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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小弟自然领会,不劳挂虑。”
说着,供一拱手,便举步转过小山背侧而去。
韦松立在草地上,负手闲眺,心中却思潮起伏,显得十分紧张,因为,能不能消饵三鬼重出江湖这件巨祸,端看他能否治得好祁连鬼叟宿伤,而且,纵或治好了鬼叟伤势,是不是能更进一步化解当年怨仇?凭良心说,他是一点把握也没有的-一过了半盏热茶光景.马玉龙满头冷汗,从山后疾步而出他一边走,一边不住举袖抹汗,遥对韦松叫道:“韦兄快请过来-一”
韦松一怔,低声问道:“令师祖怎么样了?”
马玉龙神色慌张道:“他-一他老人家-一妄运真气-一现在-一现在-一”
韦松察言观色,顿知事有变故,无暇再问,脚下一抬,飞步奔过小山。
山后临近草坪,果有一个深约丈许的石洞,洞口一块巨石已被移开,足以一眼可见洞内凿有石桌石床,却有一个满头白发,容貌枯槁的老人,脚上头下,倒挂在洞顶一只特制钢环上.此时正面泛赤红,双手下垂,就像一只剥了皮挂在肉构上的山羊。
韦松心知这人便是当年名震武林的祁连鬼叟,当下一顿双脚,贴地疾掠,径自飞人洞口。
五指一搭鬼叟脉门,只觉他体内真气业已散透内腑,此时胸腔中淤血下行,渗人脉门,性命已奄奄一息。
马玉龙焦急地问:“韦兄,你看他老人家还有救么?”
韦松剑眉深锁,摇摇头道:“他心脉已断,真气破散,加以从前锻练阳亢之力,体内气如烈火,要是只这般倒悬在洞顶,尚可保全丹田不被淤血侵蚀,但是这一妄运真气,穴道崩裂,再也控制不住体中热血乱窜了。”
马玉龙霍然惊道:“韦兄是说,已经不能救治了?”
韦松肃容道:“能否回天有术,此时尚难遽断,且让小弟姑妄一试如何?”
马玉龙连连点头道:“韦兄快请动手,只要能留住师祖性命,别说小弟,便是家师,也将终生感戴韦兄厚恩。”
韦松点头道:“如此,小弟就放手一试,但行功之际,决不能有外人干扰,马兄请在洞口护法,最少十二个时辰之内,不能放任何人进来。小弟初习逆天大法,火候尚浅,一旦有人惊搅,于令师用和小弟都将蒙受极大不利。”
马玉龙只是连连点头不已,含着两眶眼泪,退出洞外,将大石移回洞口,自己却盘膝坐在草坪上。
韦松运起神力,先把石桌搬到祁连鬼叟身下,然后抽出佩剑,用剑尖挑破鬼叟衣襟,双掌虚按住他左右胸“府台”、“库房”二穴,深吸一口真气,内力左出右入,循环而生。
过了半个时辰,祁连鬼叟面上赤红渐退,但却在脑后“玉枕”穴旁三分之处,隆起一个大如鹅卵的血红肉球。
韦松左掌突地抽回,剑尖一扬,刺在那肉球之上。
只听“嗤”地一声轻响,一股脓腥扑鼻的污血,洒洒而落,流得韦松下裳尽是血污,奇恶臭味,冲入欲呕。
韦松并不移动,坐在石桌上,左手松了长剑,骈指如戟,连点了鬼叟颈前项后三处穴道,脓血渐渐流止,祁连鬼叟也发出一声极低的呻吟!
到这时候,韦松才轻轻哼了一口气,左手上移,按着丹田,闭目运起“逆天大法”来-
一
口口口
时间在寂静中缓缓流过,渐渐天色大亮,一轮红日,爬上了东方山头。
马玉龙静坐洞口,全神注意着洞中任何声息,此时,山雀鸟复苏,吱吱喳喳叫个不停,而石洞中,却绝无一丝声响。
他虽然有些担心,但倒并不惊怕,说不出什么原因,自从一见韦松,他就对他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好感,直觉他并不是个轻于承诺的人,一旦应允下来,必有相当把握能够办到。
枯坐无聊,渐涉冥想;这不是很奇怪的事吗?韦松和剑圣徐昌乃是姻亲,而师祖却将徐昌恨之人骨,想不到如今竟全仗仇家亲人,来挽救自己的性命。
正想着,突听远处传来一声呼叫:“龙儿!龙儿!”
马玉龙脸色立变,霍地从草坪上跳了起来,心急道:“不好!师父来了。”
这念头尚未转完,一条人影已出现在竹桥上。
马玉龙心念电转,忖道:不!暂时不能让她老人家知道洞内的事。
于是,一长身,抢先迎了上前,应道:“师父,徒儿在这儿。”
韩婆子手里捧着一只巨大的花盆,盆中栽着一株三尺高下的奇花,喜孜孜跨过小桥,笑道:“孩子,叫为师哪儿不找遍,原来却在这儿,正好!正好!”一扬手中花盆,问道:“快来看,这是什么东西?”
马玉龙连忙陪笑道:“这是返魂香吗?”
韩婆子用力点点头,道:“正是呢!欧阳兄弟虽然奸猾,到底被为师把这宝贝先*出来了。你在这儿正好,事不宜迟,趁午时之前,相助为师,替你师祖疗治宿伤-一”
马玉龙听了一惊,道:“就是现在么?”
韩婆子笑道:“自然越快越妙,这东西得来不易,欧阳双煞本不情愿先献出返魂香,被为师立*不过,用一块‘鬼头令’换了来。”
马玉龙骇然道:“师父已将‘鬼头令’给了双煞?”
韩婆子道:“那有什么关系,鬼头令只是当年你师祖和巫山追魂婆、哀牢山独脚鬼王三人合设信物,事隔多年,未闻他们重出江湖,想来早已作古,给了他们谅也无甚大用。”
马玉龙却道:“但是,当年师祖和两位老前辈有约在先,见令如见本人,要是双煞凭藉“鬼头令”将两位老前辈请出山来,天下岂不要大乱了?”
韩婆子笑容满面,道:“乱与不乱,且休管它,现今返魂香已到手,咱们快动手替你师祖疗伤要紧。”一面说着,一面就举步向石洞行去。
马玉龙大吃一惊,不由自主横身拦住,笑道:“师父,您老人家忘了师祖的脾气了?”
韩婆子微微一怔,恍然笑道:“他以前恨我,那是因为我失手伤了他,现在我替他寻来旷世奇药,转眼就能使他散去的真气重行凝聚,他哪里还会恨我!”
说着,又向洞口走去。
马玉龙急得冷汗这体,不得已,只好想了一番谎话,伸手拉住韩婆子衣角,低声说道:
“师父,现在无论如何不能进去。”
韩婆子诧道;“为什么?”
马玉龙放低了声音,故作神秘地道:“徒儿昨夜听到欧阳双煞携了返魂香来到九华,心里忍不住替师祖高兴,偷偷赶来,欲向他老人家报个喜讯,师父,您猪他老人家怎么说?”
韩婆子脸上笑意已失,沉声道:“他怎么说?”
马玉龙道:“出乎徒儿意料之外,师祖他老人家不但不高兴,而且骂了徒儿一顿,他老人家说:‘欧阳双煞乃是诡诈小人,曲意结交。必有所求-一。’”
韩婆子点头叹道:“你师祖果有知人之明,他还说过什么?”
马玉龙道:“他老人家又说:‘老夫纵横天下,平生未受人点水之恩,岂能为了区区一株返魂香,便向万毒教卖身投靠!’”
韩婆子脸色越来越难看,垂头道:“但是,人生能有几个八十年,没有返魂香,他只有一辈子在石洞中受苦。”
马玉龙道:“徒儿也是这样劝解他老人家,但师祖的脾气,您老人家是知道的,未等徒儿说完,便把我轰了出来,同时叱令封了洞口,不许任何人再去打扰他老人家-一”
韩婆子长叹一声,望望手中那盆“返魂香”惋惜地道:“为师好不容易为他弄来这株奇花,假如弃而不用,未免可惜,宁可让他事后怪我,咱们也要治好他的伤-一”
说着,又欲举步向洞口行去。
马玉龙忙又横身拦住,道:“师父请慢一些,徒儿还有话说。”
韩婆子皱皱眉头道:“孩子,今天是怎么一回事,你向来不是这般吞吐?”
马玉龙干咳了一声,陪笑道:“师祖他老人家最后还说:‘这几日试着提聚真气,自觉已略有进境,也许不需药物,便能自愈。’所以,要徒儿转报师父,洞门闭后,谁也不要去打扰他老人家。”
韩婆子一听这话,顿时面泛喜色,道:“这活果真?”
马玉龙道:“徒儿怎敢瞒骗师父。”
韩婆子喜得仰面望天,轻轻念了一声“阿弥陀佛”道:“谢谢菩萨保佑,多年来一线生机,如今果真实现了。”
马玉龙方自暗暗松了一口气,不料韩婆子忽然一把抓住他的手,低声道:“孩子,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咱们快去助他一臂之力。”拉着马玉龙,疾步向石洞奔去。
马玉龙大惊,忙道:“师祖吩咐过,任何人不能去打搅他啊!”韩婆子笑道;“唉!你知道什么?当年为师下手点破他阳亢之气的时候,终因夫妻情重,指力仅用了六成。你师祖真气虽破,穴道并未受到太重的伤,这许多年,全以内腑淤血难除,所以不能将真气练复。大约他终年然受倒悬之苦,如今淤血已经用内力*住,不致散入血体,才能渐渐将散失的真气凝聚起来。
这虽然只是个渺茫的希望,但时机一瞬即逝,以现今体力,实无法臻竟全功。咱们不必忌惮什么,快些进去,合咱们两人之力,正可助他早些凝聚真力,这样对他只有好处,事后他决不会责怪你就是。”
一边说着,一连已到了石洞门口,匆匆放下“返魂香”便欲掀开那洞口石块。
马玉龙想不到弄巧成拙,一时大感焦急,情不由己,急急上前按住那块大石,急声说道:
“师父,咱们还是遵从他老人家吩咐吧!万一当真打扰了他-一”
韩婆子笑道:“真是个傻孩子,师父难道会反害他不成?凝聚真气,必须得内功有根基的人助力循导经脉,同时注意代其驱散淤血,如此难困之事,他独力怎能达成?”
马玉龙急得冷汗直流,哀声道:“师父,请您老人家千万再依他一次吧!无论如何,现在不能进去惊搅师祖行功。”
韩婆子微微一怔,道:“奇怪,你为什么连师父也信不过?”
马玉龙只差没有哭出来,嗫嚅道:“徒儿不愿再见师祖熬受倒悬之苦,宁求师父原谅,好歹遵守师祖之意,至少十二个时辰之内,不能进去。”
韩婆子默然片刻,终于松了手,叹道:“也好,咱们可以等在洞外,如果他行功顺利,就不必进去了,一旦有了异动,却不可大过拘谨。”
马玉龙含泪而笑,点头道:“只有如此,徒儿问心方安,师父也不致因而又忤怒了师祖。”
韩婆子捧了那盆“返魂香”偕马玉龙并肩坐在草坪上,倾神注意,洞中仍无动静马玉龙故意找些话题,跟韩婆子闲聊,天南地北,无所不谈,一则藉此分散她的注意,二则打发枯寂时光。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一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渐渐逝去,转眼日已当空,巳刻早过。
韩婆子突然漫慢显出精神有些不能振作,不时举手阿欠,神情也逐渐恢复了夜间的衰老之态。
马玉龙好心地道:“师父,午刻将至,线香功能也快尽了,不如暂请返寨休息,此地有徒儿护守,谅来不致发生意外。”
韩婆子笑着摇摇头道;“不!等候了数十年,好不容易到了今天,无论如何,师父也要守候到师祖功行圆满,方愿离开。”
马玉龙道:“但线香功能,只能维持六个时辰,子不过午,效力将尽,师父恐怕受不住山中风寒?”
韩婆子道:“那么,你去向玉兰丫头替我再取一盘线香来吧!好歹熬过今天,要是你师祖真能侥天之幸,练复神功,这盆返魂香也许对我倒有用处。唉!这捞什子的线香虽能提神,这些年,用也把人用烦了。”
马玉龙登时一愣,腼腆笑道:“山中风大,何况师祖练功,也不是一时半刻能够圆满,师父先请回去,一有消息,徒儿就赶到后寨来向您老人家报喜,这样不是更好么?”
韩婆子笑道:“龙儿,你今天是怎么搞的,总是一再要跟师父唱反调?”
马玉龙讪讪笑道:“徒儿是关心师父的身体。”
韩婆子道:“既然如此,你就照师父的话去做,线香在经书橱中,玉兰知道,你快去快回,不必劝我离开了。”
马玉龙既不敢再辩,又怕自己一旦离开之后,韩婆子会撞进洞内,惊搅了韦松为祁连鬼叟疗伤续脉,一时间期期艾艾,十分难决。
韩婆子脸色一沉,不悦地道:“孩子,你是有什么事瞒了师父不是?怎的总是吞吞吐吐,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的模样?”
马玉龙心头一震,当时惊出一身冷汗,慌忙站起身来,含笑道:“师父且歇一会儿,徒儿即去便返。”
说罢,偷偷望了石洞一眼,一横心,无可奈何转身掠上竹桥。
韩婆子目送他绕过了小山,摇头自语道:“这孩子,一向稳重,今天不知怎的,竟有些神不守舍的样儿,真是奇怪
说着,虔诚地跪在洞前,合十仰天祝告道:“菩萨!菩萨!韩门姜氏,前因谏阻夫君,迫得下手点破夫君真气,遗恨数十年,愧悔无及,天幸夫君恢功有望,愿菩萨早赐神通,助其立脱苦海,姜氏宁愿减寿削福,终生茹素礼佛,一切祸灾,由姜氏一身担之-一”
祷祝至此,老泪籁籁而下,业已悲不可抑。
正当这时候,突然一声低弱的呻吟飘送入耳。
韩婆子一惊之下,挥袖拭去泪水,飞快地从草坪上长身而起。
他凝神倾听,呻吟之声又像没有了,回目四望.也不见有任何人影。
韩婆子大感讶诧,心忖道:“这真是怪事了,分明听得有人呻吟,难道我真是老了?”
凝神又等了片刻,除了山前飞瀑倾泻之声,山中寂然如故。
韩婆子摇摇头,苦笑道:“唉!岁月不饶人,准是时刻将至,耳朵已经不管用了-一”
谁知一念未已,突又听得一声低沉的呻吟
韩婆子心神一震,似辨出那呻吟竟是从石洞中传出来的。
“这还得了!”
她机伶伶打个寒噤,身形一闪,已到了洞口。
侧耳倾听,果然,洞中又传出第三声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