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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走近常公佞,故意没好气地斥责道:“我不过念你是条血性汉子,可能还与唐小子有点渊源,才教他擒了你,并讨回‘罗汉金钱’,好还你自由之身,不料讨回的却是假的,你能怨谁!偏你不识好歹,老求死求活的!”
再回顾唐剑宁道:“小子,你去把他身上那枚‘罗汉银钱’搜了出来,看他去效忠‘罗汉金钱’去!”
唐剑宁一愕,问道:“还有‘罗汉银钱’?”
只听常公佞厉喝道:“唐剑宁,你敢来搜,我就杀了你!”
唐剑宁见他惶急之情,形之于色,不禁望着多事老人,足下踌躇不前。
多事老人见了,大喝道:“还不快去搜来!”
唐剑宁无奈,只好硬起头皮去搜。
眼光抬处,只见常公佞满面怒容,须发根根-起,恨恨喝道:“你敢来!”
唐剑宁不禁被他这盛怒的气势震慑住了,转头望了一下多事老人,只见多事老人暴怒如雷地骂道:“姬老鬼也从没违拗过我,你小子敢不听我老人家的话!”
唐剑宁心想:“常公佞拚命不教搜,必定有他的苦衷,但多事老人却一意坚持,自然也有他的用意。不论他两人谁是谁非,可把我作难了!”
想念之间,脚下只是一寸一寸地-趄著
“不要来搜嘛!”
常公佞声嘶力竭地大声吆喝著,声调中竟然祈求多过制止!
唐剑宁心头一-!脚步不由停了一下,又听多事老人大喝道:“你真敢不听我老人家的话!”
叶可兰被常公佞生擒过,多少对常公佞还有点芥蒂,于是插口说道:“多事老前辈要你搜你就搜嘛!”
唐剑宁不再犹豫,闻言大步向常公佞身前走去!
但他刚一移动脚步,忽然急急抢扑,同时疾伸右手,戳向常公佞的身上!
这几下动作快得骇人,当场就没一人看出他在干什么,想干什么!
多事老人自然更不消说,但他头脑灵活,反应特别快捷,心灵才一电转,立即吩附道:“快想法子教他呕吐!”
众人中有人意识到是怎么回事,不禁脸色大变,唐剑宁则因亲眼看到是怎么回事,是以没有多事老人那样惊惶,于是问道:“教他吐?干什么?”
多事老人忽然推翻自己的看法,却又不肯说穿是自己判断错误了,于是微笑道:“我以为你看到他服毒了哩。”
小润显然为唐剑宁抱屈,接口说道:“人家穴道被点,除了讲话,全身就没动弹的份儿,毒会从天上掉到他嘴”
她还没说完,李敏珊和叶可兰已同时大声喝止!
多事老人口齿虽不饶人,却要看看对方是谁,这小润不过是个十二二岁的毛丫头,他怎好意思板板六十四,和她仔细计较!话虽然这么说,可是他并没完全放松,他淡淡一笑之后,缓缓说道:“这也难怪她!她十二岁能知道什么!是我老人家见唐小子慌成那个样儿,以为常老鬼真是服毒做鬼去了哩!小丫头既如此说法,说不得,我老人家就义务告诉你们一点江湖见识:一个立意随时准备就死的人,大都掏空一粒板牙,把极毒极毒的药物,用特制的腊纸包好,藏在齿洞里,万一有死的必要时,只须用舌尖将它舐出,然后咬破吞下,便达成死的目的了!”
他得意地用眼斜斜扫望众人,夸耀自己的丰富见闻,但眼光一触唐剑宁时,条又惊急地骤然问道:“喂!小子,你抢法场似的慌成那个样子,究竟看到他干什么了?”
唐剑宁这时也才猛然惊醒,急回道:“我看到他自己用力嚼舌头,如今不知怎么样了?”
说时,早板开常公佞的嘴巴察看,但见血海一片,望不见嘴里的舌腔,一时惊慌得急叫道:“糟了!只怕都嚼”
他十分伤感,也十分悲恸,哽咽得说不下去!
多事老人平时尽管再沉稳,这时也不禁慌乱起来,他一下抢到常公佞身前,用手指直往常公佞嘴里去探索
这时其馀众人,无不在内心深处,发出怩惋的叹息!
“天下居然有恁般顽强的人!”
空气显得一片死寂,只有每个人的心房的疾剧跳动声
突然,多事老人猛一收回手指,对唐剑宁大声叱喝道:“事情也不弄个清楚,就胡乱大惊小怪,吓死人!”
唐剑宁意味著这话,常公佞并没死,不自觉地破涕为笑,陪笑道:“敢情他还没他仍然好端端的!”
多事老人望也不望他一眼,只道:“好端端的?舌头嚼了三个大洞!”
众人都不觉吁了一口长气,显然,他们对常公佞都具好感。
唐剑宁再又陪笑问道:“您说如今该怎么办呢?”
多事老人沉住气,蛮有把握地吩附道:“你把他弄醒,让我老人家亲自说服他!”
众人无不惊诧,小润心里更是恨恨地道:“你为什么早不说服他,硬要等他嚼舌自绝以后才说!”可是她这话并不敢说出口来,只拿眼睛狠狠瞪著多事老人。
多事老人明明看到了,却只如未见,掉过脸来看唐剑宁替常公佞活开穴道。
过有片刻,常公佞刚刚苏醒,多事老人便急急说道:“常老鬼,‘罗汉银钱’没动你的,你如果定要寻死,我们也决不拦你,但你要回答我几句话!”
常公佞用眼角斜斜扫了他一眼,并不作声,两眼又慢慢阖了起来。
这无异是记闭门羹!
唐剑宁急了,轻声说道:“您千万别误会多事前辈了!便咱们也是一片至善心肠,决没有勉强您的意思,您又何必这般对付咱们呢?”
常公佞歇了半响,才愤慨地道:“坏就坏在他手里,我懒得和他说话!”声音模模糊糊,听来颇为费力,显虽然是因为伤了舌头的关系。
多事老人倒是听得清清楚楚,他并不生气,相反地,他反而哈哈大笑,笑过之后,才对唐剑宁大声说道:“小子,来!我老人家也懒得和他这家材说话哩!你”常公佞忽然猛睁双眼,怒瞪著多事老人。多事老人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你替我老人家问他,这一对‘罗汉钱’的主人是谁?”
唐剑宁于是轻声转问常公佞道:“请问您:这一对‘罗汉钱’的主人是谁!”
常公佞慢慢张开眼,看了看唐剑宁,然后徐徐说道:“先师临死的时候忘了告诉我,我想要问时,他老人家已经不能言语了!”
他忽然变得兴奋地问:“你既这么问法,大概总知道罗汉钱的主人是谁?快告诉我!”
唐剑宁自然不能答覆,于是他掉转头,用征询的眼光望着多事老人。
多事老人也忽然阖起眼皮,顾他说道:“你再问他:‘金钱干什么的?银钱又是干什么的?
唐剑宁无奈,只好又如言转问常公佞。
常公佞庄容回道:“‘金钱’是敝师徒效忠的对象,‘银钱’一方面是质对防假,一方面是”
他忽然顿口不语。多事老人厉声喝道:“说!”
唐剑宁还没来得及转述,常公佞已厉声回喝:“你不配和我说话!”
众人眼见这等别开生面的对话,想笑又不敢笑出声来,李、叶两位姑娘,则早是掩口葫芦,用手蒙著樱唇,暗笑道:“就没见过这么一对无独有偶的活怪物!”
多事老人见对方动怒,反而嘻皮笑脸地轻笑道:“那个和你说话了?我老人家是对他说的!”
于是,唐剑宁成了两人的传声筒。笑向常公佞道:“请您说下去。”
常公佞沉吟道:“不说也罢,换别的说好了。”
唐剑宁祈求地说:“求您说下去吧!”
常公佞含糊其词,敷衍地道:“‘银发’是效忠的凭籍!”
众人都听不懂,唐剑宁也似懂非懂,心中却蓦地大动,因问道:“凭藉?是不是没了凭藉,就不能效忠了?”
常公佞很快地瞅了唐剑宁一眼,突然闭目垂首,默不作答。
众人这时才明白常公佞之所以不惜嚼舌自杀来维护这枚‘罗汉银钱’,原来还是坚决要为‘罗汉金钱’的持有人效忠,但他连‘钱’的主人是谁也不知道,居然这等死心塌地,真是怪得令人难以置信了!
多事老人一旁喝道:“傻小子,你尽问个什么!你再去问他:‘当年罗汉钱的主人如何对他师父交代的?是不是连是非正邪都不分,只知一味盲从?’”
唐剑宁认为顶有道理,转述之间,不觉词严义正地质问起来!
常公佞耳听这番言语,直如铛铛警钟之声,震人心弦,情不自禁地微微抖了一下!但一回念到师尊临终时的谆谆遗命,倏又顽强起来,坚毅地断然说道:“先师临终时的遗仑说:只要‘罗汉金钱’出现,不问任何事故,理由,必须全力以赴,虽死不辞!所以我宁死也决不放弃‘罗汉银钱’,免得无法完成先师的遗志!”
这话从他那坚毅果决的神态中说出来,的确使人油然生出一种敬佩心理。但多事老人刚一等他说完,人且即呵呵大笑道:“小子,你问他:‘理由’和‘事故’是不是连‘是非’‘正邪’都包括了!真是作茧自缚!”
常公佞双目怒张,不待唐剑宁转话,已忍不住怒叱道:“连什么事故都不过问了,还分什么正邪是非!”
多事老人笑了,他不屑地轻笑道:“然则你是奉你师父的遗命为金科玉律了!但有没有从权变更的馀地呢?你说的话又算不算数呢?”
常公佞断然说道:“师命大如君父之命,受命的人自然毫不容变改!至于信守两字,常公佞从来遵行不渝,除非与‘罗汉金钱’的命令违背了,否则”
多事老人挥手打断了他的话,哈哈大笑道:“你不要说了,让我问你,也教大伙听听,看你怎样自圆其说!”
唐剑宁深知多事老人的鬼门道多,口才也好,不觉十分兴奋,但常公佞也领教到多事老人的能耐了,也不禁尽自搜寻自己言语中的破绽
多事老人脸色一正,问道:“你师父交代你为‘罗汉金钱’效忠几次?一次还是两次?”
常公佞朗声应道:“不拘次数,终身服膺!”
多事老人再问道:“假如‘罗汉银钱’不小心丢掉了呢?”
常公佞慨然答道:“我曾当先师的面说过,自绝以殉!”
多事老人俏皮地说道:“好徒弟!好门人!不知你师父可说过‘罗汉金钱’除了主人自动收回以外,你还可以出手夺回?”
常公佞默默不语,脸色则十分难看!
多事老人接说道:“看你这模样,大概你师父并没说过这话,但我提醒你,你可说过这话了!”
常公佞愤愤地说道:“你不消捉人话柄,那是我气头上的话!”
多事老人幽默地问道:“那么我要请教你,气头上的话,应不应该算数呢?”
常公佞气得怒目炫齿,大声咆哮道:“多事老儿,你莫逼人太甚,常公佞大不了一死了事!”
多事老人冷笑道:“等我说完了再死不迟!你要死,尽可以在维护‘罗汉银钱’的时节死,也可以在效忠‘罗汉金钱’的时候去死,这样才死得其所!如今你去死吧,像你这般无名的死,便死一百个也不过五十双而已,有何足取!”
这席话颇有春秋责备贤者的意味,听的人无不十分动容,而常公佞呢?他虽没出声抗辩,但可以从他眼眶里流露出的顽强眼色,看出他仍无动于衷。
多事老人何尝不明白,但他仍不灰心,而且更进一步地指责说:“你不消食古不化!大丈夫立身处世,应该择善固执,从善如流!生死因无足论,但有泰山鸿毛之分!你对持有‘罗汉金钱’的苏玉瑛反颜相向,分明藐视‘罗汉金钱’主人,乃是不忠,口出怨言,要收回‘罗汉金钱’,显已悖弃令师遗命,是为不孝,不信,不即设法保全用以效忠的‘罗汉银钱’,徒知一死了事,是为不智!像你这等不忠、不孝、不信、不智的人,应该如何设法补救,乃竟”
常公佞听到这里,猛地大叫一声,口喷鲜血,当场摔倒!
这突于其来意外剧变,顿使所有的人惊悸莫名,唐剑宁,艾锟两人,早迫不及待地电一般飞扑驰救!
还没等两人接触到常公佞的躯体,陡听多事老人厉喝道:“不准动他!”
多事老人这一声喝止,全场的人大都起了反感,认为多事老人这等做法,未免太以过分。自然而然地,脸上露出一脸愤慨之色来!
多事老人并不正视这些,喝止两人之后,依然坐在当地,状至悠闲地四处眺望着。
艾锟至性中人,见状只觉义愤填膺,更不知会旁人,霍地纵到多事老人身前,气休休地冷笑道:“尊驾好厉害的嘴皮子,杀人简直不见血嘛!”
多事老人一见,不禁暗自心惊!勉强冷笑道:“你的意思是仗著你会武功,可以折辱我老人家吧?”
他打肿脸充胖子,没等艾锟的反应,寒著胆把脸子绷紧,下巴对唐剑宁一翘,沉声叫道:“小子过来,先替我老人家打他一个嘴巴子,惩罚他冒犯长者的罪过之后,我老人家再教训他不迟!”
声落,唐剑宁已如飞扑到。
艾锟明知唐剑宁已经站到身后,并没回头张望一眼,他那喷得出火焰来的一双眼睛,只狠狠瞪住多事老人,鼻孔里并重重地发出一声冷哼!
多事老人见唐剑宁赶到身前,马上又显得威风起来,大声叱喝道:“小子,你敢不听我老人家的话,赏他一个嘴巴子!”
这下唐剑宁可真尴尬了。
他认为艾锟挺身而出的行为是对的,但也深知多事老虽然嘴有些损,却不是没有分寸,胡乱行事。因此他只好婉转陪笑说道:“您何必与一个做晚辈的计较!我自掴一个嘴巴子,算是代他受罚了,好不好?”
艾锟正在气头上,那里就肯牵就!立即大声叫道:“唐兄弟”
唐剑宁霍地回过头来,板起脸说道:“假如你丈兄肯念我一点情分的话,从此就不再说一句话!”
艾锟闻言,脸色变化不定,终于他一摊双手,万分委屈地轻声说道:“好!好!我看在你唐兄弟的份上,决不再说一个字,可是我背常老前辈的遗体去安埋总可以吧?”
众人一听此言,莫不心伤鼻塞,齐掬同情之泪!唐剑宁悲戚之馀,正欲作主答应,突然!多事老人的罟骂声又响起了:“浑帐东西,你要咒死他呀!”
众人又惊又喜,听他语气,敢情常公佞并没死!于是十多道目光,立时投向常公佞和多事老人。
只见多事老人愤怒而又伤感地埋头自语道:“唉!华老儿,你又不是江湖中人,何苦总多事,自寻苦恼!如今好心不得好报,差点连老命也送掉了!呜呜呜”
他这番声泪俱下的表演十足动人,因此众人又反过来替他抱屈,便极端对他不满的艾锟,这时也不禁自侮孟浪,内疚不安起来!
多事老人呜呜哭了两声灸又槌胸顿足,大嚷大叫道:“姬老鬼!天下只有你信得过我,也只有你才救过我无数次的命!你一次不在我身边,饶是我做得对,讲得对,也险些被人杀了,姬老鬼!你为什么坚持要离开我,支使我做这些替人卖命而不讨好的事啊!呜呜呜”
这些话,其馀的人听了,不过内心疚愧而已,唐剑宁可受不了了!他惶急地弯下腰肢,柔声说道:“多事老前辈,您这么说法,教晚辈怎么受得了!”
多事老人哽咽道:“你知道受不了,我教你赏姓艾的小子一巴掌你也不肯听从,我又怎么受得了啊!啊!我的苦头算是白吃了,心血也算白费了啊!”听得众人不觉啼笑皆非,同时暗笑道:“闹了半天,结果还是为了唐剑宁没打艾锟一巴掌的事,真是为老不尊!”
唐剑宁和艾锟听了这话,不期然而然地对望了一眼,各自发出一记会心的苦笑。艾锟因听说常公佞没死,气已全消,于是踏前一步,俯身陪笑道:“是晚辈经验不够,误以为常前辈已死,冒犯不恭之处,晚辈这里自行责罚了,尚希老前辈鉴谅则个!”
说完,霍地举起右掌,朝自己右颊掴去!
一记脆声响过,他那右颊之上,立现几道红色指痕!
多事老人听了,见了,心中大乐,立刻驱散脸上的戚容,呵呵笑道:“如何?我老人家嘻嘻嘻”他用笑声结束了他的胜利。
唐剑宁关切地问道:“常老前辈不妨事吗?”
多事老人大笑道:“你放心!他只是受了过度剌激,急怒攻心,一时昏厥过去,决定死不了!小子,你马上去点他的穴,搜出他的‘罗汉钱’来,把人交给姓艾的小子好生安置,咱们还要赴温老鬼的约会哩!”
这又是出人意料之外的举措,文锟忍不住问道:“您这是什么意思?”
多事老人理直气壮地道:“什么意思!天公说尽了法,顽石不肯点头。我老人家受人之托,已经费尽了心力,仍然说不服他,只好暂时把他穴道点住,每天给点米水让他活命。等唐小子讨回真的‘罗汉金钱’之后,再还他自由之身。”
的确,当公佞也忒固执了,各人既想不出更妥善的法子,暂时也只好如此!
唐剑宁依言搜出罗汉银钱之后,不禁心中寻思道:“难怪多事老前辈七弯八拐,设尽了方法要使常老前辈脱离和平山庄,原来是受人之托,但不知那托付的又是谁人?”
多事老人在仔细验过‘罗汉银钱’之后,忽对艾锟等人说道:“我老人家此刻要送唐小子去赴温老鬼的约了,回来么,尚难定准。你们几个除了艾小子的动向必须随时知会铁船帮之外,其馀的人可以随意行动。不过九月十九那天,一定要赶到九江浅水荡,看唐小子和百残和尚折换四招,因为据说那时天下的高手,都将前往瞻仰此一盛会,果然如此,则龙蛇杂处,难保不虞意外,懂吗?”
四人诺诺连声称是。
从峨嵋向西南行百馀里,便是瓦屋山。
温可喜约会好了多事老人,领著唐剑宁前去受艺。
唐剑宁惦念著不知是谁托付多事老人要使常公佞脱离和平山庄,藉路上闲谈之便,问道:“那个托付您帮助常老前辈脱离和平山庄的人是谁呀?”
多事老人忽然一本正经地道:“你怎么老是前辈长,前辈短的?你知道令师雁荡大侠在武林的辈份多高呀!武林中讲的是班辈而不是论年岁,何况你比常老鬼还高上半辈!”
唐剑宁一怔,茫然说道:“他与我又不同门,什么高半辈低半辈的!莫不是那个托付您的人说的?”
多事老人频频摇头道:“那里会是他说的,是我老人家见了那枚‘罗汉金钱’之后才知道的!”
唐剑宁进一步地问道:“那人说过‘罗汉钱’的事情?”
多事老人眉头一皱,道:“我老人家碰上你,算是倒了八辈子霉!也罢!我把这次的经过通通告诉你,免得你打破沙锅到底,总该好了吧!”
唐剑宁只讪讪笑而不一言。
多事老人整理了一下思维,从容说道:“你不知道,我老人家就是闲散不住。我想起你今年一定要去西藏温老儿那儿去受艺,便独自跑去西藏。巧得很,刚进西康境内,迎面就碰上了温老鬼父子,他儿子就是咱们在雁荡山附近,英雄大会前一天见到的那个胖胖的家伙,你还记得吧?”
唐剑宁点点头道:“就是那个领独角怪牛,还与丘道长换了一掌的人,对不对?”
多事老人展颜一笑,道:“对!就是他!他们父子和我老人家说到你去西藏学艺的事,因知你去年九月十九曾和那个百残野和尚对过四掌,并且约定今年九月十九仍在九江浅水荡再要折换四掌的事,便问到你眼下的行踪。我老人家听江湖传言,说你今年元宵节要来峨嵋”
唐剑宁无限兴奋,忙截断他的话,问道:“江湖上怎么知道我的这些事情?”
多事老人眼睛眯成一道细缝,揪著唐剑宁笑道:“小子,你眼下已是江湖中的风云人物了!一言一行,都足以引起他们的注意,他们有什么不知道的!”
唐剑宁听得心中直乐,脸上却反倒有些忸怩不安。
多事老人用手使劲一拍唐剑宁的眉头,喜形于外地说道:“别小家子气,放大方点,拿出英雄气慨来!将来打败了百残和尚,那时,哈哈,你成为天下第一高手了,谁不对你崇敬三分!啊!我只顾说这些,刚才我说到那里了?”
唐剑宁笑道:“您说到听说我要来峨嵋了。”
多事老人倚老卖老地笑道:“啊!对的!还是你们年轻人的记性好!温老鬼听说之后,因有意让你腾出时间练功,咱们便议定今年正月十八,在峨嵋山西南百里的瓦屋山中,彼此以啸声连络,他来这里传你的西藏独门武功。并请我通知你。”
唐剑宁问道:“您怎么又和那和平山庄的女妖山主搅到一块去了?”
多事老人一瞪眼,道:“你怎么恁般急法,我老人家一张嘴要说得赢呀!那是在咱们要分手的时候,他问到我的行程,我信口说云南和平山庄有图霸武林的野心,想暗地踩探一番,于是他说到和平山庄有个叫常公佞的人,教我设法说服他脱离和平山庄。假如常公佞倔强不肯,而时间也充裕的话,不妨邀你去将他生擒,但莫伤他性命就是!”他顿了一下,继续说道:“真是无乃不巧,当我进入云南,暗中打探和平山庄行径的时候,忽被她手下识破,把我生擒押往山庄,并在我身上搜走那张残破的‘天残地缺图’。这妞妞倒也识货,立刻传我见她,并问起这图的其馀五张在那里,我想起我此行的任务,又探悉常公佞已被费青峰请来助拳,生怕他将我囚禁,于是我自报姓名,并和她约法三章,我告诉她其馀五张残图的可能去处,她把我带往峨嵋,以后的事,你都知道了。”
唐剑宁婉惜道:“您是因为常老常某人的事情,才忍痛牺牲那张被她撕毁的残图的?这样未免太可惜了!”
多事老人哈哈大笑道:“我老人家才不可惜哩!她也没有那么傻哩!”
唐剑宁瞪起一双大眼,射出惶惑的眼光望着多事老人。
多事老人补充说道:“她撕的只是一张假的,早在她拿出来的一刹那,我老人家便看真了!”
唐剑宁想起另一件事情,又连呼可惜可惜!
这次该轮到多事老人迷惘了,他奇怪地问:“什么事这般可惜法?”
唐剑宁道:“假如您当时也辨认出‘罗汉金钱’的真假,免伤好多脑筋,岂不”
多事老人不等他说完,忽又拍脑袋顿足,口口声声只叫该死!
唐剑宁忙问究竟,多事老人叹道:“这只能怪我一时大意,因为我当时认出那枚‘罗汉金钱’确是真的了!”
唐剑宁不由大奇,问道:“因为什么当时确认是真的,而事后又承认是假的?”
多事老人的脸上才隐隐一露悔恨之色,倏又变得无限兴奋地反问道:“你可知道这‘罗汉双钱’的主人是谁吗?”
唐剑宁茫然摇头。
多事老人满面春风,欣然说道:“那是你先师雁荡大侠!”
唐剑宁惊喜地问:“您怎么知道的?”
多事老人喜孜孜地说道:“上次咱们在铁柱群洞中的时候,我老人家曾在令师的遗物里面见到过一模一样的两枚‘罗汉金钱’和两枚‘罗汉银钱’,当时我只一心留意到‘白虹三式’那一方面,便不以为意,没告诉你,所以我当时一眼见那女妖拿出来的‘罗汉金钱’上面也有罗汉图样,便大意了。事后与罗汉银钱一比照,方始发觉假的金钱上面的罗汉要小许多,才相信那女妖交出来的金钱确是膺品!”
唐剑宁听了,浑浑噩噩想了好一阵子,忽然喃喃自语道:“假如我以主人的身份,命令他不准再替‘罗汉金钱’效忠了,不知他”
多事老人截住他的话,断然接道:“那个顽固的鬼家伙,你再说得有理由,他也决不肯就此中止的!”
唐剑宁默默无言。他回想起常公佞的倔强,倒也深深相信。
十八这天卯末辰初时刻,朝阳刚刚爬上山巅,多事老人便领著唐剑宁到达峨嵋西南百里地面的瓦屋山中。
唐剑宁手搭凉蓬,极目四望,只见自己立身之处,正在一座极峰之顶,眼底下尽是祟山峻岭,青郁一片,要想凭目力搜寻出一个渺小的人体,真是谈何容易!
多事老人见他只管东张西望,不耐地道:“你敢是昨天背我上山,把内力都消耗光了,发不出啸声来了!”
唐剑宁苦笑了一下,道:“我只是先看看罢了!”
话刚说完,左侧面忽然响起一声清啸。
多事老人大喜道:“来了来了!温老鬼当真信人!”
唐剑宁发了一声低啸呼应之后,插口道:“只怕不是温老前辈!”
多事老人叱道:“你怎知不是温老鬼!”
唐剑宁说道:“温老前辈的啸声若只这等内力前番怎能力敌洪老”
左侧再又传来一记清啸,它打断了唐剑宁未竟之言。
唐剑宁也再发啸相应,并瞅了多事老人,边走边说道:“不论此人是谁,咱们且先过去见面再说。”
多事老人对啸声所发出的内力深深外行,不便强嘴.只服贴地伏在唐剑宁背上不言不语。可是他心里则在暗骂:“你少在我面前称能,等会若是温老鬼时,我再教你好看!”
在此起彼落的啸声连络中,不多一会,唐剑宁已隐约望到对方的身影了。
他一面纵跃,一面凝神注望,忽地!
他转头对多事老人急问:“怎会是他儿子来的?不成还是教我去西藏呀!”
多事老人根本只能看到一片青郁,连人影也望不到,自然更没法辨出来人是谁!他明知唐剑宁决不会谎言,但他仍存万一的希望,只淡淡地问道:“你真看清是温伯昆?”
唐剑宁用手一指前面那座山头,道:“罗!温伯昆不来了!”
多事老人凝目望时,果见一个矮矮胖胖的人,正向这边急驶而来!
他虽然看不真切这矮胖的人是否真的温伯昆,但他确信唐剑宁决不致错认,因此心中忽然生出了某种预感!
他使劲一拍唐剑宁的一眉头,急道:“快过去看他说什么?”
唐剑宁心中也彷佛感觉到什么,脚下一使力,顿如星飞丸泻,急掠而去!
转眼间,双方已迫近在一道山陇里,彼此相距不过二十来丈了!
来人果是温伯昆,他大概也看真是唐剑宁和多事老人了,远远就大叫道:“是多事前辈和唐兄弟吗?家父因有急事回西藏家去了,特著区区迎接两位。”
神态语气之间,非常消闲,并没一丝不安意味。
多事老人这才放下心,笑着问道:“你那老不死的爹爹约好我老人家前来,怎好失约而去!你倒说说究竟是什么紧急大事,有你‘火焰掌’在家还担当不了?”
说时,双方已经接近,多事老人也从唐剑宁背上落下地头。
温伯昆笑道:“也没什么紧急大事。过年的时候,家人谍报说,中原有人要来寒舍撒野,并说要毁掉豢养的家兽。想那批家兽,无异是家父生命,所以区区不敢大意,特地跑来这里禀知家父。”
多事老人问道:“你爹爹临走时说什么来著?”
温伯昆恭谨说道:“他老人家说:您与唐兄弟若有馀暇,欢迎去寒舍小住。”
多事老人望了唐剑宁一眼,别有用心地道:“要去,咱们就快!”
唐剑宁自然同意。温伯昆也甚想与唐剑宁交往,于是笑说道:“山那边备有上好牲口,此去不过六日可到!”
他有意衡量一下自己的轻功,蹲下身子来,笑道:“多事老前辈,唐兄弟背您上山辛苦了,让区区背您下山何如?”
关于练武人的功力深浅,多事老人可只一知半解。他偷偷地望了唐剑宁一眼。唐剑宁笑道:“既是温世兄美意,您就多偏劳他吧!”
多事老人于是爬上温伯昆的背上,迤逦下山。
温伯昆存心要炫耀一下自己的功夫,当背起多事老人之后,口中说声:“恕温某在前面领路了!”
上且即展开轻身术,脚下如风驰电掣,滚滚向山下奔去!
唐剑宁紧随在他身后亦步亦趋,见他身法俐落,意态幽闲,不觉暗赞道:“难为他也练得一副好身法!”
于是,三个人,四条腿,流星赶月般,在瓦屋山中奔逐著
一口气约莫跑了二十里地,温伯昆只觉遍身发热,两腿也不如先前轻快,再勉强支持了五七里,额头已布满汗珠,呼吸喘吁,这时纵然再想维持原来的速度,也大感吃力了!
唐剑宁心中有数,本待接过多事老人,又恐温伯昆多心,不便启齿,心中则在忖度,如何才不露痕迹?
多事老人忽然一击温伯昆的一眉头,说这:“喂!歇一下,我老人家要方便了!”
唐剑宁也占不透多事老人是真的要方便,还是藉词拐弯?偶然极目望时,只见前面远处,正有两个人影向这面奔驰而来!
这时多事老人已在一旁方便,唐剑宁指著要温伯民看,温伯昆也瞧清了,道:“这瓦屋山靠西边几十里地面,只有这条唯一的小径,除了西藏,西康两省的武林人物前去云,贵,两广必须经由这里,而外其馀大都从川北行走,其次,这两人的体型和姿态都甚陌生,不像是西藏西康的道上人物。他们是那里来的?”
唐剑宁补充道:“看他们身法都很快捷哩!”
多事老人提著裤子急急说道:“让我老人家趁早跑开一点,你们两个躲起来听听他们说些什么!”
于是,三个人分别行动。温伯昆检了一处靠近小路的僻处藏身,唐剑宁则背起多事老人,遮掩地跑去老远安顿好多事老人,才赶来路旁,另找一个僻处藏躲。
大地是静悄悄的,只有微微的东风,在煦和的阳光下轻拂著。
时间一分一秒地逝去,渐渐地,东风阻遏不住西边的音响,唐剑宁和温伯昆已可以隐约听到那东行两人的对话声音了。
只听一个宏朗的声音道:“姬老鬼没来才打退堂鼓的?”
又听另一个宽敞的声音略带愤慨地道:“这也是原因之一,不过主要的我还看不惯姓帅的那老家伙的卑污手段,咱们恁多人去对付人家一个人,还要先用毒饵毒死人家巡守的几只野兽,我真不知道他这掌门人是怎么当的!”
唐剑宁听这两人说话的声音中气好不充沛,尤其更因听出后来说话的人,正是漠南沙的乘龙快---当今金砂掌门葛宏骞,是为了寻找姬文央而来的。不觉十分惊诧,暗想道:“他们不就是说的‘西藏温家’吗!这个姓帅的掌门人不知是那一帮派的?竟会恁般无耻,我倒放不过他!葛宏骞人虽还正派,却不应三番两次寻姬老前辈生事。我必须得问出情由,从中和解一番才好!”想到这里,立刻就待现身出来,又听那宏朗的声音说道:“这有什么稀奇,眼下一些一代宗师和武林高手们,那个不是人前道德仁义,人后女盗男娼,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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