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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百威又斟酒一杯,道:“昨日承郭兄侠驾莅临敝庄,在下得讯稍迟,未能接待,这一杯,算在下向郭兄负荆请罪。在下先干为敬。”

    接着,又举起第三杯酒,说道:“据闻郭兄昨天在这间酒楼,曾为酒资的事,替敝庄抱不平,足见郭兄侠义肝胆,英雄本色,在下谨奉薄酒,聊表敬意和谢意。干!”

    郭长风连干了三大杯,不禁肚里暗笑道:你若想先用酒灌醉我,再套问我的话,那就算你找对人了。

    他料得果然不错,杨百威几乎手不释盏,一口气敬了十几杯,忽然话锋一转,道:“听武林传言,郭兄一向在金陵纳福,已有多年不曾涉足江湖,这一次,不知何以又驾莅襄阳?”

    郭长风不答反问道:“杨兄对郭某的以往种种,想必都知道得很清楚吧?”

    杨百威道:“略知一二。”

    郭长风微微一笑,道:“既然知道,杨兄又何必明知故问。”

    杨百威变色说道:“这是说,郭兄此来”

    郭长风压低声音,说道:“杨兄别见笑,这年头谋生不容易,坐吃山空,怎能维持长久,没有办法,只得又干上了老本行了。”

    杨百威惊问道:“郭兄要找的人就在襄阳?”

    郭长风点点头,道:“不错。”

    杨百威道:“也是武林中人?”

    郭长风道:“当然。”

    杨百威又问道:“那人的身分,很高吗?”

    郭长风说道:“是武林名家,一方大豪。”

    杨百威紧接着道:“是否跟寂寞山庄有关系?”

    郭长风哈哈笑道:“杨兄尽管放心吧,绝对不会是你就是啦。不然,我还能坐在这儿跟杨兄喝酒谈心?”

    杨百威尴尬地笑了笑,道:“可是,除了咱们寂寞山庄在武林小有名声外,襄阳附近百里,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武林名家,值得郭兄亲自找上门来。”

    郭长风举起酒杯道:“杨兄,咱们一见如故,须当尽欢,何必尽谈那些无味的琐事。来!

    小弟回敬你三杯。”

    杨百威喝完三杯,舌头已经有些大了,却仍然不肯放过话题,略停一会,又道:“论理,郭兄的私事,我不诚插嘴,既承郭兄不以初交见弃,小弟倒有个冒昧的请求,希望郭兄能够俯允。”

    郭长风笑道:“有话只管吩咐,不必客气。”

    杨百威道:“郭兄此次远来襄阳,对象是谁,我不便深问,但寂寞山庄在襄樊一带,算略有薄名,小弟又忝为庄中总管,希望郭兄下手之前,能事先知会小弟一声,替寂寞山庄保全几分颜面”

    郭长风道:“我当是什么大事,原来为这个。请放心!小弟去找那人之前,一定先告诉杨兄,必待杨兄点头同意,小弟才跟那人见面,这总可以吧?”

    杨百威大喜道:“多承郭兄如此豪义,杨某先谢谢盛情”

    郭长风笑道:“谢什么?这叫做‘强宾不压主’。咱们再干三杯!”

    一轮急酒,直喝得杨百威头重脚轻,连眼珠子也转动不灵了。

    郭长风乘机探问道:“听杨兄口音,不像是本地人?”

    杨百威道:“不错,我是山西太原府人氏,到襄阳来,还不到两年。”

    郭长风道:“杨兄和寂寞山庄林庄主,想必是故交旧识了?”

    杨百威说道:“虽是旧识,却谈不上故交,彼此真正相处,也只是最近两年的事。”

    郭长风诧道:“那么,杨兄怎会受林庄主如此倚重,老远从太原府延聘到襄阳来?”

    杨百威醉眼斜睨,笑着道:“告诉你,你一定不信。我来寂寞山庄担任总管,并非出子延聘,而是由一位前辈的推荐和安排。”

    郭长风道:“谁?”

    杨百威道:“他就是人称‘金丹银剑镇中原’的秦老爷子。”

    郭长风轻哦一声,道:“你是说‘虹石堡’堡主秦天样?”

    杨百威点头道:“秦老爷子和家师是义弟兄,距林庄主又是岳婿至亲,所以在本庄前任总管‘铁扇子’宋刚遇害以后,便极力推荐由我继任。”

    郭长风忙道:“铁扇子宋刚也是武林中成名高人,怎么遇害的呢?”

    杨百威道:“据说是道人伏击,身上中了二十多枚暗器。”

    郭长风又问道:“令师尊讳,怎样称呼?”

    杨百威道:“家师姓徐,名一飞,人称‘神手金钱’。”

    他仗着酒意,有问必答,似乎真把郭长风当作一见如故的好朋友了。

    郭长风却越问越惊,由这些蛛丝马迹推断,黑衣人对林元晖竟是仇深似海,必欲得之才甘心,而且,两年前已经有过一次行动。

    只是那一次,他们仅仅杀了铁扇子宋刚,未能击中林元晖,事发之后,寂寞山庄也有警觉,秦天祥才特地安排了杨百威继任总管职务。

    杨百威是武林第一暗器名家“神手金钱”的传人,这种安排,当然是为了防范黑衣人再施暗算。

    于是,黑衣人才不惜重金,聘请自己出山

    郭长风将这些点点滴滴连贯起来,恍然若有所思,正想继续探问寂寞山庄和林元晖的近况,却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

    一名锦衣大汉气吁吁奔上楼来,向杨百威拱手施礼道:“小姐命属下来寻总管,请总管即刻回庄。”

    杨百威醉眼惺松地道:“有什么急事?你设看见我正跟客人谈话吗?”

    那锦衣大汉望望郭长风,迟疑着道:“回总管,庄里也来了客人”

    近前两步,向杨百威耳边低声密语了几句。

    杨百威双目齐张,似乎酒意也消失了,急问道:“什么时候到的?”

    锦衣大汉道:“刚到不久,因为庄主又喝醉了,小姐才命属下来请总管迅即回去。”

    杨百威为难地道:“可是”

    郭长风接口道:“既然庄中有事,杨兄就赶快回去吧,咱们改天再聊,也是一样。”

    杨百威拱拱手,道:“真是失礼得很,正谈得高兴,偏偏有几位远客莅临敝庄,明天小弟再补席谢罪。”

    郭长风笑道:“杨兄请便,明天理当由郭某去贵庄回拜。”

    杨百威连称“不敢当”

    匆匆作别而去。

    郭长风见天色尚早,便独自出了客栈,信步闲逛。

    走过两条街,竟发现身后有一个人,正亦步亦趋的跟着自己。

    郭长风故意加快脚步,引得那人靠近身边,突然假作俯身整理鞋子,低头后顾

    只见那个人是个十六七岁的小伙子,生得尖嘴猴腮,身躯瘦削,活脱像一只猢狲。

    郭长风不禁有些失望,仍旧继续前行,那猴脸小伙子竟然毫无顾忌,仍旧紧跟在身后。

    转过一条街口,猴脸小伙子忽然不见了,竟另外换了一个小姑娘。

    这小姑娘年纪更轻,大约只有十四五岁,头上梳着两条辫子,手里挽着一只花篮,一面叫卖花朵,一面尾随在郭长风后面,口里还不停地念道:“大爷,买花吧?刚摘的茉莉,一文钱十朵,买十朵,送两朵”

    再走过两道街口,卖花小姑娘掉头而去,接着,又换了一个卖冰糖葫芦的老头子。

    郭长风暗道:有点意思了,敢情他们出动的人还真不少,而且划分了地区,分段交接,各自负责,心里想着,脚下一转,突然折进一条横巷内。

    那卖糖葫芦的老头子毫不迟疑,紧跟着也进了巷子。

    等他进来以后,才发觉这是一条死巷,三面全是高墙,没有出路,郭长风已失去了踪影。

    老头子急忙转身欲退,一回头,却见郭长风正笑哈哈地站在巷口,反堵住了去路。

    卖糖葫芦的老头子还想装傻,赔笑道:“大爷,要买串糖葫芦尝尝吗?”

    郭长风道:“多少钱一串?”

    老头道:“大串一文钱一支,小中一文钱两支。”

    郭长风道:“好!你数数看,一共有多少支?我全买了。”

    老头道:“大爷不是说笑话吧?一个人哪儿吃得下这么许多?”

    郭长风笑道:“我一向都是说实在话,难道你舍不得全卖给我?”

    老头忙道:“卖!卖!做生意哪有舍不得卖货的道理,大爷请等一等,让我数数看。”

    他果真一五一十计数了一道,道:“总共大串五十三支,小串三十一支,就算六十文钱吧!”

    郭长风道:“你可知道,这大小八十多串,共有多少颗葫芦?”

    老头道:“大的每串六颗,小的三颗,总有四百颗不止。”

    郭长风道:“刚才你说,一个人吃不下这许多,对吗?”

    老头道:“可不是,冰糖熬的东西,又胀肚子又赋嘴,再大的肚量,一次顶多能吃三四串。”

    郭长风道:“如果把这些东西叫一个人全吃下去,你看会怎样?”

    老头忙道:“大爷,可不是闹着玩的,那准会撑破肚子出人命。”

    郭长风道:“你是说会撑死人?”

    老头道:“准死无疑。”

    郭长风微笑道:“既然知道,你还想装傻?”

    老头一怔,道:“我”

    没等他说完,郭长风巨掌一探,已经扣住了他的“肩穴”接口道:“不错,就是你。

    如果你再不说实话,我就把这些冰糖葫芦全塞进你的肚子里。”

    老头脸色大变,呐呐道:“大大爷你叫我说说什么?”

    郭长风道:“先告诉我,是谁要你跟踪我的?”

    老头道:“我我”

    郭长风骈指疾落,点闭了老头四肢穴道,左手捏住他的腮骨,右手摘下一串糖葫芦,低声道:“这可是你自己的货品,你若想尝尝够不够甜味就尽管支吾。”

    老头哀求道:“大爷饶命我真的不知道”

    郭长风五指略一用力,一串又圆又滑的糖葫芦,直塞进老头喉咙里。

    这还是小串的,三颗糖葫芦哽喉而下,老头已经被噎得脖子直伸两眼翻白了。

    郭长风又取了一声,笑道:“现在你知道了吗?”

    老头急忙点头道:“知道了!知道了!求大爷放手,先让我松一口气。”

    郭长风放开左手,道:“你最好实话实说,不用骗我,只要有半句虚言,可别怪我不懂敬重老年人。”

    老头喘息着道:“不瞒大爷说,我们是本地小贩,只为贪图几个赏钱,才冒犯了大爷。”

    郭长风道:“谁给你们赏钱?”

    老头道:“是一位操外地口音的人,我们并不认识他,只知道他姓丁。”

    郭长风道:“既不认识,你们怎会替他做事?”

    老头道:“是他自己找上我们的,一共十几个小贩,给我们每人每天一两银子,要大家轮流守候在七贤楼客栈门口,看见大爷你一出门,便暗中跟随,然后把你的行动去处告诉他,就可领到银子了。”

    郭长风道:“他约定你们在什么地方见面领钱?”

    老头道:“没有固定地方,得临时听候他的通知才知道。”

    郭长风道:“他用什么方法,通知你们?”

    老头道:“也不一定,有时他亲自来,有时又叫人传话。”

    郭长风沉吟了一下,道:“这件事开始多久了?

    老头道:“昨天才开始。”

    郭长风道:“昨天你领到钱了吗?”

    老头忙道:“没有!昨天我生病,没出来做生意,所以赏金也没我的份儿。”

    郭长风道:“你生的是什么病?”

    老头道:“也不是什么大病,只不过受了凉,有点儿发烧咳嗽”

    郭长风笑笑道:“我看你的病势不轻,到现在烧还没有退吧?”

    老头道:“不!真的只是小病,已经好了。”

    郭长风脸色一沉,道:“病好了,为什么还在发烧胡说?你这老家伙是财迷心窍绝症,不给你点药吃,你是好不了的。”

    说着,一手捏住他的腮骨,一手举起冰糖葫芦,又要动手硬塞。

    老头急叫道:“大爷,我说的都是实话”

    郭长风道:“呸!你以为我真那么好哄骗么?一个从不认识的外地人,你肯先替他跑腿,后领赏钱?昨天你既然生病没出来做生意,怎么知道见面领钱的联络方法?”

    老头被他一口道出破绽,脸色大变,急忙哀呼道:“大爷且慢动手,我一定说实话了。”

    郭长风道:“不说也没关系,只要你不嫌撑肚子,我就会慢慢喂你吃个饱。”

    老头嘶声叫道:“我说!我说!那些跟踪大爷的人,都是我邀约来的,赏钱也是由我领取分发,他们每天一两,只有我是每天二两”

    郭长风道:“赏钱多少我不管,我只问你那给赏钱的是谁?你和他每天怎么联络见面?”

    老头道:“我和他每天见面两次,早上领钱晚上回报消息,都在固定地方。”

    郭长风道:“什么地方”

    老头道:“就在老”

    刚说了三个字,巷口突然传来几缕强劲的破空声响。

    郭长风头也没回,反手一抖,六颗冰糖葫芦电掣般脱手射出。

    一阵“噗噗”连响,五枚丧门钉竟被五颗冰糖葫芦凌空击落。

    最后一颗糖葫芦显然也没有落空,只听一声闷哼,一条人影踉跑踯出巷外。

    郭长风飞步追了出去,大街上行人熙攘,业已失去那人的踪影。

    待他再回到巷子里,发现那被制住穴道的老头竟然也不见了。

    巷是死巷,人又被点了穴道,却在转瞬之间,不翼而飞,岂非太不可思议。

    郭长风自忖并未远离巷口,那老头若想从大街逃走,绝难如愿,除非

    巷底有一扇紧闭的小木门,也是死巷中唯一可疑的通路,但门上满布浮尘,看来已经很久没有启开过了。

    再说,由木门到老头受制的地方,总有四五丈远,将一个四肢无法动弹的老头带走,时间上,也未必来得及。

    想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有人躲在四五丈外,用“隔空打穴”的方法替老头解开穴道,然后由老头自己设法越过高墙,或者从木门遁走。

    不过,由四五丈外“隔空打穴”当然无法以内家功力施晨指风,必须有精确的暗器手法

    郭长风一面想,一面低头寻觅,不多一会,果然在地上找到四粒小圆石子。

    这是四粒浑圆坚硬的“鹅卵石”决非巷子里原有之物。

    而且,四粒石子差不多同样大小,显然是经过挑选来的。

    郭长风点了点头,把四粒石子收进袋里,便退出巷口,绕过大街,寻找那高墙正门。

    忽然,眼前一亮,见到一块泥金字的招牌

    “老福记钱庄”

    老福记,不就是替他预定房间,代付费用的那家钱庄吗?

    难怪那老头刚说出一个“老”字,巷口便有人现身施袭,敢情这钱庄不仅经营银钱生意,还兼做跟踪杀人买卖?”

    郭长风冷然一笑,大步跨进店门去。这时候,店里生意正忙,门口停着三四辆马车,许多汉子正向店内搬运银箱,又有客人在提存财物,几个伙计忙得团团乱转。

    但郭长风一进门,立刻有个伙计过来接待,问道:“老客,有什么赐教?”

    郭长风道:“我要见见你们店东。”

    伙计道:“请问老客贵姓?找敝东家有什么事?”

    郭长风道:“我姓郭,刚从金陵来,现住在七贤楼。”

    伙计哦了一声,道:“原来是郭爷,你先请坐,敝东家不在,我去替你请账房管事来,行吗?”

    郭长风道:“他能作主?”

    伙计道:“能!当然能!东家不在店里,大小事都由账房管事作主。”

    郭长风道:“那就叫他快些来。”

    或许是店里正忙着,伙计去了好半响,才看见一个锦衣胖子匆匆迎出来。

    那胖子约莫五十来岁,肚大腰圆,满身肥肉,鼓着两只金鱼眼,咧着一张阔嘴巴,乍看之下,活像一只蛤蟆。

    他身上簇新衣衫,都被汗水浸透了,一面犹在挥汗如雨,一面连声告罪道:“郭爷,实在对不起,恰巧有批现银等着入库,一时抽不开身,郭爷你请多包涵。”

    郭长风道:“贵姓?”

    胖子道:“不敢当,敝姓彭,小名长发,是这儿的账房管事。因为敝号在各地都有分店,东家太忙,常常不在店里,一应事务全由在下负责,郭爷有什么吩咐,尽管告诉我就行了。”

    郭长风道:“这么说,我在七贤楼客栈住处,也是彭管事经手替我安排啦。”

    彭管事赔笑道:“是的,不知郭爷还满意吗?”

    郭长风点点头,道:“住处倒很满意,只是有件事不太明白。”

    彭管事道:“什么事?”

    郭长风道:“我和贵号一向并无交往,贵号怎么知道我到襄阳来,预先替我订好了客房?”

    彭管事笑道:“哦!郭爷是问这个。这是一位客户委托敝号代办的。”

    郭长风道:“他是谁?”

    彭管事诧异地道:“怎么?他和郭爷是朋友,郭爷竟不知道他是谁?”

    郭长风道:“我的朋友太多,想不出会是哪一位,所以特地来问问。”

    彭管事道:“这位朋友你一定记得,他姓何,是一位老夫子,年纪大约六十出头了,精神却很健旺”’

    郭长风道:“你说的是不是老夫妻俩,陪着一位穿黑衣的年轻人?”

    彭管事沉吟了一下,道:“不对,那天他到敝号来的时候,只带着一个小厮,却不是穿的黑色衣服。”

    郭长风道:“那小厮有多大年纪?”

    彭管事道:“最多十三四岁。”

    郭长风又道:“那位老夫子想必是贵号的老客户?”

    彭管事道:“不!是第一次交往。”

    郭长风脸色一沉,道:“第一次交往,贵号就肯替他接待远客,并且敢包付全部费用?”

    彭管事忙道:“郭爷不知道,那位何老夫子已经预先在敝号存了一笔银子,有关郭爷的费用,都在账内开销,并不需要敝号花费一文钱,这种委托办事,敝号自然乐得应承了。”

    郭长风道:“是吗?他存了多少银子?确够我花用么?”

    彭管事笑道:“郭爷,你放心用吧,整整五万两,而且全是现银。”

    郭长风耸耸肩,道:“听起来,倒的确是个够意思的好朋友嘛?”

    彭管事道:“郭爷和他是什么交情,在下不便妄加揣测,不过,这位老夫子倒的确是一位难得的好客户。”

    郭长风突然问道:“贵号账户上,一定有他的姓名和住址,对吗?”

    彭管事道:“有是有,但他并不住在本地。”

    郭长风忙道:“取来给我看看。”

    彭管事向一名伙计招招手,道:“你去账房把何老夫子的户册拿来就是大前天存入五万现钱的那位何老夫子。”

    伙计去不多时,取来一本崭新账簿。

    郭长风迫不及待地接了过来,一看之下,却几乎为之气结。

    原来账簿上写的是:

    “年月日,何希文老先生存入银五万两整。住址:金陵府南门外张家大院。”

    张家大院根本是座废宅,何希文谐音“何须问”分明也是假名。

    郭长风回到客栈,简直越想越气。

    黑衣人的武功和来历,事事如谜,难以猜透,何老头更是个老狐狸,处处设想周密,毫无破绽可见,自从在张家大院见面后,自己的一举一动,似乎都在黑衣人监视之下,而对方的一切,自己却是毫无所知。

    看来,要想解开这些谜,只有寄望子林元晖身上了。

    这天晚上,他破例没有喝酒,而且很早便上床休息。

    第二天起了个大早,饱餐一顿,独自出城,径赴“寂寞山庄”

    抵达庄门前空场,时间犹未近午,可是,庄门口的情景,却与前夜所见大不相同。

    空场上的野草,已经铲除干净,锈渍斑斑的庄门,也已油漆一新,门前更直挺挺站着八名锦衣武士,执戈佩剑,担任守卫。

    一夜之隔,寂寞山庄似乎重新振作起来,虽然还称不上威严雄伟,至少已不再令人有颓废荒凉的感觉。

    郭长风暗晴诧异,整一整衣衫,缓步向庄门走去。

    刚到门口,忽听一声震耳大笑,道:“巧极了,在下正要进城去拜望郭兄,不想郭兄倒先来了。”

    随着笑声,迎出来一人,正是总管杨百威。

    他身上衣服齐整,手里还拿着马鞭,果然是准备出门的打扮。

    郭长风含笑拱手,道:“昨承枉驾,深感盛情,郭某今日特来回拜。”

    杨百威连声道:“不敢当,不敢当!贵客莅门,快请入庄待茶。”

    两人把臂言欢,真像是多年故友重逢,显得又高兴,又亲热。

    进入庄门,是一条宽敞的石板路,左右各有支路可通两侧厢院,正面是大片草坪,拥有一座拱形花棚,才是正厅。

    由庄门直达正厅,沿途都有锦衣武土侍立,为数不下二十余名,一个个劲装佩剑,挺胸凸肚,大有耀武扬威之意。

    郭长风冷眼观察,见草坪上残梗犹存,花栅中枝叶新剪。

    这一切,都说明“寂寞山庄”已经预知他要来,才故意摆出这些阵仗。

    他心里暗暗好笑,只装没有看见,昂首闹步,直入厅中。

    谁知一脚跨进门槛,却发现大厅里坐着三位锦袍老人

    杨百威笑着道:“郭兄,我来替你引见三位前辈,这位就是红石堡秦堡主,这两位是太极门应长老和君山麒麟寨郝老当家。”

    郭长风早已知道三人是谁,只是没想到他们也会这么快赶到寂寞山庄。

    子是,一抱拳,微微欠身道:“在下郭长风。”

    秦天祥等三人都站起身来,还礼道:“郭大侠请坐。”

    郭长风老实不客气地坐了下来,竟连一句“久仰”的话也没说。

    秦天祥三个人六只眼睛,瞬也不瞬望着郭长风,脸上却流露出惊异之色。

    应长老轻咳了一声,首先开口道:“郭大侠是刚从金陵来?”

    郭长风道:“正是。”

    郝金堂接口道:“这真是不巧得很,咱们专程前去金陵访晤,未能相遇,没想到郭大侠却来了襄阳。”

    郭长风微笑道:”应该说很凑巧,今天不是在这儿遇见了么?”

    郝金堂道:“可是”

    红石堡主秦天祥突然抢着问道:“郭大侠远来襄阳,不知有何贵干?”

    郭长风不答反问道:“在下也正想请问秦堡主,三位远去金陵,又有什么贵干呢?”

    秦天祥被问得一愣,脸色当时沉了下来

    他眼中寒芒流转,不悦地道:“郭大侠,你这是在对老夫说话?”

    郭长风傲然道:“难道堡主不是跟郭某说话么?”

    秦天祥哼道:“你可知道,三十年来,已经很少有人敢用这种口气对老夫说话了!”

    郭长风笑了笑,道:“那是因为三十年来,郭某一直没有机会结识堡主。”

    秦天祥道:“阁下真是狂妄自大,目空一切!”

    郭长风道:“堡主何尝又不是顾盼自雄,目无余子。”

    两人针锋相对,各不相让,眼看就要闹翻了,旁观的三个人不禁暗暗着急

    谁知秦天祥却哈哈大笑道:“好一个傲慢的家伙,想不到你非但身怀绝技,口才和胆识居然也不差。”

    郭长风欠身道:“多承堡主谬誉。”

    秦天祥笑笑道:“听说你的酒量也很好?”

    郭长风道:“不敢,只是好酒无量而已。”

    秦天祥道:“好!老夫今天非跟你较量个高低不可。百威,摆酒上来。”

    杨百威没料到一番争执,倒激出红石堡主的酒兴和豪气,急忙连声应诺,吩咐庄丁们摆酒布席。顷刻间,酒宴备妥。

    五人依序入座,席间却不见寂寞山庄庄主林元晖。

    论理,林元晖既是秦天祥的女婿,又是此间主人,老丈人在座女婿理当奉陪,怎么倒躲着不露面呢?”

    郭长风心里纳闷,却没有说出来,因为他渐渐发现眼前这种场面,很可能是故意安排的圈套。

    秦天祥虽然已经年逾六旬,酒量竟十分惊人,郝金堂和太极门长老应飞也都不弱,再加上一个杨百威,以四对一,好像存心要把他灌醉才肯罢手。

    郭长风暗自盘算了一番,如果放量硬拼,他有把握将对方四人全部灌醉,但自己一定会醉倒,喝醉了不要紧,却不能耽误正事。

    子是,便假装不知,频频与四人干杯,等到彼此都已有八九成酒意时,忽然推杯不饮,说道:“在下量浅,只能到此为止,再喝就要醉了。”

    秦天祥果然不肯罢休,大声道:“不行,咱们说好要比赛酒量,现在还没有分出高下,怎么可以不喝呢?”

    郭长风道:“堡主是海量,在下自知不是敌手,宁愿认输如何”

    秦天祥摇手道:“不行!不行,咱们今天是不醉无归,一定要喝个痛快。来!老夫再敬你三杯!”

    郭长风道:“三杯下肚,在下非醉不可。”

    秦天祥道:“醉就醉吧,又有什么好害怕的?”

    郝金堂也在旁边帮腔道:“对!人生难得几回醉,大醉一场又何妨。”

    郭长风笑道:“诸位醉了固然无妨,在下还得赶回城里去,喝醉了路上恐怕不方便。”

    杨百威道:“这个何必担心,果真醉了,庄里有的是客房,何须再回城去?”

    秦天祥笑道:“可不是?郭老弟,现在没有话说了吧?来来来!再干三大杯,老夫先干为敬。”

    说着,果然连干了三杯。

    郭长风见他居然改口称呼自己为“老弟”而且抢着先干,便知他已经差不多了,其余三人也醉眼惺忪,脸上全带着傻笑,离醉已不远。

    郭长风自己虽也感到头晕目眩,心里尚还明白,笑了笑道:“既然诸位这么说,咱们就拼个胜负,不过,像这样喝,永远也分不出高下,必须要有拼酒的办法才行。”

    秦天祥道:“好,是什么办法?你说吧。”

    郭长风道:“咱们五个人要同时比赛,每人干十大杯,而且要比谁喝得最快,如果自知喝不下十大杯,现在可以认输免喝”

    他话还投有说完,秦天祥已经抓起酒杯,大声道:“别说十杯,就是一百杯老夫也跟你拼!”

    郝金堂等也不示弱,纷纷道:“十杯就十杯,谁会认输”

    酒意有了八九分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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