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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懂得,哥,将心比心,我也要你为我珍惜自个儿,别把性命虚掷,那会叫我痛不欲生。”

    “这是当然,掬欢,你是知道的,我不做锺馗,因为我一定要活着嫁妹。”

    “哥。”

    一串笑声扬起,溶化在瑟瑟江风里。

    未几,吟香小飘出一道疾似闪电般的倩影,画舫再次掀起布,悠扬着歌声伴和着琴韵,为江上的风采添染了姿色。

    隔天的黄昏

    吟香小停泊江岸,岸旁则是一片火红的枫林。

    飒飒秋风扫遍满林落叶,残枫在四野飘零,沙沙作响,飞汤与否不由它,沉落与否也由不得它。

    连丝藕屏息凝神,端详着那张娇靥。

    伫立在叶风里的竺掬欢,凄艳绝伦,散发出一团动魄的光芒,即使是一样的女性,连丝藕也依然为她的美所震憾。

    然而在此际。更令连丝藕心悸的,却是那双秋水翦瞳中的忧虑。

    “展二少外出,陆公子又进城,这下子该如何是好呢!”

    “竺姑娘,如果你不介意,有什么事,不妨对我说,由我转告师兄。”

    “连姐姐,小妹得到传言,展家将有大难临头,必须赶紧知会二少君。”

    连丝藕神情一震:“大难临头?”

    竺掬欢的眉头锁得好深:“详情如何,小妹虽然不知,但小妹却已听说,巨变将起于肘腋,大祸将生于萧墙,而且对方的计画周密,内奸接应,外强支援,内外夹击,展家恐怕不保了。”

    连丝藕抬目望着满林乱舞的枫叶。

    她的嘴唇抿成一条细丝。

    “我相信!”

    竺掬欢猛吸一口冷空气。

    “你相信?”

    连丝藕目光如雾,远看林野:“二少君聪明过人,或许他也早有所悟了。”

    竺掬欢的睑色,忽然间苍白了。

    “竺姑娘,你是否有听说对方预定作案起变的时间?”

    “明天气。”

    竺掬欢的嘴唇微微颤抖:“应该是明儿晚上。”

    “明儿晚!”

    连丝藕目光陡炽:“这么说,事态严重,迫在眉睫了。

    “是的,连姐姐,小妹巳经六神无主,半筹莫展了,我明知二少君那儿该报个信儿,可是我。”

    连丝藕握住竺掬欢的手掌,发现她的手心好冷。

    “事如燃眉,不允许咱们徨了,竺姑娘,展二少那儿我去通知,只是敝师兄及展家那儿,还得劳驾你去告警了。”

    “连姑娘,日夜奔驰,你确信你吃得起苦吗?”

    “宽心吧,我并不是纸糊的人儿,再说家破人亡是世间最悲惨的不幸,就算不为二少君,我们也该竭尽所能去消弭这场祸事,阻止悲剧的发生,才不枉人生一世,空负了这有用之身。

    更何况我兄妹二人,还承二少君之恩,为他尽点儿心力也是应该的。”

    竺掬欢的眼神异样。

    她稍顿了一下,指向林外一匹棕色的马:“那是我为陆公子准备的坐骑,对姐姐而言,似乎太大了。”

    连丝藕目露奇采:“只难为你想到这儿了,没关系,我的骑术还差强人意,应该应付得来。”

    不一会儿

    连丝藕头巾发,策马飞驰。

    竺掬欢抬首翘望满天的云翳,喃喃低唤:“哥!”

    九月初一

    夜沉如墨!

    啼声如雷!

    展千帆和连丝藕一身素黑,飞奔而归。

    展家前院杀声震天,激得展千帆目眺(目此)欲裂,他等不及撤驻马,便见他纵身弹起,长剑出鞘,直冲展家大院。

    “展千帆在比,挡我者死!”

    话声才落,混战之中有人挨士来,嘶紧喊道:“二少,快救总瓢把子。他在大厅御散,那个天杀的游建成,在总瓢把子和大少的茶中加了散功粉,并且还带着‘金龙帮’那帮爪牙,和一批猪狗不如的叛徒贼子,反了咱们展家船坞。”

    展千帆望着那个混身是血的汉子:“可是熊抱琴?”

    “正是属下!”

    “夜黑灯暗,如何分清敌我?”

    “头缠白巾者,便是敌人,但杀无赦!”

    “好,我省得了,熊执堂,这儿就偏劳你了!”

    展千帆话落,仗剑欺身,杀入厅堂,他的行动敏捷如豹,手中的长剑翻吟出悲啸凄呜,就像是疾电霹雳,在漆黑的夜里怒吼!它从一声又一声的亡魂狂叫中,吸吮着噬血冷意,并且将冷意汇聚在霜刃上,结封住那颗应属慈悲的心。

    另外在展千帆的身后,汰有连丝藕在击剑吐锋,如呆此刻不是在搏杀之中,但看她的身法轻盈曼妙,翩然弄影,真像凌波仙子,踏浪起舞o只是这会儿,虹影过处,血雨如飞,掩笼了那份柔和美,反倒映现出无比的凄栗。

    “天哪!”

    大厅之中突然传出惊惧的呼号:“是展千帆回来了!”

    彷佛来自炼狱,展千帆的双目迸射出厉芒。

    他挥舞着剑,也挥舞着怒,在剑弧交织的冷电网罟间,宜出排山搏海的力量!

    他恨透了这场巨变,他恨透了这些贼子,他更恨透黑夜中袭掠而来的那两道目光就算化成灰,他也会认出游建成那双闪烁不定的眼睛。

    就算未曾谋面,他也听说过柳长青那一柄锵然作响的九环刀他看见游建成骇然隐退于厅堂之外,而柳长青正被一名汉子绊住缠斗,从那汉子使用的金笔上,他知追那是展家船坞外堂堂主谷鏖双!

    然而杀心如炽,还不曾掩灭展千帆的灵智,他在憧憧人影中,觅寻着那抹高大坚卓的身影,并且朝向那抹身影接近。

    “爹!”

    展毅臣正杀得性起,双目尽赤,头发凌乱,虽然剑法已乱,剑势却仍旧磅礴恢宏!

    当他看见持剑迫近的次子时,血污的脸上,顿现一道欣慰之色。

    然而展千帆的眼中,却闪逝忧虑之芒。

    他看出父亲的身法滞涩,伤势不轻,一向刚毅的脸上,呈现出剧痛后的抽搐!

    “千帆!”展毅臣扬声道:“去帮你大哥,敌众我寡,不可力敌。先让婆婆和盼归离开!”

    展千帆眸光一睁:“这么糟?”

    展杀臣沉喝逭:“快去!”

    展千帆咬一咬牙,道:“是的,爹,您请保重!”

    展千帆刚转身。

    展毅臣却叫住他:“千帆!”

    展千帆回头望着父亲。

    “代我向你那位姓陆的朋友道谢!”

    展千帆点点头,他刚想迈步,父亲再次开声:“还有。”

    只见一道疾速的青芒飞掠而来,父子俩同时挥剑,他们都没去看那名袭击者的下场。

    展毅臣目光复杂,他盯视着展千帆,嘴唇嗡抑有顷。

    然后才轻轻的说道:“千帆,我很抱歉!”

    展千帆突然觉得一阵鼻酸,他连忙吸一口气。

    这时候展千帆看见父亲的右后方,有白影冲来,他立刻长啸一声,气贯长天剑似虹,将那人挥斩剑下。

    “别在这儿耽误时间,快去驰援千舫,他中毒受伤不轻,现在全赖忠儿和那位陆朋友挡住强敌,以争取突围的时机。”

    展千帆钢牙猛挫,他用力掂一掂手中的长剑,沙哑的说道:“爹,您保重。”

    展千帆说罢,直冲内堂。

    展毅臣凝望那抹颀长的背影,消失于门后,他的嘴角突然间扭曲变形,而那双炯炯有神的眸光里,更疾掠过无尽的悲凉和悔恨!

    展千帆则疯狂的飞奔在夜色里,愤怒的情绪,使得他颈项之间,紧浮着一根根的青筋哩!

    他听儿在肃杀的秋风中,频频传送由悲栗的搏杀声,就像周刀子割裂着他的心。

    上天作证,他情愿让父亲鞭,用千次,用万次,也强似这一次的摧肝绞肠。

    来到老太君住的“颐心居”这儿,情况也是一样的危殆。

    大老远的,展千帆便看见陆翔青,及忠儿正在迥廊上,与七八名船坞兄弟并肩子抵挡,如潮水般涌来的入侵者。

    展千帆目欲裂,大喝一声,只见他身形暴弹疾腾,幻化成天降神龙,挟呼出吼吼的剑啸旋走银弹!

    他在一抹青光快要吞噬忠儿的肩颈之际,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和震力,格开了那把长剑,并且扭转出奇特的弯弧,顺势推剑刺入那人的心口上,然后拉起忠儿,拽滑而出,按着便见一篷血雨漫天飞洒,濡湿了这个酷夜。

    “老天慈悲!”

    忠儿激动的道:“相公,您总算赶回来了,大多儿都巴望极了!”

    “大少呢?”

    “我在这儿!”

    展千帆移睛而望,不禁骇然变容。

    这时候的展千舫满身是血,步履踉跄,他一手提剑,一手抓起展千帆的手腕,疾步走向颐心居,然后以脚蹬门而入。

    几乎就在入屋的同时,展千帆感觉到兄长塞了一本书在他的胸怀里。

    “这是归元秘笈,千万不可以落入贼人手中!”

    “哥,爹交代了撤退!”

    “我明白!现在我将婆婆和盼归都托付与你,你记住,只准走,不准战,也不准回头断后的工作由我负责!”

    “哥。”

    “住口!”

    展千舫声色俱厉:“要知道,这会儿你的责任最重,你必须保持一切的体力,渡过这场浩劫,为咱们展家船坞保存一线生机!”

    “你忘了你是展家长子,你的责任比我还大!”

    展千舫神情凄怖:“你是白痴,难道看不出爹爹和我都遭到了结算,我们突围脱困的胜算能有几成?更何况。”

    “不好了,千舫!”燕盼归急慌慌的冲出来,她花容惨淡,颤声的道:“婆婆自尽了呀!”

    兄弟俩神色大变,他们二话不说,立刻奔进寝室。

    只见展老太君盘坐在床上,她的背倚靠奢床边,胸前却指着一支金步摇,珍珠子犹在昏暗中摇摆。

    “婆婆!”兄弟俩目嘶喊。

    展老太睁开眼睛看着这两个孙儿。

    “我必领赎罪!”

    展老太君平静的道:“我不能再拖累你们。”

    “婆婆!”

    展千舫的心在满血:“您怎么能够在这节骨眼儿上想不开!”

    展老太君发出深深的叹息:“当年我一念之慈,不肯接纳千帆的忠告,执意收容建成这个畜牲,才会招致今日这场横祸,我自知罪孽深重,百死难赎!”

    展千帆紧紧抓住展老太君逐渐冰冷的手,白牙紧咬着下唇,痛楚僵硬了他身上的每一根神经,将战栗钉锁在血腥的苦涩里!

    展老太君审视眼前那张俊逸的脸庞。

    “千帆,我很高兴你能赶同来。”

    展老太君身躯倏搐,她缓缓阖上眼睛,微弱的吐出馀音:“愿上苍赐怜,让你们每一个人都平安。”

    展千舫紧咬牙关,他抬起头对着黑冷的四周,用力的吸了几口气,然后扼住展千帆的手腕,拖着他跪在祖母的遗蜕前,磕了三个响头。

    当他们站起身时,却见燕盼归犹在床前磕头不止。

    展千舫连忙拦住妻子:“盼归!”

    燕盼归抬起翦瞳,她那双深邃的黑眸,闱着教人心悸的光芒。

    “方才婆婆支使我去寻两条黑巾系发,不想是教我做千古的罪人!”

    展千舫挽住妻子的香肩,将她拉起来,然后他从妻子手中紧捏的两条黑巾里,抽出了一条,亲手为她挽发而结。

    “我们现在都不再有悲恸的资格了。”展千舫的眼光紧结在妻子的脸上,他的表情十分沉肃。可是他的声音却柔和无比:“为了我,也为了你腹中的孩子,盼归,你必须比任何人都要来得坚强。”

    燕盼归忽然间觉得喉头哽塞,她不禁一阵冲动,直扑丈夫的怀中,把头紧贴在那宽阔的胸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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