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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作何感想了。”
那“少年”喝得差不多了,高声吟道:“今朝有酒今朝醉,何曾一滴到黄泉?”顾盼之间大是豪迈,转脸又向俞佑亮劝酒道:“兄台何不尽兴而饮,是怕小弟囊中无银么?哈哈哈哈这些冤枉钱正该冤枉来冤枉去,小弟适才着实捞了几文。”
俞佑亮又饮了一杯道:“兄台好意,小弟心领!”
那“少年”笑嘻嘻地道:“兄台运气不错,小弟一个月里能像如此大吃大喝的时候可真不多,像上个月,便整整输了一个月啦,每天只有到林中去喝西北风睡大觉呀!”
俞佑亮心中想道:“娉婷仙子只要手掌中使出内劲操纵骰子,那是百赢不输了,但她性直,不作骗赌!”
那“少年”道:“兄台,适才那姓何的长像如何?此人家业万贯,又薄有才名,小弟早想见识,今日得见,只觉此人书卷气太重,但仍不失为翩翩浊世公子!”
俞佑亮暗笑道:“你一个姑娘家,怎能批评人家?”
但他老早不把“她”以常情来看,反倒觉得她率真可爱,潇洒得如行云流水,举凡女子忸怩作态的样子,那是半点也不能从她身上找出。
俞佑亮吃喝一阵,正要告谢辞去,那“少年”自言自语喃喃道:“唉,如果天天能赢个十两八两的,那真比做什么都好些,我也不用去裁衣估卖了。”
她话一出口,自觉失言,看了俞佑亮一眼,一点也看不出异样,俞佑亮心中暗道:“娉婷仙子原来靠替人裁衣赚钱,据颜百波说她在江湖上颇有名气,难得自食其力,也真可贵,她外号娉婷仙子,裁出来的衣裙,穿在身上,只怕也是婷婷玉立吧!”
想到此人之我行我素,真是有趣,正在此时,忽然邻座几个酒客喝了几杯,高声怨言起来。
俞佑亮听了几句,原来是地保压迫人民,税吏仗势淫人妻女,这三个乡民到县衙告状,每人反倒被打了几十大板,赶出衙门。
那“少年”忽然脸色一沉,忽忽会了酒帐,和俞佑亮作别,才一走出酒肆,忽然楼下一个沉重的声音道:“娉婷仙子,老夫在南桥头恭候!”
那“少年”脸色微变,头也不回直走到街心去了,后面远远跟了七八个人,有老有少。
俞佑亮对娉婷仙子大有好感,不自禁也走下楼头,也跟在那众人之后,走了顿饭时光,前面一弯流水,四周林木森森,杂草蔓生,溪上架着一渡竹桥。
那“娉婷仙子”冷冷地道:“高老头,你我的事不是已结了么,怎的又来找麻烦?当真活腻了不成?”
那众人当先的老者怒道:“小丫头,你仗着无为道长名头,招摇撞骗,行事不管是非,任性而为,江湖上同道受你鸟气也受够了,今日叫你还个公道。”
那娉婷仙子道:“高老头,依你便怎么?”
那“高老头”道:“要你小丫头当着武林同道向老夫叩三个响头道歉,老夫怜你年幼,你又是无爹无娘的野丫头,那也罢了!”
那娉婷仙子听着,忽然大怒,尖声叫道:“高老头,你不卖无为道长的帐,自有武当弟子找你,敢骂你家姑娘,今日叫你毙命。”
那“高老头”冷冷地道:“武当无为道长么,嘿嘿!已被人宰了啦!”
他此言一出,那“娉婷仙子”脸色惨变,颤声叫道:“高老头!你胡说八道”
那“高老头”道:“长安英雄大会,出现了紫红宝剑,但是,嘿嘿!无为道长没现身,那老道徒弟颜百波当场昏倒,小丫头,你的大靠山倒了啦!”
娉婷仙子半信半疑,但已心乱如麻,那“高老头”似乎极忌惮她的武功,虽是气势占尽上风,但也不敢冒然出手,又冷冷地道:“更有人亲眼目睹无为老道命丧荒山,和点苍林老头、昆仑大和尚、天山铁氏兄弟一起死于非命!”
他说到此,娉婷仙子想起半年以前,亲见无为道长和昆仑掌教点苍林老爷子,三人联袂而行,经过她栖身的林子,心中信心大减,只觉胸中一痛,目前金花乱闪,那高老头又道:“武当横行的时代过去了,小丫头,你束手就缚吧!”
娉婷仙子心中发虚,几乎支持不住,她靠背树上,恶狠狠地瞪着敌人瞧,但脑中-片紊乱,不要说已无退敌之计,便是和敌人打斗的勇气也消失了。
高老头一长身正要去执拿娉婷仙子,俞佑亮见她花容惨淡,心中好些不忍,他隐身远处树后,只待高老头一出手,那娉婷仙子抵挡不住时,便出手相助,此时情形已急,远看高老头愈走愈近,娉婷仙子似乎发痴,并未半点防御。
高老头口中道:“武当从此没落,嘿嘿!靠武当牌照混饭吃的人,那可惨了,那还有混的份儿!”
他话才说完,一阵清朗的声音从后面道:“谁说武当没落了?”
娉婷仙子高声欢呼道:“太平师兄!太平师兄!”
那高老头见来人是大名鼎鼎的太平道人,那骄横之气立刻尽敛,他是老谋深算的人,当下向太平道人作揖道:“道长来临敝地,小老儿有失远迎!”
太平道人哼了一声,那高老头知道太平道人脾气,是个天下少有慈祥之人,当下沉吟一刻,当机立断,带着众人走了。
娉婷仙子叫道:“大师哥,他们说说爹爹遇害了!”
太平道人沉重地点点头,那娉婷仙子啊的一声,昏倒地上,太平道人长叹一口气,抱着那女扮男装的少年大步走了。
俞佑亮心中狂跳!
“原来这娉婷仙子是无为道长的俗家女儿,难怪颜百波说道长对她甚是将就。”
俞佑亮等太平道长走远了,这才放步而去,走了一会,路势渐渐狭窄。
俞佑亮猛然听见一片厮杀之声,他忍不住停下身来向下望去,只见下面草地上正有一大堆人在浴血厮杀,奇的是二十几个人没有一个是武林人士。
俞佑亮仔细一看,只见那一堆人中十几个是身着盔甲的官兵军士,正在合力与八个奇装异服的大汉拼斗,左面斜斜停着一辆马车,车辕的四周躺着十几个军装尸身,血流遍地。
“是绿林抢劫官家?”
俞佑亮暗暗自忖着,但是立即他就否定了这个猜测,他默默想着:“这八个奇装大汉分明不是关内之士,怎能远巴巴地跑到关内来打劫军车?不对,不对”
他侧首想了想,只见那一群军士居然个个刀枪娴熟,身手极是不凡,而且攻守进退之间大有训练默契,虽非武林之士,但是刀法却大开大阖极有威力,俞佑亮暗道:“这是什么部队的军士?”却是更加令人惊奇,那八人个个长得鹰目高额,全非中原之人,然而却是个个身具上乘武功,纵跃出招之间,虽与中原武术不同,却也精妙之极,只是片刻之间,那些军士虽然勇敢无比,又被他们伤了五人。
俞佑亮见那八个关外大汉大发威风,刀掌并施,片刻又伤了三人,那群军士虽然明知不敌,仍是浴血奋战,那军士群中一个盔顶白羽的虬髯大汉奋力砍出两刀,大声喝道:“车上尚有马匹,大帅快快上马,不要管咱们了。”
只见左面一个身披红战袍的大汉大声应道:“林参将之言有理,事不宜迟,大帅请快上马吧。”
他话声才完,忽然左肩被砍了一刀,霎时鲜血狂涌,他大叫一声,奋起长枪又继续杀上前去。
那盔顶白羽的参将再次大声喝道:“大帅不以国家为重,咱们今日浴血战死了又有什么价值?”
他气喘力嘶,已是十分急怒,只见那马车车门一开,一个儒袍纶巾的魁梧大汉走了出来,伸手一拔腰间宝剑,大喝道:“众弟兄们,要死咱们死在一起!”
他一个虎步跃下车来,挥剑对准一个异服汉子就攻,众军将士大声呼了起来!
“大帅你千金之体”
接着便是惨叫之声起处,又有三个军士受伤倒地。
那儒服大帅看来文皱皱的,手上武功却是颇有根底,只见他宝剑狂飞,全是置人死命的厉害招式,这时他身边又有两个部下被人打倒,大帅环目一顾,忽然长叹一声道:“想不到我袁崇焕壮志未展,今日毙命于此地。”
俞佑亮一听到“袁崇焕”三字,,心中猛然一震,暗忖道:“原来是袁崇焕,久闻袁崇焕乃是当朝边防唯一栋梁大将,那些异服人莫非是女真人的武士?”
他迈步便待挺逐相救,然而就在这时,右边林中有人大喝一声:“鞑子们还不与我住手!”
只见一条大汉如闪电一般跃下,他这一声大喝真比得上轰天巨雷,震得四周林木簌然,俞佑亮目中一亮,精神为之一凛,几乎脱口喊出:“苏白风!”
俞佑亮原来打算挺身相救,这时一见苏白风现身,他心中又起了个念头,暗道:“这苏白风功力深不可测,我倒要瞧瞧他究竟有多深,能在几招之内打败这八个女真武士”
他这人生性阴沉,一念及此,便不出去了,只躲在大树后静看。
只见苏白风跃入场中,立刻大喝道:“列位军士请暂退一步!”
那些军士个个训练有素,一片刀剑相交之声,全都退到车边,团团把袁大帅围住,保护在中央。
袁崇焕虎目一瞥,只见围在身边的只剩下九人,其余的全部倒卧血泊,他不禁又是一声长叹。
苏白风指着那八个奇服汉子道:“你们可是来自女真?”
那八人理也不理,其中一个人右手一指,一柄雪亮的匕首疾如闪电般向苏自风射来,苏白风迎空一拳打去,那匕首碰上拳风,竟如碰在石墙之上,凌空跌落。
这虽是随手一招,已把那八人镇住了,那八人武功虽是相当高明,但是几曾见过这等惊世骇俗的玄门武功,八人一声吆喝,一齐攻了上来。
苏白风大喝一声,身形徒然拔了起来,只见他壮大无比的身躯竟像是陡然之间失去了重量,如一片鹅毛般飘了起来。
俞佑亮双目凝视,心想:“看看他能在几招之内得手。”
只见苏白风的身躯陡然有如蝴蝶一般上下飞舞起来,就看到他迅比闪电地八起八落,身形始终不曾落地一次,每一落之间暴发掌力,攻掌之时身形已借劲飘起,那魁梧无比的身躯堪堪在空中转了一周,八声惨叫连续即起,那八个奇服汉子全部横尸地上,每个人的头骨都被震得粉碎。
苏白风飘身落在地上,转身对那惊楞的袁大帅和军士抱拳为礼,大声道:“大帅请上路,为国家保重。”
言罢转身便走,袁崇焕高呼道:“侠士请留步”
但是苏白风神行如飞,早已走得不见踪影。
俞佑亮站在高处目睹这一场简单利落的战斗,不禁惊得说不出话来,他原以为可以乘机瞧瞧苏白风究竟高到什么程度,那晓得依然是深不可测,因为他一共只用了一招。
他岂知道这一招之中八起八落,能将这八个相当功力的武士同时击毙,这乃是苏白风的独门绝技,普天之下能人虽多,却是找不出第二个人来能够办到。
俯首之处,众军士正在埋葬死者,收拾残局,俞佑亮望着苏白风奔去的方向,茫然半晌,方才匆匆上路。
俞佑亮沿着山路行走,这时山路逐渐偏僻,根本就没有行人,俞佑亮的步伐逐渐加快起来。
忽然一阵山风吹过,隐隐似乎传来人声,俞佑亮咦了一声,想不到这等地方也还有别的行人旅客。
心中正思念之间,那声间逐渐来得近了,俞佑亮停下足来,仔细凝神听去,只听左前方不远之处有一个声音唤道:“跟我来!跟我来!”
俞佑亮怔了一怔,心中想道:“这个声音不停地唤着,难道是对我所言么?”
他心中奇异重重,运目四下望去,却是空空荡荡,并无人迹。
俞佑亮暗暗吸了一口真气,循着声音缓缓移动脚步,这时那声音却又停止了。
俞佑亮走了几步,忽然那声音又道:“跟我来!跟我来!”
这一次却又远移了不少距离,俞佑亮心中暗暗忖道:“看来的确是冲我而言了,他似乎要想将我引远一些,但却始终没有发现人迹”
他心念一动,陡然之间身形疾掠而起,他身形一动,忽然前方掠起一道白影。
俞佑亮身在半空,长吁-口真气,呼地一声在空间美妙地-侧身,已将距离缩短了三四丈。他闪目一望,只见那一道白影原来是一只白色鹦鹉,心中不觉恍然一笑,缓缓落下身来。
这时那鹦鹉却也并不飞远,只落在左侧一株小树,口中却又呼道:“跟我来,跟我来。”
俞佑亮心中暗道:“看来这小小白鹦鹉分明是有人所养,受人指使前来,但不知它主人是谁,找寻我有什么事情,这小小鸟儿灵性甚高,想来它的主人必非寻常。”
心中思念,暗暗下了决心!
“不管如何,就跟去看看倒也无妨!”
心念一定,便放开脚步跟着小鸟儿行去,那鹦鹉见他跟来,便不再呼唤,缓缓在树枝上跳跳飞飞,一直向山中而行。
俞佑亮行了约有一盏茶的时刻,这时山道早已走尽,完全是崎岖地势,好在俞佑亮轻身功夫甚为高明,走得倒不吃力。
又走了一回,来到一座林木之前,那小鸟忽然停下来口中唤道:“进去,进去!”
俞佑亮四下打量了一下,口中朗声道:“是那一位邀引俞某,请出林一见”
他一连说了两次,林中却是寂静无言,俞佑亮皱了皱眉,步上前踏进林中,却见跟前景色一变,原来,林后是一个十分隐密的洞穴。
俞佑亮行到洞前,伸首一望,只见洞内光线昏暗,地上躺了一个人。
俞佑亮心中一怔,他心机甚深,暗暗吸了一口真气布满全身,一步步走将进去,只见那人头上头发披散,将面孔掩住不能辨识。
俞佑亮右手轻轻拍去,一股柔和内力发出,将那人面上散发吹开,入目一看,忍不住惊呼道:“你你,怎么是你?”
只见那人面上血块斑斑,但入目识得,竟是那游老二!
登时俞佑亮呆住了,-忖道:“游老二日前和我对了一掌,就是当时不死,再也活不到此刻,看来有人故意以小鸟引我来此,啊,不好!这游老二看来气息奄奄,我先得问问”
他心念一动,立刻开口道:“你,你到底是谁?”
那人缓缓抬起头来,目中黯然无光,却是不语,只见那人双手双脚都微微颤抖,分明大筋都被人挑断了,关节之处也被人用重手法捏碎了。
俞佑亮摇了摇头,看来这人口中舌头也被割了,一声也发不出。
俞佑亮见他呆呆想了一会,忽然他看见那人奋力坐直身子,用手指在地上蠕蠕而动,连忙凑近去看,只见他在地上勉力画着,划了半天才画出一个“害”字,便再无余力写下去了。
俞佑亮连忙问道:“你可是要告诉我害你之人是谁么?”
他又挣扎地点了点头,俞佑亮忙问道:“你能再勉力写出是谁么?”
他又挣扎了半天,却是无力再动,俞佑亮心急如焚,他知道这其中关系着一件大阴谋,两个游老二之间,必有一个是伪的,但是哪一个是伪的?
那人忽然挣扎着动了一动,用力画着,俞佑亮伏下身去细看,只见他在地上轻微地画动,勉强可以辨出是个“红”字。
俞佑亮等他写下去,但是他再也不动了,俞佑亮抬头一看,那人已死了。
俞佑亮呆呆想了半天,想不出什么头绪来,也想不出什么人是姓“红”的,他在洞中搜索了一番,一无所有,只好悄然退了出去。
这时山中山风渐动,俞佑亮吸了一口凉气,匆匆离开那山洞,向前奔去。
他心有事,脚下的速度却是愈来愈快,但是忽然之间,他猛可停下身来
俞佑亮心中暗忖道:“我真是忙乱得糊涂了,那白色的小鹦鹉不正是娉婷仙子所喂的么,难道此事与娉婷仙子有关?”
他抬头四下张望,不再见鹦鹉之踪迹,回头再走到那洞边,弯腰仔细查看,只见游老二双目圆睁,虽是死去,但却发顺皆张,死不瞑目。
俞佑亮轻叹了一口气,他为人最是心细,心念一动,翻过尸体查看那致命之伤,只见游老二背上赫然印着一只乌黑手印,直陷肤内,四周的衣衫都碎裂寸褛,俞佑亮心内释然:“这事和娉婷仙子无关,她小小年龄绝无此种功力,再说她是武当掌门师尊的爱女,怎有学这阴毒武功?”
他和娉婷仙子只是萍水相逢,但只觉此人率真天性,实在令人心喜,不由对她生了好感,心中颇不愿她是个杀人狠毒的魔女,只见掌伤四周肌肉已然乌黑腐烂,血脓交加,蔓延前胸,除了当心部份,真是惨不忍睹,心中不禁骇然:“游老二一息尚存,支持了只怕有十来天吧?那知脉被震断地方,已是肌肉生腐了!”
转念又忖道:“师父说过天下最狠的莫过于峒崆的‘黑煞手’,但黑煞手掌劲阴柔,游老二所中的似乎并不是的。”
他想了一会,不觉又瞧了瞧地上尸首,心中发寒不已,眼前这游老二与不久前与自己对掌的游老二,真是一模一样,这两人之中有一个人易容化装之术真是天下无双,令人不寒而栗了。
忽然灵光一闪,又忖道:“那袁大帅我不是在酒肆和颜百波见过的么?怎么?怎么模样儿全变了?我刚刚怎么又全忘了?”
他从未如此粗心,此时他回想起来,真是茫然不解,他翻来覆去的想:“难道那袁大帅也是假的?我怎么一点也想到?从前我小时,师父跟我说起天下武林奇闻轶事,女真人有一世代相传之绝技是灵猿膏‘易容之术’。”
他想到此,心中又起疑惑:“袁大帅威镇东陲,女真人怎会不识?看来那车人儒巾文士,正是袁大帅乔装,但被女真人识破了吧!”
正沉思间,忽然蹄声大起,俞佑亮附耳一听,心中微惊,暗想:“这种险崎岖之地,居然有多骑经过,不知是何路数?”
那蹄声愈来愈近,俞佑亮只见来路山道尘头大起,但山道狭窄,任是一流骑士,也只有单骑而行。
忽然尘头一消,众马一齐止驰,当先一匹枣色胭脂马,身形适中,神骏异常,座上却端端坐着一个少女,年约二十左右,白衣白衫,甚是轻盈飘逸。
那少女身未到,一袭清香已郁郁发出,俞佑亮只觉鼻端一阵阵香气,花香无比清幽,龙涎无以绝俗,不由抬头再瞧那少女,只见她两眼清澈,隐约间似乎有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只要那少女开口,要做什么别人也只有做什么了!
俞佑亮瞧着瞧着,心中不禁茫然,那少女柔声道:“喂,你到路上来,我有话问你。”
俞佑亮迷迷糊糊才走了两步,忽然心中一震,他长吁一口气,一刹那间自觉灵台一片清静,再移目注视那少女,两人目光相对,那少女突然“嘤”一声,翻身跌倒马下,那几个随行大汉急忙上前扶持少女,其中一个为首大汉冷冷打量俞佑亮两眼,沉声道:“请教阁下万儿!”
俞佑亮微微一笑,全身真气布满,早已准备,当下缓缓地道:“小可是无名小卒,说出来谅阁下也是不知!”
他见那几个大汉生得又高又大,勾鼻鹰目,和适才攻击那松辽督师袁大帅的人众,倒有三分相像,更是不敢大意。
那大汉冷然道:“如此在下要得罪了!”
他话一说完,身子欺身向前,骨骼间一阵咯咯之声,十指如爪,踏中宫,硬往俞佑亮面门抓来。
俞佑亮双袖一拂,轻轻化解,那大汉一惊,身形蓦然而起,凌空向俞佑亮扑来。
那少女轻轻地道:“郭老大!别伤了他!”
他话尚未说完,只闻砰然一声大响,两人硬接一掌,那大汉身子凌空又升高了三尺,一招又往俞佑亮头上罩来。
俞佑亮一鼓真气,又硬硬生接了一掌,只觉那大汉掌劲沉重之极,心中暗暗吃惊,也不暇细想,那大汉又凌空击下-掌。
他每和俞佑亮对一掌,身形便自高升数尺,力道又加了数分,待到第八招时,掌未发已激起一阵风雷之声,竟若雷霆之势而下,那少女虽知大汉不敢违背自己的命令,但来势实在太猛,心中大为紧张,睁大眼睛注目而看。
俞佑亮真气运转全身,心中不禁后悔起来,适才只要自己施展轻功,一定可以脱身掌击,此时,以硬拼硬,真是太不划算之事了。
那大汉身形一分分下降,俞佑亮大喝一声,双掌齐出,四掌相交,只见那大汉身子斜斜靠下山谷,动也不动了。
俞佑亮拔出陷入土中双腿,口中喃喃地道:“苍鹰八式,苍鹰八式,是长白天池派的!”
抬头只见众人怒目相视,只有那少女脸带疑惑,迷茫之色,挥挥手道:“你走吧,你再不走,小心小命不保。”
她一口标准北京话,说得清脆动听,俞佑亮心中真是千头万绪,心中不住地道:“苍鹰八式,不是长白天池派的绝技么?天呀,我做了什么事?天池派自外公被奸人害死,那还有能将‘苍鹰八式’运用自如的?”
他心中一片迷乱,听那少女一叫,运步前行,走了半个时辰,那山道走尽了,路势渐渐平坦下来。
山风吹来,俞佑亮神智一清,低头一瞧,手上青色尚未褪尽,他自忖道:“青灵掌,我已练成了第五层,如能尽掩青气,那便到第七层了!”
转念又想道:“那少女年纪虽轻,可是雍容指使那些大汉都是恭敬唯诺,天池派难道传到女子手中了?”
但他自幼听母亲说过,天池派历代传男不传女,而且自己幼时离家,返家时不但自己家中惨祸骤至,那雄霸辽东百余年之天池派,也在一夜之间冰消瓦解,外公“苍鹰”白毅也死了,这时骤见“苍鹰八式”又临武林,心中又是惊疑,又是亲切,但自己失手之下,那大汉显然不易活了。
他想到这短短一天,所见之多,真是应接不暇,自己一个人身负血海深仇,前途危机重重,如果再如此失魂落魄,报仇固然是妄想,连命也保不住了,他这人有过人之长,愈是凌乱无凭,愈冷静思索,走着走着,渐渐地心平如水,目光中湛然放出智慧光芒。
俞佑亮匆匆地走到-丛林里,他选了一棵粗大的树杆,靠着树杆深深叹了一口气,合目睡了,待到醒来,已是黑夜将退天边曙光正显。
他想起那一招连毙数敌的苏白风,喃喃地道:“这人的功夫真是深不可测”
树上有几只小鸟在吱吱叫着,他连日奔跑思索,心神俱疲,闭着眼,缓缓地又进入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有一个沉重的声音把俞佑亮惊醒,俞佑亮一惊,他辨不出那是什么声音,只觉仿佛整个地面重重地震了一下。
他轻悄悄地爬起身来,扶着树杆向外望去,只见十丈之外不知何时来了一只庞然巨兽,那巨兽全身厚甲,头上奇形独角,每跑一步,大地便是一震。
俞佑亮不禁暗暗称奇,看那怪兽非牛非象,绝非中土常见之物,他心中想道:“这只怪兽似乎耳目皆不甚灵”正自顾自地啃着地上的杂草树,忽然之间,从那怪兽后方的林子中走出一个人来。
俞佑亮一见此人,顿时全身精神一凛,只见那人身材高大,全身披着一袭大红色的长袍,正是那一举害死武林数大掌门人的红袍怪人。
当日俞佑亮以无比的毅力忍住剑戮之痛,动也不动地硬挨了这红袍老人一剑,为的是探出这人的秘密,此刻见骤见他出现于此,不禁大为紧张。
那红袍老人望了望那只奇形怪兽,脸上忽然露出无比喜色,他向四面望了望,然后大声叫道:“温兄,既来之,何不现身?”
俞佑亮只觉眼前一花,那只怪兽的背上忽然已骑着一个又胖又矮的老头,那老头穿着一袭五彩的长袍,头上几根稀疏的头发披在肩上,那模样怪异之极。
只见那红袍老人双手抱拳道:“温兄,一别十多年,别来无恙乎?”
那矮胖子骑在兽背上,嘻嘻笑道:“毒兄,十多年不见,你还是老样子。”
那红袍老人道:“说来说去,还是温兄够朋友,另外几个老鬼,到现在连影子都不见一个。”
那姓温的矮胖子道:“毒兄你不要先拿好话捧我,我这瘟神不远千里从那西藏赶来,你以为只是来助你一臂之力的么?”
那红袍怪人道:“这么说,温兄还有别的目的?说来听听如何?”
那姓温的也不答话,只是坐在那怪兽上嘻嘻数声,红袍老人道:“温兄你说便说,不说便不说,弄什么玄虚?”
那矮胖子只是笑而不答,俞佑亮却忽然发现他的胖脸上由白变红,由红变紫,最后竟成了紫黑色,一双豆大的眼睛却绿得精光闪闪,有如宝石。
那红袍怪人忽然惊骇万分地道:“你——你孔雀紫阳功练成了?”
那姓温的老头单掌一扬,十步之外一棵碗口粗细的柳树应声而倒,俞佑亮看得倒吸一口凉气,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姓温的矮子哈哈笑道:“如何?毒兄?”
红袍老人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之色,但随即呵呵大笑道:“恭喜恭喜,温兄终于大功告成。”
那姓温的道:“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来的目的了吧。”
红袍老人道:“你要去寻那姓钱的?”
那姓温的矮子道:“难道还会败给他?哈哈”红袍老人道:“姓钱的虽然厉害,依老夫看来,他是势必丧命在温兄孔雀神功之下了。”
那姓温的道:“毒兄口是心非是有名的,捧人的瞎话向来是信口开河,咱们还是老规矩,他妈的来个互相利用,两得其便。”
红袍老人道:“温兄既是这么说,小弟还有什么话好说,条件开出来吧。”
那姓温的道:“你老兄请我来,不外乎又是做个打手,姓温的没有问题,可是你得先替我把姓钱的老鬼找到。”
红袍老人想了一想道:“这条件原则上没有问题,可是可是”
姓温的矮子冷笑一声道:“反正咱们是先小人后君子,你有什么话只管说吧。”
红袍老人干笑数声道:“要找姓钱的老鬼,这事包在小弟身上,不过找到他以后,你可不能先与他动手”
姓温的道:“这又是为什么!”
红袍老人道:“反正小弟负责替你找到姓钱的,不过你温兄也得先替小弟办几件事。”
那姓温的一双小眼翻了几翻,忽然面色一沉,冷冷地道:“你是怕温某先跟姓钱的干了,打不过姓钱的送了命就没法替你办事了,是不是?”
那红袍老人哈哈笑道:“温兄想到哪里去了,那姓钱的虽有一身深不可测的神功,但如何敌得住温兄的孔雀神功?真是笑话的紧。”
那姓温的哼一声道:“那你为了什么?”
红袍老人干笑数声道:“不瞒温兄说,嘿嘿,我是怕温兄自己的事一办完,嘿嘿,就一走了之。”
只见那姓温的矮子脸上怒气渐退,哈哈一笑道:“哈哈,和毒兄打交道真是他妈的小人之交,试想我温某是何等人物,难道会自食其言?”
俞佑亮躲在树后暗道:“这红袍老头好生厉害,分明是怕这姓温的先送命在那姓钱的手上,便失了利用价值,却故意装得一副小子的样子这样说,当真狡诈得紧。”
那红袍老人奸笑一声道:“人是多变之物,这话也难讲的紧,咱们既是小人之交,互相利用,小弟总不得不防你一着呀!”
那姓温的听他这样说,反倒不怒了,笑了一笑道:“好,好,就依你。”
红袍老人笑道:“咱们是一言为定。”
那姓温的道:“十几年不见,毒兄事业好生兴旺,嘿!嘿!真是好生兴旺,小弟东来,只听到武林中人提起百毒教,真是如见阎罗!”
那红袍老人嘿嘿两声道:“彼此!彼此!小弟听过老兄已被西天佛王聘为护法国师了,那可当真是显赫荣达,富贵不可限量!”
那姓温的哈哈一笑道:“毒兄消息倒是灵通!”
他笑声中充满了得意之情,显然对这“护法国师”的地位极为自得。
树后的俞佑亮心中狂跳,他一生之中再也没有比此时更是惊惶的了,他心中反复思量:“原来原来这红袍老人便是当今天下侠义道的公敌,人人谈虎色变的百毒教红衣教主。”
俞佑亮心知此时稍一弄出声息,在这盖代两大高手前面,逃生的机会是极其渺小的,便屏息不动,自然而然又施出师门绝艺“龟息神功”渐渐地四周一片黑暗,瞧也瞧不见了,他,听也听不见了。
他昔日便是借此功瞒过红袍老人,身上挨了一剑,是以苏白风与红袍老人交手,他虽身在现场,却是无视无闻,是以连苏白风都不识得,这时他心中虽有一千万个要揭开这两人秘密之心,但飞快忖量一下目前局势,只有忍痛放弃了。
他心中不住暗呼:“俞佑亮啊!俞佑亮!这是你揭开血海深仇之密的时候了,你怎么如此胆怯!”
但一个更坚强的意志,立刻将他行动压抑,他转念想道:“日子还长得很,当我没能制其死命的功夫时,我万不能与百毒教公开动手。”
但他意念之间,运功不纯,又仿佛听到那姓温的道:“毒兄!棋盘山之约,眼看便到了,毒兄可有把握制住那道土?”
红袍老人哈哈狂笑道:“这个小弟自有安排,到地候温兄便知咦”
他咦一声,俞佑亮大惊连忙运功止息,在此时,忽然树后“滑喇喇”一声响,一只白色鹦鹉飞了起来,尖声叫道:“就是他!就是他!”
红袍老人和那姓温的一怔,见那娉婷仙子的白色鹦鹉凌空飞去,那姓温的道:“这鸟儿是人养的么?看来倒颇乖巧!”
“老的都死了,还管他小的怎样,温兄,咱们便此别过,明春之际,小弟定来助老兄一臂。”
那姓温的道:“毒兄有事求小弟,到时候自然不会失约了,哈哈!”
那红袍老人也哈哈笑道:“温兄深解小弟之心。”
他说完大步而去,俞佑亮伏在树后,那后面的话,他就没有听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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