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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远亭神色一黯,半晌才抬眼说道:“不瞒姑娘说,寒家也是书香门第,只因天灾施虐,使得我家破人亡,落得无亲无故,孑然一身,我手不能提,肩不能扛,还能做什么,只好凭读过的几年书,靠这张还不算太笨的嘴到处跑跑,混混饭吃。
说着,说着,他低下了头。
白衣姑娘脸上并没有恻隐之色,却向着站在张远亭背后的黑衣少女看了一眼,黑人少女立即自张远亭肩上抽回玉手。
白衣姑娘适时问道:“听说你一直在‘开封’‘大相国寺’前”
张远亭点头说道:“是的,姑娘,只是姑娘该知道,靠这张胡吹瞎擂的事,是不能在一个地方侍得太久的”
白衣姑娘道:“这么说你是打算到别处去。”
张远亭点头说道:“是的,姑娘,我不得不到处找口饭吃。”
白衣姑娘道:“那么你走吧,趁夜离开此地,越快越好!”张远亭忙站了起来,举手一拱道:“姑娘的救命大恩”
白衣姑娘道:“别说了,你赶快走吧。”
张远亭应了一声,却没动,眼望着地上的白衣客道:“恕我冒失,姑娘是不是遇着什么难事,我略通歧黄,假如能效劳的话”
白衣姑娘微一抬头道:“不必了,这个人是我在祠外碰上的,他身上带着伤,伤不算重,我能治。”
张远亭道:“哪我告辞了。”
又举手一拱,匆匆忙忙地向外行去。
在小径上,他看见一滩血渍,他明白是怎么回事,他没怎么样。
出了‘徐氏古祠’他一眼瞥见马车上桂着的那盏红灯,他神情一震,陡然色变,脱口惊呼说道:“‘修罗灯’,是她”
机伶一闰,腾身欲起,但旋即他霍然转身面向‘徐氏古祠’,看样子他似乎又想再走进去,可是他没迈一步。
转眼间,他又转身向外,脚下迈步,如飞而去。
他走了,平安无事,十分侥幸地走了。
幸只幸在他没说实话,幸也幸在白衣姑娘不知道“铁片巧嘴”张远亭是何许人。
幸,一万个幸,唯一的不幸是他又错过了白衣客。
在他身影消失在门外的时侯,祠堂里白衣姑娘伸出玉手在白衣客头顶“百汇穴”上轻轻拍了一掌。
突然,白衣客睁开了两眼,入目眼前情状,他一怔,挺身就要坐起来,白衣姑娘伸子按住了他,柔声说道:“别动,你的体力还没有完全恢复。”
白衣客很听话,事实上他自已知道,他还真起不来。他凝视白衣姑娘问道:“是姑娘二位救了我?”
白衣姑娘含笑抬头道:“那不算什么救。我两个在祠外碰见了你”白衣客道:“谢谢姑娘二位,我请教”
白衣姑娘很快地截口说道:“你姓什么,叫什么,身上怎么会带着淬毒的暗器?”
白衣客迟疑了一下道:“有劳姑娘动问,我姓李,叫李存孝,至于我身上这伤伤我的那个人我不认识,我只知道另一个”
白衣姑娘“哦”地一声道:“另一个是谁?”
李存孝道:“姑娘是武林人?”
白衣姑娘微一点头道:“算得。”
李存孝道:“那么姑娘一定知道的。‘寒星门’少主温少卿”
黑衣少女抬手掩上了檀口。
白衣姑娘为之一怔,问道:“谁?你说,那另一个是谁。”
李存孝答道:“‘寒星’少主温少卿,姑娘知道他么?”
白衣姑娘脸色为一变,旋即倏然而笑道:“原来是‘寒星’少主温少卿,‘寒星’威震天下,我怎么会不知道,你怎么会被你跟‘寒星’有什么过节么?”
李存孝抬头说道:“谈不上什么过节,只能说有点误会。”
白衣姑娘惑然道:“有点误会,有点什么误会?”
李存孝迟疑了一下,道:“这说出来让人难为情,对那位‘寒星’少主也不大好”白衣姑娘道:“说说有什么要紧。”
李存孝道:“事关别人的名誉”
白衣姑娘道:“别人!谁!那位‘寒星’少主?”
李存孝道:“除了他之外,还有一位姑娘。”
白衣姑娘道:“还有一位姑娘,这姑娘又是谁?”
李存孝道;“姑娘原谅,我不能说。”
白衣姑娘道:“这是为什么?”
李存孝道:“我刚说过,有关别人的名誉”
白衣姑娘道:“难道说这是件什么不名誉的事?”
李存孝口齿启动了一下,没有说话。
黑衣少女忍不住道:“我家姑娘问你话呢。”
李存孝道:“我听见了。”
黑衣少女道:“那你为什么不说话呀?”
李存孝道:“姑娘原谅,我不能”
黑衣少女道:“你别忘了,是我家姑娘救了你,要不是我家姑娘救你,你早死在‘徐氏古祠’外的荒郊旷野里了。”
李存孝道:“我知道,对二位的救命之恩,我必会有所报答”
黑衣少女道:“我们不敢望你报答,问你话你却不肯说,还谈什么报答。”
李存孝苦笑说道:“我不是不说,实在是这件事有关”
黑衣少女道:“我知道,我听过三遍了,有关别人的名誉,那说说有什么要紧,谁也不会给你张扬出去呀。我家姑娘可不是那种人。”
李存孝道:“我知道二位不会张扬,只是”
苦笑一声,住口不言。
黑衣少女黛眉一扬,还待再说。
白衣姑娘突然说道:“好了,小琼!他既然不愿意说,你何必再勉强他,再说他这是为别人的名誉着想,也是对的!”
黑衣少女道:“可是,姑娘”
白衣姑娘抬头说道:“你不用说了,你的意思我知道。”
黑衣少女看了白衣姑娘一眼,没再说话。
李存孝望着白衣姑娘道:“谢谢姑娘。”
“别客气。”白衣姑娘谈然一笑道:“任何事都是一样,是勉强不得的”
顿了顿,接着问道:“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李存孝道:“谢谢姑娘,我现在觉得很好。”
白衣姑娘道:“怎么个好法?”
李存孝赧然一笑道:“是我说话含混,我除了觉得四肢乏力,身上酸软外,已经不再那么难受了。”
白衣姑娘点了点头道:“那就不碍事了,你是哪门哪派的弟子?”
李存孝道:“我无门无派,真要说起来,也算不得武林人。”
白衣姑娘讶然说道:“这话怎么说?”
李存孝道:“我这点武学是从一册武学秘笈上学来的,我原是个贫寒人家的子弟”
白衣姑娘道:“你既然会武,也已在江湖走动,就该算是武林人了。”
李存孝摇摇头,说道:“我自己不以为自己是个武林人。”
白衣姑娘没跟他争辩,没跟他抬杠,凝目问道:“你说你的武学是从一本秘笈上学来的?”
李存孝道:“是的,姑娘。”
白衣姑娘道:“这么说你是无师自通了?”
李存孝道:“可以这么说。”
白衣姑娘道:“据我所知,你的修为高得很呢,在当世之中找不出几个能在你之上的”
李存孝道:“姑娘怎么知道”
白衣姑娘道:“我为你把过脉,这假不了,你也瞒不了人。”
李存孝道:“我并没有意思瞒谁。”
白衣姑娘道:“可是你那无师自通之言虚而不实,无师自通或能半成,但绝不可能有这么高的修为,这一点我很清楚。”
李存孝道:“我说的是实话,姑娘要是不信”
黑衣少女冷笑一声道:“你说的没有一句是实话,我家姑娘救了你一条命,你却连句实话都没有,这样你良心能安么。”
李存孝的脸色红了一红,没有说话。
白衣姑娘轻叱说道:“小琼,不许放肆!”
黑衣少女闭上了檀口。
李存孝也沉默着,脸上掩不住流露着不安的神色。
白衣姑娘微微一笑道:“好了,不说这些了,关于你说的那件什么不名誉的事,让我来猜猜看好么?”
李存孝道:“姑娘要猜猜看?姑娘要猜什么呢?”
白衣姑娘道:“让我来猜猜是怎么回事?”
李存孝道:“姑娘要猜猜是怎么回事?”
白衣姑娘点了点头道:“你说你跟那‘寒星’少主温少卿之间并没有什么过节,而是一点误会,是么?”
李存孝道:“是的。”
白衣姑娘道:“这点误会之中还牵涉到一位姑娘,是么?”
李存孝道:“可以这么说。”
白衣姑娘淡然一笑道:“温少卿此人我知之颇深,你说跟他有点误会,这误会之中还牵涉到一位姑娘,这件所谓不名誉的事就不难明白了。”
李存孝忙道:“姑娘猜着了么?”
“还没有”白衣姑娘微微一笑,摇头说道:“我问你,你所说的这位姑娘多大年纪?”
李存孝迟疑着道:“这”白衣姑娘道:“这也不能说么?”
李存孝道:“跟姑娘的年纪差不多。”
白衣姑娘道:“她长得很美,是么?”
李存孝道:“不错,可称得上国色夭香,风华绝代。”
白衣姑娘倏然笑道:“我明白了,定然是你邂逅了那位姑娘,而那位姑娘对你颇有好感,因而引起了温少卿的误会,对不?”
李存孝神情一震,没有说话。
“我猜对了么?”
李存孝暗暗咬牙道:“姑娘高明”
白衣姑娘淡然一笑道:“还有更高明的在后头呢,待会儿你会说我料事如神,简直就像诸葛武侯的阴阳八卦”
顿了顿,接道:“在温少卿眼里只有一位姑娘,要换个人绝不会引起他的误会,这位姑娘复姓令狐,复名瑶玑,可是?”
李存孝大吃一惊,脱口说道:“姑娘怎么知道”
白衣姑娘含笑说道:“怎么样,我这猜事的本领还差强人意么。”
李存孝仰起了些身子,望着白衣姑娘道:“姑娘究竟是”
白衣姑娘接道:“我究竟是谁,究竟是何等样人,是么?”
李存孝点头说道:“不错。”
白衣姑娘微一摇头道:“这跟我是准没有关系,任谁都知道令狐瑶玑是温少卿的意中人,他眼里也放不进别个姑娘去,也只有她才会让他起那种误会”
伸出手指按了按李存孝道:“说穿了我的料事本领不过如此而已,这任何谁都可以猜得着,你不必惊奇,还是躺下吧。”
李存孝受不住她那两指之力,身子一软躺了下去,道:“姑娘”
白衣姑娘道:“你不信,是么?”
李存孝道:“事实如此,我不愿否认。”
白衣姑娘淡然一笑道:“我说的是实话,你不信我无可奈何,其实你以后可以说给任何一个武林人听听去,别人照样能猜着是怎么回事。”
李存孝望着她,没有说话。
白衣姑娘道:“有一点我却不明白,这误会既然是你跟温少卿之间的误会,伤你的怎么会是柳玉麟?”
李存孝一怔道:“柳玉麟?姑娘怎知道伤我的是柳玉麟?”
白衣姑娘道:“你也知道是柳玉麟么?”
李存孝道:“我听那位‘寒星’少主称他玉麟兄,却不知道他是何许人。”
“怎么?”白衣姑娘道:“你连鼎鼎大名的柳玉麟柳公子都不知道么?”
李存孝道;“我不是跟姑娘说过么,我算不得武林人。”
白衣姑娘说道:“那只能说你是刚刚出道,柳玉麟是武林中四公子之一,也就是当世四块玉之一”
李存孝道:“四公子?四块玉?”
白衣姑娘道:“这四个人每人的名字都带个玉字,因为他们家大业大名气大,所学不凡,人嘛也都长得不错,所以好事的就称他四人为武林四公子,也叫当世四块玉,这就跟战国孟尝、信陵君、春申君、平原君四公子一样,当然,今世这四个比起战国那四位是差得多。”
李存孝道:“原来柳玉麟在武林中有这么大的名气,要不是姑娘说我还真不知道”
白衣姑娘深深看了他一眼道:“你的确是够嫩的,放眼天下武林,不知道四公子,四块玉的可说只有你一个,或许你真不是武林人”
李存孝道:“我本就不是武林人。”
白衣姑娘倏转话锋,问道:“为什么你会伤在柳玉麟的暗器下,这你还没有告诉我?”
李存孝道:“姑娘怎么知道伤我的是柳玉麟。”
白衣姑娘道:“那伤你的暗器,是柳玉麟的独门暗器‘搜魂银针’,所以我知道伤你的人是柳玉麟。”
李存孝道:“那‘搜魂银针’定然十分歹毒霸道,是么?”
黑衣少女突然冷冷说道:“当然喽,要不然你这条命会差点没了?”
白衣姑娘嗔怪地看了黑衣少女一眼,道:“那‘搜魂银针’淬有剧毒,能破穴,一经被它射中,整根没入肌肤,一个对晚之后它更会进入血脉随血脉转运,到那时就是大罗金仙也要束手”
李存孝神情震动,道:“这么说姑娘碰见我的时候,那‘搜魂银针’还没有进入血脉”
黑衣姑娘冷然说道:“废话!”
白衣姑娘翻了她一眼道:“小琼。”
黑衣少女道:“您听他说的”
白衣姑娘道:“我又不聋,还能听不见么。”
黑衣少女低下了头,没再说话。
白衣姑娘转眼望向李存孝道:“现在你可以答我问话了吧。”
李存孝道:“姑娘是问我”
白衣姑娘道:“我问你伤你的怎么会是柳玉麟,而不是温少卿。”
李存孝道:“那柳玉麟跟温少卿在一起,柳玉麟先用暗器伤了我”
白衣姑娘道:“这么说是柳玉麟帮温少卿对付你,是不?”
李存孝道:“是的,姑娘。”
白衣姑娘道:“这我就更不明白了,温少卿跟柳玉麟虽说彼此认识,但却从没有在一起过,更没有联手对付过人,如今怎么会在一起,更联手对付你一个?”
李存孝道:“那我就不知道了,也许温少卿是在什么地方碰见了柳玉麟。”
白衣姑娘摇头说道:“不,这我知道,就是他两个碰在了一起,也绝不可能在一起,更不可能联手去对付谁。”
李存孝讶然说道:“那为什么?”
白衣姑娘道:“文人相轻,武林人亦然,尤其温少卿与四公子之间,这你不明白么!”
李存孝呆了一呆道:“原来如此,我明白了,那我就不知道温少卿跟柳玉麟为什么会在一起了”
白衣姑娘眉锋微皱,沉哼说道:“这里头必然有什么原因”
眉锋一展,含笑说道:“这是他俩的事,踉我无关,我为什么费那么多心思去想它,还是说说你吧,温少卿对你真是误会么?”李存孝道:“姑娘这话”
白衣姑娘道:“我的意思是说,你跟令狐瑶玑之间,当真仅仅是邂逅而已么?”
李存孝脸上一红道:“这个”
白衣姑娘道:“不仅仅邂逅,是么?”
李存孝双目一扬道:“我不愿欺骗姑娘,令狐姑娘错爱,我不敢存有非份之想。”
白衣姑娘美目中异采一闪,道:“这就是了。那就不能说温少卿对你是误会了,也不能怪温少卿醋海兴波,一怒之下要杀了你了。”
李存孝脸上红了红道:“我本就不怪温少卿”
白衣姑娘微微一怔,轻”哦”一声说道:“真的么!”
李存孝遭道:“自然是真的。”
白衣姑娘问道:“是因为你自认横刀夺爱,曲在自己?”
李存孝道:“姑娘,那不能叫横刀夺爱,我也不认为自己有什么曲,什么错,我只觉得对他有点歉疚,要不是我,令狐姑娘不会跟他闹翻”
白衣姑娘道:“他要致你于死地,你一点也不怪他了么?”
李存孝道:“是的,姑娘,我不怪他。”
白衣姑娘道:“你倒是我见所未见的人。那柳玉麟呢?”
李存孝道:“那就不同了,若有机会,我非找他不可。”
白衣姑娘道:“那又为什么?”
李存孝道:“事不关他,他不该以那种卑鄙阴狠的手段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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