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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士豪离开那妖艳女人,并非追赶韩章回站,却奔了镇西。反道而行,显示另有文章。
晓梅本想把他制住,追问究竟,转念一思,胡二姑武功虽然不俗,尚非印天蓝之敌,韩章回去,纵不等待崔士豪,也不会立即采取行动,时间仍有余裕,何不暗蹑此贼之后,亲眼看他到底想搞什么鬼?
将抵镇口,崔士豪止步在一家店铺门口,作势似要开门。
但他并非真要开门,而是用这个势子作幌子,查看身后动静。
确定无人跟踪,方才展开身法,飞纵出镇。晓梅暗骂:
“好狡猾的东西,姑娘要教你逃出掌心,从此退出江湖,不再谈武事。”
继续跟踪,行动愈发加了小心。
崔士豪故技重施,又连续隐身观察了两次,方才离开官道,转向正北,道北是一条小山岗,挡风,稀稀落落还有人家,崔士豪越墙而入,进入一家独立农户。敢情他在这家还租了两间房子。这家农户跟他似乎极熟,所以门都不锁。进屋掌亮了灯,屋子里的布置,立刻展现在眼前。两间屋房子,一明一暗,明间是书房,暗间睡觉。开门的声音,惊动了主人,房门一开一合,跑出来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孩子,亲热地唤道:
“师父回来了,吃没吃过饭!”崔士豪道:
“吃过了,城里有事,我拿件东西就走,你不要过来”
小孩子已经推门走了进去,灯光照耀下,虎虎有生气,看得极是清楚。崔士豪已知他的来意,脸上挤出一丝笑容,道:
“是不是最近数你的那两招很难练?先回去自己揣揣,等会走的时候,再给你校正。”小孩子道:
“师父脸好红啊,一定喝了不少酒,我去给您泡壶茶来。”开门自顾走去。明间说它是书房,是因为除桌椅之外,文房四宝俱全,却看不见一本书。靠墙的一个水架子上,却有两笼鸽子。原来路站设在此处,显因关洪是印记参场的老人,精明干练,一切鬼祟,须得避着他。
小孩子走后,崔士豪振笔疾书,先写了一封信,然后取出特制的纸条,写了就撕,撕了又写,先后四次,才算写好,装在一个特制的信管里,缚在一支鸽子的腿上。小孩子恰好把茶砌好,送了过来。崔士豪道:
“兴儿,天一亮,就把这支信鸽放走,桌上的信,仍照上次,叫你爸爸辛苦一趟,替我送回家去。走,我看你那两招,哪个地方练得不对劲?”熄了灯火,领着兴儿在院子里比划了一阵,才走。哪知越过院墙,脚还没有站稳,就被人点了晕穴。晓梅制住崔士豪,重又提回农家。翻越院墙,发现崔士豪房中,竟又有灯光人影,至为惊诧,暗道:
“莫非还另有鬼祟?”略一顾盼,迅速崔士豪藏在房解,潜身掩近,点破窗纸窥看,发现兴儿正解鸽腿信管,手法甚是熟练,料必已非一次。旁一四旬壮汉,代他掌灯,农人装束,像貌酷似,度系兴儿之父。片刻之后,兴儿即将信管取下,抽出其中纸条。壮汉似不识字,问兴儿道:
“条子上写的都是什么?先念给我听一听。”兴儿就着灯下,先看了一遍,道:
“爹,关管事果没料错,他们是想害人!”未成熟的稚嫩小脸,已经布满惊容。壮汉急道:
“想害谁,怎不念?”兴儿这才念道:
“印主黑到,已受重伤,属下与二姑合力,必能制服,即押解回矿,关家父子已就擒,惟韩章已生死叛离,拟一并除去。”
壮汉义形于色,愤然说道:
“印一定是场主,想不到姓崔的是这种人,来不及再抄了,赶快还原睡觉,我去给张师傅送个信,马上就回来,注意熄灯,装睡着了,谁来也别理,这种人我们惹不起。”兴儿急道:
“他刚走不久,您在路上要小心。”一幅天伦图,父慈子孝,跃然纸上。壮汉把灯放好,转身就去开门。晓梅听至此处,已了然真相,知道壮汉就要出来,即时接口道:
“草野中不乏义士,难得,难得,不用去了。”推门走了进来,左手里还提着崔士豪。壮汉闻声止步,骇然呆在当地。兴儿脸全吓白了,壮着胆子问道:
“你你是谁,他他怎么样了?”晓梅和颜说道:
“不要怕,我是印场主的朋友,这种吃里扒外,卖主求荣的东西,我不会教他活着再去害人。不过,我想借你们这个地方,问他几句话,再处置他。”壮汉魂已归窍,忙道:
“我叫贺诚,种庄稼的,只因印记参场上的人,对我们镇上全有照应,所以姓崔的来借房”晓梅见他心里仍存俱意,急作剖白,接口道:
“你不用解释了,我全明白,不会连累你们,问他几句话就走。那张条子给我,放心睡觉去吧。”兴儿忙把信管和字条,给了晓梅,仍不放心,道:
“天亮不把鸽子放出去就坏了,我能帮你什么忙,不会有事么?”晓梅道:
“那么写张假的,把强盗头诱到站上去,一起除掉,你们镇上就不会再有事了。”兴儿喜道:
“我愿意”贺诚接口喝道:
“小孩子家,懂得什么,认识几个字”晓梅笑道:
“我是试试他的胆量,不会真叫他写。你们父子如愿睡觉,请便,否则,听我问他口供,多知道一些有关的事情也好。”
说完,不再管贺家父子去留,拍开崔士豪晕穴,点破气海,往地下一惯,自顾自地在椅子上坐了下去。崔士豪发觉武功已废,心已凉透,翻身坐在地上,目光怨毒地一扫屋中三人,定在晓眉脸上去,恨道:
“是谁,老子与你何仇何恨,废了大爷的武功?”晓梅双目暴射粗光,威严地斥责道:
“死到临头,还敢恶言相问,是不是还想多吃一点苦头?”
崔士豪哪会想到煞星照命,独自恨毒地说道:
“除死无大难,老子怕什么,有种的先报一个万儿?”晓梅冷哼一声,道:
“你反正死定了,告诉你,也好叫你到阎王那里去告状,月魄追魂听说过不?”崔士豪如遭雷歼,全身一颤,骇然说道:
“你没死?”晓梅恨哼道:
“小爷命长,火窟其奈我何?”崔士豪凶威尽敛,颓然说道:
“你干脆把我杀了算啦。”话已无力,头更是抬不起来了,宛如耗子见了猫,再也凶不起来;这情形,看在贺家父子眼中,纳罕异常。晓梅道:
“没那么简单,死与死不同,我问你答,如果实在,死便毫无痛苦,如敢谎言欺骗,哼哼,你该知道我的厉害。”崔士豪道:
“我知道得不多,看你问什么了,可不能故意为难我。”晓梅道:
“这你尽可放心,你不知道的,我也不问,你知道的,如想推托,也瞒不了我。首光我要问你,绝缘谷金矿矿主,究竟是谁?”崔士豪苦着脸道:
“你何必明知故问,算你狠。范凤阳,你该满意了吧?”晓梅道:
“不满意,范凤阳只能算个傀儡,真正的主儿另有其人,你应该知道。”崔士豪道:
“我只听外区头领说,好象是个老头子,背后也那么称呼他,我没见过,无法形容。”晓梅道:
“今天信鸽带来的令谕,拿出来给我。”崔士豪道:
“已经烧了。”晓梅道:
“谁署名?分派了些什么?”崔士豪道:
“署名只有一个‘金’字,口气似是范凤阳,谕令先将关洪父子除掉,收服余众,等他老婆一到,或杀或捉,均解送金矿。”
晓梅道:
“你很肯合作,把你给我的问答,写在纸上。”崔士豪断然说道:
“办不到!”晓梅诧问道:
“可有理由?”崔士豪道:
“我之死乃咎由自取,绝不怪你,妻儿何辜?”晓梅道:
“就你这句话,还算受听,韩章分明指给你一条生路,你却连他也要出卖,用心也太狠毒了。桌上这封信,可是家信?”贺诚接口代答道:
“是家信。我这里还替崔兄,存着几十两金子,道路一通,我亲自送去。话一定带到,力之所及,小弟必照顾他们母子的。”崔士豪临死之前,良心发现,故而道:
“兴儿,这位公孙公子,武功当代数一数二,你要学,跟他学。我教你那几招,只能送死,不准再练。”兴儿哭道:
“师父”生离死别最伤情,但他也只唤了一声师父,底下的话,已是哽咽难继。晓梅出来已久,惟怨站中另生变故,恻然说道:
“身后事我会替你安排,放心去吧!”凌虚出指,点了崔士豪的死穴,尸身立即扑倒。兴儿何曾见过隔空点穴,神色上流露出极端的惊奇与羡慕。晓梅道:
“小兄弟,帮个忙,看他怀里有没有白天的谕令。”兴儿道:
“要有也在二姑身边。”但他还是细细搜了一遍,果然没有。
晓梅道:
“你很聪明嘛,等眼前的事情过去以后,如想找我,去问关洪。”又向贺诚说道:
“令郎资质不错,练武可望有所成就,今天多打搅了,改日再来道谢。”挟起崔士豪尸身,出屋一晃而杳。贺诚父子追出,哪里还见得影踪。
悲伤与愤怒,象两把无形的火炬,煎熬着印天蓝。
她很想静下心来,把当前的事情,再客观而深入地想一想。但是,用尽了一切克制功夫,结果全无功效。紊乱的思绪就象开了锅的水,翻翻滚滚,一波接着一波,涌荡不停。
首先,她便想到霍弃恶的被害。关于这一点,她勉强替范凤阳找一个理由。那就为了得到自己。现在结婚已经七年,可说如愿以偿,达到了目的。然而事实说明,并非如此。那么又为了什么?
难道他另有所欢?抑成为了财产?仔细一想,又觉全都不象。
关于前者,他对自己用情很专,最低限度,直到目前,自己还没发现他有这种倾向,一点可疑的迹象也没有。关于后者更不可能了。自己又无兄弟妹妹,谁经管还不是一样,他并不是一个糊涂人,不信他连这个道理想不通。
其次,想到父亲的死。那夜得到噩耗,他仍睡在自己身边,匆忙赶去,父亲已近弥留,仅模糊说出“扮装”两字,即已含恨而死。他当时曾说:
“什么秘笈?是不是已被别人偷走了?还不快去检查一下?”自己当时正悲恸万分,又恨他只重秘笈不重人,全无悲容,所以没有理他。也许他警觉操之过急,已经引起自己的怀疑,过了半年,才再在闲谈中,重复问起。最近一年,问得更勤。殊不知在许婚之后,父亲即曾恳切地叮嘱过,武功与暗器,绝对不准传人,连他也不准传授。为什么不准传他?
如因霍弃恶的失踪,他涉有重嫌,或是发觉他不可靠,何以又把自己嫁给他?莫非暗中受着极大的威胁,纵然不愿意,也不敢答应?嗯!这一料想,比较接近事实。
否则,父亲只有自己这么一个独生女,偌大财产,何以陪嫁的装奁极其有限?显而易见,这件婚事,并非心愿,也可以说,给自己保留一个后退的余地,或是,还要观察他一个时候,再作决定。总之,父亲是不喜欢他的,父亲的死,他脱不掉嫌疑,凶手自然另有其人,焉知不是他本人在背后策动?
现在就更明显了。他急切需要这种秘笈和暗器,来对付公孙兄。他们之间,究竟结有什么深仇大恨?这种秘笈和暗器,是否真对付得了公孙兄?
问题一个接连一个,愈想愈多,突然“笃笃笃”三次叩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胡二娘轻声问道:
“场主,粥熬好了,您是现在吃还是等会吃?”印天蓝佯装着已睡熟,没有理她。胡二娘略微提高声音,又问了一遍。仍然没有得到答复。
印天蓝已得晓梅警告,知道胡二娘武功不弱,不由凝神专注,聆听她的动静。椅子轻微动了一下,料系胡二娘已经坐下。隔不一刹,即听胡二娘喃喃自语道:
“这一睡不知什么时候才醒,我还是把这粥靠在火上的好。”接着,椅子移动,脚步声起。同一时间,印天蓝耳中传入一丝衣袂破风声,轻微之极,显示轻功甚高,如非专注,恐怕还听不到。破风声止于门前,印天蓝以为晓梅回来了,不禁暗自责道:
“小哥怎如此大”哪知想还未已,来人已开门进入楼中。胡二娘似乎亦感到意外,道:
“主”话声轻如蚊蚋,随即被一声更轻的“嘘”声,给止住了。印天蓝心中暗惊,知道来了敌人,而非晓梅。更要听个仔细了。全神贯注,穷极耳力,反而一个字也没有听到。不用说,两个人是在传声问答。印天蓝立即作了必要的准备。
片刻之后步履声再起,胡二娘下了楼,来人却向睡房走来。“卡”的一声,来人竟敢大胆推门。印天蓝早已把门闩死,来人没用力,自然推不开。
“除了范凤阳,谁敢这么大胆?”印天蓝立刻有了这个想法,暗道:
“如真是他,再好不过,当面把事情弄个清楚。”来人没推开,即扬声唤道:
“蓝妹醒醒,蓝妹醒醒!”果然是范凤阳,一声比一声大。
印天蓝“唔”了一声,佯装还没有完全清醒,翻了一个身,借势把被子拉开,又盖在身上。范凤阳等了刹那,没见开门,料知印天蓝未醒,似已不耐烦,重重的敲了几下门,道:
“蓝妹,开门!”印天蓝佯装被敲门中惊醒,没有好气地说道:
“你不是说过,不再见我了么,又来干什么?”范凤阳道:
“气话怎能认真,我听说你受了伤,快开门,让我看看伤势如何?”印天蓝早已想好对付他的办法,认为晓梅说的对,范凤阳虽涉重嫌,还得真凭实据,才能叫他心服口服,俯首认罪。
现在见他还在佯装,将计就计,道:
“我还死不了,用不作假殷勤。”范凤阳道:
“这不是闹着玩的事情,别留下后患。”一副丈夫关怀妻子的神情,体贴入微。印天蓝不领这份情,道:
“快滚,我现在困得要死,让我好好地睡一觉,明天再说。”
欲拒还留,亦煞有情。范凤阳道:
“我只看一眼就走,绝不打搅你的睡眠。”印天蓝故意唉声一叹,道:
“你真是我命中的魔星,告诉你,伤处业经救我那人包扎好了,只要不用力,几天就好,还不滚?”范凤阳道:
“是不是月魄追魂给你包扎的?”印天蓝佯怒道:
“你当真不知道他已经葬身火窟了么?”范凤阳似是非常惊愕,道:
“他死了?真是难以想象,怪不得你会受伤,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印天蓝冷哼一声,道:
“你该比我清楚。”范凤阳似是无可奈何,道:
“自从月魄追魂一现身,蓝妹便对我发生了极大的误解,我又没有跟你们一路,怎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印天蓝道:
“何须你亲自露面,派几个亡命徒就够了。”范凤阳道:
“蓝妹把我看成什么人了,我手下的人,你全认识,是哪一个,我非彻底追究不可。”印天蓝道:
“不见得吧,常斐庆与诸葛赫,过去我就没见过。”范凤阳道:
“蓝妹怕是中了月魄追魂的毒,我怎会跟这些江湖末流为伍。”印天蓝冷哼一声,道:
“尚大空你也不认识?”范凤阳似是一怔,道:
“他到我们家里去过,我怎不认识,只是从那次走后,一别六年,再没有听到他的消息,你在什么地方见到他的?”印天蓝再没理他。范凤阳等了半天,见她没回答,诧问道:
“蓝妹怎不说话?”印天蓝冷漠地道:
“还有什么好说的?”范凤阳道:
“你不说我也能知道。”印天蓝心里一动,暗问自己:
“莫非昨夜救我的那个黑衣人就是尚大空?”不好,此贼显已起疑,不管是否,先将尚大空保全住,将来也是一个活口。
如此一想,哪敢怠慢,立即反问道:
“你有多聪明,究竟能知道什么?”范凤阳道:
“昨夜就是他把你救走的,可对?”印天蓝连声冷笑,半晌笑止,讥诮道:
“真不含糊!”她知道范凤阳多疑,故此模棱两可地说。范凤阳果然中计,道:
“难道不是?救人还有什么配不配?”印天蓝道:
“凭他那种三脚猫的功夫,也能在金星石手下救我?”范凤阳哈哈狂笑,道:
“你愈说愈奇了,也可见你中毒之深,月魄追魂还跟你说过什么?”印天蓝道:
“难道那金衣人不是金星石?”范凤阳道:
“三十年前,江湖上果有这么一个人,武功天下无敌,但那早就成了过去,现在嘛”言讲中,大有睥睨天下,不作第二人之想,却又不把话说完。印天蓝道:
“今日天下,该轮到你了是不?”范凤阳道:
“我虽不敢小觑天下,放眼辽东,月魄追魂不死,若他兄弟联手,尚足教我惧怯三分,今日嘛,嘿嘿”印天蓝暗吃一惊,始知此贼平日深藏不露,所言纵嫌夸大,亦必有几分实学,灵机一动,道:
“除开公孙兄弟,现在就有一人,足以教你枕席难安。”范凤阳不假思索,即道:
“可是龙介子?”印天蓝诧问道:
“龙介子是谁?”范凤阳道:
“就是救你那人。我想过了,你说的是,尚大空的确不配。”印天蓝道:
“这次你仍旧猜错了。龙介子我没见过,这个人我却极熟”她也故意不把话说完,以见范凤阳反应。范凤阳似是极感意外,道:
“辽东地面居然还有我不知道奇人?”印天蓝道:
“你不知道的人和事还多着呢!”微微一顿,方始说道:
“不过这个人,你不仅知道,而且很熟。”范凤阳一怔,道:
“是谁?他还我不信。我不信他能教我难安枕席。”
印天蓝道:
“是霍弃恶,你不信他还活着?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这句话你可懂?”范凤阳道:
“三尺之童都懂,我怎不懂?”印天蓝见还问不出真情,率性开门见山,直接挑明问道:
“你设计害他,又霸占了他的妻子,难道不怕他找你报仇?”范凤阳不答反问道:
“是他亲口告诉你的?”印天蓝道:
“一点不错。”范凤阳再次放声狂笑。印天蓝被他笑得莫名其妙,诧问道:
“你笑霍弃恶奈何不了?”范凤阳道:
“我笑你!笑你说谎都不能骗人!”印天蓝恍悟所以,道:
“反正这是事实,信不信在你。”话已出口,她只好坚持下去了。范凤阳道:
“霍弃恶失踪以后,我还亲自找过他。彼此至交,无怨死仇,至于跟你结婚,也是在确定他已无生还希望以后,问心无愧。他纵已获得奇缘,学会了通天本领,又与我何干?”他似乎真没把霍弃恶放在心上,问都没问。印天蓝估计时间,晓梅应已回转,纵然翻脸动手,也无所惧,便道:
“你如果是好人,便不该再在这里打搅我,如果想趁我现在受伤,一总把我也除掉,也是该动手的时候了。”一阵床被响动声,想是又已睡下了。范凤阳道:
“你这是什么话,难道你真已听信月魄追魂谗言,再无夫妻之情?”印天蓝怒斥道:
“你好阴险恶毒,要杀便杀,何必还找借口,关洪父子和小环,都已经遭了胡二娘的毒手,你又如何交代?”范凤阳嘿嘿两声,道:
“印天蓝,你太不知好歹了,你跟月魄追魂同行同宿,我都忍了又忍,如非我暗中维护,依着恩师谕令,你已早死多时!不错,我这次来,是奉有严谕,取你性命,七载恩情,我实在不忍下手,如肯献出秘笈暗器,今后再无二心,我拼着回去受责,也要保全你的性命,希望你不要叫我为难。”
“我说的都是实话,如有一字虚假,愿遭天谴。”他这一实话,反而使印天蓝柔肠百结,伤心欲绝,痛哭失声,良久,良久,印天蓝忍泪说道:
“月魄追魂已成过去,我跟他言情止礼,无愧天地。你对我好,我也知道但这也已成为过去,再续前缘,已无可能,势逼处此,非我绝情。总而一句话,你投错了师父,我嫁错了人,情天已铸恨,孽海再难平,现在万念惧灰,情愿一死来成全你。
秘簇暗器是父亲的,老人家生前即有严谕,不传外人,何况也不在我身边,我死之后,你可以去找,找得到,是你缘份,找不到也只好从此绝传。”开启房门,徐步走了出来,往客堂一站,又道:
“令师是谁?何以如此狠绝,如肯相告,也好叫我作个明白鬼,如有碍难,也就算了,动手吧!”双眼一闭,大有视死如归之概。范凤阳脸色难看之极,背负着双手,在客堂中来回的蹀踱着。从急骤而沉重的脚步声,反映出他的心情,有如波涛起伏,不得宁静,与印天蓝的庄严肃穆,恰成强烈的对比。屋子里的气氛,仿佛象凝结了一样,逼得人呼吸都感到严重的窒息。半晌,范凤阳已经有了决定,道:
“我对你的一片心,惟天可表,天亮以后,火速离开此地,如果别人再来,我就爱莫能助了。”冲出楼门,一晃无踪。两行伤心痛泪,尤如江河决堤,这时才从印天蓝的面颊上,滚滚流了下来。从此一别,萧郎陌路,再相逢,已经成了冤家。
更叫印天蓝悲伤难已的,是父亲的惨死,霍弃恶的失踪,以及自己逝去的青春,即使有回天之力,也无法再予挽回。楼门再启,胡二娘悄步走进,道:
“场主,范场主已经走了,身子要紧,我扶您回房休息去吧!”咦!她怎还不走?印天蓝仿佛没听见,不言亦不动,如非还在流泪,几疑是一具石刻的塑像。胡二娘一步一步地走近,又重复说了一遍。印天蓝好象已经失去了知觉,仍旧毫无反应。胡二娘走得更近了,已经到了印天蓝的身边。
回顾无人,一指猝然点下!好狠毒的婆娘!好狠毒的手段!痛哼声中,一人倒在地上。
倒下去的不是印天蓝,而是胡二娘。晓梅早就回来了,虽不如印天蓝估计的那么早,但范凤阳那段自供,却是一字不遗,全都听到了。出之范凤阳之口,而入印天蓝之耳,这比晓梅冒着严寒,所得到的证据,为更直接,更有力。
铁案如山,再无可疑。当印天蓝出房就死之前,曾与晓梅传声交换过意见。依着晓梅的意思,实不赞成印天蓝冒此大险。印天蓝却坚持非这么办不可,并且阻止晓梅,万勿现身阻挠。她的理由,是要冒生命之险,换取:
一、范凤阳的真心到底如何?
二、各案之真正的主谋究竟谁属?
自然,在一个女人来说,嫁了这么样的一个丈夫,实在是生不如死,她对晓梅说是行险探求隐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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