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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许多心怀叵测的阴险小人,而那些人又甚得易君侠信任,究竟是他不能知人善用?抑或另有内情?小弟就不敢肯定了。”

    黄无父轻哦一声,又道:“康兄是怎么认识那易君侠的?如果彼此仅只一面之识,怎去一剑堡作客?”

    康浩道:“说起来,可说是缘于一段巧遇,小弟最先结识的并非一剑堡主,而是他的女儿易湘琴”

    黄无父笑了笑,道:“能说给小弟听听吗?”康浩并未推诿,遂将自己认识湘琴的经过,大约地说了一遍。

    黄无父听得津津有味,听完之后,笑道:“这不是巧遇,而是一段艳遇了,看来那位易姑娘对康兄情有独钟,康兄早晚将为终南一剑堡的娇客了。”

    康浩赦然道:“黄兄休要取笑,此中尚有许多复杂内情,不是三言两语所能解释的,何况小弟业已订了亲,此事决不可能。”

    黄无父道:“订过亲倒不要紧,大丈夫三妻四妾,原也算不了什么,但小弟却有一点不明白,以康兄的人品相貌,又深获琴姑娘芳心,婚事得谐,只是迟早间事,为什么竟在易君侠回堡前夕,匆匆离开了一剑堡?”

    康浩一愣,一时竟感无词以对,心里暗忖道:此人语锋犀利,来意可疑,而且对我的行止知道得很清楚,他究竟是一剑堡的朋友,抑或是复仇会的爪牙呢?

    继而一想,又觉得两者都不像,皆因他如是一剑堡的朋友,何须再向自己打听易君侠的为人,如果是复仇会爪牙,以他-身精湛的武功,尽可跟自己正面动手,又何必攀谈套间,绕这个圈子?心念及此,便率直的问道:“黄兄与小弟素昧平生,怎么知道小弟适由一剑堡来?又怎知小弟是在易君侠返堡之前离开的呢?”

    黄无父笑道:“咱们虽是第一次交谈,却不能算素昧平生,至少,小弟对康兄,早已有几分熟悉了。”

    康浩惊讶道:“你以前见过我?”

    黄无父但然颔首道:“前后已见过三四次,只是小弟都隐在暗处,未曾和康兄正式照面罢了。”

    康浩忽然哈哈大笑道:“有趣啊,有趣!可惜酒喝完了,不然,为了黄兄这句话,就值得痛饮三大杯。”

    黄无父诧道:“莫非康兄不信。”

    康浩笑道:“黄兄句句实话,怎能不信,不瞒你说,小弟也藏身暗处偷窥过你一次呢!”

    黄无父愕然道:“当真么?在什么地方?”

    康浩道:“黄兄暗窥小弟,大约是在一剑堡后园内,小弟偷看黄兄,却是在峭壁上小溪旁。”

    黄无父略一怔愣,也仰面大笑起来,说道:“好呀!原来石壁上那些树桩,竟是你弄的手脚?”

    康浩笑了笑道:“百丈峭壁,上下不易,小弟没有黄兄那份轻功,只好弄些树桩了。”

    黄无父道:“这么说,咱们早巳相识,却在这儿装模作样,互相猜疑盘问,岂不可笑?”

    康浩道:“怎么不是,这就叫‘尔虞我诈’。”

    两人抚掌大笑,刹时间,胸中猜忌一扫而空,四手相握,在这紧紧的握持中,两颗赤诚的心,已紧紧连接在一起。

    笑声惊动江边船户,许多人放下手中的工作,仰面向土坡上张望如果听到的不是笑声,人们很可能又要疑心是吕洞兵和张果老为了下棋争吵起来了。

    黄无父站起身来,道:“此情此景,不能无酒,康兄请等片刻,小弟船户们搜购一坛来。”

    康浩道:“老兄相貌惊人,还是由小弟去吧!”

    黄无父咧嘴一笑,道:“不妨,你瞧我的。”

    话落,一压竹笠,抖落黑纱,转身向江边走去。

    只见他步履从容,似乎毫不急迫,但每一跨步,距离却在数丈以上,由土坡至江边,虽有百丈远近,不过霎眼工夫,便已抵达,竟比御风飞行还要快速。

    船户们远远望见人影闪动,转眼便到眼前,一声惊呼还未出口,来人已进入船舱中,自己取了一坛酒,又飘身下了船。

    一名船夫张口叫道:“喂,你不能拿走呀!喔”呼声未毕,口里忽然多了一块硬东西,急忙吐出来一看,竟是一声银子,足有十两以上。

    再抬头看时;取酒的人早巳回到“半枰石”了。

    那船夫懊悔不已,暗道:这不就是腾云驾雾的神仙吗?早知道,真不该叫嚷,由他多拿几坛倒可发一笔小财

    “半枰石”上,两人开坛畅饮,越谈越觉得投契。

    康浩不胜羡慕的问道:“黄兄适才施展的身法,迎异一般轻身提纵术,不知是不是绝传已久的神行缩地玄功?”

    黄无父摇头笑道:“我也不知道这功夫叫什么名称,反正从小由师父传授,日夕苦练,十数年不曾中辍,施展起来,好像比轻身提纵术要快速一些。”

    康浩道:“黄兄是几岁拜师的?”

    黄无父道:“大约一岁不足,那时我全家惨遭杀害,房舍犹在焚烧,幸亏师父赶到,从一处狼窟中救了我”

    他仰面干了一杯酒,掀起竹笠,指着自己脸上疤痕道:“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了,我这些伤痕,都是被狼抓伤的。”

    康浩惊呼一声,问道:“是谁杀了你的全家?”

    黄无父摇头道:“不知道。”

    康浩又问:“那么是谁将你抛进狼窟的呢?”

    黄无父又摇摇头道:“不知道,据师父告诉我,他曾在狼窟附近找到一具女人的尸体,而且,当我被救出狼窟时,哑穴早经封闭,以情推想,可能是家中发生变故之际,那女人偷偷抱着我向屋后乱山中逃走,不幸被仇人追及,情急之下,将我点闭了哑穴,误投狼窟,侥幸狼窟中只有几头小狼,才留下一条残命。”

    康浩感叹说道:“原来黄兄竟是在家遭惨变,幼失估恃,跟小弟同样是不幸的孤儿。”

    黄无父诧异地道:“怎么,你也是孤儿?”

    康浩黯然点头道:“小弟的身世与黄兄相比,虽然幸运得多了,但咱们却有一个相同的遭遇,黄兄因有狼窟掩藏,才能逃脱大难,小弟倒是靠狼乳维生,才没有变成沟中饿殍”接着,也将自己幼时遭遇,说了一遍。

    黄无父激动地道:“康兄,同是无家可怜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如不猥琐见鄙,咱们就结为异姓兄弟如何?”

    康浩大喜,说道:“正合我意,你我撮土为香,指石为誓,如负此盟,人神共鉴!”

    两人便在半枰石旁并肩跪下,望天祝祷,互叙年岁,黄无父略长,康浩年幼,、彼此通诚结义,永为异姓肉。

    祝拜完毕,重新席地而坐,黄无父慨然长叹道:“愚兄自解事之日起,终年独居,从无一个朋友,又因面貌丑陋,自惭形秽,是以除家师之外,将世上的人都当作仇敌,今天与二弟一席坐谈,竟然十分投缘,才知道自己从前的想法实在太偏执了。”

    康浩诚恳的说道:“初见面时,小弟对大哥同样猜忌甚重,如今才知大哥是个面冷心热的人。”

    黄无父道:“这也难怪,皆因江湖险诈,令人防不胜防,商呼们又都无父无母的孤儿,对一切就怀着大多猜疑。”

    康浩道:“大哥请恕小弟冒昧,你果然是没有父亲的人么?”

    黄无父脸上忽然掠过一抹阴影,木然良久,才仰面苦笑道:“人皆有父,岂我独无?不过,在我的记忆中,既不知道父亲的姓名,也不知道他的容貌,所以家师替我取了‘无父’这个名字。”

    康浩诧道:“那么大哥怎知道自己姓黄?”

    黄无父道:“我母亲姓黄,我是跟从母姓。”

    康浩想了一下,又道:“大哥家遭变故的时候,只有一岁多,尚未解事,怎会记得伯母的姓氏?”

    黄无父道:“这是家师后来告诉我的,家师和母亲乃是同门师姊妹,情谊一向极好。”

    康浩接口道:“既然如此,令师一定也知道伯父的姓名了,难道她没有告诉大哥?”

    黄无父摇了摇头,说道:“她老人家只告诉我说,那种薄情薄义的男人,不配为你的父亲,他只是一个连野兽都不如的畜牲”

    康浩骇然道:“她怎么会这样痛恨伯父?”

    黄无父道:“此话说来话长,二弟,你听说过武林中有一个名叫‘太阴门’的门派吗?”

    康浩摇头道:“没有。”

    黄无父又道:“当年的大荒三老中,有二位‘太阳叟’东方烈,你总该听说过吧?”

    康浩吃惊道:“大荒三老名满天下,莫非大哥的师门竟是”

    黄无父道:“不!愚兄并非大荒三老门下,只是太阴门却与三老中的东方烈颇有渊源”

    话声微顿,然后缓缓说道:“太阴门的创教祖师,名叫‘阴婆婆’慕容冰,也就是太阳史东方烈的妻子,皆因她身具异禀,武功专走阴柔路子,久而久之,渐渐影响了性格,竟与太阳叟的阳刚性格相背而驰,夫妇俩终于反目侃离,阴婆婆一,怒之下,便在北大山寒冰谷自创‘太阴门’,专门收录女弟子,授以独门阴柔武功。

    “阴婆婆收徒极苛,除了资质之外,并且词订下两项严格的门规:第一,不许门下弟子擅人中原;第二,必须终生不嫁,永保处子之身,如果违背了这两项,轻则废去武功,斩断四肢,重则五阴绝脉手法,追索性命。

    “北大山远在西域,太阴门弟子又绝迹不至中原,是以武林中人知道太阴门的并不多,当时太阴门下,共有十二名弟子。号称‘太阴十二钗’,其中,最得阴婆婆宠爱的两人,一个名叫龙姑,也不是愚兄的救命恩师,另外一个,就是我的母亲”

    康浩轻“哦”了一声,张口欲说什么,却又强自忍住。

    黄无父问:“你觉得很意外是不是?太阴门下既然终生不嫁,怎么又会生下我来,对吗?”

    康浩赦然道:“是的,小弟猜想后来一定发生了不幸的变化了”

    黄无父点点头道:“一点也不错,那不幸的变化,就是我的母亲在偶然的机会中,邂逅了一个由中原去的男人,更不幸的是一时情不自禁,竟跟那男人相偕私奔,逃离了北天山”

    康浩叹道:“这样一来,岂不是触犯了太阴门的门规了么?”

    黄无父道:“触犯门规还是小事,叛师潜逃更使阴婆婆大为震怒,当时便颁下迫魂金牌,严令限期追杀我母亲,那受令的人,就是龙姑。”

    康浩被这段故事引起莫大的兴趣,不由问道:“龙姑既是奉命追杀伯母的人,后来又怎会救了你的性命,反而成了你的师父呢?”

    黄无父道:“天下的事,往往出人意料。龙姑和我母亲一向感情就很好,当她衔命追来中原,找到我母亲,却发现我母亲已经有了身孕,犹豫再三,都不忍心下手,只好独自转回天山向阴婆婆倭称业已达成任务,并且将自己的头发剪下一络;假充证据,暂时骗过了阴婆婆。尚幸没有过多久,龙姑继承了掌门大位,心里始终对我母亲惦念难忘,于是再度来到中原探望,竟恰巧赶上我家发生变故,她老人家来迟一步,未能及时援救我的母亲,便将我带回天山,安顿在寒冰谷外一个幽密的洞穴中,每日以兽乳为食,抚养我长大,唯因格于门规,仅能授我武功,始终未行拜师之礼”

    他一口气说到这里,眼中闪现着激动泪光,一连饮干了三大杯酒,接着又道:“我孤零零一个人在山洞中长大,自幼习于独处,没有游伴,也没有朋友,实际说来,根本就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二十年来唯一能见的亲人,只有师父,她老人家仅救了我的性命,传授我的武功,也等于是我的慈母,我只恨自己不是女人,否则,宁可老死天山,也不会再到中原来了。”

    康浩听完这番叙述,黯然良久,才凝容说道:“大哥,从你所说的这段往事看,令师必定知道你的父亲是谁,你有没有问过她老人家?”

    黄无父叹道:“自然问过,但是她老人家好像不愿提起这件事,总是推说不知道。”

    康浩沉吟道:“那么,她让你到中原来,又有什么目的呢?”.黄无父道:“她老人家并不愿意我离开天山,但我既不能一辈子躲在山洞里又无法皈衣太阴门下,加以杀母之仇不共戴天,所以才决定返回中原,寻访仇人。”

    康浩问道:“关于当年杀害伯母的疑凶,令师可曾提供什么线索?”

    黄无父摇摇头,黯然道:“师父对我为母报仇的事,一直不表赞同,当我离开北天山的时候,他老人对我说‘情孽祸根,由人自招,你母亲当初一念之差,为情私奔,才惹来了杀身之祸,这是她自己心甘情愿的,怨不得谁,孩子,你虽然不是太阴门下,但为师已将本门武功倾囊相授了,如果你要返回中原创一番事业,为师深表同意,那报仇的事,还是别再想它了!”

    康浩诧道:“这就奇怪了,你令师和伯母的情谊,怎么会劝阻大哥替母报仇呢?莫非她心里别有隐衷和顾忌么?”

    黄无父道:“我不知道她老人家有什么隐衷和顾忌,但杀线之仇,势在必报,这是任何人劝阻不了的,所以,回到中原以后,我便全心全意的查寻可能涉嫌的仇人。”

    康浩道:“你连一点线索都没有,怎样去查寻呢?”

    黄无父得意的道:“只要功夫深,铁柱磨成针。我才二十一岁,来日方长,纵然化上五六十年时间,相信总能寻到仇人。何况,线索本来是人推断出来的,我自信并不太笨,为什么不能从情理中推想出线索来?”

    康浩问道:“大哥是如何推想的?”

    黄无父道:“首先,我猜测仇恨的起源,我母亲自幼远居西域,回到中原才短短一二年,不可能结下如此深仇大恨,是以我判断仇家多半是为那诱骗我母亲的男人而来,只因寻仇未遇,迁怒妻孥,才杀害了我的母亲。”

    康浩点头道:“不错,这项推断大有道理。”

    黄无父又道:“其次,我再推测仇人的身份,太阴门的武功虽不敢称举世无匹,至少也是武林第一流的,我母亲既得阴婆婆钟爱,应该很不差了。换句话说,那仇人若非出类拔萃的高手,决难加害我的母亲。”

    康浩连连点头道:“有理!有理!”

    黄无父接着又道:“最后,我又想到那诱骗我母亲叛离太阴门的男人,据我私下猜测,那人既能获得我母亲的心,为了他,不惜背叛师门,总该有几个理由。第一,那人可能很英俊漂亮;第二,他的武功必定也很了得;第三,那人多半是个能言善辩的人物,善于甜言蜜语,表面忠厚,心术却很奸诈。”

    黄无父不禁对这位一见如故的盟兄大感佩服,含笑:“大哥推断事理,有条不紊,实令小弟衷心敬服,经过大哥这一描述,小弟也好像看见那人的形貌了。”

    康浩道:“愚兄在荒山石洞中长大,独居无聊,便常常沉思幽想,有些东西我从未见过,’但若细心忖测琢磨,所得结果,往往不会相差在远”

    .说到这里,神色忽又变得十分凝重,轻叹着又道:“不过,中原广幅万里,单凭这些推断去寻仇人,何异大海捞针。所以,我又拟定了一项查访的计划,第一步,我先把中原武林的成名人物,列成一张名单,然后把那些年纪太老,容貌丑陋,以及声名恶劣的人,逐一删除;第二,再暗中打听那些可疑的涉嫌人物,谁的心机最深沉好险?谁在二十年前,曾经离开中原,去过西域?如果能够查出那欺骗我母亲的人,再寻找仇人就非难事了。”

    康浩急问道:“你老人找到那人了吗?”

    黄无父摇摇头道:“还没有,但我心中已有了一个可疑的目标”

    康浩道:“是谁?”

    黄无父缓缓说道:“一剑堡主易君侠。”

    康浩骇然一惊道:“怎么会是他?”

    黄无父道:“据我侧面查证,那易君侠有几项可疑之处,其一,中原武林高人,以他年纪最轻,成名最晚,但声誉却驾凌‘三庄二岛一竹林’之上,这证明他颇有洁名钓誉的才能”

    康浩道:“大哥太武断了,这”黄无父道:“你先听我说下去,这只是我忖测之辞,并没肯定说定就是他。”

    康浩笑笑道:“好!大哥请说吧。”

    黄无父又道:“其二,易君侠结婚成家的时候,正是我母亲被杀之后,在时间上说,未免太巧了。”

    这一次,康浩没有再开口,只微微颔首,等待着他继续说下去。

    黄无父一顿又道:“其三,易君侠相貌堂堂,二十年前正当少壮,在年龄上说,也涉嫌最重,如果他真是复仇会主,这更证明他是个外貌忠厚、内心奸诈的坏蛋。二弟,你不是也怀疑他就是那假冒令师的复仇会主吗?”

    康浩沉吟了一下,点头道:“不错,小弟也正在怀疑他就是那复仇会的会主,但亦仅只怀疑,迄今尚尤确证,而且小弟以为,即使他真是复仇会主,这也不足证明他就是大哥要查寻的人,咱们总不能因为他干过一件坏事,便认定天下的坏事都是他一个人干的,你说对不对?”

    黄无父毫不犹疑的:“对!二弟立论公证,足见胸襟磊落,但愚兄也绝非无的放矢,平空诬陷他,愚兄还有一个最重要的根据,就是易君侠仗以成名的那柄紫电剑”

    康浩诧问道:“紫电剑怎么样?”

    黄无父道:“据说那紫电宝剑,正是二十年前,在大戈壁出土的。”’康浩骇然失声道:“这话真的么?”

    黄无父道:“愚兄仅是听人传说,目前还不知道是否确实,假如这传说确实,假如这传说确实,那就证明易君侠曾经去过西域大漠,也就证明他便是当年诱骗我母亲叛门私奔的男人为了寻找证据,愚兄曾先后潜入一剑堡查探过四五次,更在后园峭壁顶上,苦苦守候了将近三个月之久,可惜始终没有查到有力的佐证。”康浩剑眉微皱,默默想了好一会,说道:“小弟有一句话想请问大哥,不知当问不当问?”’黄无父道:“你我义结金兰,有话但说无妨。”

    康浩道:“如果有一天,证实那一剑堡主易君侠就是大哥的生身之父,大哥准备如何处置这件事呢?”

    黄无父仰天发出一声冷笑,切齿说道:“这很简单,我会亲手杀了他,替母亲报仇出气。”

    康浩道:“可是,他无论如何总是大哥的父亲,也是伯母倾心相爱的丈夫,大哥这样做,只怕”

    黄无父冷漠地摇摇头道:“不!他生而不养,不配为人之父,他始乱终弃,连累我母亲惨死,自己却另娶妻室,安享荣华富贵,更不配为人之夫,这种薄情寡义的人,不杀他岂有天理?”

    康浩本待劝他,但念他自幼孤独,以兽乳为食,与虫蛇为伴,二十年荒山石洞的生活,不知捱受过多少艰苦,孕育了多少仇恨,这些愤世嫉俗的思想,决非三言两语所能所解,是以话到嘴边,又忍了回去。

    黄无父似乎也看出康浩欲言又止的神情,转变话题,微微一笑道:“今天是咱们结拜的好日子,过去的事,说完就算,别再提它了。来,干了这一杯,愚兄有一份见面礼送给你。”

    康浩举杯饮干,笑道:“道义之道,不当有些俗礼,大哥何必破费呢?”

    黄无父道:“这礼物是现成的,愚兄不须化费一文钱,贤弟却千金难买。”

    康浩讶道:“哦?那是什么东西?”

    黄无父含笑摇头道:“不是东西,是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

    于是,便将自己趁隙劫走易湘琴的经过,略述一遍。

    康浩大喜道:“多谢大哥厚情,如今她人在何处?”

    黄无父取出一支小锁匙交给康浩,说道:“人就在石家客栈西跨院第二间客房中,这是房门锁匙,等一会贤弟自己去接她吧!时间不早,咱们也该分手了。”

    康浩急道:“大哥怎么不和小弟返客店去?”

    黄无父站起身子,诚挚地说道:“我知道你有许多朋友,都住在石家客店,但现在我还不想跟他们见面,我是孤僻的人,不惯与人交往,你不必勉强我。”

    康浩垂首道:“小弟谨尊大哥的吩咐,只是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大哥。”

    黄无父笑吟吟道:“但去莫复问,白云无尽时,贤弟,这世界能有多大,还怕见不到吗?”

    说完,举的一拉竹笠,洒步便走。

    康浩忽然想起一件事,连忙叫道:“大哥请留步。”

    黄无父回过头来问道:“贤弟还有什么话要说?”

    康浩道:“谈了许久,小弟竟忘了请问伯母的尊讳了,日后如有机会,也好相助大哥查访。”

    黄无父轻“哦”了一声,答道:“她老人家名叫黄莲花。”话落,把手一拱,大步而去。

    什么?黄莲花?。

    康浩心头猛可一震,几乎怀疑是自己听错了,可是,就在他微一怔愣之际,黄无父业已走无影无踪。

    他既惊且诧,不由暗自思忖道:“奇怪,难道世上真有一位黄莲花?难道欧阳佩女晰说的故事是真实?”

    念头在他脑中飞快地闪过,顾不得再寻黄无父急忙奔回城中。

    甫抵店门,老人家一见康浩,立刻满面含笑道:“少侠回来正好,六爷和七爷都到了,东家正想派人去寻少侠呢!”

    康浩点了点头,随即问道:“石老,你可知道西跨院客房里住着什么人?”

    石掌柜略一凝神,道:“是兄妹两个,那妹妹患了病,还在房里,哥哥去替她配药尚未回来少侠怎么突然问起这件事?”

    康浩道:“那哥哥是不是穿一件蓝色外衣,脸上有许多疤痕?”

    石掌柜讶然道:“不错啊!莫非少侠认识他们?”

    康浩长吁一声笑道:“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石老,快带我到西跨院去。”

    那石掌柜虽然听不懂他说些什么,见他神色欢悦,猜想总是件值得高兴的事,连忙兴冲冲在前领路。

    进入西院,指着两间紧闭房门的客室,道:“喏!他们兄妹俩住的,就是这两间。”

    康浩取出房门锁匙,微笑说道:“现在,你可以下令将各处人手全都撤回来,并且请你告诉骆伯父,就说易姑娘已经找到了。”

    石掌柜吃了一惊,说道:“少侠,你是说那患病的女人,就是咱们要寻的易姑娘?”

    康浩点头道:“一点也不错,咱们派出放多人去打听她的消息,谁知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她竟和咱们仅仅隔着重院子。”

    石掌柜睁大了眼睛问道:“这这话当真”

    康浩一扬手中锁匙道:“自然是真的,否则,我怎么有这柄房门锁匙。”-石掌柜脸色陡然变色,呐呐道:“可是那位易姑娘,她她”

    康浩笑道:“她就在他房间里,虽然受了一场惊吓,想必没有遭到损伤,石老,你右是不相信,请跟我一齐进去看看就明白了。”

    说着,举手投人锁孔,略一试探,门锁果然应手而开。

    推开房门,康浩便迫不及待跨了进去,扬声‘叫道:“小琴!小琴!小”

    叫声未落,突然一惊住口,原来房中空空荡荡,何曾有半个人影。

    再看床上枕席方正,被褥也叠得整整齐齐,根本就不像有人住过的模样。

    康浩心头一沉,失声道:“这是怎么一回事?’石掌柜嗫嚅的道:“少侠可是问原来住的这间客房的那位姑娘?”

    康浩道:“是啊!她的人呢?”

    石掌柜道:“刚才老汉的话还没说完那位姑娘已经被人接去了”

    康浩大惊,反手一把抓住老人家的胳膊,急急问道:“被谁接去了?快说!”

    石掌柜道:“少侠请放宽心,那接人去的车子,是本城太和堂药铺的私用车,随车来的人老汉认识,就是太和堂的少掌柜,有名有姓,不怕他跑上天去”

    康浩顿足道:“别说闲话,那太和堂药铺在什么地方?快些带路。”

    石掌柜道:“容老汉禀告东家”

    康浩道:“来不及了,快走!”不容分说,拉了他脚不沾地向外就走。。

    途中,石掌柜才把经过情形大略告诉了康浩,原来就在康浩返店不久前,太和堂药铺少掌柜亲自驾车到石家客店,自称受客人之托,专程来接一位寄寓西跨院的黄姑娘前去诊病,店里伙计都知道西跨院里住着一位患病的女客人,见姓氏实情俱都相符,药铺少掌柜又是熟人,不疑有他,便任由那车子将人带走了。

    康浩听了,心里更急,但暗忖易湘琴困在石家客店的事,除了自己和黄无父,别无第三个人知道,那利用药铺车辆将人接走的,会是谁呢?

    他首先想到白云山庄李家姊妹,会不会是她们躲在暗处,偷听到自己和黄无父的谈话抢先进城,接走了湘琴?

    稍一细想,又觉得不可能,一则李家姊妹如知道湘琴被困在客店里,尽可正大光明去救人,何必绕这个大圈子?再说,黄无父是在临别的时候,才提到湘琴的事,时间上李家姊妹也不可能如此从容。

    接着他又想到月眉,会不会是她因嫉生恨,暗暗劫走了湘琴可是,她又怎么知道湘琴在石家客店中呢?

    想到这里,忍不住问道:“石老,可曾看见齐姑娘回店里来?”

    石掌柜答道:“回来过,但没有多久,又和齐少侠一块儿出去了。”

    康浩道:“他们离去是在易姑娘家被接走之前呢?还是之后?”

    石掌柜道:“齐姑娘和她弟弟先离去,约莫半个时辰以后,太和堂的车子才来接走易姑娘。”

    康浩顿足叹道:“糟了;这样看来,八成是她们姊弟俩了”他深知月眉性情偏激,对湘琴始终怀有仇恨的心,如果是她挟忿劫走了湘琴,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口口口’

    太和堂药铺在邻近西门不远的转角处,这时候,药铺中正人头踵躜动,一辆精巧的马车,停在门前,车向两侧漆着鲜明的店名标志。

    石掌柜吁了一口气,指着那辆马车道:“还好,车子在,人-定还没有离开,咱们总算赶上。”

    康浩眉锋微皱,摇摇头道:“不,咱们来得已经太迟了,但是,有这辆车在,多少能够得到线索。”

    两人刚赶到药铺门前,只听众人纷纷嚷道:“好了,石掌柜也亲自赶来了,大家别乱猜,且问问石掌柜是怎么一向事。”

    一个头发斑白的长髯老人大步迎出店来,探手一把拉住了石掌柜,颤声叫道:“石老哥,你来得正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石掌柜一愣,道:“我也正要问你,是谁叫你派车到我店里接人的?如今人在哪儿?”

    那长髯老人吃惊道:“是贵店一位客人患了急病,托咱们火急派车去接来诊治,怎么石老哥竟不知道?”

    石掌柜道:“我若知道,何必再赶来问你?现在休说这些闲话,我只问你那病人在什么地方?”

    长髯老人愕然道:“病人根本没有到店里来,半路就出了岔子,我正想请问石老哥呢”

    康浩连忙摇头,说道:“二位不要争执,且容在下请教几勺话,这位老人家尊姓”

    长髯老人道:“老朽李太和,就是本号店主。”’康浩拱手一礼,道:“久仰,李老人家能否将今天发生的事情经过;说给咱们听听呢?”.李太和焦急的道:“这没有什么不能说的,只是老朽三代单传,就这么-个个儿子,如今眼看活不成了,‘叫老朽哪有闲情说那些不关重要的事。”

    康浩吃惊问道:“莫非是令郎受到了伤害?”

    李太和道:“伤倒没有伤,但却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叫他也不知道答应,就像中了邪一样。”

    康浩轻“哦’’了一声,道:“人在哪儿?请带在下看看。”

    李太和连忙分开人丛,领着康浩和石掌柜穿过店堂,直入内室,只见床上仰面躺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张口瞪目,直挺挺-动也不动,旁边围着几个少妇,正在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痛哭。

    康浩略一扫视,不禁失笑道:“令郎没有受伤,更没有中邪,只是几处穴道被制了而已。”

    李太和道:“不会吧?老朽一家是祖传习医,颇精歧黄,对人体穴道也略曾涉猎,如果一个人穴脉被制,气血不通,一定会呼吸短促,脉象虚浮、血行受阻,一定会四肢冰冷,浊气上升,一定会面红目赤他怎么会没有这些征候!”

    康浩笑道:。“老人家说的是病理,令郎受制的却是一种武功,而且是一种比较奇特的手法。”

    李太和援须摇头,说道:“武功也得遵循脉理,天下岂有这种不合脉理医道的功夫”

    康浩懒得跟他争辩,举步走上床前,左手将那年轻人翻了一个身,左掌倏起倏落,在他背上连拍了三掌。

    三掌拍完,那人喉中“咯”的一声响厂长嘘一口气,翻身坐了起来。

    几名少妇破涕而笑,有的道:“谢天谢地,相公的病已经好啦!”

    李太和脸上-阵红-阵白,连忙叱道:“别吵!别吵!重病初愈的人是最要静养,快让他躺着,先喂他一盅‘人参大补汤’,给他调气补元,我陪这位少侠到客室谈话,回头就来叫他诊脉开方子。”

    一家人忙忙碌碌,分头办事,把个骨瘦如柴的宝贝儿子,像捧凰似的扶持躺下。

    李太和这才躬身肃客,亲自陪同康浩和石掌柜到客室落座。

    宾主分会,小学徒献茶,李太和少不得要向康浩寒喧道谢,却把康浩急得不耐烦了,拦住话头道:“现在令郎已经没事了,老人家请将经过赐告,我等还要赶去追人呢!”

    李太和连声道:“好!好!老朽就要奉告了,少侠如此急迫,想必跟那生病的姑娘是亲人吧?”

    康浩不愿多解释,只好点头道:“不错,正是亲人。”心里却暗暗焦急,忖道:真要命,这是什么时候?偏偏急惊风碰上个慢郎中

    李太和仍在摇头晃脑,不住叹气,慢条斯理的道:“唉!这件事说来真叫人难以相信,老朽借大年纪,一向悬壶济世,与人无仇,真想不到是谁要跟老朽过不去,唉”

    石掌柜截口道:“世上想不到的事情太多了,你快说正事,少扯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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