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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道:“以孙某愚见,这正是他可疑的地方。”

    巫九娘道:“怎见得?”

    孙天民侃侃说道:“九娘试想,那杨君达当年在百禽宫作客,备受优握,且与莲姑娘谈得十分投契,后来婚事未谐,主因是杨某已有红粉知己,以致才与‘相逢恨晚’的感叹,在杨某心中,可说绝无丝毫嫌弃莲姑娘肤色容貌的意思,九娘相信这话吗?”

    巫九娘道:“不错,杨君达绝非俗人,应该不会有这种俗念。”

    孙天民道:“这就是了,如果那复仇会主真是杨君达,他自然记得莲姑娘,如果他不是真正的杨君达,而是其他不相干的人假扮,那人既未见过莲姑娘,怎可随口胡诌,妄论姑娘的肤色?这种自搬砖头自砸脚的笨事,岂是精明如复仇会主肯干的?”

    巫九娘脸色渐渐凝重起来,颔首道:“晤!有道理。”

    孙天民紧接道:“如今这位复仇会主,不仅提到肌肤的颜色,并且居然直指阿毛的面貌,跟父亲同样英俊所以孙某敢大胆推断,他提及肤色时仅是意存讥讽,提到阿毛的容貌,才是说的真心话,当时他只顾着得意,却不料话中露出了马脚。”

    巫九娘身形微颤,一连打了几个寒噤,喃喃道:“如果他真是天鹏,纵然不认我这个岳母,难道连自己嫡亲骨肉对面相逢,也没有丝毫关怀的表示么?”

    孙天民凝声道:“九娘,此人天性冷酷无情,你该比谁都了解得清楚,否则,十五年前他不辞而别时,就不会留下‘精血换绝技’这句无情的话了”

    巫九娘用力摇头头,泪水像断线的珍珠籁籁而落,十指紧扣椅柄,指尖都深陷进竹节中。

    孙天民轻叹一声:“孙某是局外人,疏不问亲,论理不该说这些话,但为了武林安危,不得不耿直进言,但愿九娘能谅解孙某区区微衷。”

    巫九娘忙道:“孙二侠言重了,我老婆子虽是一个女流,自忖还明大义,我并非不相信孙二侠的话,只是懊悔刚才不该轻易放走了他我应该把他截下来,看看他的真面目”

    孙天民接口道:“九娘要见他的真面目,近日内还有机会。”

    巫九娘欣然道:“当真?”

    孙天民道:“理由很简单,如果他真是齐天鹏,少不得要探察你们祖孙离开巫山的原因,以及百禽宫现在的情况”

    巫九娘道:“如果他不是天鹏呢?”

    孙天民道:“他若不是齐天鹏,那更是非来不可了。试想,他假冒杨君达的身份肆虐武从,从未被人识破过,今夜被九娘一言揭穿了秘密,当时虽慑于形势,含恨退走,岂能就此罢休。”’巫九娘默然片刻,冷哂说道:“别说他只是冒牌货,即使是风铃魔剑杨君达本人,量他也未必敢小觑我老婆子这数间茅屋。”

    孙天民道:“但好狂徒一身武功并不在杨君达之下,心智机诈,则较杨君达犹有过之”

    一句话没说完,夜空中突然传来几声凄厉的雕鸣之声。

    巫九娘身形一震,霍地从竹椅中站了起来。、月眉、阿毛姊弟,双双跃起,便想争去开门

    巫九娘沉声道:“慢着,你们守在屋里,未得我呼唤,不许露面。”

    口里说着,人已闪身到了茅屋门前,拐一探,木门应拐而开。

    雕鸣声一阵紧似一阵,方向就在茅屋后侧林子里。

    巫九娘刚要举步跨出茅屋,忽然“拍”地一声轻响,一个黑忽忽的东西,跌落在门槛边。

    月眉眼尖,骇然失声道:“呀!那是小珠子!”

    一点不错,那黑忽忽的东西,正是通灵鹦鹉小珠子,可惜颈项间已被一支劲矢贯穿,气息俱断,再不能仿效人语了。

    巫九娘勃然变色,独目中闪射出怒火,切齿作声道:“好狠心的鼠辈,未免欺人太甚,老婆子倒要看看你是什么东西变的?”

    语声微顿,向后一招手,喝道:“眉丫头,取奶奶的铁箫来。”

    月眉惊道:“奶奶,你老人家要施展‘聚禽大阵’”

    巫九娘沉声说道:“不要多问,快去拿!”.月眉转身进入后屋,不片刻,突然尖叫着狂奔出来,说道:“奶奶,不好了,起火啦”

    呼声未落,前院中火光连闪“轰”地巨响,也爆发一团烈火。

    那火起得非常古怪,既非发自屋顶,也没有发现火箭之类射入,但闻一声霹雳,空旷的院子里竟突然爆起熊熊大火,首先将出路阻断。

    从时间上说,前后两处火起都在同一瞬间,而且,浓烟弥漫,立即吞没了整个茅屋,屋中,无法看见外面的情形,只能嗅到烟硝中充满了浓重的硫磺和油脂气味。

    巫九娘和孙天民都是阅历丰富的人,见此情景,心里不约而同闪过一丝惊疑之念这是火神郭金堂惯用的“天火霹雳袋”

    但火神的独门绝技,怎么会落在复仇会主手中?他们却不知道了。

    茅屋乃系竹草搭成,须臾间,便陷在大火中。

    孙天民仰面长叹道:“我料那匹夫会再来,却没想到他会用这般毒辣的手段,难道说,他竟存心连嫡亲儿女也一并烧死么”

    巫九娘冷冷道:“他想烧死咱们,可没有那么容易。”

    孙天民道:“前后出路俱断,茅屋又最易着火,咱们除了被活活烧死,哪儿还有生路?”

    巫九娘没有回答,从月眉手中接过那支古迹斑烂,长约一尺二寸的铁箫,重又跌坐在竹椅上,举箫就唇,缓缓地吹了起来。

    只见她独眼低垂,神情端庄而肃穆,一缕箫音冉冉吹出,其声虽不高吭,竟震得人耳鼓奇痛难忍。

    月眉和效先都举手掩住耳朵,退到屋角席地坐下。

    孙天民知道她此时已将毕生内力,贯注在箫音之中。那一声听似悠缓的曲音,威力足可毁物伤人,不下佛门镇魔禅功“狮子吼”

    于是,连忙退坐椅上,默运真气,护住内腑和五官。

    一曲箫音未毕,火势已蔓延到茅屋房顶,室内被火力蒸烤,形同炉灶,热不可耐,屋顶烧断的捻梗竹屑,不时带火坠落下来,就像下着“火雨”

    孙天民怕火星伤月眉姊弟,左臂一探,将身后那张木桌推到屋角,遮住了两人的身子。

    就在这时候,箫音忽敛,巫九娘口中发出一声啸,双掌猛地向上一翻“蓬”然一声,竟将茅屋顶击破一个六尺见方的大洞。

    屋顶掀飞,火势顿时减去大半,由破洞望出去,夜空中出现一幕惊人奇景。

    但见大片黑影,遮开蔽地而来,阵阵鸟鸣,响彻云霄,那是千千万万数不清的鸟群,包括鹰、鹗、鸷、鹦等各式-各类,凶鸟猛禽,黑压压遮满了大半个天空。

    巫九娘仰望空际,难掩得意之色,喃喃祝祷道:“南无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请恕我老婆子忍无可忍,要开杀戒了。”

    铁箫再度就唇,刹那间,曲音一变,但闻音调挫铭,悲壮激昂,宛如战马夜嘶,铁戟交鸣,一片杀伐之声。

    孙天民等三个只听得心颤神曳,热血澎湃,几乎把持不住要跳了起来。

    那满天凶禽,一齐敛翅疾冲而下

    茅屋四周顿时传来一阵凄厉的惨呼、人喊、鸟鸣、马嘶乱成一片。

    直过了盏茶之久,一切又复归寂静,鸟群绕屋盘旋,洒落满天残毛断羽,众人虽未目睹,但亦不难想象适才一场人鸟之战,必然是十分惨烈了-巫九娘放下铁箫,长长吁了一口气,额上已汗珠涔涔,恍若大病初愈。

    效先从桌下伸出头来,低叫道:“奶奶,火还没有熄,怎么办?”

    巫九娘点点头,虚弱地道:“再耐心等一会吧,就快熄了!”

    正说着,忽听“沙沙”怪响,天上竟降下许多泥沙和水滴来。

    孙天民抬头向上一望,不禁为之目瞪口呆。

    原来那不计其数的巨鸟凶禽,正匆匆飞行于茅屋与河滩之间,爪喙兼用,连绵不辍的搬运河滩上的泥沙前来救火。

    一鸟所携虽微,但鸟群何止千万,一沙一泥虽不足掩灭大火,但聚沙成塔,效果竟出人意外的迅速,不到一顿饭时光,茅屋四周便被铺上一层厚达四五寸的泥沙,火势业已全部熄灭。

    巫九娘抖抖身上沙粒,站了起来,仰面长啸两声,满天鸟群这才四散去。

    月眉姊弟急忙从木桌下钻出来,叫道:“奶奶,你一定要把这套本领教给咱们呀!世上的飞鸟都听奶奶的指挥,真是太妙了。”

    孙天民也由衷赞道:“尝闻当年黑谷四凶驱蛇御兽,无人能敌,孙某无福得见,常引为憾事,今夜目睹九娘这‘聚禽大阵’,当真是开了眼界了。”

    巫九娘淡然一笑,道:“这套本领,老婆子不及拙夫十之一二,当年拙夫在世,曾以一曲‘哀江头’,使成万上亿的麻雀,自投巫峡而死,江水几被阻塞,因此才免去川东农田稻谷一场大灾。”

    孙天民道:“由此可见,咱们武林人练习玄功绝技,也可用来作造福乡里百姓,并非为了急强赌胜的。”

    巫九娘摇头笑笑道:“话虽不错,但世上又有几个练武的为了造福乡里呢?连你我在内,谁又真正能化除邪念,不沾杀孽?难!太难了。”

    她一连说了两个“难”字,脸上流露出无限怅惆之色,好像在感慨,又好像是在为自己适才的行为寻求解释。

    说完,取出了木拐,巍颤颤走出了破屋。

    孙天民扶着效先跟着后面,月眉忙去点亮灯笼。

    四个人踏着满地泥沙,默默环绕茅屋一匝,在竹篱外发现十余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屋后林子边横尸更达三十具之多,其间还有十几匹马尸。

    那些尸体,有眼珠被啄去,有的头颅被抓裂,有的肚肠外溢,有的皮开肉绽,衣衫粉碎死状惨不忍睹。

    但死者几乎清一色全是面目陌生的壮年汉子,即未发现复仇会主在内,甚至莫家四剑以及随行剑音俏婢也不见踪影巫九娘惊诧地望着孙天民,问道:“难道咱们杀错了人么?”

    孙天民道:“不会的,死尸中虽然没有复仇会主,但这倒人,必定都是他的部下。”

    巫九娘道:“怎见得?”

    孙天民道:他们穿着同样的黑色剑衣,当然是属于同一帮派,而且据说复仇会部下,都随身佩带着一朵银制小花,名叫复仇花。i巫九娘点点头道:“阿毛,仔细搜一搜。”

    效先接过灯笼,俯身搜查,一连搜了四五具尸体,却未发现任何特殊标志。

    孙天民大感困惑,连声道:“这就奇怪了,这就奇怪了

    ”

    月眉道:“别管他们是什么会,反正火是他们放的,小珠子也是他们射死的,咱们就不能算杀错了,何况,,效先接口道:“何况又不是咱们先动手的”

    巫九娘黯然摇头道:“无论怎么说,这五十条人命总是伤在咱们手中,杀孽一开,咱们返回巫山也就遥遥无期了。,’姊弟俩同时一怔,面面相觑,都难掩失望乏色。显然,他们对自小生长,童年嬉戏的巫山百禽宫,一直怀着无限眷恋和憧憬,如今听了这句话,自是说不出的懊丧。

    过了好一会,效先才怏怏说道:“不回去就不回去吧!咱们宁愿跟随奶奶在茅屋里受苦。”

    巫九娘苦笑道:“孩子,今夜变故之后,事实上咱们已经连这栋茅屋都无法再住下去了。”

    月眉忽然振奋地道:“那咱们就离开这儿,一面游览天下名山大川,一面去找爹”

    说到“爹”字,偷望祖母一眼,连忙住了口。

    巫九娘仰面向天,神情一片木然,既未开口,也没有任何表示。

    效先却低声反对道:“咱们不要去找他他已经变成坏人,也不认咱们了,还找他干什么”

    “不!孩子,你错了。”巫九娘沉重的截口道:“常言说:天下无不是父母。好人也罢,坏人也罢,他总是你们生身之父,宁可他无情,不可我无义,咱们应该找他去。”

    效先茫然道:“可是,咱们不知道他在哪儿,却去何处找他呢?”

    月眉道:“这有何难?咱们不是救了一位落水的老妇人吗,去问问他,或许她知道复仇会在什么地方?”

    巫九娘心头一震,忙道:“眉丫头,那老妇人还在疗伤室月眉道:“还在屋里,我怕她出声,所以闭住了她的哑穴”

    巫九娘一顿足,道:“糟了!她饱受惊恐,重伤未愈,方才一曲‘聚禽引’又满注内家功力,只怕她会禁受不住。”

    月眉大惊道:“我去看看。”

    声落人起,一闪娇躯,如飞向茅屋掠去。巫九娘和孙天民领着效先,也匆匆赶回茅屋,才进篱门,就见月眉粉颈低垂,从屋中蹒跚而出。

    效先抢着问道:“姐!怎么样了?”

    月眉扬脸望望巫九娘,忽然“哇”地痛哭失声,哽咽道:“都怪我不好,我不该闭住她的哑穴”

    巫九娘道:“可是被箫音震毙了?”

    月眉连连颔首,道“她受不了箫音震撼,叫又叫不出声,自己将胸衣扯得粉碎,连皮肉都撕裂开了。”’巫九娘怔忡良久,独眼中也渗出泪水,黯然叹息一声,道:“是奶奶杀了她,当时,咱们竟忘了屋里还有一个不诸武1功的人”

    效先轻问道:“奶奶,我去把她掩埋了可好?”

    巫九娘点头道:“另外再掘一个大坑,连那五十多具尸体一并掩埋了吧,眉丫头去收拾一下东西,天亮以后,咱们也该走了。”

    月眉姊弟应诺,自去料理收拾。

    孙天民诚挚地道:“九娘既无预定去处,何不屈驾抱阳山庄暂住,待访得确讯后”

    巫九娘苦笑道:“盛情心领了,老婆子天性疏懒,不是作客的材料。再说,风烛残年,来日无多,这桩心愿未了,将来在九泉之下,拿什么脸去见他们的爷爷的母亲!”

    话声微顿,注视着孙天民头脸伤痕,又道:“你的外伤,恐怕还得三五日调养才能痊愈,待会儿经过城镇的时候,别忘了再配两剂药。”

    孙天民忙道:“九娘天高地厚之恩,实令孙某”

    巫九娘截口道:“这是缘份,谈不上恩,孙二侠如记得今日相处之情,有一天老婆子不幸撒手西归了,眉丫头姊弟俩,还望孙二侠多赐照拂。”

    孙天民肃然道:“孙某有生之年,永不敢忘。”

    巫九娘幽幽叹道:“这两个天性都很淳厚,如果老婆子能再活十年,等他们长大成人,那也没有什么值得担心的了,怕只怕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万一那复仇会主真是天鹏,这件事却大叫老婆子为难不把孩子交给他吧,情理有亏,也违背了老头子临终的嘱咐,交给他吧,无异推他们投进火坑,老婆子死难瞑目。唉”

    孙天民凝声道:“九娘请恕孙某直言一句,骨肉亲情虽然重要,但古人‘大义灭亲’,世所崇敬,九娘千万勿因小节而亏大义!”

    巫九娘听得神情微震,独目异采连闪,却没有开口。口口口口黑夜逝去,又是黎明。

    当灿烂旭辉洒遍东山,老少四人披着满身朝阳,依依不舍离开了那栋残破的茅屋。

    屋后,耸起大小不等三座新坟。其中最大的一座,是利用原来地穴改建,里面埋葬着五六十具人尸马骨,另一座较小的,葬着那不知名的老妇人。

    此外,还有一座最小,也最精致的墓坟,建在屋后一株大树树荫下,坟前竖立了一块石碑,上面刻着:“灵禽小珠子之墓。”口口口口晌午时分,一辆双套马车,缓缓由铜瓦厢驶进了兰封县城。

    马车停在北街“庆祥客栈”门前。车门开处,下来老少四个人。

    客栈里的人一见之下,心里都机伶伶打个冷颤,皆因那两个老的,一个枯发如败草,整个头脸全涂满了药物,只剩眼、口、鼻三个窟窿,另外一个老婆子,手持乌木拐,独目闪射着精光,神情十分狰狞丑恶。

    两三个伙计你推我躲,好不容易选出一个胆量大的迎上来,皮笑肉不笑地问道:“四位客人,是打尖?或是住店?”

    巫九娘答道:“住店。”

    那伙计愕然道:“什么?要住店?”下面的话虽然没敢说出口,意思却恨不得最好连打尖也免了,省得坐在店里,吓跑了其他客人。

    巫九娘霜眉微微-一扬,诧道:“怎么样?住店给店钱,难道不可以?”

    伙计连忙陪笑道:“不!不!不!小的不是这个意思,小的只是只是顺口问问,好作准备”

    巫九娘道:“先去准备两间清静上房,再安排一桌酒莱,咱们恐怕要在这儿小住几日才能上路,听清楚了没有?”

    伙计迟疑道:“听是听清楚了,不过小店的房间已经”

    巫九娘没等他说完,扬手将一锭十两赤金掷在柜台上,截口道:“店中伙计有一个算一个,每人先赏一两银子小费,其余的钱存在柜上,临走再结账。”

    伙计眼中一亮,忙道:“多谢老夫人厚赏。”

    巫九娘淡淡一笑,然后问道:“刚才你说房间已经怎么样了?是不是有客人啦?”

    伙计连声道:“没有!没有!小的是说咳!咳!房间已经替夫人收拾去了,酒菜是送到房里去吃呢?或是就在厅上用?”

    巫九娘笑了笑道:“贵店办事倒挺快的?”

    伙计道:“多承老夫人夸奖,要论办事的迅速,兰封城里再找不出第二家。”

    巫九娘道:“既然如此,咱们就在厅上吃过饭再看房间吧,省的搬来搬去,酒菜都凉了。”

    老少四个果然就在大厅内坐了下来,伙计们见巫九娘谈吐随和,出手阔绰,早把相貌丑恶忘得一干二净,都争着过来抹桌子,打手中巴结得不亦乐乎。

    俗语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不多一会,热腾腾的酒菜上了桌子。

    巫九娘举杯笑道:“这是咱们祖孙几年第一次打牙祭,孙二侠,来!我老婆子敬你一杯。”

    孙天民称谢一饮而尽,又满斟三杯,说道:“孙某借花献佛,一愿九娘福寿百年,二愿目下武林疑案早获澄清,三愿贤祖孙骨肉重聚,欢叙天伦。”

    巫九娘慨然道:“但愿如此。”

    酒过三巡,菜添五味。齐效先扒完两大碗饭站起身子道:“奶奶,我饱了。”

    巫九娘道:“你带点银子,去街上药铺替孙爷爷配两剂药回来,记住要亲眼看着他们,用上等蜂蜜调配,不能渗水。”

    效先答应着,刚走出客栈,门外忽然出现一名身裁魁梧高大的锦袍老人。

    那老人好像无意中经过客栈门前,偶一回顾看见孙天民,连忙大步跨了进来,惊讶问道:“孙老弟,你怎会在这里?”

    孙天民一怔,才认出是八臂天王金松,不禁大喜若狂,忙也起身道:“金老哥,是你?”、金松上前一把握住孙天民的肩膀,激动地道:“害咱们哪儿没找遍,谢天谢地,总算把你给找到了。老弟,那天你是怎样脱险的?这些日子都藏在什么地方?快说来听听。”

    孙天民叹道:“唉!一言难尽,让我先替老哥引见引见。”向巫九娘一抬手,接着:“这位就是”

    谁知巫九娘没让他出口,径自抢着道:“老婆子姓廖,山野俗人不足挂齿。”

    孙天民微微一怔,一时弄不懂巫九娘何以如此,只好转指金松道:“这位金老哥,单名一个松字,雅号八臂天王,现受聘终南一剑堡,担任全堡武术总教练。”

    巫九娘点点头,道:“原来是武林中顶顶有名的暗器名字,久仰!久仰!”

    金松拱手道:“好说,浪得虚名,倒叫廖老夫人见笑了。”

    说着,就在效无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孙天民忙叫伙计另添杯著,却被金松拦住,含笑说道:“我刚刚吃过饭,而且另外还有极重要的事,必须赶去铜瓦厢,老弟休跟我客气,咱们略述几句,我就得走了。”

    孙天民讶道:“金老哥欲去铜瓦厢何事?”

    金松说道:“还不是为了杨君达那匹夫唉!说来话长,还是先谈你的经过吧。”

    孙天民说道:“我的脱险经过,纯是命大侥幸,那天在孟津江边,不慎中计,小舟起火,顺流而下,我即不谙水性,又不会驾舟,没有多久工夫,那小船就被巨浪掀翻”

    正说着,巫九娘忽地接过话头,道:“孙二侠受了些的伤,落水后,就冲到下游,适巧老婆子遇见,便救了孙二侠,这些日子来,孙二侠就住在老婆子那里养伤。”:

    她虽然接去话头,却述说得十分含糊,即未提在什么地方救了孙天民,也没提在什么地方养伤?何以“下游”两个字,’轻轻带了过去。

    金松不禁动容道:“这么说,孙老弟一条命,全仗老夫人从大江里捞回来的了?”

    孙天民点头道:“正是,若非九啊!不,若非廖老夫人搭救,再有十个孙天民也准死无疑。”

    金松连忙站起身来,抱拳长揖,道:“老夫人援手活命之恩,金某仅代孙老弟叩谢,他日但有差遣,咱们一剑堡和抱阳山庄必当竭力图报。”

    巫九娘端坐未动,只微笑颔首,算是答了礼,口里却冷冷道:“金老太客气了,老婆子搭救孙二侠的时候,可没想到该索点什么图报。”

    这句话份量很重,直顶得金松满脸臊红,呐呐无以为应。

    孙天民见巫九娘言谈异样,好像存心要金松难堪似的,心里不禁纳闷。

    于是,连忙打个圆场,转换话题问道:“自从小弟出事以后,洛阳方面情形如何?”

    金松长长叹了一口气,道:“唉!说来惭愧,这次二庄一堡聚会洛阳,可说是一败涂地!”

    孙天民骇然道:“莫非关洛第一楼也发生了变故?”

    金松道:“岂止发生变故,简直意外得令人不敢相信。孙老弟,你伤势未愈,这件事本来不宜让你知道,但事情出在抱阳山庄身上,迟早都无法瞒你,我若说出来,老弟却务必要镇静些,千万别过分激动!”

    孙天民越听越惊,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金老哥,你快说!”

    金松又叹息一声,这才缓缓说道:“抱阳山庄应庄主,已被斩断了一臂,身负重伤”

    孙天民惊得跳了起来,一探双掌,紧紧抓住金松的肩头,瞪目喝道:“这话当真?”

    金松点点头,道:“如此大事,愚兄怎会骗你。”孙天民身躯一阵颤抖,道:“他他还在洛阳吗?”

    金松道:“六天前,已由白云山庄李庄主和五位姑娘护送回抱阳山庄去了,咱们堡主为了寻找日月双剑,犹在沿江一带搜查”

    孙天民诧道:“他们兄弟俩也出了事么?”

    金松怆然道:“应庄主的左臂,就是被他们兄弟俩砍断的。”

    孙天民机伶伶打了个寒噤“蓬”地一声,跌回椅中,睁大眼睛抽气,却说不出话来。

    金松举手轻拍他的手背,又道:“我知道这个消息对你的打击太大,本来我是不想告诉你的,可是,唉”

    孙天民不住摇头,眼中热泪泉涌,喃喃道:“不!不!这不会是真的这不会是真的”

    金松道:“老弟,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它却是铁挣挣的事实。那天夜晚,复分会大举逃犯关洛第一楼,咱们事先本已经获得消息,严阵以待,但万万也没有想到,祸乱意由日月双剑兄弟身上发起应庄主身负重伤,险些丧命,李庄主独身奋战,也几乎死在乱箭之下,如非咱们堡主及时驰援,那一战真是不堪设想”

    孙天民突然一拳捶在桌子上,哽声道:“这两个畜牲,畜牲”

    满桌盘碟都震弹起来,把月眉吓了一大跳,偷眼望望祖母,却见巫九娘端然而坐,神情冷落,毫无惊讶之色。

    金松叹道:“事情没有发生以前,谁也料不到他们兄弟竟会干出这种逆伦之事,所以,咱们堡主才严令愚兄和秦老哥沿河追寻,务必要把他们兄弟擒送抱阳山庄,如今堡主尚在开封府,孙老弟不信,不妨当面去问堡主,便知详情了。”

    孙天民含泪颔首,切齿作声道:“我会去的,我要亲口问问那两个许逆不道的畜牲,看他们如何回答”

    金松又慰藉道:“事已如此,老弟也不必太悲恸了,如果找到他们兄弟,问出原委,总以不伤骨肉之情为重,不过,事不宜迟,老弟休多耽误。”

    孙天民道:“多承金老哥相告,小弟即刻就动身。”

    金松站起身来,道:“如此愚兄就先走一步了,倘若时间赶得及,咱们在开封府还会碰面的。”

    说着,向巫九娘抱拳一拱,告辞出店而出。

    巫九娘仍是做不为礼,只点了点头,身子却没有移动。

    孙天民送到客栈门口,目睹金松去远,然后转回厅中,抓起酒壶“咕嘟嘟”猛灌了大半壶酒,余液淋沥,前襟尽湿。

    巫九娘看在眼里,也没有开口,只向月眉使个眼色,月眉会意悄悄起身而去。

    孙天民放下酒壶,举袖拭了拭眼角泪痕,凄然拱手道:

    “九娘,请恕孙某情急失态,就此告辞。”

    巫九娘听了,冷冷问道:“孙二侠是要到开封府去吗?”

    孙天民道:“盟兄身罹横祸,断臂重伤,孙某方寸忆乱,难以久留”

    巫九娘摇摇头道:“老婆子并非拦阻你离去,我只问你是不是要去开封府?”

    孙天民略作沉吟,道:“为求了解实情,孙某想先开开封面见一剑堡主,然后赶回抱阳山庄。”

    巫九娘冷然一笑,道:“这么说,你竟是当真相信那金松的话了?”

    孙天民一愣,说道:“九娘的意思,是”

    巫九娘道:“如果老婆子的猜测不错,那金松只怕很有些问题。”

    孙天民讶然问道:“九娘是指他所说的话”

    巫九娘缓缓道:“不仅他的话,连他的人也值得怀疑。”

    孙天民道:“这”巫九娘扬脸接口道:“你不信,是不是?稍等眉丫头回来,你就会相信了。”

    孙天民扭头四顾,这才发觉月眉已不在店中,惊诧问道:

    “眉姑娘她到哪儿去了?”

    巫九娘道:“她马上就会回来,假如孙二侠不急在这片刻时间,何不坐下来略候?”

    孙天民被弄得满头雾水,无可奈何,只好重又坐下。

    果然,不多一会儿,门口人影’一晃,月眉已低头闪身而入,娇喘吁吁回到了桌边。

    巫九娘问道:“怎么样?”

    月眉用手向店门外指了指,低声道:“他根本没有走远,从前面街口又绕了回来,现在正躲在对面一条小巷子里”

    孙天民惊道:“谁?”

    巫九娘轻晒道:“就是那位一剑堡的武术总教练,八臂天王金松。”

    孙天民骇然道:“他怎会去而复返?又躲在小巷里干什么?让我去问问他!”

    说着,便想站起身来。

    巫九娘独目一瞪,低喝道:“孙二侠,你最好坐在那别动,把人吓跑了,我老婆子可不答应。”

    孙天民迷惘地道:“九娘,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巫九娘冷笑一声,道:“你还不明白?那金松假作与你不期而遇,又故意说了一段惊险动人的故事,其意就在激你离开咱们,他躲在小巷里,正是要偷看你离开了没有?”

    孙天民仍然不解,道:“可是,他要我离开你们,又有什么目的呢?”

    巫九娘耸耸肩,道:“这就难猜了,也许他觉得你的伤势未愈,比较容易对付,也许他是想分散咱们,以便各个击破反正,他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存着好心。”

    孙天民失声道:“你是说那八臂天王金松竟想陷害咱们!”

    巫九娘扬目道:“难不成你还以为他真是朋友?”

    孙天民摇头苦笑,说道:“九娘,你一定是误会了,金松身任一剑堡总教练,跟孙某颇为熟检,而一剑堡主易君侠,与孙某盟兄又是连襟他怎么会陷害咱们呢?”

    巫九娘冷冷道:“老婆子不懂你们是什么关系?但姓金的神情诡秘,来意不善,这却是千真万确毫无疑问”

    孙天民道:“就为了他突然折回来,躲在小弄里?”

    巫九娘道:“这只是证实了老婆子的猜测而已,老实说,自从他踏进客栈大门,老婆子已经看出他是暗怀鬼胎了。”

    孙天民一怔,道:“为什么?”

    巫九娘哼了一声,道:“因为他早已知道咱们是谁,却故意由门前经过,假作不期而遇。”

    孙天民道:“九娘怎么知道他是故作姿态?”

    巫九娘道:“孙二侠,奈何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孙天民苦笑道:“孙某愚蠢,的确想不出关键何在?”

    巫九娘凝声道:“你再仔细回想一下,当那金松从店门前经过的时候,你侧对店门而坐,并未说话,他怎能一眼就认出是你?”

    孙天民道:“他与孙某颇熟,虽未听到声音,却认识我的容貌呀!”

    巫九娘晒道:“但,你现在的容貌又如何?”

    孙天民举手一摸脸颊,心头一震,登时哑口无言。

    可不是吗?自己如今满头焦发,一脸药膏,早已不似平日模样,那金松怎么会辨认得出来?

    他不禁从心底泛起一股寒意,呐呐道:“莫非他竟是复仇会的人”

    巫九娘道:“我看他即使不是复仇会的人,至少也跟复仇会暗中勾结,说不定从铜瓦厢开始,就一直跟踪着咱们了。”

    孙天民愤然道:“既然如此,等孙某去将他擒来。”

    巫九娘斜脱道:“那金松身为一剑堡总教练,武功想必不弱,你负伤未愈,自信能胜得他吗?”

    孙天民一愣,道:“这难道咱们就这样放过他?”

    巫九娘做笑道:“当然不会,你且放心喝酒,老婆子自有安排。”

    孙天民惦记着盟兄安危,如何放心得下,但巫九娘既然这么说,自是不便再瞳,心里烦乱,便连声喝叫伙计快些添酒。

    伙计们被他催促不过,索性连酒坛子送上了桌子。

    孙天民也不嫌唐突,抱起酒坛“咕嘟,咕嘟”的直向喉咙里灌。

    巫九娘嘴辱蠕动,忽然用传音之术说道:“金松那贼胚正在对街偷看,不要故作悲愤激动的模样,酒不妨喝,但别喝得太多不!不要回头张望等一会阿毛配药回来,你就可以动身了记住,要径出西门,二十里以后再回头”

    孙天民一面低声答应,一面借酒浇愁暂时压下内心的焦急。

    没多久,效先提着一罐调配好的药膏回店来了。

    巫九娘接过药罐子,转手交给了孙天民,然后大声说道:“孙二侠既然一定要走,老婆子也不便强留,这罐药你带在身边,以便途中使用,见到一剑堡主和贵盟兄时,替我老婆子问候一声。”

    孙天民按照巫九娘的叮嘱,起身告辞,说道:“今日一别,不知道何时才能重晤?”

    巫九娘长叹道:“老婆子迭遭变故,对江湖中事,早已心灰意冷,今天在这儿休息一夜,明日便带两个孩子返回巫山,孙二侠倘若有暇人川,百禽宫随时恭候光临。”

    效先不悉内情,竟有些依依不舍,问道:“孙爷爷,怎么好好的,忽然要走了呢?”

    月眉急忙低说道:“你不懂,不要多问!”

    孙天民跨出客栈,忍不住向对街飞快的扫了一眼,却没有发现金松的踪影,怀着满腹疑云,大步直投西门而去。

    巫九娘随命伙计撤去残席,自和月眉姊弟转回后院上房,看样子,是一路乘车劳累,准备休息了。

    这时,客栈隔壁一家杂货贴铺里,施施然走出一位儒服纶中的少年文士,横越待心,向对街走去。

    那少年生得唇红齿白,眉目俊秀,手里握着一把描金招、扇,天气并不炎热,少年手中招扇却不时开阖摇动,低头踱着1方步一派斯文模样。

    当他走到街小巷口,脚下微微一顿,抖开招扇,轻摇了两下,那淡黄色的扇面上,赫然出现一朵银花。

    小巷阴影中,有人哑声喝问道:“你是?”

    少年“涮”地一声,阉拢摺扇,用扇柄向小巷里指了指,一言不发,举步进巷口。

    两人擦肩而过,巷中那人静立了片刻,见巷外并无可疑之人盯梢,这才转身尾随着少年文士向小巷内走去。

    这人一身锦袍,身材高大,正是八臂天王金松。

    巷子另一端,是一片花圃,虽有三两栋瓦屋,却静悄悄不见人影。

    少年文士在一畦盛开的菊花花圃前停步,低望着那遍地金黄色的秋菊,没回头,也没有出声。

    金松紧行两步,也走近一畦芙蓉花圃旁边,与那少年相距不足丈许,假作望着芙蓉花,口里急急说道:“孙天民已经中计前往开封,客栈里,只有鸠母和两个小孩子”

    少年文士截口道:“我都看见了,但金老护法可知道自己的行藏也落在人家眼里了吗?”

    金松怔,道:“这不会吧?”

    少年文士冷冷一笑,道:“金老护法敢情是不相信?”

    金松道:“老朽自问已十分谨慎,怎么会”

    少年文士道:“但金老护法在会晤孙天民的时候,言辞中却露了破绽,而且,已经被那巫老婆子看出了。”

    金松皱眉道:“假如他们看出破绽,孙天民怎么会独自离开?”

    少年文士道:“这是姓巫的老婆子有意如此安排,幸亏我在客栈隔壁,窃听到他们的谈话,否则,倒变成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吃亏上当的反而是咱们了。”

    接着,便把月眉跟踪金松的经过,大略说了一遍。

    两人各据一畦花圃,低声交谈,表面看来只是两个毫不相干的赏花人,纵然有人路过看见,也决不会注意。

    金松听完,惊怒交集,愕了好一会,才恨恨说道:“想不到那老婆子竟然这般难缠。”

    那少年文士傲笑道:“姓巫的婆子年老成精,这种事见得多,自是不容易瞒过她,好在咱们并没有上当,纵有破绽,也不过多费些手脚而已。”

    金松连忙说道:“咱们现在应该怎么样?”

    少年文士道:“自然在尽快会主,但你行踪已泄,可能被人跟踪,目下不宜回去,咱们必须分路进行,你仍然盯住孙天民,暂时不要出手,待我飞报会主之后,再决定下一步行动。”

    金松道:“好!事不宜迟,老朽先走一步了。”

    少年文士道:“老护法多多谨慎。”

    金松漫应一声,轻身而去。

    那少年文士没有立即离开,仍旧俯身花篱外,假作赏花模样,不时要开招扇摇上几摇,却藉扇面掩饰,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型铜镜。

    由那铜镜中仔细观察了许久,直到确定附近无人偷窥,方才缓步离开了花圃,向东城方向走去。

    他行动十分谨慎,时时都在注意身后有没有可疑的人跟踪?却万万也想不到头上正有两头巨雕,在空中高飞盘旋

    一出东城,极目荒凉,靠东北方黄河古道一带,更是赤土覆盖,人烟稀少。

    少年文士,四顾无人,突然加快了脚步。

    行约数里,前面是一片茂密的柏扬树林,那少年文士回头朝来路张望了一遍,身形疾闪,穿林而入。

    树林外,赫然耸立着一巨大庄院。

    那庄院依林而建,面对荒凉的黄河古道,附近又别无人家,故而分外显得刺眼,就像是一头巨兽,蹲伏在旷野中,庄院四周,离墙环绕,黑漆大门紧闭,里面静悄悄没有一点声音,那厚达三寸的大门,竟是生铁铸成的。

    少年文士来到庄前,举手叩门,其声三长两短,重复了三遍。

    门环声甫落,铁门有人沉声问道:“是谁?”少年低哼道:“胸怀英雄志,身佩复仇花”

    门内接道:“借问居何处?”少年文士道:“黄旗第二家。”

    铁门上一个小窗应声打开,窗口出现一张阴沉冷峻的面庞。

    少年文士立即摘去纶中;露出满头秀发,原来竟是妖女冉肖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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