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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 /> 郭六爷点头道:“是的,海爷,这是我的看法。”
海老人道:“那么咱俩谁也不欠谁的,我又何芥蒂之有?”
郭六爷道:“这么说,是我错了?”
海老人忽转话锋,问道:“云珠、梅心、德佳三位好?”
郭六爷道:“谢谢您,她三个都好,您成家了么?”
“家?”海老人淡然一笑道:“新疆那一大片牧场,不就是我的家么,海腾八个不就是我的家人么?”
郭六爷道:“海爷,您明白我的意思。”
海老人微一摇头道:“拥有那大一片牧场,拥有世上最好的家人,于愿已足,夫复何求!”
郭六爷道:“海爷,在私交上,我欠您的。”
海老人似乎没听见,道:“告诉我,云珠替你生了几个子女?”
郭六爷摇头说道:“云珠无所生。”
海老人道:“梅心呢?”
郭六爷道:“梅心生了个女儿。”
海老人道:“德佳呢?”
郭六爷道:“海爷,您永远只为别人想么?”
海老人仍像没听见一般,道:“玉霜姑娘,有消息么?”
郭六爷一怔,道:“海爷,您知道”
海老人道:“我听说了。”
郭六爷摇头说道:“到现在为止,还没有消息。”
海老人又问:“令兄‘辽东’几处设置被挑事,有了眉目么?”
郭六爷又复一怔,道:“这您也知道了?”
海老人道:“一路上没有人不在谈这件事,‘南海’郭家威震天下,绝学称最,居然有人敢挑郭家的设置,其胆之大,可想而知!”
郭六爷道:“海爷,您这是损还是”
“六爷,”海老人道:“海青会损人么,他永远是个直肠子的人。”
郭六爷道:“那么是我失言”
海老人道:“六爷,请答我问话,事情有没有眉目?”
郭六爷摇头说道:“除了知道他们是一些身手颇高的黑衣蒙面骑士之外”
海老人截口说道:“六爷,我知道这些蒙面黑衣骑士是什么人。”
郭六爷一怔忙道:“怎么,海爷,您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海老人点头说道:“是的,我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郭六爷刚要问,海老人已然又道:“别问,我自会告诉你,六爷可知道有座‘努鲁儿虎山’?”
郭六爷点头说道:“我知道,过了‘大凌河’就是‘努鲁儿虎山’,怎么?”
海老人道:“努鲁儿虎山’上有个实力颇为庞大的组织,叫‘黑骑会’”
郭六爷目光一凝,道:“海爷,挑我大哥几处设置的,莫非就是‘黑骑会’?”
海老人点头说道:“六爷说着了,就是他们。”
郭六爷道:“海爷怎么知道”
海老人道:“六爷不信么?”
“不!”郭六爷道:“那怎么会,我只是随口问问”
海老人道:“六爷可知道‘东北’马家?”
郭六爷道:“知道,海爷提马家莫非”
海老人道:“‘东北’马家被*无奈加入了‘黑骑会’,他们彼此之间勾心斗角,自相残杀,马荣祥被害落在官家人手里,马荣贞趁夜逃下了‘努鲁儿虎山’,我在‘医巫闾山’下一座破庙里碰见了马荣贞,我帮她救出了她那位二哥,然后送她兄妹俩返回‘东北’,她告诉了我‘黑骑会’的作为。”
郭六爷道:“海爷,‘黑骑会’究竟是个怎么样的组织?”
海老人道:“暗中领导‘黑骑会’的,是‘长眉子’的徒弟。”
郭六爷道:“‘长眉子’?‘峨嵋’金顶九子之首?”
海老人微一点头道:“没错,就是他。”
郭六爷道:“郭家跟他‘长眉子’有何怨何仇!”
海老人摇头说话:“六爷,怨仇不在‘长眉子’。”
郭六爷道:“那么在他的徒弟?”
海老人道:“可以这么说!”
郭六爷道:”长眉子’的这个徒弟又是何许人?”
海老人摇头说道:“六爷原谅,这我不能说,得靠六爷自己去查。”
郭六爷诧异地看了海老人一眼道:“海爷既然有不便之处,我也就不便再问。”
海老人道:“谢谢六爷,六爷虽然知道事是‘黑骑会’干的,可是恐怕六爷很难向‘黑骑会’下手。”
郭六爷道:“海爷以为我怕‘长眉子’?”
海老人摇头说道;“那倒不是,郭家绝学冠宇内,怕过谁来,我的意思是说是说,这么说吧,这件事最好由六爷去办,千万别让令兄郭大爷过问,更别让他插手”
郭六爷讶然说道:“别让我大哥过问,更别让他插手,海爷,这为什么?”
海老人道:“六爷别问那么多,只请记住我的话就是。”
郭六爷诧异、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道:“这,海爷也有不便说出来之处么?”
海老人微一点头道:“事实如此,六爷。”
郭六爷道:“那我就不再问了。”
海老人道:“六爷,我也知道玉霜姑娘的下落。”
郭六爷一怔忙道:“您知道她现在在哪儿?请告诉我”
海老人说道:“六爷不必问玉霜姑娘在哪儿,救她脱离危险,这是我的事,短期之内我一定把她交给六爷”
“不!”郭六爷忙道:“我的女儿怎好麻烦海爷。”
海老人淡然一笑道:“六爷,我是有条件的。”
“有条件?”郭六爷讶然说道:“海爷有什么条件?”
海老人道:“六爷可知道‘玉翎雕’此人?”
郭六爷点头说道:“知道,此人是年轻一辈中的翘楚,海爷提他”
海老人道:“我要告诉六爷,他不是官家的人,跟官家毫无关系。”
郭六爷道:“海爷怎么知道”
海老人道:“只因为他是我的螟蛉义子,衣钵传人。”
郭六爷一怔,旋即轻呼说道:“怎么,‘玉翎雕’是您的螟蛉义子,衣钵传人?”
海老人道:“是的,六爷。”
郭六爷呆了半晌始道:“那么难怪他的身手那么高,难怪他要跟郭家作对”
海老人道:“六爷误会了,他是偷偷从新疆赶到中原来的,我原告诫过他,别管我的事,他居然敢不听”
郭六爷道:“这么说他是替您打抱不平来的!”
海老人道:“可以这么说,其实他错了,他不知道感情一事丝毫无法勉强,当年事也根本不能怪郭家”
郭六爷道:“而事实上我也认为我欠您的。”
海老人道:“这话不该从你郭六爷这种人嘴里说出来。”
郭六爷忽转话锋,道:“那么,海爷,您的条件是”
海老人道:“我帮你找回玉霜姑娘,你阻止她跟‘玉翎雕’交往。”
郭六爷呆了一呆,道:“海爷,您也知道”
海老人道:“六爷,我出来没多久,但我知道的事不少。”
郭六爷道:“海爷,这为什么?”
海老人微一摇头道:“不为什么!”
郭六爷道:“海爷,总该有个理由。”
海老人道:“难道你不反对”
郭六爷道:“我只认为那是小儿女辈自己的事。”
海老人目光一凝,道:“真的?”
郭六爷道:“海爷该知道我,何必作此问?”
海老人微一摇头道:“我的看法跟你不一样”
郭六爷道:“为什么,海爷,玉霜配不上您的螟蛉义子,衣钵传人?”
海老人摇头说道:“六爷,套你一句话,你知道我,不该作此问。”
郭六爷道:“那是为什么?”
海老人道:“我刚说过,不为什么。”
郭六爷道:“除非海爷心中还有芥”
海老人道:“没有,六爷,打当年至今,我心中一直很坦然。”
郭六爷道:“绝不可能没有理由。”
海老人道:“事实上的确没什么理由。”
郭六爷道:“海爷,您刚说过,感情一事丝毫不能勉强,那么为什么您如今又要做出勉强感情的事?”
海老人道:“谁说我勉强感情,我的义子最听我的话,假如我说-句不让他跟玉霜姑娘交往,他一定会听。”
郭六爷道:“海爷有这把握么?”
海老人环目一瞪,道:“他是我的螟蛉义子,衣钵传人。”
郭六爷道:“既然他听海爷的,海爷又何必让我做恶人,伤我女儿的心?”
海老人道:“我对我的义子说话,你对你的女儿说话”
郭六爷摇头说道:“海爷原谅,天下罪大恶极之事莫过于此,这件事我碍难从命。”
海老人脸色一变,旋即敛态淡然说道:“六爷,你要明白,你假如不接受我这个条件,我就不帮你救你的女儿”
郭六爷道:“原不敢让您费心劳神,我自己来。”
海老人淡然一笑道:“六爷的硬脾气不减当年,说句话不知道六爷信不信,我要不伸手,只怕六爷永远找不到玉霜姑娘的下落!”
郭六爷双眉一扬道:“海爷的意思是说,玉霜落在官家”
海老人道:“要是的话我就不会说了,再说四阿哥也不是那种糊涂人,他掳你一个女儿有何用,要你郭家一个儿女辈干什么?”
郭六爷道:“这么说玉霜不是落在官家”
海老人道:“原就不是。”
郭六爷微一摇头道:“不管怎么说,海爷这条件我不能接受。”
海老人环目一睁道;“你不要你的女儿了?”
郭六爷道:“救不救她,任凭海爷。”
海老人道:“你别以为看准了我一定会救”
郭六爷道:“海爷,我没敢这么想,也根本未有此奢望。”
海老人还待再说,郭六爷脸色一整,道:“海爷,您忍心看小儿孙辈悲惨”
海老人道:“我的义子听我的话,应该不会有什么悲惨可言。”
郭六爷双眉一耸,道:“那么您请尽管阻拦您的义子去,既然您的义子听您的话,那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海老人拂袖而起,道:“当年称兄道弟,交情不凡,没想到如今话难投机。”大步出门而去。
郭六爷坐着没动,也没说话,但是忽地他笑了,缓缓地站起来,迈着洒脱步履也出酒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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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庄”离“中庄”不远,就在“辽河”的分叉口上,跟“中庄”一河之隔,两地距离也只不过十几里路。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大庄”既然坐落在“辽河”边上,居民十之八九自然是以捕鱼为生。
庄的一边紧靠“辽河”捕鱼的时候渔舟艘艘,帆影点点,十足一付朴实的渔村景象。
日头偏斜了,渔舟一艘艘地回来了,背网的背网,提篓的提篓,渔民们一个个跳上了岸。
两个黑衣汉子拦住了一个渔民,自己伸手在鱼篓里抓起一大条活鱼,随手丢下一小块碎银转身走了,也不管给的够不够,那渔民却没敢吭一声,提着篓走了。
两个黑衣汉子提着一大条活鱼直往庄西走,一路谈笑着,却没留意身后跟了个人,海老人。
庄西有座大宅院,朱门两扇,围墙丈高,很大,很深,门前两株大柳树,浓荫蔽天,这时候正有五六个黑衣壮汉围在大树下谈笑,一见那两个黑衣汉子来到,其中一人立即扬声笑道:“好家伙,又揩了油了,今晚上不愁没菜下酒了”
那提着鱼的黑衣汉子道:“你呀,连片鱼鳞都别想,这是给夫人炖汤的。”
一听说夫人,那黑衣汉子立即闭上了嘴,但他忽地凝了目,他看见了那两个身后跟来的海老人。旋即,他迎过去向那提鱼的黑衣汉子低低说了几句。
那提鱼黑衣汉子连忙回身望向海老人,接着微一摇头,也低低说了一句,他嘴刚闭上,那黑衣汉子已迈步迎向海老人,冷喝说道:“站住,你是干什么的?”
海老人像没听见,一直到了近前,他停步问道:“‘黑骑会’的人在这儿么?”
那黑衣汉子脸色一变,道:“我问你,你是干什么的?”
海老人道:“找人的。”
那黑衣汉子道:“找谁?”
海老人道:“找‘黑骑会’的会主。”
那黑衣汉子道:“这儿没有什么‘黑骑会’的会主,你找错了地儿了!”
那提鱼黑衣汉子与另几名走了过来,那提鱼黑衣汉子似乎对人很和气,近前含笑道:“你这位贵姓怎么称呼?”
海老人道:“我姓海,海老人。”
那提鱼黑衣汉子“哦!”地一声道:“原来阁下姓海,阁下从哪儿来呀?”
海老人道:“我告诉你几个,给个通报机会,那是我给‘黑骑会’留面子,要不然我可以直闯,谁也拦不了我。”
那提鱼黑衣汉子嘿嘿笑道:“那么阁下就闯闯看吧。”敢情他不是和气,是阴险。
海老人淡然一笑,迈步向大宅院门行去。
那提鱼黑衣汉子嘿嘿笑道:“阁下真干哪,没那么便宜。”
两个黑衣汉子闪身扑向了海老人。
海老人衣袖往后轻轻一抖,那两个应袖飞退,摔出了老远,这一袖震住了另几个!
旋听那提鱼黑衣汉子高声叫道:“剁他,剁他”
嚷归嚷,可没一个动。当然,他的目的也不在动。
在海老人就要进大宅院门的时候,两扇朱漆大门豁然而开,门里站着那位“黑骑会”的总堂主柳书玉。
他那森冷目光往外一扫,冷喝说道:“嚷什么?”
那提鱼黑衣汉子很乖巧,跑近两步一躬身道:“柳堂主,这人要找会主。”
柳书玉没看他一眼,森冷目光直*海老人:“贵姓?”
海老人道:“海。”
柳书玉道:“哪个路上的?”
海老人道:“很难说,我也不知道该算哪条路上的。”
柳书玉阴阴一笑道:“是么?”探掌当胸抓向海老人。
海老人道:“你比他们高明,但也高明不到哪儿去。”
抬手一震,柳书玉闷哼一声直向门里退去,海老人如影随形,跨步跟了进去。
一掌震退了“黑骑会”的总堂主,这岂非小可,门外那几名黑衣汉子吓住了,门里柳书玉脸上变了色,一转身形挥手又是一掌,掌到半途猛地向回一招。
海老人浓眉一耸,道:“彼此无怨无仇,你竟用上这狠毒手法。”
抬手一指点了过去,既未见罡风,也未见劲气,柳书玉却大叫一声,抱着右掌弯下了腰。血顺着右掌指尖滴下,右掌心有一个指头般大小血洞,从掌心直通到手背,他这只手算完了。
海老人道:“快把你们的会主叫出来”
柳书玉直起了腰,脸色煞白,神态怕人,目光狠毒已极,左掌探了腰,猛地向外一抖,一片乌芒罩向海老人。
海老人环目暴瞪,道:“怎么你出手尽是狠毒东西。”抖袖一挥,那片乌芒倒射而回,反向柳书玉罩去。
柳书玉心胆欲裂,只有他明白这片乌芒的厉害,只沾上一粒,就是大罗金仙也难逃劫数,非皮腐肉烂,全身化血而死不可,更何况是一起罩了过来。
他逃无处可逃,躲无路可躲,眼看就要伤在自己这种有伤天和的淬毒暗器之下,蓦地
“阁下请高抬贵手。”
一声朗喝传了过来,那片乌芒似遇无形劲力一冲,立即四下飞散,落了一地,柳书玉死里逃生,惊魂未定,闪身倒窜,直向话声传来处射去。
谁知
“丢人现眼,损我威名,留你何用!”
一声冷笑,柳书玉惨呼一声摔了回来,砰然落地,脸向上,四肢横伸,七窍冒血,死相怕人。
海老人为之动容,继为之色变,抬眼望去,瞧见前院一角负手站着个身材颀长的蒙面黑衣客,看不见他的脸,但那股子冷意隐隐怕人。
海老人道:“既然这样,你刚才何必拦我?”
那蒙面黑衣客道:“我的人,我不愿他死在别人手里。”
海老人道:“想必你就是‘黑骑会’主?”
蒙面黑衣客道:“不错,你找我?”
海老人道:“这么说你也就是郭燕翎的儿子了?”
蒙面黑衣客身形一震,道:“你知道我”
海老人道:“我刚把马荣祥兄妹送回‘东北’去。”
蒙面黑衣客道:“原来是她我待她不薄,而且处处”
海老人道:“她也这么说。”
蒙面黑衣客道:“那她就不该把我”
海老人道:“她并没有什么恶意。”
蒙面黑衣客道:“我想不出她这是什么善意。”
海老人道:“大丈夫敢做敢当,还怕人知道么。”
蒙面黑衣客一笑说道:“说得是,那我就用不着戴这块蒙面物了,别扭死人了。”
抬手把那块蒙面物扯了下来,郭玉珠他更成熟了,另有一股子*人的冷意,气度俨然一代枭雄。
海老人看得心头一震,浓眉为之皱了一皱。
郭玉珠道:“我该谢谢你,马氏兄妹好么?”
海老人道:“谢我,怎么说?”
郭玉珠道:“我原不许任何人动他兄妹的。”
海老人道:“马荣祥被折磨得不成人样子。”
郭玉珠两眼微睁,道:“够狠的,要不是你,我这份歉疚”话锋忽转,道:“我忘了请教,你是当世哪位高人?”
海老人道:“藉藉无名,默默无闻,新疆海老人。”
郭玉珠微微一愕道:“新疆海老人”目中异采一闪,急道:“当年有位海贝勒,后来隐于新疆”
海老人倏然一笑道:“看来郭家的人都知道海青。”
郭玉珠惊喜叫道:“您就是海海伯伯。”
海老人道:“如今我只是海老人。”
郭玉珠道:“海伯伯,我常听他们提起您,我从小就佩服您,有一阵子恨不得跑到新疆找您去”
海老人道:“找我干什么?”
郭玉珠道:“跟您学艺啊,当年您是京畿第一高手”
海老人道:“怎及得冠绝天下的郭家绝学。”
不知道怎么回事,郭玉珠刹时间恢复冷静,那股子*人的冷意又重现于眉锋,他微微一笑道:“那是从前,现在郭家不行了。”
海老人道:“怎么说,何以见得郭家不行了?”
郭玉珠道:“事实上郭家的绝学难堪我一击。”
海老人道:“你不是郭家的人么?”
郭玉珠脸色微微一变道:“以前是,现在不是了。”
海老人道:“这话怎么说?”
郭玉珠道:“我难容于郭家,郭家不要我了。”
海老人道:“是郭家不要你了,还是你不要郭家了?”
郭玉珠道:“应该说郭家不要我了。”
海老人道:“怎见得郭家不要你了?”
郭玉珠道:“您听说过父亲杀儿子的么?”
海老人道:“你有没有自问那是为什么?”
郭玉珠脸色一变,道:“您知道的不少,这也是她告诉您的?”
海老人道:“她告诉我不少,她说你本性很善良,处境很可怜。”
郭玉珠淡淡一笑道:“她的确告诉了您不少,不过我倒不觉得。”
海老人还待再说,郭玉珠却一笑摇头道:“不跟您谈这些了,您来找我是”
海老人道:“告诉你一句话,向你要一个人。”
郭玉珠有点讶异道:“您要告诉我什么话,又向我要谁?”
海老人道:“我要告诉你的是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郭玉珠笑了:“谢谢您,您怎么一派佛家口吻?”
海老人凝目说道:“不必谢我,只问你听不听?”
郭玉珠笑了笑问道:“您认为我是置身在苦海之中?”
海老人道:“别问我,你自问。”
郭玉珠笑道:“我倒没觉得”
海老人道:“真的么?”
郭玉珠笑道:“对您,我怎么敢不说真话。”
海老人道:“你要知道,像你这种作为,原是我求之不得的事,可是我顾念我跟你的长辈们有一段不平凡的交情,我不忍看郭家骨肉相残,‘南海’落此不幸”
郭玉珠道:“我懂,那是您的好意。”
海老人道:“那么你给我个什么样的答复?”
郭玉珠道:“您不会太坚持吧?”
海老人道:“当然,我不便太坚持,因为郭家还有人在。”
郭玉珠道:“那么我给您的答复是谢谢。”
海老人道:“假如我不顾一切坚持呢?”
郭玉珠笑笑说道:“我不一定非听不可,您说是不?”
海老人道:“假如我拿你去见”
郭玉珠道:“我知道绝不是您的对手,但您要拿我也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要是没这把握的话,我就不会带着人到这儿来。”
海老人两眼微微一瞪道:“你的意思是说,郭家并没有人能奈何你?”
郭玉珠道:“是的,您知道,这是事实。”
的确,这是事实,要不然他绝不敢轻离郭家。
海老人沉默了一下,道:“一个人有做错事的勇气,应该有悔过回头的勇气,昂藏七尺躯,须眉大丈夫”
郭玉珠道:“您认为我错了么?”
海老人明知他下一句一定是他倒不觉得,当即说道:“一念之差足以使身败名裂,若不及早回头,迟了便会余恨终生,血浓于水,想想你的每一个亲人”
郭玉珠淡然一笑道:“我想过,我觉得每一个都离得很远。”
海老人还待再说,郭玉珠接着又是一句:“您要向我要谁?”
海老人道:“我不再多说,只要你记住我这句话,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顿了顿,接道:“我要的是玉霜姑娘。”
郭玉珠呆了一呆,道:“我霜姐”
海老人道:“是的,你六叔的女儿。”
郭玉珠倏然笑道:“您是听谁说她在我这儿的,又是她?”
海老人道:“不错。”
郭玉珠摇头说道;“我待她不薄,她害我不浅。”
海老人道:“她这叫害你么,要是你爹或你六叔找到了你”郭玉珠道:“您信不信,我仍是这么个说法,我霜姐不在我这儿。”
海老人道:“你要明白,她是你的堂姐。”
郭玉珠道:“对我六叔,您知道得很多,是不?”
海老人道:“不错,但令祖一生拿他当自己的亲生。”
郭玉珠道:“事实上却不是。”
海老人陡扬双眉,但旋又敛态说道:“不管怎么说,我要你把玉霜姑娘交给我。”
郭玉珠道:“您既有吩咐,我不敢不遵,只是我霜姐不在我这儿”
海老人道:“马四姑娘的话怎么说?”
郭玉珠道:“我不说过么,她害我不浅。”
海老人道:“玉珠,你的作为,郭家另有人在,我可以不管,但玉霜姑娘今天我非带走不可”
郭玉珠摇头说道:“看来您是不信”
海老人道:“我当然不信。”
郭玉珠道:“我说的是实话,您不信我莫可奈何。”
海老人浓眉微耸道:“玉珠”
“这样好不?”郭玉珠道:“我陪您到各处去搜搜。”
海老人道:“不必,我要你把她交出来。”
郭玉珠道:“您这不是难为人么,她根本不在我这儿,您要我拿什么交。”
海老人道:“玉珠,你可不要*我”
只听一个娇媚话声传了过来:“玉珠,你在跟谁说话呀,谁*谁呀?”
香风醉人,风吹杨柳般,郭玉珠身后出现了那位娇媚蚀骨的会主夫人任梅君,她一眼瞥见地上的柳书玉“哎哟”一声掩上了檀口:“这是”
郭玉珠淡然说道:“我杀的。”
任梅君白了他一眼道:“瞧你,为什么呀,柳书玉做错了什么事,你又干什么生这么大的气呀,也不怕气坏了身子,让人心疼。”
郭玉珠笑笑没说话。
任梅君似乎这时候才发现不远处还站着个海老人,一怔红了娇靥,娇媚地瞥了郭玉珠一眼,道:“死鬼,有外人在你也不对我说一声”看了海老人一眼道:“这位老人家是谁呀?”
郭玉珠道:“新疆来的海老人。”
“海老人?”任梅君道;“新疆来的,不近嘛,跑这么远的路,找你干什么呀?”
郭玉珠道:“找我要玉霜。”
“要谁?”任梅君道:“玉霜,哦、哦,那位郭姑娘呀,这位老人家怎么会找你要郭姑娘呀?”
郭玉珠道:“马师姐告诉他说霜姐在我这儿,你听听,这岂不是天大的冤枉。”
任梅君一怔道:“马师姐,荣贞?”
郭玉珠道:“我忘了告诉你了,这位老人家刚把马师姐跟马师哥送回了‘东北’。”
任梅君脸色一变,道:“这么说是这位老人家救了”
郭玉珠点了点头道:“是的。”
任梅君立即转向海老人道:“这位老人家,谢谢您了,我们正愁没法子营救马师哥呢,多亏您大义伸手”
海老人淡淡说道:“任姑娘不必客气,那是马二当家的命不该绝。”
任梅君像没听见那后一句,妙目微睁,讶然说道:“老人家知道我姓任?”
海老人道:“姑娘不是‘辽东镖局”小孟尝’任少君的令妹‘峨嵋金顶五子之首长眉子’的得意高足么。”
任梅君道:“是呀,老人家究竟是哪位高人呀?”
郭玉珠突然说道:“这位老人家就是当年的海贝勒。”
任梅君脸色猛然一变“哎呀!”一声道:“您就是海爷呀,我们这些晚辈们没有一个不”
海老人淡然说道:“任姑娘别客气,贤兄妹今天所获的眷顾,远胜过当日的海青。”
郭玉珠目中异采一闪,但他没说话。
任梅君陡然一惊,但她旋即笑道:“老人家是来找玉珠要郭姑娘的,是么?”显然她是有意顾左右而言他。
海老人点头道:“不错。”
任梅君娇笑说道:“老人家,您找错地方,找错人了,他怎么敢把郭姑娘藏在这儿呀,就是他敢,我也容不了他呀”
娇媚地瞟了郭玉珠一眼,道:“你说是不,玉珠。”
“不错”郭玉珠点点头道:“海伯伯,您想想看,有这么一位娇妻在,我岂会再有二心,又怎么敢”
任梅君红着娇靥“啐”地一声嗔道:“也不怕老人家笑话。”
海老人看不惯这种打情骂俏,虚情假意,浓眉皱了皱道:“玉珠,我不愿意多事打扰”
“哎呀,”任梅君娇声说道:“老人家怎么才来就要走呀,干什么这么急呀,坐也没坐,连杯茶都没喝”
海老人道:“玉珠,把玉霜姑娘交给我带走。”
任梅君道:“老人家,您是怎么了,您不相信他,连我也不信么,您不想想,我怎么会容他藏个女人在身边呀”
转过头向郭玉珠娇嗔道:“都是你,好说歹说劝不听,现在怎么样,麻烦来了吧,人家找你要人,你拿什么给呀。”
郭玉珠道:“你知道我没有”
任梅君道:“我知道人家不知道呀,我知道有什么用”转过头来就要对海老人说话。
海老人却又淡然说道:“任姑娘,我找的是郭玉珠。”
任梅君道:“老人家,郭玉珠是我的丈夫,事关一个女人,我不能说话么,别说玉珠他没有动郭姑娘,就是动了郭姑娘,这也是郭家的家务事,老人家您又何必跟着费心劳神哪。”
海老人浓眉一扬道:“任姑娘的意思是说我管不着?”
任梅君道:“那我可不敢,做晚辈的怎么敢说这话呀,只是老人家,您想我这个做晚辈的说的对不对呀?”
海老人望着任梅君冷笑道:“任姑娘,如果你把郭玉珠当成你的夫婿,你就该为他着想,把玉霜姑娘交我带走,一来可免他铸成大错,二来也可免郭家人来找他,你要知道,今天要是他爹或他六叔找到这儿来,绝不是带走玉霜姑娘就能了事的。”
“哟,老人家。”任梅君道:“瞧您说的,不能了事又能怎么样呀,还能把玉珠杀了不成么。”
海老人道:“任姑娘,那可难说。”
“玉珠,”任梅君霍地转过螓首,叫道:“你听听”
她很具煽动性,奈何郭玉珠不为所动,淡然说道:“我听见了,海伯伯说的没错,我六叔还好一点,要是我爹找到这儿来,他非杀我不可,我为什么跑出来,不就因为他要杀我么。”
任梅君妙目一瞟,冷笑说道:“海伯伯,瞧你叫得多亲热,我的好人,人家看得是郭家,可不是看得你郭玉珠,一个过了气的贝勒有什么了不得的”
郭玉珠双眉一扬,道:“梅君”
“我偏要说。”任梅君撒了赖,一跺脚道:“你怕我可不怕,亏你还是个男子汉,大丈夫呢,人家欺负到你老婆头上,你连吭都不敢吭一声”
霍地转过脸去对海老人道:“我说句实话,郭玉霜是在我这儿,我就是不交,你看看办吧,这是郭家的家务事,外姓的谁也管不着,你就是把她带走又怎么样。迟了,生米已经变成熟饭了,你明白么?”
海老人脸上变了色,道:“玉珠,这是真的?”
郭玉珠刚要说话,任梅君已经抢着说道:“说呀,玉珠,下了地狱的人还想超生么,掉进了泥坑里,别想洗净了。玉珠,你可要放明白点儿”
郭玉珠双眉一扬,望着海老人道:“海伯伯,我只有一句话,您别管这件事”
海老人道:“玉珠,我也只有一句话,我今天非带走玉霜姑娘不可。”
任梅君冷笑说道:“没听我说么,迟了,她如今已经死心塌地跟玉珠做小了,女人嘛,有什么法子,身子跟贞*既然被人夺了去了。”
海老人震声说道:“玉珠”
郭玉珠道:“海伯伯,我确是那句话”
海老人霹雳大喝:“郭玉珠,你好”抬掌虚空抓了过去。
只听一声朗喝传了过来:“谁敢冒犯会主?”一条人影鹰隼般扑到。
任梅君惊声娇呼:“罗三哥,小心。”
海老人一袖本已拂出,闻言沉腕收袖,反手轻轻一掌拍了出去,只听一声闷哼,那人影被震落地,踉跄退了数步,正是罗士信,他神色怕人。
海老人冷然说道:“你就是荣贞姑娘的三哥?”
罗士信点头说道:“不错,我就是罗士信,你”海老人道:“我不伤你,马家自有人找你。”
一缕劲风袭向海老人胸腹,海老人倏有所觉,收回目光,转眼一看,只见一点黑光疾射而至,匆忙间他无暇思索,抖手一袖拂了出去。
只听“波!”地一声轻响,那点黑光四散激射,海老人袍子上沾了一点,立即“滋滋”作响,烂了一块,毒性之烈,令人咋舌。
海老人脸色大变,抬双掌猛向郭玉珠跟任梅君抓去。
郭玉珠跨步向前挡在任梅君身前,扬手便要反击。
蓦地,夜空中传下一声震天憾人的朗喝:“玉珠大胆,竟敢目无尊长”
随着这声朗喝,夜空中射落一人,郭玉珠大惊色变:“六叔。”腾身破空疾射而去。
任梅君跟罗士信呆了一呆,忙跟着狼狈遁去。
郭六爷起身要追,海老人抬手拦住了他,道:“六爷,看我薄面,请饶他这一次。”
郭六爷脸色好不难看,没动也没说话,半晌始道:“海爷,您原谅”
海老人道:“你跟都跟来了,还说这干什么。”
郭六爷叹声说道:“海爷,郭家不幸,我大哥英雄半生”
海老人截口问道:“你来了多久了?”
郭六爷道:“跟海爷一起到的。”
海老人道:“那么你即知道,坏就坏在这位令主夫人身上。”
郭六爷道:“固然,海爷,这女子之狐媚为我平生仅见,然而玉珠他已经不是孩子了,应该能分得出”
海老人道:“六爷,古来有几个能过这一关的。”
郭六爷口齿启动了一下,欲言又止。
海老人道:“六爷,马四姑娘没说错,我也看见了,玉珠他本性不恶,良知仍在,你看他刚才见到我的时候那种惊喜之态,完全像个纯洁天真的孩子,后来他虽然趋于冷静,但那只是一种掩饰。”
郭六爷道:“我知道,只是”
海老人道:“别只是了,六爷,这无关紧要,要紧的是他一身所学不类郭家绝学,是谁传授的?”
郭六爷道:“海爷没听见么,他也称师哥师姐的,分明他已投身‘长眉子’门墙”
海老人摇头说道:“他的一身所学足能跟我相颉顽,据我所知,‘长眉子’教不出这种徒弟来”
郭六爷道:“那么您以为是”
海老人摇头说道:“不知道。不过,六爷,要照这样下去,要不想个办法让玉珠离开任少君,那么这‘黑骑会’有一天会成为郭家最大的威胁,最大的麻烦,你看得出,他的言谈举止气度,俨然一代枭雄”
郭六爷点了点头道:“海爷,不瞒您说,我早就有这种感觉了,玉珠他比以前成熟得多,也变得心狠手辣,冷酷无情。”
海老人道:“再加上他那一身所学,身边有这么个女人,可怕就在这儿,六爷,一个不好郭家很可能会毁在他手里!”
郭六爷道:“这简直令人难信,这简直令人难信,我看着长大的玉珠竟会变成这个样子”
海老人道:“六爷,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玉珠自小在那种环境中长大,令兄又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养成了他高傲任性的性情,这种人表面高傲,其实内里最为懦弱不过,经不起一点打击,受了一点打击之后他就会走上极端,不但近乎自暴自弃地毁灭自己,而且性情大变地要毁灭别人,说来说去,仇与恨恐惧之作祟而已!”
郭六爷没说话,旋又忽转话锋地问道:“海爷,您刚才说任少君兄妹获得的倚重,犹胜于当日的您,这话什么意思?”
海老人沉默了一下,道:“我不便再瞒你,不知道玉珠知道不知道,任少君兄妹的真正身份,一如当年的我!”
郭六爷神情震动,脸色大变,道:“玉珠他他对玉霜怎么样,我可以不追究,但是这件事我不能忍,他也罪无可赦,我得让大哥知道一下”
“六爷,”海老人忙道:“使不得!”
郭六爷脸色好不难看道:“海爷,怎么使不得?”
海老人道:“六爷要这么做,是毁了玉珠,*他更上极端,六爷要知道,目前只该想个妥善办法拉他一把。”
郭六爷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难道海爷这句话还不够么?”
海老人道:“事实上是不够,任梅君还在他身边,郭家没有人出头说话,有的只是一枚格杀勿论的‘玉龙令’,纵然他有回头之心,你让他上哪儿去,回郭家?那是去送死”
郭六爷道:“郭家子弟犯了过错,他就不该怕死。”
海老人道:“话不能这么说,如今也不能以衡量郭家一般子弟的尺度来衡量他,要知道这一方面是为救他,另一方面也为救整个郭家。”
郭六爷道:“那么,海爷以为该怎么办?”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同样的一句话,要换换是出自令兄之口,那份量就跟别人说的绝然不同。”
郭六爷点头说道:“海爷的意思我明白,只怕我大哥不会答应,我大哥的脾气”
海老人道:“无论什么脾气,儿子总是他的。”
郭六爷道:“海爷错了,别的过错我大哥或许会有一点私心,唯独这过错,他是绝不会存一点私心,留一点情的。”
海老人道:“为他的儿子,为整个郭家,他必得留情,要知道玉珠只是一时蔽于心魔,良知犹存,前途也未可限量。”
郭六爷道:“海爷的意思我懂,无如这件事连我也不敢擅自做主,只有派专人请示老人家去,看老人家怎么说!”
海老人沉默了一下道:“郭家的家规既然如此,我这个外人就不便置喙了”
郭六爷忙道:“海爷的好意我懂,我也感激,我会禀报老人家的。”
海老人摇头说道:“如今你既然已经知道了玉霜姑娘的下落,这件事我就不再插手了无论怎么说你都不该跟我来,要不然我早就*他交出玉霜姑娘了。”
郭六爷道:“海爷,女儿是我的,我也想看看跟郭家作对的到底是些什么人!”
哼地一声,摇头说道:“却没想到跟郭家作对,残杀郭家人的是郭家自己的人!”
海老人道:“我还有别的事,不能久留,要先走一步了!”微一拱手,转身向外行去。
郭六爷忙道:“海爷走好,我不送了。”
海老人走了,郭六爷的脸色倏转阴沉了,好浓的一片阴霾,他向着四下投过最后一眼,长身破空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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