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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怪喝问道:“快说,你们是不是西荒六怪?是你们用毒物伤了超然大师吧?”
六怪虽不认识这位妇人,却自她手中那柄奇形长角上,想起了武林七隐中一位老前辈,不由心裹泛疑。
六甲魔君齐天佑拱拱手道:“不错,某等正是西荒六怪,不知夫人怎样称呼?这里的事与你无干,难道夫人也是为了二仪秘录而来?”
美妇人脸上泛出慈祥的微笑。道:“果然是你们这几个孽障!老身早已听说过尔等的劣迹,但自归隐王屋山以后,已决心不再过问武林是非,那你该是六怪中的老大齐天佑了。二仪秘录就在我的手中,怎能说与老身无关?”
六怪一听,无不立刻省悟,这美妇人不待说就是王屋双隐武林七隐中第二位玲珑仙隐了,他们立即互相瞟视。
七隐武功之高,冠冕武林,八大正派所争的武林盟主,每三十年一次传掌玉虚法杖,都由王屋双隐暗中决定。
武林中无人敢不服从他们的决定,数十年来黑道魔头潜伏,不敢有什么野心举动,正为了畏惧七隐之故。
西荒六怪崛起西疆,却从未会过这些老前辈。
齐天佑面色一变,但仍不敢过分放肆,只念忿说道:“二仪秘录原系超然老秃头所有,不知何时归入妇人之手?”
玲珑仙隐微笑道:“他没有护持这种秘录的能力,他也没有这种福缘,所以老身由他手中索去,替他消灾化厄,你们也休生妄想!”
她又摆摆手道:“老身告诫尔等,改恶向善,尚可免予严惩。刚才谅是尔等施展恶毒暗器伤了超然大师,你们快点去吧!老身姑且饶了你们这一次,若让我无名师弟遇上了,绝不会这样轻易放过你们的。”
杜珏和晓霞都睁开了眼,他们奇怪这美妇人年纪不过四十左右,怎么口气如此托大,老气横秋的教训别人?
但西荒六怪竟对她不敢放肆,料想她必然大有来头了。
齐天佑等又互相望了一眼,突然一同向美妇人拱手道:“西荒末学,久仰双隐威名,在下等练有一套平凡的摄神功,愿向夫人领教佛门绝学!”
美妇人点点头道:“我早知尔等口服心不服,六六摄神邪功,我也想看看究竟是什么把戏,你们就快些施展出来,让老身见识见识。”
杜珏一听,六怪称她王屋双隐,方才省悟这美妇人来历,果是七隐中的老前辈,依武林人士传说的故事,她谅必就是独得佛门上乘真传,练成-盘禅功的玲珑仙隐了。他本想上前去拜见这位他从小视若神明的老前辈,但晃眼之间,六怪已各估方位,围着美妇人旋步如飞了。
美妇人却气定神闲,一双妙目瞬也不瞬,凝注着六怪的阵势,而她周身衣袂翩翩,飘飘欲飞,似乎笼起了一层极淡的轻烟薄雾,一种奇异的微声,随风飘扬,杜珏虽站在数丈之外,也感觉心旷神怡,微妙不可言喻。
杜珏急声叫道:“七隐老前辈,西荒六怪六六摄神邪功中人无救,十分恶毒可怕,您赶快闭上眼睛,才不致受害呀!”
美妇人却仍傲然无动于心,只向晓霞、杜珏等微微摆手道:“峨嵋门下的孩子,不要替老身担心,凭他们那点旁门功夫,伤不了我的。”六怪愈旋愈快,已接近美妇人四周丈余之内。
杜珏怕被六六摄神功禁制住自己,忙紧闭双目,心里却替美妇人十分担忧,猛然听得美妇人极美妙的声音喝道:“摄神邪功威力不过如此,老身有言在先,不难为尔等,还不与我快滚!’
杜珏并没听见真力排空激荡之声,只觉好似微风拂体而过,又听得六怪同声惨嚎。
齐天佑仓皇说了声:“谢夫人手下留情!”一阵衣袂飘风之声,纷纷四散。
美妇人已唤道:“孩子,六怪已经去了,过来,我有话问你们呢!”
杜珏和晓霞双双张开眼皮,只见六怪不知何时已走得无影无踪,而美妇人依然慢步轻盈,缓缓向这边走来。
杜珏和晓霞慌忙迎上前去,躬身拜见,并说了他们的姓名宗派、上世师承。美妇人罗袖轻拂,一股柔和之力已把他们托住。
这位玲珑仙隐,抚摸着晓霞的发髻,慈祥地笑道:“很好,东岳小隐已把二仪秘录上册赠与你们,而且你们都已练成初步神-了。晓霞,你是个可爱的女孩子,令老身想起五十多年前的我。老身原以为六六摄神邪功别有妙用,试验之下方知也很容易对付。”
她又道:“杜珏,峨嵋一门将由你光大宗门了。你这孩子,居然有缘见过武林七隐中的五位,可谓缘分不浅。”
晓霞双目望着美妇人问道:“您老人家莫非就是”
玲珑仙隐笑答道:“我就是五十多年前的玲珑仙子,你怀疑我没有变老是么?禅宗上乘禅功,和玄门至上法门,都有意想不到的功力。晓霞,摄神邪功只是藉着六彩光网,迷乱人的神经组织,使人一时神经麻痹,并不能致人于死的。”
杜珏恭谨地道:“仙隐老前辈,超然大师可曾把二仪秘录下册交与您老人家?”
玲珑仙隐笑下笑道:“你这孩子,又得陇望蜀了。”仙隐又点点头道:“杜珏,二仪秘录下册玄功精奥深微,你们”
她踌躇了一下,方道:“现在你们还不宜练它,就凭你们现在练成的神-玄功,已足与一般黑道魔头相敌了。”
晓霞见美妇人对她非常怜爱,遂涎脸要求道:“仙隐老前辈,您不肯把二仪秘录下册赏给我们练习,又是为了什么?”
玲珑仙隐摇摇头,叹道:“这其中道理,暂时不必明说,二仪神-威力作用,上册里已经法式齐备,下册则是更进一步的本体功夫,这与你两个孩子一生福缘有关,须待二十年后方能合参双修。晓霞,你不要胡乱猜疑,纵然二仪神-全部功成,也未必是老身-盘定力的匹敌,老身答应你们,将来可来王屋山取此下册。”
杜珏仍有些茫然不解,岂知二仪神-上乘功夫,必须男女二人,摒绝欲念,近于玄门吐纳还丹大道,所以仙隐不愿立即传授。
仙隐当年和天倪大隐,仙耦和合,福慧双修,何等美满,她不愿让这两个多情的儿女。丧失了一生的幸福。
杜珏把超然大师受伤情形,与已服下鸳鸯芝之事,禀告了美妇人,仙隐颔首道:“很好,那就不妨事了。”
玲珑仙隐又道:“六六邪功,只消运用‘收神反视’的内家玄功,便可应付过去,定力高强的人,更是视若无睹了。杜珏,切记不可与璇宫主人为敌,黄山之会,扫荡邪魔。维护武林正义,这个千斤重担,老身就交付给你们了。”
杜珏急急问道:“老前辈,璇宫主人又是什么人?”
他刚一发问,玲珑仙隐已倩影一闪,凌空而起,一转眼已投落方丈崖下,消逝于夜幕沉沉之中了。
晓霞叹息道:“这位老前辈,怎么七十开外的年纪,还是如此年轻美丽?可惜她不肯多留,又不肯示知璇宫主人是谁。”
杜珏聪慧过人,他皱皱眉道:“我已大致猜出来,璇宫头子必是七隐的朋友。须弥尊尼和周南虹前辈,也都嘱咐过我,不可与璇宫主人为敌呢!”
他摸摸身上那盒中的无相宝镜。道:“幸喜本派掌门信物,已重见天日,从此峨嵋一派就不受武林同道耻笑了。但是,无论璇宫头子怎样厉害,我誓必把他找着,我不信他这种无理举动有什么理由,我决心替师门雪耻复仇!”
晓霞道:“杜珏,我们快看看超然大师,明天赶快上路,早些取回还魂草,救治本派同门要紧,至于”她又恨恨道:“璇宫头子,我若遇上了他,绝不饶他!”
他们走回超然大师身旁,只见大师皮肉竟被六六神雾之毒,消蚀得脱去了一层,露出鲜红的筋肉,鲜血淋漓,却幸老和尚呼吸已渐趋正常,面色渐转红润,看去只是些皮肤之伤,这当然是鸳鸯芝及时解去剧毒之效了。
超然大师精神仍极疲惫,在半昏迷状态中沉沉睡着。
于是杜珏把崖边小和尚唤来,一同抬起老和尚回返寺中。
知客弥明等也跟随着在方丈室中照料老和尚的伤势,并把周身淤血洗净,撒上上好的金创药,天光业已大亮。
弥明又款待了他们一顿素斋,再三称谢,并知道他们缺少盘缠,封了一包散碎银子作为路费,远远送出净土禅林数里。
杜珏等欣然道别,他们又沿着太湖向南疾走。
这日,他们来到了杭州府,投宿客店。
因看见许多香客,都来西湖灵隐寺和雷峰塔祭香,方知已是三月十四,杜珏忽然想起白姊姊约会他在钱塘江岸相见之事,途告诉晓霞,多留一天,又问晓霞道:“你愿不愿见见那位白姊姊?”
晓霞笑道:“她曾经救过我一次,我很想认识她。”
杜珏发愁道:“但是白姊姊脾气很怪,上次我表姊一说出名字,她就一掌把我表姊震落江中,我想你还是改个名字吧!”
晓霞诧异道:“她,她又为什么这样性情古怪?倘若我改了名字,仍然要触怒她,那就不如索性不要改呢!”
他们一路行来,都是同室而居,不过两小无猜,他们丝毫不觉得有什么应该避讳之处,同室异床,有时还是争吵不休。
他们在城内落脚的这家客栈,房屋十分讲究,因之他们所住的三间小花厅,一头有个套间,正好分开来住。
晚饭后,他们去西湖游逛了一趟,春光明媚,游人如织,湖光山色,一片升平气象,却未看见武林人物。
回店歇宿时夜已二更,他们对坐灯下,商议着如何硬闯赤城仙馆,取回还魂草,晓霞有些疲倦之意,呵欠道:“杜珏,一切临机应变,赤城四尊者被六怪打得落花流水,谅那金发班禅,也没什么狠处,不到地头,空商议也无用。”
杜珏忽然一手挥熄了油灯,低声一嘘道:“你听,房上好像有夜行人飞驰而过。”
晓霞耳中也听见衣袂飘风之声,她恨恨道:“又是什么邪魔鬼怪,敢来偷听咱们谈话上!”
她娇躯一晃,首先自门中飞扑而出,又一旋身已跃登屋面,杜珏当然不肯怠慢,紧跟着纵上屋顶。
他们向四下搜视,目光如水,远远看见一道黑影,已向西驰出十余丈远,晓霞一看此人轻功身法,竟然不弱。她拉拉杜珏道:“追下去看看是什么人?”
他们手拉手并肩疾驰,杜珏内功造诣极深,但晓霞的飞花飘絮轻功,也迅如电掣,转眼已自屋顶追出半里之外。
前面那条黑影,一直跃上了城墙,竟似不曾察觉他们在后尾随。
不大工夫,杜珏等已追至湖岸垂柳成行的长堤上面。
只见那名黑影,已闪入一簇林中。
杜珏也和晓霞一样,都不脱小孩心理,要弄明白的事情就什么也不顾忌。
他们眨眼间已纵至那簇林前,只听见林内有苍老话音,低声谈论著,而那话音又颇为熟稔。
他们略一思想,想起正是玄宫恶煞,九幽姥姥和右弼老人公输庆良。此外还有个极为难听的腔口,阴森森、冷凄凄的,他们似在辩论着什么。
公输老人桀桀怪笑道:“老兄,你几十年黑道铎雄,怎么却反投靠到她们手下?”
冷意森森的口音答道:“梅岭二弼,你两位不是也归顺了玄天教主么?这又何足为奇,小幽灵和老夫志同道合,单凭老夫是不足引起武林正派人士自相残杀的。七隐功力过高,非我辈所能对抗,只有哈哈哈,我早知道玄宫主人是何居心呢!”
九幽姥姥的腔口,冷笑道:“你不必多说,你此来为的是还魂草,老身也不愿这种能破百邪百毒的灵草,落入正派人士之手。不过”
右弼老人狞笑道:“老兄,你现在已高攀上了小幽灵,按理说我们已是立于敌对地位,但大家原都是黑道朋友,彼此也并非没过交情,所以我奉劝老朋友,撒开手,不要存心争夺它,如若老儿真的另有企图,那咱们是求之不得,可以合作了!”
杜珏已渐听出这后来发话的刺耳音调,像是石钟山魔。
但晓霞却未发觉,她有些疑惑地问道:“杜珏,原来是九幽姥姥等一干恶煞,只不知凭我们现在练成的二仪神-,能否把他们一齐收拾掉?”
杜珏低声道:“且慢,再听听他们还有何诡计?”
林中一阵寂然,半晌,石钟山魔的声音狞笑道:“老朽和花蕊宫主约定。同来天台,铲除这种还魂草,以免破坏诸葛公主的计划,彼此目的相同,贵教又何必心存猜忌?”
九幽姥姥鬼哭神嚎一般的嗓音,狞笑说道:“花蕊一宫存心垄断黑道,老身倒很愿她能与本教合作。但还魂草,老身必须亲眼看着把它毁去,方能相信得过。”
九幽姥姥又长叹一声,道:“老身此次率领丁甲护法天使,追查自本宫窃去那件武林至宝之人,武当一役颇为顺利,不料王屋双隐又突然出现武林。以致少林、昆仑两处,徒劳奔波,不能畅所欲为,教主空有独霸武林的大志,但却恐实力不敌,所以隐忍下来。”
石钟山魔冷笑答道:“你既知实力尚非七隐之敌,更应该同心协力,大家一同携手共商大计才是,你可知诸葛公主她另有一套计划么?”
九幽姥姥冷笑道:“谅她一个小丫头,能有什么作为!”
石钟山魔把语音压低,道:“你不可小看了花蕊公主,她心计之工,可说当今黑道中无人能及,她上次已擒获了东岳小隐,逼他献出青玄秘录,功亏一篑,一时大意被峨嵋派小子杜珏,把他救愈毒伤,一同逃出花蕊神宫。若幸而再遇上其他七隐,计划成功,则将集武林各派各门武功之大成,可以永远称雄武林呢!”
晓霞听了一阵,省悟过来,道:“杜珏,你听,那好像是石钟山魔的口音。”
杜珏答道:“不错,我早已听出来了。”
晓霞叹道:“你既早听出来,为什么不早说,管她九幽姥姥在不在场,我可要冲进去,先宰了石钟老魔再说!”
她一拧娇躯,便向林中电射而入。
杜珏慌忙跃步紧紧相随,但就这一转眼工夫,他俩飞入林中,里面却已空荡荡的没有半个人影了。
晓霞仍然一味向树林深密之处飞纵,杜珏低声唤道:“晓霞,敌暗我明,千万不可大意!”
他一面提醒晓霞,一面紧随她身后,穿林飞纵。
他们把这一片树林,团团走遍,却未再发现群魔。
杜珏劝道:“晓霞,九幽姥姥等谅已去远,何必尽在林中兜圈。你不用懊恼,他们也是去天台赤城仙馆的,早晚便可遇上,那时我们收拾石钟老魔,替贵派掌门报仇不迟。”
晓霞却嗔道:“都是你!你若不拦住我,早冲进树林来了!”但她想想又道:“老怪既然专程前去赤城仙馆,不怕碰不上头,只是那个小幽灵若也来到天台,我们能否敌得过她呢?”
杜珏安慰她道:“我相信二仪神-,威力万钧,绝不会再被她打败。”他们有些懊悔、遗憾,双双跃出林外。
月光之下,却见远处一道身影,以极快身法向江边疾驰而去。
晓霞欣然唤道:“杜珏,他还没走远,那身影瘦瘦长长的,一定足石钟老怪,我们快点追!”
杜珏只有依从着她,两人又携手向南飞驰。
前面的长大身影,又颇像他们自客店屋顶所见之人。杜珏心里颇为怀疑,若他就是石钟山魔,不应经过好久尚未离去。
前面的身影,转眼间已驰至江岸,他并不停步,又转身沿江岸向东急急驰去。杜珏和晓霞仅能追个首尾相衔,而无法把距离缩短。远处已鸡声再唱,月轮西沉,看看就要天亮了,而那人走得更快,他们已追下去三十余里。
凌晨破晓之际,突然升起了一天大雾。
杜珏暗道:“要糟,若追不着石钟山魔,晓霞是不会甘心呢!奇怪,老怪既前往天台,又沿江而去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