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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身上衣衫完整如故,毫无苦战或负伤的痕迹。
董千里听见脚步声,缓缓从灯蕊上收回目光,转向江涛淡淡一笑,道:“回来了?”
江涛点头道:“是的,晚辈回来了。”
董千里仍是懒洋洋地,又道:“人没有追上?”
江涛道:“追上了,可是他不肯吐露姓名,只劝晚辈不必再去红石堡。又说天心教主正亲率高手赶来应援,要咱们趁早离开-”
董千里木然颔首道:“难为他一片苦心。可惜这话说得太晚,也说得太早了些。”
江涛目睹雷神怪异的神情,耳闻矛盾的语句,不由心生寒意。诧问道:“老前辈,您是”董千里不待他说下去,迳自抢着又道:“先坐下来,折腾半夜,该吃点东西了——喂!店东,别呆在那儿,去看看有什么可吃的没有?把那些没下过毒的酒,开上整坛来,咱们要痛痛快快喝几壶再睡。”
马回回颤声答应着,不多一会,果然搬来菜肴和一整坛还没开过封泥的烈酒。
董千里抱起酒缸,展掌如刀,连封泥带缸颈一并削去;举缸就口“咕噜咕噜”猛喝了半缸多;然后横袖一抹嘴唇,把酒缸向江涛一塞,大笑道:“醉乡路稳宜频到,此外不堪行,——来!娃儿,放量喝吧!醉死了反无烦恼。”
江涛捧着酒缸,心里却骇诧不已,忍不住又试探着问道:“老前辈,这儿发生过什么事吗——,”
董千里挥手大笑道:“没事!什么事也没有。九指无常幺幺小丑,手下败将!那姓陈的更不值一提,吃老夫一顿霹雳神拳,还有不望风而逃的道理吗?喝!喝酒,喝酒!”
江涛越看越觉得不对,却又不便再问;只得浅浅倾出一杯酒,仍将酒缸递还雷神。董千里捧缸牛饮,淋漓满身。顷刻间,一缸酒喝了个涓滴无存,又喝令马回回再取来一大缸,猛喝不停。
江涛劝道:“老前辈,有话别闷在心里,说出来也叫晚辈听听好吗?
董千里大声道:“有什么可说的?”
江涛道:“老前辈何不谈谈力败甘平和陈鹏的经过?
董千里嗤道:“两名匹夫,何值一谈?”
江涛想了想,又道:“老前辈何不猜猜那假扮商贾的胖子,究竟是何来历?”
董千里哂笑道:“藏头露尾,更不必挖空心思去猜他。”
江涛道:“晚辈倒猜想到一个人,只不知对与不对?难予断定。-”说着,故意一顿,想逗引雷神接下去。谁知董千里竟毫未在意,一面狂饮,一面大笑道:“管他对不对!反正人已经走了,还是喝酒要紧!”
江涛用尽方法,总无法套问出董千里的心事;无可奈何,只得作罢。
怀着闷葫芦,默默喝了一阵酒,两人都有些薄醉了。董千里推席而起,吩咐马回回收拾残肴,又对江涛道:“现在距天明还有一两个时辰,我老人家也倦了,咱们都休息一下吧!
江涛点点头,站起身来。忽然心中一动,道:“据说天心教主和大批高手即将赶到,二鬼虽然败走,难保不卷土重来
董千里笑道:“你只管放心去睡,今天夜里,绝不会有人再来扰你的好梦。”
江涛口里答应着,仍不敢大意;回房后静坐调息,根本没有入睡。却听见隔房董千里整整辗转反侧了半夜,不时轻轻发出一声叹息,显然也没有入睡。然而一夜过尽,竟果然平安无事,毫无异动。
天明之后,略作盥洗,胡乱吃了些东西;两人两骑,并辔出了回回村。
一路上,董千里眉峰紧锁,一言不发,脸色十分沮丧。江涛心里纳闷,却不便再启口探问。出村向北,行不数里,已抵白龙山麓。山脚下一派红墙,围着大片房舍,便是当年名震武林的“红石堡”了。
两骑缓缓沿着大路直达堡前。只见堡门紧闭,仅留一扇小侧门开着,偶尔有荷锄农夫进出;门边却挺立四名青衣劲装大汉,人人徒手,未佩兵刃。
刚到堡门口,雷神董千里忽然勒住坐马,两眼泪光盈盈,向江涛苦笑说道:“娃儿,咱们就在这里分手。地久天长,千万珍重!”
董千里闻言一怔,诧问道:“怎么老前辈不进红石堡了?”
雷神董千里赧然垂首,好半晌,才神情凄怆地摇了摇头。江涛更觉诧异,忙又问道:
“是什么缘故,使老前辈在一夜之间忽然改变了初衷?”
董千里再度抬头,脸上竟热泪纵横,叹道:“不要问我缘故,老夫实在惭愧。但天意如此,叫人无可奈何”
江涛惊道:“老前辈何出此言?”
董千里道:“昨晚,我整整思忖了一夜,自恨力薄,无力挽天。娃儿,我本想劝你也不必再进红石堡了,但又深知你生性倔强,绝不会答应,所以才决定送你到此。盼你善自珍重,只当在庐山没有遇见这董某人”说到这里,语声一阵硬塞,竟无法再说下去,两行热泪又夺眶而出。
江涛见他吞吞吐吐不肯明说出来,情知必有难言之隐。不欲强问,于是应道:“老前辈不愿入堡,谅系情非得已,晚辈遵命不再请问缘故。可是,您老人家总要告诉晚辈一个去处,以便日后还能面聆教益。”
董千里长叹道:“我也别无去处,离此之后,立即返回岭南九羊城。从此闭门谢客,不再过问江湖中事。将来你如有便,可去九羊城相见。”一面说着,一面从怀中取出一封小巧皮封套,颤抖地交给江涛,哑声又道:“这是老夫当年行走江湖使用的‘天雷帖’,传帖所至,有如亲临。今后,只怕永远也没有机会再用它了;你好好收着,作个纪念。等一会入堡求见时,如果潇湘女侠林素梅不肯见,也可以把这东西作为老夫举荐的信物;相信她多少买老夫这最后一次情面的。”
江涛听得鼻酸神撼,恭恭敬敬接了过来,滚鞍下马,屈膝道:“今日一别,不知何时重晤音颜,请受晚辈一拜”
董千里急忙挽住。霎时间,泪如雨下,哽咽道:“娃儿,相处近月,老夫也实在舍不得分手。临别依依,无物为赠,只望你记住一个‘忍’字。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此去无论遭遇多大挫折,千万要‘忍’!‘忍’!‘忍’!
一连三个“忍”出口,董千里更是泪雨滂沱。猛地一拂双袖,紧抽几鞭,圈马掩面飞驰而去。江涛怔仲呆立,手里捏着那小巧皮封套;皮套上余温犹存,董千里的影子却在朦胧泪眼中渐渐消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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