,若非参研武功奥秘,或是探寻像‘玄机遗谱’这等前古奇书,当今之世,什么天才地宝,能令南宫死耗费廿年大好岁月,心甘情愿地埋首深山,不理尘事,以此而论,我想南宫兄当不会疑兄弟是捕风捉影,胡乱猜测了吧!”

    他这番话虽然说得有些牵强,但对方却不由得不信,北岳逸叟蒲玄,这时忽然似有所感地说道:“陈兄,你我同为武林正脉,不是外人,常言说得好,拾得之财,见者有份,假如陈兄有兴,我们不妨同事参研,而且上面所载,全是甲骨文字,兄弟对陈兄文学修养,一向佩服,此事如得陈兄参加,事半功倍,当可预期,不知陈兄意下如何?”

    言来诚诚恳恳,仁至义尽,无如现在的陈其天,已远不是他们想象中的廿年前的“妙手诸葛”他现在握有七绝庄的强大实力,他存有横扫武林的野心,他要解除“沧浪二友”对他心灵深处的威胁;全部的心愿,都指望在“玄机遗谱”上,一旦面临事实,岂能容二三者参与?不过心中虽已起了独占的念头,但他表面上仍像无动于衷的样子,北岳逸叟话一说完,他便故作拂然的说道:

    “蒲兄这么说来,就未免太小看兄弟了,所谓‘见者有份’之语,那只是对一般见利忘义的小人而言,兄弟虽不敢妄比君子,但自信亦非小人;况且,此书既是落在宝山中,蒲兄得之,理所当然,再说,南宫兄费了廿年的心血,兄弟不过因缘赶巧,教兄弟就这么不劳而获,在二位虽是一番盛意,但兄弟却不敢承情;至于上面所载甲骨文字”

    说到此处,倏然一顿,似有意又似无意地扫掠了两人一眼,接道:“南宫兄博通古今,学究天人,凡是道上的朋友,谁个不知?蒲兄满腹经论,胸罗万有,‘三山’‘五岳’之中,何人不晓,慢说区区几个甲骨文,即使是更为深奥的象形文学,也决然难不住两位,是以兄弟对蒲兄所请,实在不便接受!”

    他这番话,言来情实理正,大义凛然,只听得两人肃然起敬,由衷暗赞道:“此事若换了旁人,正是求之不得,如今我们诚意相邀,他却拒而不受,看来神州二贤的为人,果是与众不同!”

    其实两人那里知道他已存独占之心,这番话不过是以退为进,使两人在心里疏于防范,他才好骤然下手!

    只听北岳逸叟哈哈笑道:“陈兄既不肯接受,兄弟不便相强,不过”

    陈其天忽然一正脸色,截断话头问道:“蒲兄可是怕兄弟走漏了风声,引起别人的强取豪夺,两位自信虽然不惧,但总觉有些麻烦,是么?”

    北岳逸叟仿佛被他点破了心思似地,闻言只觉脸上一热,讪讪笑道:“那里那里,兄弟岂敢以此相疑,只不过觉着陈兄这等襟怀,令兄弟感到惭愧罢了!”

    陈其天庄容正色的说道:“二位尽管放心”

    一语未毕,突地两眼圆睁,精光电射,凝注在那藤萝蔓垂的山石上,神情显得甚是机警的大声喝道:“什么人隐身暗处?何不出来让我们见识见识!”

    此话一出,蒲玄、南宫彦两人,以为他发觉石后有人窃听,脸色同时一变,不自觉齐齐转过身去!

    这时双方相距,不过八尺左右,两人做梦也没想到他已起这等凶心恶念,骤下杀手!待到掌势近身,躲避已然不及,但闻两声闷哼,双双被掌风震的飞出一丈多远跌落在地上!当场死去!

    陈其天眼见两人中掌倒地,知道大功告成,多少年来的心愿期望,即将从此得以实现,心头这份欢喜,自是不可言谕,当下纵身一跃,飞落在北岳逸叟身边,定神一看只见北岳逸叟脸色惨白,嘴角鲜血直流,手触鼻头,虽还气息未绝,但已状若游丝,离死不远,再伸手在他身上摸了一遍,竟是空空如也,一无所有;心知“玄机遗谱”必是在南宫彦身上,连忙转到“乾坤神剑”旁边,蹲下身子,动手探摸。

    但他心中明白,两人身具武功,各有专长,如单以剑术而论,蒲玄比“乾坤神剑”毫无逊色,谈到内家修为,则南宫彦比“北岳逸叟”要深厚许多;是以他判断,蒲玄既然气息未绝,南宫彦伤定然较轻,因此他虽然急于摸索“玄机遗谱”但却不敢贸然出手,怕的是遭来对方的“回光返照”临死还击!

    他一面运功戒备,一面小心翼翼的查看,那知事实却出了他意料之外,南宫彦伤得竟比“北岳逸叟”更重,此时早已脉膊停止,气息断绝,双目紧闭,僵挺挺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如在平时,这种出乎意外的情形,他定然要疑念重重,仔细查看,但他此刻沉稳的心机已为即将得到“玄机遗谱”的喜悦所激荡,他以为适才双掌发力,南宫彦中的是右手重掌,因此较北岳逸叟受伤较重,故而先死。

    他心中这么一想,戒心立除,凝聚的功力便已无形中散去,忙不及待的右手一触胸口,发觉怀中果有一件似是书册之物,当下探手入怀,准备取出;哪知就在此时,南宫彦忽的死而复生,挺身坐起,只听一声大喝,接着两手齐出,两股强烈的掌风,疾向他前胸撞到!

    原来南宫彦适才中掌倒地之后,并未真的死去,他之所以未被陈其天看出蹊假,乃是由于功力深厚,身受重伤之余乃自提聚了最后一口真气,停住呼吸,闭死穴道,佯装死去,陈其天在大意疏神之下,果然被他瞒过。

    陈其天戒心早除,再要运功来抗拒他这等快如电光石火的突然袭击,那里能够,闪避不及之下,结结实实的挨了南宫彦两记内家重掌!当下只觉血气翻涌,喉头发甜,一阵头昏目眩,人便随着南宫彦击出掌势,蹬!蹬!蹬!倒退了七八尺远,一屁股跌坐地上,晕厥过去!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等他悠悠醒转,神智略清之后,已是夕阳街山的傍晚时分。他缓缓站起身子,纵目四望,但见北岳逸叟仍自僵卧原地,南宫彦先前躲卧之处,除了一滩已呈紫黑的血渍外,人已鸿飞冥冥,不知去向!

    这一来,陈其天不禁又急又惊,惊的是南宫彦修为之深,简直就出了他想像之外,在毫无戒备的情形下,中了自己一记内家重掌后,不但犹能提聚真气,闭穴装死;而且在反击自己后,犹能带伤离去!

    急的是“玄机遗谱”未能得手,反而树下这等生死强仇,如果此事一旦宣扬出去,势必轰动江湖,招来恒山派的全力报复,以及各大门派的声讨,那时不旦一切想望难成,只怕今后天地虽大,再也没有立足这处了!

    好个“妙手诸葛”惊急之下,居然心神不乱;在他想像之中,南宫彦虽已离去,但决然走不了多远,因为自己在被他反击以后,迅即晕厥倒地,当时不用说再受身有武功之人袭击,便是普通人的一拳一足,也是承受不住,南宫彦当时既没有将自己性命结束,显然已是力不从心,而南宫彦之所以尚能负伤离去,不过是借着残存的一缕游丝,期冀在油尽灯熄之前,找一个隐密藏身之地;现下自己只要循着离去的方向路线,不出数里之外,一定可以找到。

    他心中想念既定,立时放眼四望,瞥见那滩紫黑血渍以外,另有一滴滴的血水,歪歪斜斜的顺着那藤萝满布的高大山石,直向右边一条丛树杂生的小径延伸过去,当下从怀中取出两粒药丸吞服,再略为调息后,便循着滴有血水的小径搜寻过去。

    走完这条小径,又转了两个山弯,地上血渍已逐渐稀少,在一条修竹掩映的夹道之前,血渍完全不见。

    这时,天将人夜,暮色苍茫,他定了一下神,顺着来道望去,只见这条夹道长约百丈,尽头处隐隐似有一栋房屋,并从那屋中,透出一丝半明不暗的昏黄光亮。

    陈其天暗暗侍道:“此处修竹夹道,尽头又有房屋,南宫彦廿年来谢绝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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