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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邬飞燕道:“要不然如何?”

    朱汉民道:“他们扬言要血洗诸大门派!”

    朱汉民道:“不知姑娘听说过没有,一个名叫灭清教的神秘组织!”

    邬飞燕一怔,道:“灭清教?武林之中何来这么一个组织?”

    朱汉民摇头说道:“那就非我所能知了,武林之中如今确实有这么个组织是不会错的!”

    邬飞燕淡然一笑道:“这倒好,我修罗教刚刚兴起,现在又来个什么灭清教,你可知道这灭清教主是什么人?”

    朱汉民摇头说道:“不知道,只知道他们那些教徒个个黑衣蒙面,功力诡异!”

    邬飞燕柳眉儿双扬,道:“我倒要看看它是怎么样的一个神秘组织,是我修罗教强,还是他灭清教强,诸大门派答应加盟了么?”

    听话意,修罗教与灭清教该是两回事。

    朱汉民道:“他们动机可疑,做法不当,诸大门派自不会答应。”

    邬飞燕道:“那么你的意思如何,诸大门派向来以你这位玉箫神剑闪电手之后,掌握号令天下的珠符令的人马首是瞻的!”

    朱汉民道:“我打算先看看真实情形再说,倘能避免干戈,彼此精诚合作,我是乐于为之的!”

    邬飞燕笑道:“这样也可免得让满虏坐收渔人之利?”

    朱汉民点头说道:“是的,在举义发动之前,自己人先起内哄,那是大不智之事!”

    邬飞燕说道:“倘若他答应精诚合作,愿意共同携手,而以要你拱手让出那领导人之地位为主要条件呢?”

    朱汉民慨然说道:“成功不必在我,为大汉前途着想,只要他答应精诚合作,互相携手,我不在乎这领导人的地位!”

    邬飞燕道:“阁下胸襟超人,令人敬佩,只恐怕他们不是那么好相与的,纵令答应精诚合作,握手并肩,也绝不会那么单纯!”

    朱汉民道:“何以见得?”

    邬飞燕道:“正如你所说,他们动机可疑,做法不当,所谓‘灭清’,可能不是为的匡复大业,拯生民于水火,报雪国仇家恨,而是妄图满足一己之私欲,乘机割据称雄,过过当皇帝的瘾,要不然,任何一个有志举事者不会以这种威胁手法争取同道!”

    分析得是理!

    朱汉民轩了轩眉,道:“那么,以姑娘高见”

    邬飞燕淡谈一笑道:“事关重大.我不敢妄陈浅见,不过,既为大汉基业,亿万生民,我又不得不大胆直陈,与那灭清教千万合作不得,倘能消灭之,还是及早消灭了的好,要不然不但影响匡复大计,而且武林之中贻害无穷,千万不可不慎,莫中人口蜜腹剑,包藏祸心之圈套,及早斩草除根,以免夜长梦多。”

    朱汉民默然未语,半响始道:“谢谢姑娘明教,我会相机行事的。”

    邬飞燕笑道:“献策的是我,决策的是你,不过我为的是大局!”

    朱汉民道:“我也不敢草率懵懂,败坏了大局!”

    邬飞燕点头笑道:“那就好,北京城中,还有什么事要我效劳的么?”

    朱汉民道:“谢谢姑娘,我没有什么事,不敢偏劳,只是”

    顿了顿,接道:“我借问一句,姑娘那修罗教发号司令之所,可是在内城之内?”

    邬飞燕神情微震,道:“你怎么知道?”

    朱汉民淡淡笑道:“姑娘,我也有一些眼线。”

    邬飞燕笑道:“是丐帮北京分舵这么说的?”

    朱汉民道:“姑娘,恕我不便奉告。”

    邬飞燕笑道:“我只道你一举一动全在我的监视之下,却不料自己也落入你的囊中,看来,你我旗鼓相当,难分高下”

    朱汉民道:“那是姑娘自谦,其实,我自知逊人多多!”

    邬飞燕点头说道:“不错,我那修罗教之中枢,是在内城之内,怎么?你问这个”

    朱汉民道:“没什么,我只是随便问问,内城中有很多地方可以藏身!”

    邬飞燕笑道:“详细所在我也不便奉告,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之所以选内城作为中枢重地的用意,是因为人们往往注意远方,不会注意近处,满虏决想不到在内城,在身边,有个要他们脑袋的反清复明组织,那既刺入了他们的心腹,时机成熟,稍微一动,更可制住他们的要害,而且平时也最安全,你以为对么?”

    朱汉民由衷地点头叹道:“姑娘诚然高明,令我自叹不如!”

    邬飞燕笑道:“那是你夸奖,能得第一奇才嘉许高明二字,且有不如之叹,邬飞燕这一辈子没算白活了。其实,我只是记取故门主亡夫的一句话,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是最安全的地方!”

    朱汉民口齿启动,欲言又止,结果还是忍柱了。

    邬飞燕妙目深注,笑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今夜以前大不同,从今后,你我是友非敌,只要你义旗一举,挥师北上,我必竭尽所能,来个里应外合,如何?”

    朱汉民大为感动道:“为大汉基业,为亿万生民,我这里先谢谢了!”

    邬飞燕淡淡笑道:“不用谢,你我都不是为了自己,倘若是为自己,我非但不会帮你,还要找你算算当年旧帐昵:”

    朱汉民道:“姑娘既是如此明白人,便该”

    邬飞燕道:“我明白,当年事,不能怪令尊,可是我身为故门主的未亡人,不能不替故门主报仇,我说过,冤有头,债有主,报仇索债,我要找令尊,而且那要在公仇之后!”

    不知这是什么原因,她竟突然变得这么深明大义!

    朱汉民暗暗诧异,在口头上,他不得不有所表示,当即说道:“姑娘令人敬佩,我再谢谢姑娘,”

    邬飞燕嫣然一笑,伸手举起玉杯,道:“天时不早,为免令堂悬念,我不敢屈驾过久,请尽饮这最后一杯,然后我送你回去。”

    朱汉民爽然举杯,略一碰杯之后,两个人同时一仰而尽,也许因为酒意,邬飞燕越显美艳娇媚,她含笑站了起来。

    主人既已站起送客,朱汉民自然跟着站了起来,他郑重地拱起了双手,诚恳发话说道:“姑娘,多谢送行美意。我告辞了!”

    邬飞燕娇靥含笑,那笑容之中,竟有点黯然意味。

    “这一别,又不知何年何月能再相逢,月色甚佳,难道不要我送你回去,一路之上也好多谈谈!”

    这话,更说得情意绵绵。

    朱汉民心头震动,笑道:“谢谢姑娘,彼此同为复兴大业,江湖定有再见之日,夜色已深,我不敢劳姑娘相送。”

    邬飞燕黯然一笑,黯然中那情意更浓:“我明白你的意思,我说过了,对你,我不敢奢求什么,既如此,那么我就不远送了!”

    尽管由于彼此出身有别,年龄悬殊,这种爱情不可能发生,朱汉民仍禁不住脸上一热,连忙一咬牙道:“那么我告辞了!”

    一拱手,飘然出亭而去。

    才走两步,忽听亭中邬飞燕叫道:“你,你认得路么?”

    朱汉民只得回身:“谢谢姑娘,我找得到居处!”

    话落,腾身飞射而去。

    亭中,那邬飞燕一双纤纤玉手扶在那油漆剥落的亭柱之上,呆呆地望着朱汉民消失处,一双妙目之中,竟然有了一层迷蒙的薄雾,那美艳娇媚的粉面上,更浮起一片极其复杂的神色,那包含得太多,令人难解万一。

    她就这么呆呆地站着,而且香唇翕动,不知在说些什么,因为,那话声没有任何一人能听得见,良久,良久

    蓦地里,一个清脆娇音划破这小亭周围的宁静:“二娘,咱们回去吧!”

    邬飞燕倏然惊醒,缓缓转过娇躯,摆了摆手:“收了吧!”

    一名青衣美婢道:“二娘,早收好了!”

    邬飞燕妙目流转,目光落在石桌上,不由脸一红,可不是,石桌上那些杯盘杂碎早已被收在一只提篮中了。

    她当即说道:“那么,咱们走吧!”

    说着,当先袅袅行出了小亭。

    口口口

    朱汉民踏着那月影偏斜的淡薄银辉,回到了文丞相祠后院,他一眼看到了那犹自透窗的灯光,及对灯而坐,人影孤单的乃母聂小倩,心中为之一松。

    适时,屋中聂小倩也已有所警觉,一面站起身子,一面问道:“是民儿回来了么?”

    朱汉民忙自应道:“是民儿回来了,娘!”

    屋门呀然而开,聂小倩含笑相迎,朱汉民甫一走近,她立即皱起眉锋,诧声说道:“民儿,你怎么带有酒气?”

    朱汉民俊面一红,道:“娘,容民儿屋里拜禀,好么?”

    聂小倩疑惑地望了他一眼,侧身让路。

    进了屋,坐定,朱汉民抢先说道:“娘,民儿离去之后,您这儿没有”

    聂小倩摇头说道:“没有一丝动静,娘正感奇怪而百思莫解。”

    朱汉民眉锋微皱,道:“那就怪了,难道邬飞燕当真转变了态度”

    接着,就把适才事一字不漏地说了一遍。

    听毕,聂小倩皱起了黛眉,沉思了一阵,忽地问道:“民儿,她确是邬飞燕么?”

    朱汉民一怔说道:“娘,没有错,确是她,她唇边那颗黑痣是”

    聂小倩摇头笑道:“那今夜这件事就太怪大离奇了,邬飞燕前后简直若判两人,对她,没有人比娘了解得更清楚了,她绝不可能有这种转变!”

    朱汉民道:“据她说,那是因为我明早便要离开北京,彼此已是友非敌!”

    聂小倩断然地又摇了摇头,道:“不是那么回事儿,也绝不会那么简单,要知道,你只是暂时离开北京,并不是不再来了,更不是从此放弃了你的任务,要照她的说法,你仍然是她的阻碍,她的威胁。”

    朱汉民瞿然点头,道:“不错,娘,民儿永远不如您,那么您以为”

    聂小倩摇头说道:“很难说,民儿,你确信那酒菜之中没有毒?”

    “没有,娘!”朱汉民道:“民儿适才一路之上还数次运气相试,血脉通畅,六经八脉诸大穴,也毫无不适现象。”

    聂小倩满面不解地道:“难道说她竟真的对你”倏然住口不言。

    朱汉民脸上一热,没有接话。

    聂小倩旋又自己摇头说道:“这委实是令人难解,这委实是令人难解,她是绝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加害咱们母子的机会的”

    朱汉民道:“可是事实上,对她来说,今夜这该是大好良机,而偏偏您跟民儿都无惊无险地平安无事!”

    聂小倩点头说道:“娘知道,但这绝不可能,绝不可能,情能改变一个人是不错,可是她,她是无所谓情的”

    朱汉民道:“娘,民儿要斗胆直说一句,她若是个完全无情无义之人,如今她就不会口口声声要为雷惊龙报仇,与咱们作对了!”

    聂小倩一震,道:“民儿说得不错,难道她真的是放弃了夫仇,对你动了情,她已经是将近四十的人了,跟娘同辈啊,这,这岂不是

    不,民儿,果真如此,她仍然是个无情无义的女人,她能放弃了夫仇跟自己孩子的父仇你说她算得有情有意的人么?”

    朱汉民为之默然,没有说话。

    聂小倩却又说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不管她的表现如何,娘是不会改变对她的看法的,因为娘对她太了解了”

    一整脸色,望着朱汉民说道:“民儿,娘是女人,女人最了解女人,女人之心,海底针,有道是:‘青竹蛇儿口,最毒妇人心’,邬飞燕这种女人为求达到目的,是什么手段都使得出的,你涉世未深,识不及此,可要千万小心!”

    朱汉民道:“娘放心,民儿对她是始终存着怀疑戒心的。”

    聂小倩神情稍松,点头说道:“那就好,要知道,你个人之成败得失事小,大汉民族之盛衰接续事大,任何时刻,对人行事,不可不抱着临深履薄的态度。”

    朱汉民道:“谢谢娘的教诫,民儿不敢愧对地下列祖列宗,及天下父老兄弟,娘请只管放心吧!”

    聂小倩道:“对你,娘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只是你的任务太艰巨了,一个不对足陷生民于水火,使大汉民族永远抬不起头来,站在娘的立场上,不得不时刻督促你、激励你!”

    朱汉民道:“娘,民儿知道,民儿决不会让您跟爹失望的。”

    聂小倩点头道:“娘也知道你不会”

    顿了一顿,接道:“民儿,你说她住在内域之中?”

    朱汉民点点头说道:“是的,娘,小霞曾这样告诉我”

    聂小倩道:“她也承认了?”

    朱汉民点了点头,道:“是的,娘!”

    聂小倩道:“假如此事属实,那这女人的心智又比当年雷惊龙高明得多了,那地方不但克实是最安全,而且深入满虏心废,他日只要一有异动,便可乘势制住清朝要害!”

    朱汉民道:“娘是怀疑她所说有什么不实之处?”

    聂小倩道:“邬飞燕这个人,十句话中有九句是靠不住,剩下的也要抱以半信半疑态度,绝不能轻信!”

    朱汉民道:“可是,娘,小霞告诉我她进出内城”

    聂小倩截口说道:“她进出内城是不会错的,至于她是否住在内城,住在内城是个怎么样的身份,那就值得猜疑了!”

    朱汉民道:“那么,娘以为”

    矗小倩道:“如今娘是摸不透她,可惜咱们明天一早便要走了,要不然娘定要摸清她到底是干什么的,为什么对朝野事了若指掌,这么清楚!”

    朱汉民道:“娘,那么咱们何不暂缓几天”

    “不!”聂小倩摇头说道:“江南事大,岂可因一个邬飞燕而延迟行期?先不管她了,将来总会再碰面的,到时候再说吧!”

    朱汉民应了一声是,道:“娘,您觉得她对灭清教所做的看法如何?”

    聂小倩道:“照目前情形看,修罗教与灭清教可能是二而非一,要不然,她不会仍留在北京,至于她对灭清教的看法”

    沉吟了一下接道:“她对灭清教的看法是没有错的,不过她那所谓上策,却颇有可疑,因为咱们一旦与灭清教一闹,那坐收渔人之利的,不是满虏而是她!”

    朱汉民点头说道:“这么说来”

    “很简单!”聂小倩截口说道:“假如她是出于真心真意,她这方法是错误的,反之,她就是居心叵测,包藏祸心,另有阴谋,而以娘看,那该是后者居多,前者所占的成份,非常之少。”

    朱汉民点了点头,默然没有开口。

    聂小倩又道:“民儿,她对你的一静一动了若指掌,她可知道你几次上玉泉山的事?”

    朱汉民呆了一呆,道:“这倒没有听她提起!”

    聂小倩皱眉说道;“那就怪了,对你,她似乎什么事都知道,为什么唯独不知道你几次上玉泉找你妹妹的事?”

    朱汉民苦笑说道:“这就非民儿所能知了,她不提,民儿也没想到问她!”

    聂小倩道:“那不能问,一问就等于告诉了她,只是,民儿,你要知道,她既然对你的一动一静了若指掌,她不可能不知道你几次上玉泉找你妹妹!”

    朱汉民道:“那有可能她知道而不愿提及!”

    聂小倩点头说道:“当然有此可能,但这该没有什么好避忌的!”

    朱汉民很天真地道:“也许她怕鬼”

    聂小倩失笑说道:“你借了,神鬼怕恶人,只有鬼怕她,没有她怕鬼的道理!”

    朱汉民道:“娘,小霞也是这么说!”

    聂小倩“哦”地一声说道:“小霞是怎么说的?”

    朱汉民遂乘势把玉泉访乃妹小霞的经过情形,详细说了一遍。

    听毕,聂小倩皱眉动容:“这是什么武功,竟能”

    朱汉民一怔,道:“娘,您说小霞那隐现无形的身法是一种武学?”

    聂小倩摇头说道:“不,娘说溜了嘴,那不可能是一种武学,武学哪有使人隐约在薄雾之中,只见身躯不见头的”

    朱汉民神情一震,道:“那么,娘相信小霞她当真”

    “不!”聂小倩又摇头说道:“你想想看那夜小霞袭击邬飞燕的事吧,假如小霞真的死了,变成了鬼,鬼是虚无的,那么那夜为什么邬飞燕能扯落她一只衣袖”

    朱汉民呆了一呆,道:“那么小霞她没有”

    聂小倩却又摇摇头,道:“难说,我明明认定她未死,可是她所有的表现又不类生人,譬如说,她那几次来去无形的显现,及杀人的手法,还有那隐约薄雾中只见身躯不见头,俱皆不是生人所能为,而她说的话却又有很多破绽”

    朱汉民忍不住问道:“什么破绽?”

    聂小倩道:“譬如说,她告诉你她是无所不能,无所不在的,当然,她知道的事不少,可是她不知道的事情也很多,她知道江南来了人,却不知道来的是谁,更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这就不像个鬼”

    朱汉民道:“她说她只能知道百里内之事。”

    聂小倩道:“既说无所不能,无所不知,无所不在,又说只知道百里内之事,这不是前后矛盾么?既然知百里之内事,那便不必进入丐帮分舵就能知道乐兆熊为何而来了,不必进入内城,就该知道邬飞燕住在何处了,再说,她说那金老实是在筑墓的时候,挖到一只藏宝箱,发了横财致富的,这更不可能了,金老实是个监工的工头,他不必自己动手,便是自己动了手,有道是:‘无主之物,见者有份’,谁见了钱财不眼红,那些个工人岂会让他一人独吞,有这个道理么?”

    朱汉民道:“那么,娘,小霞她告诉我千里之遥她能转瞬即至又怎么说?”

    聂小倩笑道:“傻孩子,难道说,咱们走,她不能跟着咱们走?”

    朱汉民摇头说道:“不然,娘,十丈之内,便是虫走蚁闹也休想瞒过民儿,倘若说民儿意念一动,她便出现眼前,这就”

    聂小倩笑道:“更傻了,这只是假如你有危险的时候,时候不到,你也没到江南,你试过么?”

    朱汉民道:“不,娘,这种事小霞绝不会骗我,她怎会拿自己哥哥开玩笑?”

    聂小倩道:“没人说她开玩笑,在你最危急的时候,她能及时出现,这是有可能的,要说你意念一动,她便出现眼前,那”

    朱汉民道:“娘,那么小霞那夜击杀大内侍卫之事,又怎么说?”

    聂小倩呆了一呆,道:“那,那固然不是人所能为,可是,民儿,你也别忘了,鬼既虚无,邬飞燕却扯落了她一条衣袖!”

    朱汉民苦笑说道:“说来说去,还是难判小霞到底是生是死,是人是鬼!”

    聂小倩也自苦笑说道:“娘不是说了么,娘明明认定她不可能死了,但是她的所作所为却又叫人难测究竟。”

    朱汉民苦笑说道:“那只好等到了江南有机会试试看了!”

    聂小倩叹道:“既是不到危急时她不会出现,要试也不容易呢。”

    顿了顿,接道:“民儿,你说在天桥二次碰见弘历是怎么个情形?”

    朱汉民遂又把这段经过说了一遍。

    听完,聂小倩神情一震,动容说道:“民儿,你适才说小霞告诉你,弘历的阳寿未终,自有百灵庇护?”

    朱汉民道:“小霞说是民儿义父说的,他老人家要她转告民儿。”

    聂小倩道:“你相信弘历他有百灵庇护么?”

    朱汉民道:“民儿本不信,无奈”

    苦笑一声,住口不言。

    聂小倩轩了轩眉,道:“民儿,弘历没有百灵庇护,有小霞庇护倒是真的。”

    朱汉民一呆,道:“娘,您这话怎么说?”

    聂小倩未答,道:“民儿,把你的右腕伸出来给娘看看!”

    朱汉民伸出了他的右腕,在右腕之上,赫然有两处小红点,那是刺伤,似乎是被一种尖锐的东西刺伤的。

    朱汉民怔了一怔,道:“这,民儿一直没有发觉,娘,这是”

    聂小倩道:“如果娘料得不差,这该是被凤钗扎的,认取经脉竟然如此之准,一下扎在脉穴上,一条手臂自然发麻无力。”

    朱汉民不敢置信地道:“娘,您说是小霞?”

    聂小倩道:“娘是听你述说当时的情形后判断的,用的既是凤钗,那表示暗中阻拦你的人是女的,既是个女的,又能行之无形,除了小霞之外,还有谁?”

    朱汉民心神震动,他相信乃母的判断是对的,可是他却不敢相信那暗中阻拦他杀弘历之人,会是他妹妹小霞!

    怔了一阵之后,他近乎喊叫地道:“娘,小霞她怎么会”

    聂小倩截口反问说道:“怎么不会?”

    朱汉民道:“小霞,她是我的妹妹!”

    聂小倩道:“可是你别忘了,实际说起来,她是个满人。”

    朱汉民道:“民儿可没有把她当满人看待!”

    聂小倩道:“那是一回事,她自己是满人又是一回事!”

    朱汉民诧声说道:“那她怎又会暗助咱们杀那么多大内侍卫?”

    聂小倩道:“傻孩子,小霞的旗人血统,多于汉人血统,帮咱们杀几个大内侍卫,那是冲着你是她的哥哥,但是,一旦有人要侵犯他们的皇上,她还是会出手阻拦的!”

    朱汉民不悦地道:“这么说,在小霞眼中,我这个哥哥是轻于弘历了!”

    聂小倩摇头说道:“民儿,话也不是这么说的,那不是谁轻谁重的问题,真要说重,你才是她世上唯一的亲人,你要体谅她,处在她的立场上,她很为难,她一半是汉人,一半是旗人,所以她不能让你伤弘历,同样地,她也绝不会让弘历伤你,她杀了那么多大内侍卫,就是很好的说明。”

    朱汉民扬了扬眉,默然未语,但旋又说道:“怪不得她说什么弘历阳寿未终,自有百灵庇护,原来她是要不是她出手拦我,弘历今夜就没了命了!”

    聂小倩柔声说道:“民儿,你不能怪她,反之,你这个做哥哥的该同情她,谅解她,她生具这幺一个身世,已经够可怜的了,命已经够苦的了,你何忍再怪她?她兼有汉满两族血统,处在这汉满血仇敌对的时代里,唉,民儿,我很为她的这一辈子担心”

    朱汉民心头一震,突然说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难怪她那”

    聂小倩诧声截口说道:“民儿,你明白什么了?”

    朱汉民道:“小霞说,她命薄如纸,生来命苦,与其痛苦地活着,还不如被殉葬死了的好,这不是说”

    聂小倩一叹说道:“民儿,你能明白就好,事实上也正是这样,只消仔细为她想想,任何人都能同情她的,她若是生来是个男孩子还好些,可是偏偏造物弄人,她是为女儿身,娘不多说了,你只须想想,设若你是她,你会怎么样?”

    朱汉民身形颤抖,哑声说道:“娘,民儿明白了,我不该怪小霞,可是,像这样下去,民儿不是永远杀不了弘历了么?”

    聂小倩摇头说道:“那不一定,一个人要是到了该死的时候,是谁也救不了的,万般皆天定,半点不由人,俗语说:‘阎王要人三更死,不会留人到五更’,圣天子百灵庇护,弘历阳寿未终,这话不是没有道理的,就是一个普通人,他要是不该死,天灾人祸也奈何不了他;他要是该死,一盆水也能淹死他,就拿胤(祯)(雍正)来说,他养有密宗高手喇嘛,还有大批神出鬼没的血滴子,谁能奈何得了他,可是到了该死的时候,他仍轻易地被吕四娘取了脑袋,这不就是个绝好例证!再说,复我社稷,光我河山并不一定非杀他们的主子不可,杀了他另有继位之人,仍无助于匡复大业,实在说,那是下策,若按照弘历现在的作为,咱们倒不如让他多活几年,让他利用和坤后败坏朝纲,假如再换一个皇帝,和坤也许就吃不开了!”

    朱汉民悚然说道:“多谢娘的开导,民儿明白了!”

    聂小倩含笑点头,道:“所以,今后咱们还是从大处着手吧!”

    朱汉民道:“是,娘,民儿遵命!”

    聂小倩笑了笑,道:“你如今不会怪小霞了吧!”

    朱汉民道:“不会了,娘,只是民儿仍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骗我?”

    聂小倩道:“那谈不到一个骗字,你要她怎么说?你难道还要她说:我不许任何人伤了皇上,要不然,我就跟你拼命!”

    朱汉民道:“我自然不愿她这么说!”

    聂小倩含笑道:“这就是了,那你要她怎么说?”

    朱汉民哑口无言,默然不语,半晌,他突又抬眼说道:“娘,您说小霞将来该怎么办?”

    聂小倩那忧虑悲痛之情,不敢流露得太多,淡淡地一笑道:“将来事谁知道,娘只能这么说,处境很难为她,你这个做哥哥的,该竭尽一切能力,卫护她,别让她受到丝毫伤害!”

    朱汉民道:“娘,任何人也伤不了她的,”

    聂小倩道:“民儿,娘说的是心灵。”

    朱汉民道:“娘,您仍认为小霞没有”

    聂小倩道:“不是娘认为,而是娘没有办法能完全证明她已经死了,是鬼而非人,同样地,娘也没有办法能完全证明她仍活着,是人而非鬼,所以她仍是个谜,既如此,娘就该往好处想不能往坏处想,对不?”

    朱汉民唇边抽搐,点头说道:“是的,娘,不管她是死是活,是人是鬼,我这个做哥哥的都要竭尽一切所能,卫护她,关顾她!”

    聂小倩那一双美目之中,闪射出异样的光采,道:“这才对,这才是你这做哥哥的应有的态度!”

    接下去是一阵很长,很长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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