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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梅听了,忽然“噗嗤”笑道:
“我看呀,像他这种人,倒是干脆让他变了女人,或许反而好些!”
说着,又缓缓从身边取出一只小瓷瓶,倒了两粒药丸递给林三郎,笑道:
“我这追魂银针是爹爹特用‘冷香散’提炼煨制成的,见血封喉,一个时辰中没有解药,必死无疑,现在看在你与他师徒一场,我把解药给了你,但你在救他醒过来之前,可得记住先点住他的穴道,别让他又对你下毒手!”
林三郎急将解药喂进苗森口里,但却茫然道:
“我我不会点穴怎么办?”
玉梅笑道:
“傻瓜,点穴有什么难的,你瞧我”
话声才落,已骈指如戟,倏忽间,点了苗森三处大穴!
片刻之后,苗森周身趋温,缓缓苏醒过来,一睁眼,见林三郎还跪在身边,不由怒火又向上冲,厉喝道:“好一个忘恩负义的东西,看掌”
但他才提气出掌,却发觉自己浑身已被制住,半点也动弹不得
怒目一扫,见玉梅正望着自己冷冷而笑,心中更怒,咬牙切齿说道:
“必是你这妖女迷惑了我徒儿,暗施毒计陷害老夫,老夫只要不死,决不与你们这对狼心狗肺的东西甘休!”
玉梅冷笑答道:
“你不要忘了,现在你已经是个丑老太婆,不要尽把‘老夫’两个字挂在口上,不羞么?”
苗森一听,气极反噎,一口气换不过来,大叫一声,又昏了过去。
林三郎叹道:
“唉!他老人家这么羞愤,真是生不如死,梅姑娘,令尊制那药丸,有没有准备解药呢?”
玉梅摇摇头道:
“爹爹这药丸原是准备对付仇家,共仅两粒,哪来什么解药!”
林三郎懊丧地道:
“这么说,他老人家只有永远变为女人,唉!他今生今世,一定恨我入骨,势不会放过我”
玉梅道:
“你怕他干嘛?了不起,咱们一狠心,杀了他!”
林三郎惊道:
“他是我师父,又是救命恩人,我怎能对他下这种毒手?”
玉梅笑道:
“你不便下手,让我来下手好啦!我叫他跟吕一真一样,死后连一根骨头也不剩”
林三郎一听,骇然跃起挡在苗森前面,叫道:
“姑娘,你千万不能杀他,陷我于不义,这一辈永愧于心!”
玉梅淡淡一笑,耸耸肩道:
“你既怕他不放过你,又不肯杀他,咱们只好砍断他的双手,让他永远变成废人,这可好?”
林三郎更是失惊道:
“你心里怎么总有这种可怕的念头?”
玉梅格格笑起来道:
“瞧你多难说话,这也不好,那也不好,你说说该怎么办呢?”
林三郎沉吟片刻道:
“我自己深觉使他老人家遭此奇辱,终生内愧,难以解脱,如今既无法解去药力,使他恢复原状,只有寻一个幽静安全的地方,奉养他老人家一辈子了”
玉梅待他说完,嘴儿一抿,不屑地笑道:
“我当你一个男子汉大丈夫,会想出什么万全的妙策来,原来只说这种泄气话?你一辈子奉养他又怎样?他现在恨你入骨,一旦得到机会,必定一掌劈死你的。”
林三郎流泪道:
“唉!我做了这等难予弥补的大错,就是死在掌下,也是罪有应得”
玉梅脸色一沉,叱道:
“你除了会说这种没出息的话,就没有旁的主意了么?”
林三郎摇摇头道:“他老人家一世英名,全毁在我手中,我还有什么”
说到这里,他忽然心中一动,暗忖道:“他老人家最大约愿望,不外要收齐那一十三块‘绿玉龟壳’,我现在虽然令他伤心痛恨,但如能设法取得那八块龟壳,献给他老人家,岂不酬谢了他救命重恩,又偿付了误送药丸之罪么?”
这个奇异的想法,在他脑海中一掠而过,他虽然明知夺取那八块“绿玉龟壳”殊非易事,但却禁不住面露欣喜之色
玉梅何等聪慧,笑问道:“你可是想到什么妙法了?说出来给听听吗?”
林三郎便将那“绿玉龟壳”的事,向她略述一遍,又道:
“我虽不知那一十三块玉制龟壳有什么秘奥,但他老人家临危嘱咐,谆谆以此为念,要是能替他弄到,他必然能谅解我一片苦心,原宥我误进药丸的无心之失。”
玉梅忙从苗森怀里掏出那四块玉龟壳,加上林三郎身上的一块,拼凑起来,果然看出来是一只整个龟背上分开的几块六角形龟纹,而且其中隐有点线交联的图案,令人兴味立生,笑道:
“当真这东西有些怪!我一定帮你去弄来另外八块,咱们凑整了看看,这里面只怕大有道理!”
她兴冲冲又在苗森怀里一阵掏摸,摸出一张叠得甚为整齐的白色羊皮来,诧道:
“咦!这又是什么?”
林三郎一见羊皮上密密麻麻用尖锐之物刻划着一些古怪人形和说明,恍然道:
“啊!这一定是他老人家所说的掌法招式,他曾说要我医好手伤之后,再练习这些招法,去替他办事!”
玉梅也不细看,顺手连同那五块玉龟壳一齐塞进林三郎怀里道:“好!你先收着吧!”
她一面又在苗森怀里搜掏,不多久,又找到一柄金制的锁钥,一张女人的画像。
她对那金锁并无兴趣,一并也塞给了林三郎,却对那张画像细细审视半晌,只见像上画的是一个风姿嫣然的少女,大约有十七八岁,穿一身朱红色的紧身疾服,肩上斜背着一张精致的弓,微微泛笑,明眸俏颊,极是妩媚。
玉梅颠来倒去,将画像看了许久,笑道:“这位姑娘好美,是他的什么人呢?”
林三郎见那画像的纸张虽然用上好细绢枸制,却因时日甚久,多处均已破裂,摇头道:
“我也不认得这位姑娘是谁?从来也没听他老人家说起过。”
玉梅便小心翼翼将画像收好,藏在自己身上,笑道:
“这张画像我倒顶欢喜,让我替他收着吧!”
说着,她已站起身来,跚跚向洞外走去,一面说道:
“我来了很久了,现在也该回去看看,这半粒解药,你快些吃下去。”
林三郎见她从身边取出一只小盒,果然那盒子大小形式均与先前一只一般无异,盒中只余半粒解药,另一半想必是她自己服用了。
他怀着满心焦虑与愧悔,吞下半粒解药之后,独自盘膝坐在洞口,静静地等候药力发作后的痛苦来临!
洞中不时传来苗森沉浊的呼吸声,他自从一气昏厥之后,一直没有醒过来,那重浊的呼吸之声正说明他不但变成为女人后心气郁结,而且身上所受毒伤仍很严重。
天色慢慢黯淡了,纷乱、恐惧、奇异的一日又将过去。
然而,它却是那么平静而安详,安静得好像根本未曾发生过这些错综复杂的怪事,更奇怪的是,林三郎吞下解药,一直竟未觉得像第一次感到的辛辣痛苦!
夜幕缓缓笼罩了山头,对面竹林中偶尔发出沙沙的声音,却未见玉梅再度出现!
忽然!山洞里传来一阵低低的啜泣声!
林三郎一愣,侧耳倾神静听,果然那啜泣之声是从洞里传来,他心里不禁奇怪,难道是苗森醒了,是他在哭泣?不!不会的!苗森素来心高气傲,连杀人也不眨眼,他怎会哭呢?
林三郎一撑双手,从地上跃起
这个极其自然的动作,却突然使他一惊,原来当他手掌触着地上细砂,竟发觉两手已经不再有疼痛麻木之感!
他惊异而怀疑地举起双手,啊!天!它们不是已经红肿消退,恢复了从前的模样了吗?他先缓慢地握拳、摊掌摊掌握拳
果然,那两双手一点也没有异样,全能握放自如,伸曲由心!
这意外的惊喜,使他心里不住砰砰乱跳,他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这是事实。
这么一握一放,足有半盏茶之久,突然加快伸劲,双手轻轻地交拍着
那是多么玄妙的药丸咽!竟在不知不觉之中,使他形同残废的双手,恢复了原来模样!
他兴奋得忽然跳起来,急急奔进洞里——
不错,果然是苗森醒来了,但这昔年心狠手辣的豪雄,如今面目丑陋的老妇,斜垂着颈项,乱发掩遮了她大半面孔,正伤心而颓废地低声饮泣着!
也许她在缅怀过去的声威,也许她在悲叹未来的岁月,她或许不在乎双腿俱废,却难以忍受这由男变女所给她的羞惭和悲哀!
女人虽然不是个坏名字,但加诸于气吞天下,豪志凌霄的苗森,却似乎是太残酷了!
林三郎奔到她身边,伸出两双手,欣喜地叫道:
“师父,师父,您看,三郎的双手,已经医好了”
苗森缓缓抬起眼皮,目中蕴含着无限怨毒和恨意,冷冷瞥了林三郎两手一眼,刹时间,两粒晶莹的泪水夺眶而出,恨恨说道:
“你的手医好啦!老夫我却被你这忘恩负义的东西害苦了!”林三郎听了这话,忽然心中一酸,叹道:
“师父,您难道不能谅解三郎出于诚心,并不是故意陷害您老人家!”苗森切齿说道:
“你若非无意害我,怎会勾结妖女,将我用毒针打伤,又制住我的穴道?我真后悔自己瞎了眼,在罗浮山里,为什么不让你喝了那毒泉,烂掉你那肚里的狼心狗肺!”
林三郎被他一顿臭骂,只得垂首无言,好半晌,苗森又恨恨说道:
“畜牲,你们除非杀了我,除非一辈子将我点住穴道,别让我动得,否则,哼!我一旦能脱此危困,必先取你们两人的首级!”
林三郎道:
“师父,您真的不能原谅我么?”
苗森恨恨道:
“我与你仇深似海,从此你也别叫我师父,我也不要你这个徒弟。”
林三郎叹了一声道:
“如今您老人家正在气愤,我说破了嘴,您也不会相信,但我这颗心可以对天发誓,绝无丝毫陷害您的意图,只等我替您老人家办妥一件大事,那时您老人家就会相信我这番心意了。”
苗森怒道:
“你要办什么大事都不如立刻替我解开穴道,让我把你杀了的好!”林三郎道:
“可惜我不会解穴,要不然,我一定解开您老人家的穴道,哪怕让您杀了我,也是甘心的!”
苗森厉吼道:
“你不会叫那妖女动手么”
但他话未说完,又忍不住泪如雨下,废然长叹一声,低头饮泣起来。
林三郎见了心如刀割,掉头奔出洞外,两手捧着脸,嘤嘤痛哭了一场,忧郁稍舒,便掏出那张羊皮来,跪在地上细心研究!
惨淡月光,映在羊皮上,上面说明的字迹虽多,招式图形,却仅只三个,但每一图形上的人,左右双手总是分作两种手法,不是左掌右掌,就是左拳右拳,是以合共等于六招,每招又含六式变化,或变掌为拿,或变拿为拳不一而足,看起来这三招虽然简单,却有三十六种变法。
而且,一人双手分搏,其威力实在还较两人合击要高出许多,只是林三郎从未练过武,突然见了这许多五花八门的手法,一时领略不到许多罢了。
他越看越喜,便按着图上式样,一招一式的演练,由暮至晨,不觉天色已明,这一夜之间,他对于练武发生了莫大的兴趣,从此不休不止的苦练不敛,渴了便胡乱喝些山泉,饿了便偷偷在竹林中采些竹笋充饥。
开始时,他还捧着竹笋山泉进洞去喂苗森,但苗森除了怨毒的咒骂之外,再也不肯进食物,他也就不再进洞里去了。
转瞬之间,三天已过,林三郎将那三招手法练习纯熟,才发觉玉梅竟然已有三天未曾再到竹林里来过。
他不禁大感骇然,自从来到大洪山,玉梅可说每日必来看他,甚至一日之内,要偷偷溜来两三遍,现在一过三天,未见她人影,难道出了什么差错么?
如今他双手复原,又学了三招手法,心胆甚壮,毫不犹怯,便掩遮穿过竹林,向小屋行来
草坪上阉无人踪,小屋中听不到木鱼声响,整个翠屏峰,仿佛是一座死地!
林三郎一面凝神戒备,一面缓缓向小屋移近,在他想,玉梅必是被父亲和祖母看管严密,以致无法往山洞与自己相会,或者偷取解药之事败露,正被程尧严询禁锢之中。
哪知他悄悄掩到小屋之外,却发觉事情竟大出他始料之外!
小屋中冷寂沉静,没有一丝人声,房门半掩,几张破烂椅凳散弃在门前,林三郎心头一震,探头向屋内望去,却见正屋之中,桌椅什物,东倒西歪,一片凌乱。
他情知其中有变,一侧身抢进屋内,低声叫道:“梅姑娘!梅姑娘”
屋中并未听到半点回应,他连找了三间房子,不禁毛骨悚然,原来,这儿已在三天之内变成了一排空屋,除了零乱弃置的杂物之外,其他贵重物品,尽都搬走一空。
显然,程尧已经在这三天之中,举家迁离了大洪山,玉梅自然也走了。
佳人已渺,软语温情,俱都成梦。
林三郎既惊又诧,满腹犹疑地将几间小屋找了一遍,空屋中不时响起他孤独的脚步声,旷岭足音,越发心酸难禁。
程尧可说是个怪人,他是为了什么遽然离开了隐居多年的大洪山呢?况且走得那么匆忙,连咫尺外的林三郎也竟无所觉?是发生什么巨变?是玉梅的手伤发作,迁地觅医吗
林三郎怅然良久,终于无法解开这个神秘的谜团,但有点令他耿耿于怀的,就是他身受玉梅千般恩情,好容易将双手毒伤治好了,竟连临去时最后一面,也无法会晤。
他本是个心地诚厚之人,如今不但亏负了苗森,更亏负了柔情千种的玉梅,问心难安,令他份外怅惘,痴痴凝神着几间空屋,久久不舍得离去。
哪知就在他失神悲苦之际,蓦地,突听得屋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难道程尧并没有走,现在又回来了吗?林三郎心中一动,急忙晃身欺到窗前,偷偷向外望去——
这一看,却令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原来屋外草坪上正并肩站着三个鹑衣百结的老年叫化,其中两人他还依稀记得正是吕一真手下丐帮长老之一。
三个老年化子各人手中都横着打狗棒,六只眼睛闪着精芒,仔细打量了小屋一阵,其中一个低声说道:
“我看这地方有些古怪,自从进山之后,除了死尸白骨,再未见到一个活口,那姓程果然住在大洪山上么?”
另一个也点头道:
“洪长老之言有理,我就不明白吕帮主真会跑到这死气沉沉的地方,我看咱们搜也不用搜了,干脆走吧!”
但另一个满头白发的却独持异见,冷冷道:
“既然吕帮主临行说得一清二楚,如今大洪山上发现这栋房屋,不管有人无人,咱们都该搜一搜才对。”
最先开口的洪长老又道:
“说实在的,这地方只怕险恶得很,吕帮主如果当真来了,我看是吉少凶多。”
满头白发的也不理会他,独自踏前两步,打狗棒紧握护身,高声叫道:
“屋子里有人吗?丐帮南支门下,特来拜谒了。”
林三郎在屋内望见,心里不住狂跳,他深知这几个丐帮长老武功俱都不弱,现在屋里没有旁人,要是被他们搜出自己,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他心念一阵疾转,正不知该如何脱身才好,又听那洪长老笑道:
“你何必大呼小叫,分明这屋中无人,要搜咱们只管搜他一搜,包准连一只鸡也找不到的。”
白发叫化正色道:
“洪兄最好别小觑了人家,你没听吕帮主说过吗?程前辈不但一身武功了得,更是专研毒物的神医,咱们来得鲁莽,正该先以礼相见。”
那洪长老却不屑的冷笑说道:
“那不过是吕帮主赞他的话,他武功纵算超人,咱们来找人的,又不是来打架的,他还能吃掉咱们吗?”
白发叫化显然对程尧有些顾忌,又高声叫道:
“程前辈可在屋中?丐帮南支门下特来拜谒!”
林三郎突然心中一动,便逼了嗓子,故作冷冰冰的声音道:
“外面是谁?胆敢到老夫大洪山来撒野吗?”
屋外三个丐帮长老齐吃一惊,忙不疾晃肩闪退丈许,那洪长老脸上早已变了颜色,一双精目,疾转不停。
白发叫化慌忙拱手答道:
“在下等系丐帮长老,特来相请敝帮吕帮主回舵议事”
林三郎不待他说完,故意冷笑两声道:
“老夫这里是大洪山,你们寻找吕帮主,怎敢擅自闯入大洪山来?”
白发叫化一怔,又道:
“屋内可是程前辈?敝帮吕帮主难道未到过大洪山吗?”
林三郎厉声道:
“老夫隐居多年,从未与吕一真晤面,你们不要再噜嗦,趁早退出大洪山,否则别怨老夫无情。”
白发叫化闻言骇然失色,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那姓洪的长老却面现怒容,抗声道:
“程前辈难道连现身与在下等见一见也不屑么?”
林三郎忍住笑,冷冷答道:
“老夫多年不见外人,你们去吧!”
三名丐帮长老不由自主向后退了两步,林三郎从窗槛中望去,只见那姓洪的叫化满脸不服地低声说道:
“这姓程的好大架子,一口推得干净,连面也不肯跟咱们见见,未免太看不起咱们丐帮了。”
白发叫化火气较小,低声道:
“这也不能怪人家,大凡隐居太久的人,脾气都难免怪一些,事未弄明,咱们不可得罪他!”
另一个道:
“这么说,难不成咱们真的退出大洪山?”
洪长老说道:
“不!咱们好歹要见见这位程前辈,看他有什么古怪。”
那白发叫化挥手制止两人,自己又越众向前,高声说道:
“程前辈不肯赐见,我们也不便强求,但敝帮吕帮主临行曾明言欲来大洪山拜会前辈,想必途中耽误,现尚未到,我等又有要事待禀,不知程前辈可否容我等在这峰上略待两日,静候帮主到来?”
林三郎暗忖道:我若直言不肯,他们必不肯走,须得吓他一吓,让他们自动退去才好。主意一定,便冷笑说道:
“诸位要等候贵帮吕帮主原无不可,但老夫这草坪之上,均经剧毒洒遍,虫蚁尚且远避,诸位最好能退下翠屏峰等候,以免沾染上剧毒!”
果然那三名丐帮长老一听之下,面色大变,慌忙低头跺脚攒身,急急倒退一丈以外,直退到草坪边沿,方才停步,其中一人失声道:
“糟糕,咱们已经在这草坪上,站了许久,不知染上了剧毒没有?”
那洪长老更是沉声咒骂道:
“他妈的,姓程的老儿心思好毒,连草上都下了毒,真他妈的害人不浅。”
林三郎躲在窗后,心里暗笑不止,正要再拿几句话吓得他们逃离大洪山,却不料那白发叫化突然从身边取出一锭银子,投在草坪上,小心翼翼踢动两下,陡地大叫道:
“我们上当了,这草坪上没有毒。”
原来银制品对于毒物最易感染,普遍水中有毒,只要将一只银筷子插进去,那银筷立刻变成乌黑色,江湖中多以这种方法,检视汤水酒茶中有无毒物,这白发叫化久走江湖,阅历极丰,随手用一锭银块一试,登时拆穿林三郎的西洋镜。
一声呼叫,其余二人恍然顿悟,齐声厉吼,摆动打狗棒,凌身反扑了回来。
林三郎万不料弄巧反拙,心里发慌,忙又厉声喝道:
“你们好大的胆,在老夫门前任意去来,老夫要叫你们知道毒物的厉害!”
但三个丐帮长老已经上了一次当,再也不把他的恫吓之言放在心上,洪长老当先抢到门前,一抬腿“蓬”地一声响,早将门踢开,叱道:
“姓程的,不用再危言耸听了,今日交出咱们吕帮主便罢,不然,咱们就拆了你这狗窝,看你究有什么歹毒手段使出来。”
喝叫声中,另两个也一齐扑到,三根打狗棒一横,早将小屋三个门户全都堵住!
林三郎情知不妙,匆匆开了后门,拔腿就跑
他若是不离开小屋,也许丐帮三名长老一时尚不敢冒然进屋,这一跑,登时便被一个老叫化发觉,大叫道:
“有人逃了,屋中的人有诈,快追!”
那白发叫化提着打狗棒冲进屋内,洪长老和另一位长老一齐腾身上屋,风驰电奔般向林三郎紧追下来。
可怜林三郎从未练过轻身功夫,奔得再快,也远不及这两个身轻体健的丐帮高手,才奔了十来丈,洪长老两个起落已经追到身后,打狗棒一探,疾点他的背心“灵台”大穴,叱道:
“小辈,你冤得咱们好苦,躺下吧!”
林三郎侧身一转,让开棒尖,横了横心,停步凝神待敌道:
“你们不要逼人太甚,难道小爷真怕你们吗?”
那洪长老一见林三郎,不禁狂笑起来道:
“我当是谁?原来是你这个不知死活的小东西,你那坏了腿的师父呢?”
另一个也在破庙中见过林三郎,沉声道:
“洪兄,这小东西既在山上现身,吕帮主只怕已遭他那师父的毒手,咱们千万不要放过他。”
洪长老笑道:
“放心,这小子双手虽好了,除了会一点步法,别无绝技,李兄且请退后掠阵,看洪某来擒他。”
说着,打狗棒一挥,又向林三郎拦腰扫了过来。
林三郎心中大忿,忖道:你就看不起我不会手上功夫么?我叫你试试刚学会的掌法。
心念之间,脚下一划,右手使一招“水中捞月”扣向打狗棒,左手欲使一招“飞短流长”疾出一拳,捣向他前胸。
他这一上手便双手同时分使两种不同的招式,虽是初学乍练,火候拿捏不准,但也将那洪长老吓了一跳,慌忙沉棒旋身,竟险些被他捞着打狗棒,打中右胸。
这时候,他才知道数日不见,林三郎居然练得一手玄妙无比的手法,轻敌之念一敛,连忙神凝气定,展开棒法,全力与他相拼。
两人你进我退,眨眼互换了三四招,洪长老堂堂丐帮高手,又多了一根打狗棒,竟然奈何林三郎不得,略一大意,被林三郎左手“风流云散”荡开打狗棒,右手疾出一招“含沙射影”“蓬”地一拳,捣在肚子上。
这一拳打得不重,但也把洪长老打得登登连退两步,提棒掠阵的李长老一摆打狗棒也抢了过来,叫道:
“洪兄且退,待李某来收拾他。”
林三郎初试绝学,居然击退堂堂丐帮长老,心中一喜,胆气顿豪,双手连出怪招,不上十招,腕肘生翻,巧使一招“火中取栗”一把将李长老的打狗棒尖抓住!
他心中大喜,奋力便来夺棒,那知却陡听李长老大喝一声:“撒手!”登时一股无形内力,藉那棒身猛撞了过来。
林三郎毫无内功基础,被那股强劲的内力一震,胸口一阵翻腾,喉头发甜“哇”地一声吐出大口鲜血!
他慌忙松手弃了打狗棒,一连倒退四五步,身躯摇晃,业已拿桩不稳,李长老哈哈笑道:“小辈原来不过如此!”右手一探,棒尖贯足内力,直向林三郎大腿上暴点过来。
林三郎此时神志尚清,不敢再用招法对敌,脚下疾转,踏着“太阴”方位,向左一划,仗着“太极步法”奇妙,总算将这棒躲过,拔脚便跑。
李洪二人同声大喝,衔尾疾追,没追多远,前面人影一闪,一人横拦住林三郎去路,喝道:“小朋友,你还想往哪里走?”
林三郎一见那人正是那白发老年叫化,心知无法硬拚,只得扭头斜奔,运步如飞,没命的逃走。
那知奔了不久,陡地眼前一亮,竟然已到一处绝崖边沿。
回头看时,三个丐帮高手都已追到近处,再看看崖下,却是白茫茫一片浓雾所封,不但深不见底,连半崖以下的景物也被瘴雾掩闭,要是跌了下去,任你武功再高,只怕也得粉身碎骨,难逃活命。
他心里一阵寒,机伶伶打了一个冷颤,本能地收脚退后三步。
转身时,却见那三个丐帮高手已经扇形分占三方,早就没有退路了。
洪长老冷笑说道:
“到了这里,你再不束手受擒,还想往哪里跑?”
林三郎极力制住内腑的翻腾,含怒道:
“我与你们无仇无怨,你们为什么要这般逼我?”
李长老敞声笑道:
“小辈,你忘了破庙里那份愚忠?方才在屋子里装神扮鬼的时候了吗?”
白发叫化接口说道:
“你只要说出苗森藏匿之处,和吕帮主下落,咱们并不为难你。”
林三郎道:
“吕一真吗?他早就死了!”
三人登时一惊,洪长老喝道:“小辈,这话当真?”
林三郎道:
“怎么不真,他为人太奸诈,一心想害别人,结果自己却死在大洪山,死后连一根骨头也未留下”
那白发叫化一晃身欺到近前,厉声叱问:
“是谁杀害了吕帮主?快说!”
洪长老也挥棒扑上前来,喝道:
“这还甩问吗?除了这小杂种的师父,天下谁能有此功力,咱们擒下这小贼,再搜苗森出来碎尸万段,方泄忿恨。”
话声未落,打狗棒忽的一招“泼风盘打”早巳抢先出手,扫向林三郎中盘!其余两人也不怠慢,纷纷暴怒出手,一涌而上!
林三郎背临绝崖,无处可退,体内伤势又未愈,怎挡得这三位丐帮长老一齐出手,但他此时求生之念甚旺,却不甘就此送命,竟然大喝一声,左掌右拳,分使两种招法,硬接李长老和洪长老两根大狗棒。
他这种双手分搏的招式十分怪异,洪长老吃过一次亏,存有戒心,打狗棒一点即收,恰巧与林三郎的掌沿错过,那李长老却因占过内力取胜的便宜,满心以为不怕他抢捞打狗棒,非但不退,更将棒身一抖,挽起斗大的一个棒花,径取林三郎正面七处大穴。
哪知就在这眨眼间,只觉林三郎身形一扭,两脚一蹬,竟然欺到近处,左掌化作“太阳倒持”之式,截住打狗棒,右手呼地又是一招“含沙射影”捣在他左腋下“期门”穴上。
林三郎本不会认穴,这一拳纯是瞎猫碰着死老鼠“期门”大穴非比寻掌,他虽然拳上没有蕴蓄之力,李长老已伤得不轻,闷哼一声,连退四步,脸上已变得一片苍白。
林三郎大喜,脚下急踏“太极步法”从李长老闪退的空隙处揉身而过
正欣庆脱身之际,陡听耳边响起一声暴喝,一股劲风,当头猛撞了过来。
林三郎抬头一看,见那白发叫化已怒目拦在前面,距离尚有五尺,左手遥遥向自己劈出一股掌风。
他不识这内家劈空掌力的厉害,只当仍旧可以硬接,忙圈左臂,一招“水火同源”才使出一半,猛觉那股强劲无匹的力道已卷涌过来,登时胸口一阵闷,拿桩不稳,登登登连退了六七步
身后已是万丈悬崖,林三郎两次负了内伤,收刹不住,一脚踏空,整个身子翻跌到崖外
他本能地疾探右臂,抓住崖边一株树枝,身子晃了两晃,凌空挂在崖边,低头一看,脚下是深不见底的幽壑,浓雾汹涌,仿佛翻腾的海涛浪花,心里一阵寒噤,双手用力,牢牢握住树枝,半点也不敢放松。
白发叫化探出头来,厉声喝道:“你肯供出苗森的藏身处,咱们就救你上来。”
林三郎悬空的身子被谷风带动,不停地扭转,两手已渐渐麻木,但他却不肯认输,抗声答道:“你们三个打我一个,赢了也不算光荣。”
白发叫化笑道:
“好一个桀熬不驯的小辈,命在旦夕,还敢逞强,你再不供招,老夫一棒就叫你葬身荒谷之下,你不怕么?”
林三郎大声道:“生死有命,怕什么”
一句未毕,陡听李长老沉声喝道:
“何必跟他多费口舌,干脆宰了他,苗森双腿已残,还怕搜他不出来!”
喝声中,打狗棒“呼”地一招“太公垂钩”向林三郎握着树枝的手脉上疾点下来
林三郎只觉腕间一阵剧痛,双手一松,惊呼一声,一个身子飘飘荡荡直向那无底深谷中跌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