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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难免一死,我虽无撼,只后悔不该连累你-
一”
正说之际,忽闻身后喊声大起,一条快艇划破湖面,疾驶而来。
马森培循声回头,只见那艇通体漆成红色,船头插一面黄旗竟是万毒教的船只。
铁剑书生一面舞剑血战,一面叫道:“姑娘千万留神,水面又有敌人出现了。”
慧心咬牙道:“只怕他不来,等他靠近些咱们正好在船脱身。’马森培道:“船头有黄旗,不知是不是田秀贞那贱人亲自赶来截阻?”
慧心道:“是她又如何,咱们反正只有一条命,还怕她怎的!”
才说到这里,那快艇已直驶近来,船头立着一个持刀大汉.扬声叫道:“教主圣驾亲临!”
欧阳珉正在督战,闻言回头一望,却见田秀贞分明仍在黄伞下站着,不禁大感诧讶,厉叱道:“教主明明在岸上,什么人胆敢冒名驶舟!”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艇舱中应声窜出一条人影,手起剑落,将那挎刀大汉劈落湖中,然后扬剑娇笑道:“欧阳护法,还认得姑娘吗?”
欧阳兄弟揉了揉眼睛,脸色大变,失声叫道:“是徐文兰那贱婢,艇上弟子,还不快将那丫头擒住!”
徐文兰冷笑道:“只怕如今由不得他们!”
那快艇虽然桨橹已停,滑力依然未减,竟向慧心站立的岸边飘来,东方莺儿倒提长剑,指着那四名摇桨水手喝道:“要命的,乖乖坐着别动,谁要敢抗命不从,方才那家伙就是榜样。”
摇桨水手一个个呆若木鸡,只得求道:“小的们不敢违命,只求姑娘剑底超生。”
东方莺儿道:“那就好办,你们把船摇近岸边,去接那两位上船,回到岳阳,俱有重赏。”
摇桨水手那敢不遵,任凭欧阳珉在岸上暴跳叱骂,依旧摇桨近前,艇头缓缓向慧心立身之处移近来,徐文兰叫道:“慧心师妹,不必恋战了,快退上船来吧!”
慧心认出是徐文兰,真是又惊又喜,涉水奔了几步,一顿莲足,身形凌空而起,在船头上,匆匆解下百忍师太尸体,哭道:“多谢你们赶来接应,但师父她老人家,已经-一已经-一”
徐文兰俯身抱起百忍师太尸体,才知竟已气绝,骇然道:“她老人家怎会遭了毒手?”
慧心道:“我也不知道,等我们赶到时,她老人家已经中毒垂危,连一句话也没有说,便撤手去了-一”
话说到此,蓦听得岸边传来一声惨呼,急忙回顾,却见铁剑书生身形摇摇欲倒,左肩一片鲜血,整条手臂,已被砍断重伤。
慧心猛一惊,柳腰疾拧,仰身重又掠下小艇,挥剑一阵狂劈,叫道:“姐姐快来帮忙,救马公子上船。”
徐文兰应声落水,半托半扶,将重伤的马森培拖上小艇,慧心力战数招,这才急急退回船上,东方莺儿掉转船头,喝令水手运桨,快艇如箭般向湖心退去。
欧阳珉等眼睁睁望着慧心逃去,气得怒骂不止,一面急施号箭,令湖中船艇拦截,一面亲率众人,觅船追赶。
慧心救回马森培,真力已耗去大半,但她却不肯调息,强自挣扎替马森培止血验伤,眼中热泪纷落,竟似无限哀伤。
马森培左臂已断,又加血战甚久,虽然获救上船,人已奄奄一息,但当他睁开眼帘,见慧心一边哭一边为自己裹伤,心里却沸腾着难以描述的甜意,喘息着道:“姑娘不必再为我耗心费力,我自知真力虚竭,又重伤失血,已经无法挽救了。”
意心只是用力摇着头,道:“不!不!你不会死的,不要胡想-一”
马森培吃力地启动嘴唇,现出一丝惨淡的笑容,道:“人生自古谁无死。在下能在临死前得姑娘亲自照料裹伤,今生今世,心愿已足.再无遗憾了。”
徐文兰也也在旁陪着流泪,忽听他言中涉及儿女之情,连忙低头退人舱中。
马森培一面喘气,一面又道:“在下自从得见姑娘,倾慕之心,由来已久,只是姑娘圣洁如神,始终未敢将这点淡薄情意吐露出来,但是,那时便已下定决心,我虽自惭形秽,无缘高攀姑娘,但愿有一天,让我为姑娘薄尽绵力,就算以命相报,也是心甘情愿的-一”
慧心大受感动,不禁抱着他哭道:“别说了,你待我的好处,我都知道”
马森培惨笑道:“常言道:相识满天下,知心能几人。马某虽然不才,红尘之中,能得姑娘这么一位红颜知己,人生复有何求,九泉纵苦,在下也含笑而去了。”
慧心痛苦的摇着头,道:“不!你不会死.我也不要你死.我会好好替你治伤,好了以后,以后-一我会永远跟你在一起”
马森培长叹一声,好像如释重负,满足地缓缓合上眼睛,脸上却呈现一片微笑,语声呢喃,低低念道:“今生无缘地连理,留待来世忆从头-一”
语声渐低,终至渺不可闻。
慧心紧紧抱着他慢慢冰冷的身子,放声大哭道:“你不要死!你不要死!你不要死啊-
一”
桨声,水声,混合着她痛澈心肺的嚎哭,远远播散在洞庭湖面上。
慧心连番遭苦战,又因百忍师太和铁剑书生相继身故,胸中积了无限气闷,这一发泄,竟陷于虚脱之境!
徐文兰坐在舱里垂泪,忽然发觉慧心嚎哭之声一变而为嘶声饮泣。吃了一惊,连忙探头出来,一看之下,见意心踞坐船头,怀中抱着马森培的尸体,两眼发直,脸上却变得苍白如纸,虽然仍旧张着嘴,但见出气,不见入气。亦不闻哭声。
她陡然一震,撩开舱帘,飞步奔了出来,用力在慧心背上拍了一掌,厉声叫道:“师妹,快醒一醒。”
一掌落后,慧心喉中‘咯’地响了一下,两眼反插,双手一松,突然仰面倒在船板上。
徐文兰急忙探她鼻息,吓得花容失色,叫道:“莺妹妹,快来!不好了,不好了-一”
东方莺儿弃了舵柄,莲足疾点,从顶舱掠到船头,沉声问:‘怎么了?怎么了?”
徐文兰掩面哭道:“马公子刚断气,慧心师妹一急之下,也断了气了-一”
东方莺儿也吃了惊,急急俯身捏住慧心腕脉,将耳贴在她胸前,听了一阵,站起来埋怨道:“姐姐真是急昏了么?她分明真力耗尽,又连遇心痛事,一时气结虚脱,昏了过去,何曾断气?”
徐文兰道:“你试过?还有脉息没有?”
东方莺儿道;“脉息虽微,尚未全失,姐姐快帮忙抬她进舱去,替她渡一口真气,再用本身内力,催动她衰弱无力的内腑,暂时就可保住了,等回到岳阳再设法吧!”
徐文兰这时也乱了主意,听了这话,自悔盂浪,忙和东方莺儿合力将慧心始进舱中,亲自替她渡气引力。
正在忙乱,东方莺儿忽觉船行速度大减,湖面上呐喊之声如雷,伸头向外一望,不由机伶伶打个寒战。
原来他们这艘快艇才绕过君山不远,前后出现大批万毒教的红色船只,已将小舟包围,那些船只都是快速大船,由欧阳兄弟亲自率领,从君山侧面包抄过来。
尤其令她心急的,是快艇上四名摇奖水手,趁她往船头之际,竟然一齐弃桨入水,泅水遁去。
如今既陷重围,驶舟之人又逃得于干净净,除了徐文兰正替慧心渡力,不能惊扰中断,就只有满船尸体,和她一个活人。
但是,凭她一人只剑,又那儿是欧阳珉等人敌手?
东方莺儿心念及此,额上已冷汗并流,正无计较,目光过处,忽然发现舱中还有一个被制住穴道的人。
那人却是身为万毒教水师堂主的梅斐。
东方莺见将他从舱里提到船尾,用剑尖抵住咽喉,然后解开他的哑穴,沉声道:“姓梅的,听说你父亲当年名列洞庭三剑之一,也算得正道中成名剑客,不幸死在万毒教手中,你不思报复父仇,反而投效仇人,腼颜事故,是何道理?”
梅斐神情冷漠,闭目自答道:“人各有志,你要杀便杀,何必多问。”
莺儿道:“杀你不过举手之势,但我却愿给你一条求生之路,只要你能设法让我们平安脱身回到岳阳,我就饶你一命,你看如何?”
梅斐睁开眼来,望一望前后来在湖面的万毒教船只,微笑道:“原来你们已经无处可去,才想到求我相助,可惜现在进退之路俱绝,艇上又无水手,也救不了你们。”
东方莺儿道:“你身为万毒教堂主,执掌水师,怎会没有方法助我们脱身?”
梅斐沉吟一下,道:“方法虽有,只怕你不肯相信。”
东方莺儿忙道:“什么方法,你且说出来听听?”
道:“现在湖面都被船只隔断,万难冲得过去,唯一方法,是移舟泊岸,先登上君山,然后再谋脱身之策。”
东方莺儿冷笑道:“你倒想得不错,把咱们骗到岸上,好让欧阳珉来一网打尽,是不是?”
梅斐道:“我原说须你们相信才成,你试想想,现在你们共仅五人,其中两人已死,一个内伤沉重,万毒教终年在湖上来去,水性纯熟,若不弃舟登岸,除了束手受擒,别无他途。要是弃舟登岸,群山虽是孤岛,未必没有活命之路,我言尽于此,信不信全由你们自己了。”
这番话,听得东方莺儿暗暗点头,心忖:正是,与其束手受擒,不如背水一战,君山虽是孤岛,岸上动手总比水面上方便得多,看来这姓梅的未必是存心骗我!
思忖再三,毅然拍开梅斐穴道,说道:“眼下也只好相信你一次,但我要事先警告你,无论在船上岸上,不许你离开咱们一步,没有变故就罢.一旦有变,我总不会放你脱身。”
梅斐站起来,耸耸肩道:“人各有志,你们与万毒教为敌,跟我姓梅的什么相干,正像我甘心腼颜事仇,也跟你们不相干一样,但目下你求脱险,我求活命,彼此目标一般,却不妨合作一次。”
他运目略一打量形势,起一栖长桨,在桨孔边坐了下来,又向东方莺儿招招手,道;“姑娘既想脱身,也请来同尽一桨之力如何?”
东方莺儿无奈,提了长剑,也在梅斐左侧坐下,一手握剑戒备,一手桨划水。
快艇很快向君山下移去,不久已抵岸滩,梅斐收桨下舟,东方莺儿回头张望,见欧阳珉等大小船只将近百艘,也转航向君山追了过来。
梅斐自动去抱起铁剑书生马森培的尸体,正要下船,却被东方莺儿喝住,道:“等一下,我没叫走,不许你先走!”
梅斐微笑驻足道:“姑娘最好快些,若被后面船上看清楚咱们只有三个活人,以后就更难作为了。”
东方莺儿探头入舱,恰值徐文兰替慧心渡气助力方毕,正喘不已,忙低声叫道:“兰姐姐,快抱慧心姑娘下船,再迟就来不及了。”
徐文兰听了一惊。顾不得调息,俯身抱起慧心,窜出舱来,一抬头,登时诧道;“这是什么地方?怎么不像岳阳?”
东方莺儿道:“现在没时间细谈,赶快下船,别再耽误了。”
徐文兰回头望见湖面船只,这才恍然领悟到事情的严重,匆匆抱了慧心跃上岸去,东方莺儿背起百忍师太遗体,也和梅斐先后弃舟登岸。
三人各负一人,飞步奔到一堆岩石后,东方莺儿才简略地把弃舟原故说了一遍,徐文兰道:“方法固然不错,但君山不大,假如被欧阳珉率众包围,挨地搜查,咱们仍是瓮中之鳖,迟早被他们发觉。”
东方莺儿道:“如今也顾不了许多,咱们趁机调息一下,不得已时,只好跟他们背水一拼了。”
徐文兰叹道:“早知如此,昨日无论如何也要劝住姑姑,不想半日之间,竟落得一败涂地,连姑姑遗体,也须弃在荒岛之上-一”
说到这里,不禁又簌簌泪下。
东方莺儿劝慰道;“事已如此,后悔有什么用,好歹设法能平安脱身,会到韦公子,再议替她老人家报仇,依我说,咱们且把姑姑和马公子尸体掩埋起来,留下暗记,一则动手时不致分心,二则纵然落败而死,也不会让她老人家遗体落在万毒教手中,兰姐姐,你说好不好?”
徐文兰含泪额首道:“唉!也只好如此了。”
两人就在岩石下,寻了处干燥之处,急急挖了两个大坑,含泪将百忍师太遗体放进坑中,正要掩土.东方莺儿偶一回头,方知岩石后竟不见了梅斐人影。
东方莺儿大吃一惊,切齿道:“咱们只顾难过,竟被他趁机逃走了!”
徐文兰道:“他原是变志事仇的人,怎能信任,由他去吧!”
东方莺儿道:“让他逃了不要紧,他却把马公子尸体也带走了,慧心姑娘醒来,叫咱们怎样向他解释-一”
正说着,忽见海斐伏腰疾奔而到,手中却不见了马森培的尸体。
东方莺儿大怒,挺剑跃起,刚待叱骂,梅斐抢着道:“两位姑娘快随我来,此处不甚安全,前面有一处极隐密的洞穴,十分宽敞干燥合用,且躲过半日,待天色入夜以后,再设法弄船脱身-一”
说到这里,忽然发现那个土坑,连忙摇头道:“这怎么行,岸边沙上松浮,岂不轻易就被发觉,快些起出来。”
不由两人开口,径自跃落土坑,将百忍师大尸体抱出坑外,又堆土把坑填平,然后抱起尸体,伏腰低头,又奔离岩石。
东方莺儿和徐文兰一直没有机会开口,眼睁睁看他忙碌填平土坑,负尸而行,这才互相交换了一个诧异的目光,彼此耸耸肩头,默默抱起慧心,跟着也离开了山岩。
梅斐沿着岸边疾行,绕过一片芦苇,拔草前行,来到一块大石之下,推开大石,果然有个洞穴。
原来那洞穴正当芦苇深处,君山余脉至此截断,三面临水,一面依山,形势不但隐密,而且因正在湖岸转角之处,无论从岸上水面,都决想不到这儿会藏着人。
徐文兰抱着慧心,首先低头钻进洞口,东方莺儿紧跟着她也跨了进去,不料这洞竟外窄内宽,地上满铺细砂,洞中还有一个较小洞穴.倒像前后两间卧房似的。
铁剑书生马森培的尸体,仰卧在外洞壁角,尸体垫着一束芦苇茎梗,内洞壁下,也有芦草,显然是梅斐特别准备的。
到这时候,东方莺儿才发觉自己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那梅斐如有异心,又怎会作这些细心安排,这么看来,他的投效万毒教,越发令人可疑了。
徐文兰将慧心安置在内洞芦苇上,梅斐已将百忍师太遗体送来,一井放在内洞,东方莺儿亲自掩妥洞口大石,回头却见梅斐坐在外洞石壁下,正低头包扎肩上剑伤。
他身上伤痕约有七八处,血污遍体,都是慧心和铁剑书生闯关时所伤,本已凝血结痴,方才一阵奔驰运力,伤口又被震裂,此时正汩汩流着血。
东方莺儿迟疑了一下,缓缓走到他身边,带着十二分歉意道:“让我替你包扎,好吗?”
梅斐似乎大感意外,连忙堆笑道:“不!不!怎敢劳动姑娘。”
东方莺儿脸上一阵红,亲手撕下衣角,跪在地上,替他拭血包伤,一面低声道:“刚才是我疑心大多,总把你当作敌人,实在没想到你倒是真心愿助我们脱险-一”
梅斐笑道:“在下是万毒教堂主,姑娘以在下为敌,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有什么不对?”
东方莺儿道:“话虽如此,但你既然离开了咱们,尽可逃走,为什么又安排这地方,让我们藏身呢?”
梅斐道:“常言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在下答应过姑娘共渡危难,自不能食言反悔。”
东方莺儿笑道:“听你这么说,咱们现在共渡危难,本是朋友,将来仍然还是敌人?”
梅斐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在下虽然无心与姑娘为敌,但是-一”
话声未毕,忽然住口,用手指一指洞口。
东方莺儿霍然回头,侧耳倾听,只听洞外人声喧腾渐近,显然欧阳珉等业已蹑踪追上君山,不知怎的竟寻到了洞外。
她探手轻轻拔出长剑,退到洞口边,贴壁而立,凝神而待。
片刻之后,人声已到近前,忽听欧阳珉的声音喝道:“这儿芦苇新被割去一大片,附近必有藏身的地方,大家散开仔细搜查,决不能容那几个贱婢躲过了!”
许多人哄然答应,步履纷纭,四散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