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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七人,出扬州城首奔仪征,武林人才知武林事,要打听那支队伍去向,只能找丐帮仪征分舵。
当日未过半,一行七人便已抵达仪征,到了仪征,并未进城,这是慕容岚的意思,因为事急刻不容缓,不能多事耽搁,他预备找个丐帮仪征分舵弟子,略作打听之后,立即继续启程。
于是,百里相与上官兰等人在城缄外等着,他一个人飘然进了仪征城。可是,他几几乎走遍了仪征城,别说丐帮分舵没有找到,便是连一个要饭化子也没看见。
当即,他怀着沉重的心情出了城,见着了百里相等人,把所见说了一遍,这情形听得人人心惊。
大伙儿正自皱眉思忖,百里相突然说道:“慕容兄,莫非此间丐帮弟子竟倾分舵之力去拦截了不成,果真如此,那岂非以卵击石,螳臂挡车”
他没再往下说下去,可是每一个都知道接下去是什么话,个个心头猛震,脸色大变,慕容岚明白,那有八成儿是,他要那扬州分舵弟子云飞传书丐帮总舵,然后再由丐帮总舵下令各地分舵见机行事,虽说丐帮传递消息神速,但也未必来得及、赶得上。个个震惊变色中,他陡挑双眉,目射杀机,冷冷说道:“倘若果不幸被贤弟言中,倘若丐帮有任何损失,我慕容岚誓必要罗刹教十倍偿还!”
也许是那含煞威态凛人,百里相睹状闻言竟为之机怜一颤。
上官兰适时柔声说道:“岚哥,别这样,往前路找找再说好啦!”
慕容岚威态稍敛,默默地点了点头。
于是,一行七人续奔六合,沿途之上,仍是一无所见,过午,到了六合,慕容岚等仍未打算进城。
就在慕容岚一个人方要进城之际,遥见城门处一人飞奔而来,慕容岚目力如神,一眼便看清楚那是个中年要饭化子,当即眉锋-皱,停了步。
中年要饭化子身法不俗,转眼间已至近前,一丈外驻步停身,目光一掠众人,开口说道:“诸位之中,可有十绝书生慕容大侠?”
慕容岚迎前一步,道:“慕容岚在此,阁下有何见教?”
中年要饭化子神情一黯,忽地曲下一膝:“丐帮六合分舵弟子魏延见过慕容大侠,慕容大侠来晚了!”
“怎么?”慕容岚一惊,上前伸手相扶,急道:“阁下请快站起说话!”
魏延应势站起,垂首不语。
慕容岚长眉双轩,刚一声:“阁下”
魏延猛然抬头,神色悲愤,满面泪渍,哑声说道:“慕容大侠,仪征分舵兄弟们接获总舵令谕稍迟,倾分舵人手拦截罗刹教徒,已全部遇难了!”
众人勃然色变,一起欺身而前,百里相一把攫上魏延手臂,俊面煞白,目射杀机,沉声说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也许他急怒之余,手上稍重,魏延一皱眉锋,咬了牙,却是连哼也未哼一下,未答先问道:“阁下是”
百里相道:“我复姓百里,单名一个相字!”
魏延神情猛震,当即说道:“仪征分舵兄弟遇难之时,就在百里大侠与他们交手之后!”
有此一句,足证百里相之言是真不假,百里相既然确曾跟罗剃教发生过搏斗,那该表示他们双方是敌而非友。
也意味着百里相并没有跟罗刹教有所勾结。
慕容岚闻言只呆了一呆,却并未说话。
只听百里相冷哼说道:“阁下,说,是怎么个情形?”
魏延双目泪光一涌,道:“详情六合分舵也不知,及至六合分舵兄弟闻讯赶到时,罗刹教徒已不知去向,仪征分舵兄弟则悉数倒卧血泊之中,每人眉心剑锋入脑,死得好惨”
身形倏起抖颤,垂泪低头不语。
百里相冷笑说道:“那是丧在男女二十名剑手剑下了,怪不得我等在仪征未见一名贵帮弟子,六合分舵呢?”
魏延低着头道:“六合分舵兄弟痛不欲生,悲愤欲绝,正欲顿舵追赶时,总舵令谕已到,故末敢再动”
百里相忽地出声轻叹,道:“还好贵分舵及时接获了贵帮总舵令谕,要不然贵帮只怕又要损失一处分舵了,这总算是不幸中之大幸”
顿了顿,接道:“仪征分舵的兄弟都埋了么?”
魏延点了点头,抬手往左一指,道:“就在城外那座土山之上,可怜上百兄弟无一活口”
眼圈一红,又要掉泪。
百里相松了手,轻轻地拍上他的肩头,柔声说道:“阁下,人死不能复生,且请节哀止悲,罗刹拽卷土重来,再现武林,血风腥雨从此起,贵帮不过是首遭其害,日后中原武林,还不知道有多少性命,要在他们那狠辣手法荼毒下牺牲,阁下放心好了,这笔债,我跟慕容大侠一手揽过,自会要他们以十倍偿还,当前要务,要想办法去营救八剑与六奇,这是刻不容缓的。如今,阁下请带我等见见贵舵分舵主去!”
慕容岚此际业已恢复他那超人冷静,未等魏延答话,立即说道:“贤弟不必打扰了,只请这位魏老弟告诉咱们这批罗刹教徒行踪就行了!”
百里相刚要开口,魏延已然说道:“慕容大侠,自今早事后,罗刹教徒从未在六合地界现迹。”
这倒出乎慕容岚意料之外,他呆了一呆,皱眉末语。
百里相适时说道:“慕容兄,这事蹊跷,有可能他们已改道他去,为免背道而驰,追错了路,咱们述是先进城歇下,请六合分舵向各联络,待查明这批罗刹教行迹后,再行追赶拦截!”
上官兰插口说道:“岚哥,百里大侠说得是,欲速不达,一日背道而驰,追错了方向再回头,那更耽误时间!”
慕容岚眉锋皱得很深,默默地点了点头。
他答应了,百里相一只手又拍上了魏延的肩头:“阁下,有劳了,请带路!”
魏延应了一声,一躬身转身向城内行去。
慕容岚等人则相隔两三丈跟在魏延身后。
进了六合城,穿大街,过小巷,魏延领着七人直奔城西郊,城西郊,有座坐落在荒野中的土地庙。
这座土地庙,断壁危垣,庙门上,油漆剥落,且只剩了一扇,看样子,是断绝香火已久,此际,那庙门口正有一个要饭化子坐在石阶上低头扪虱,听得步履声抬头,只一眼,立刻翻身跃起,奔入庙内!
转瞬间,土地庙内急步抢出了几名要饭化子。为首的,是个四十上下的矮胖叫化,乱发如草,络腮胡似猬,一双眼满布血丝,神情肃穆而凝重,急步迎了上来。
魏延立即停步躬身,恭谨发话:“禀舵主,慕容大侠与百里大侠到!”
一时间小小六合分舵接得宇内第一、第二两位奇绝高人,矮胖叫化难掩心中激动与紧张,慌忙趋前见礼!
慕容岚与百里相还了一礼,慕容岚向着闵三姑抬手一摆,道:“这位是白发神妪闵老前辈!”
有道是:“人名树影”众叫化闻言无不色变,矮胖化子更是一惊,忙又躬身见礼,唯恐不周地恭谨说道:“江上帆有眼无珠,不知闵老前辈大驾一起莅临,望祈”
闵三姑还了一礼,道:“好说,是老婆子打扰,江舵主勿怪!”
这截然地不是当年白发魔女口吻!
接着,慕容岚又为江上帆介绍上官兰、古寒月与慕容继承、仲孙飞琼小两口子,自兔不了又是一番见礼。
见礼毕,江上帆侧身肃客,让客直入分舵。
别看土地庙外观残破不堪,庙内却是非常洁净,点尘不染,陈设简单,只摆着几张桌椅,别无陈设。
坐定,慕容岚立即说道:“江舵主,有关今早惨事,适才魏老弟告之颇详,是慕容岚一步来迟,心中至感愧疚不安,这事自有慕容岚等一手揽过,当前要务,是在营救八剑与六奇,不知江舵主可知那批罗刹教徒如今行踪何处?”
江上帆神情悲惨黯然,还带着点激动,忙道:“禀慕容大侠,自今早事后,罗刹教井未在六合地界出现。”
这说法,跟魏延的说法一样。
慕容岚道:“我想请江舵主与附近几处分舵联络一下,看看罗刹教那支队伍,如今究竟已往何方?”
江上帆道了声:“江上帆遵命!”立即转身向着旁立一名叫化交待了几句,那名叫化一躬身,飞步出门而去。
江上帆又转过身来道:“慕容大侠几位就请在此歇息,日暮之前自有回报,只是敝分舵无以待客,十分汗颜!”
慕容岚淡谈笑道:“彼此不外,江舵主何须客气,倒是慕容岚等多多打扰了!”
江上帆正色忙道:“慕容大侠说哪里话来,休说诸位是为宇内苍生,天下武林卫道除魔,不辞劳烦波奔至此,敝分舵理应恭迎,理应效劳,便是平日里,敝分舵能接得诸位快驾,也是丐帮之无上荣宠,敝分舵之莫大光采,何言打扰二字?”
全神贯注谈话里,顷刻不知日影斜,一下午的时光,整个消磨在对坐聊天、研判敌情之中。
红日衔山,暮色初垂之际,庙外一阵急促步履声传了进来,众人精神一振,目光立时投注庙门。
只见一名六合分舵弟子快步奔进庙门,向着座上江上帆一躬身,道:“禀舵主,‘天长’与‘来安’‘全椒’三处分舵回信已到!”
江上帆一跃而起,急急问到:“三处三舵怎幺说?”
那名化子迟疑了一下,道:“罗刹教徒踪迹未在各分舵地畀出现!”
江上帆一怔,回首望向慕容岚等人,慕容岚等人也感诧异,略一沉默之后,慕容岚皱眉说道:“江舵主,还有几处分舵还未回信?”
江上帆答道:“慕容大侠,还有江浦一处分舵!”
慕容岚眉锋皱得更深,想了想,道:“奇怪,只有看江浦分舵回信后如何说了!”
江上帆应了一声,摆摆手,那名化子又施礼出庙而去。
那名六合分舵弟子出庙后,庙中又是一片沉寂,片刻之后,百里相突然打破沉寂,说道:“慕容兄,小弟不信他们会升了天,遁了地”
慕容岚截口淡笑:“愚兄也不信,贤弟别急,且等江浦分舵回信后再”
“说”字未出,庙门外步履响动,适才那名分舵弟子又快步奔了进来,向着座上躬身桌道:“禀舵主,江浦分舵回信已至,但是”
江上帆霍地瞪目急道:“但是什么?”
那名化子忙道:“但是江浦分舵表示,罗刹教徒也未在江浦分舵地界出现过!”
这可玄了,江上帆瞪目张口,作声不得。
闵三姑摇头说道:“怪了,难道真如百里大侠所说,他们升了天,遁了地?”
慕容岚淡淡一笑道:“大概不错吧,不然他们哪儿去了!”
百里相双眉陡挑“砰”地一掌拍上了桌子,冷哼说道:“能躲就让他躲吧,我就是翻开每-寸地皮也要找到他们!”
江上帆面有愧色地说:“慕容大侠,丐帮无能,连偌大一支罗刹队伍也追查不到!”
慕容岚截口说道:“江舵主要这么说,我就益发地不安了,是他们太以神秘诡谲,井非贵帮弟子无能,也许”
上官兰突然开口说道:“也许他们根本就没往这几个方向走!”
众人闻言刚一怔,慕容岚已然抚掌笑道:“英雄所见略同,敢请兰妹再作进一步指教!”
上官兰嫣然笑道:“岚哥这是骂我,当着闵婆婆、百里大侠及江舵主,我怎敢班门弄斧,信口开河,贻笑大方?”
闵三姑笑道:“夫人是太看得起我老婆子,我老婆子要是有那么好的智慧,不会坐在这儿,早就上了天了!”
百里相也道:“骂人的不是慕容兄,实际上说来,该是大嫂,事关宇内苍生,天下武林,大嫂万勿客套!”
上官兰笑道:“百里大侠既有所逾,我敢不遵命,岚哥何不请江舵主派个人,到江边一带去问问!”
一语惊醒梦中人,举座动容,慕容岚含笑不语,百里相却诧声说道:“大嫂是说他们渡了江?”
上官兰道:“以理推测,未敢断言,中与不中,还要等江舵主派人看了后才能知道,如今难说!”
百里相还待再问,慕容岚一笑道:“愚兄不知贤弟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
百里相微微一怔,忙道:“慕容兄这话”
慕容岚道:“咱们不是大罗金仙,跟咱们一样地是人,既不会升天,也不会遁地,咱们由来路而来,他们不可能折回去,那么,前面几处皆不见,唯一的去处,该是由六合南折渡了江,我不信贤弟想不出这个道理?”
百里相脸一红,赧然说道:“不敢欺瞒慕容兄,小弟是当真一时糊涂!”
慕容岚末多说,笑了笑,转注江上帆点点头,江上帆得到指示,立即向那名垂手恭立面前的分舵弟子挥了挥手。
那名分舵弟子应声转身,飞步出庙而去,一直到夜色低垂,六合城已是万家灯火时才赶了回来。
一进门,便急不可待地躬身报道:“禀舵主,慕容夫人料事如神”
举座皆喜,江上帆倏地跃起,急急说道:“怎么,他们当真渡了江?”
那名化子点了点头,应了一声“是!”百里相目注上官兰,目射钦佩,叹道:“大嫂真是神人,设非大嫂一句话”
闵三姑突然说道:“我老婆子说句公道话,慕容夫人行事,由来愧煞须眉!”
上官兰回眸轻注,淡淡笑道:“闵婆婆,怎么你也取笑我?”
闵三姑连称不敢声中,江上帆望向慕容岚,道:“请慕容大侠定夺!”
“好说!”慕容岚欠了欠身,目注那名分舵弟子,道:“阁下这一趟,有何发现?”
那名分舵弟子恭声答道:“禀慕容大侠,江边泥地松软处有车轮马蹄痕迹,当时我就料到了几分,后来又向附近渔民一打听,果然他们上了船!”
慕容岚截口说道:“二十名男女剑手,加上一辆双套马车,普通渔船演装不下,就是轮番而渡,只怕也难以负荷那辆马车!”
那名分舵弟子道:“慕容大侠高见,据渔民们说,他们上的是事先停在八卦洲旁的一艘双桅大船,而非普通渔舟!”
慕容岚目中异彩一闪,笑道:“是了,事先备有双桅大船,可见深谋远虑,计划周密。”
闵三姑摇头叹道:“好厉害的一批东西,犹胜于当年嘛!”
百里相道:“那个自然,罗刹教如今有了新教主,由此也可知,此人的确是个功力心智两称高绝的人物。”
慕容岚则目注那名分舵弟子,又问:“阁下,你知道他们是渡江,抑或是溯江而上?”
那名分舵弟子呆了一呆,道:“这个,这个,这个就不知道了!”
慕容岚淡淡一笑,道:“没关系,等到时候看看再说吧,烦劳阁下一再奔波,我至感不安,仅此致谢了!”说着,欠了欠身。
那名分舵弟子忙躬身形,连称不敢。
江上帆更惶然道:“慕容大侠何出此言,别说事关丐帮自己,就是为天下武林,丐帮弟子头断血流也在所不惜,何况只是跑跑腿!”
慕容岚淡淡笑道:“彼此都别再客套了,江舵主,非是我慕容岚小视贵帮,实在是不能坐视贵帮作无谓牺牲,请再传书贵帮总舵,这件事,自有闵婆婆与慕容岚、百里大侠等应付,请贵帮但求自守,万莫出击”
江上帆双眉一挑,便待陈词,慕容岚抬手一指百里相,接道:“江舵主,请看百里天侠臂上之伤,以百里大侠一身高绝功力尚且不免,我不以贵帮能有所获。”
哪里是“难有所获”?分明是倾他丐帮之力,高手尽出也不行,自然,慕容岚不能这么说。
江上帆犹自犹豫,慕容岚双眉一挑,沉声又道:“江舵主,身为分舵主自该明智,匹夫血气之能逞不得,无谓牺牲轻如鸿毛,莫使亲痛仇快,莫为武林添血腥,也莫做丐帮的罪人!”
江上帆机伶寒颤,满脸羞愧,哑声道:“多谢慕容大侠棒喝,大恩不敢言谢,江上帆谨代丐帮存殁,在此先向慕容大侠及诸位叩头了!”
说着,身形突矮,真要跪下。
慕容岚出手如电,一把把他架住,道:“江舵主,你这是要折煞我等,我等为的是宇内苍生,天下武林,也是为的自身,并非单为贵帮!”
江上帆拜之不下,神情激动,将口数张,只是说不出话来,慕容岚忙道:“事急燃眉,不敢再事耽误,就此告辞,他日事了,定当再来拜望!”话落拉着江上帆行向庙门。
江上帆他坚要远送江边,慕容岚却坚辞不可,一番推让之后,结果还是慕容岚一句:“江舵主,你可要我日后再来?”才打开了僵局。
江上帆率分舵弟子恭立庙门一丈处躬身相送。
慕容岚等人拱起双手,告别而去。
望望身后土地庙隐入茫茫夜色中不见,慕容岚笑顾左右:“似诸位高见,他们是渡江,抑或是溯江而上?”
慕容继承与仲孙飞琼身为小辈,没开口,古寒月以奴仆自居,也未便说话,只听闵三姑呵呵一笑,道:“这种事,倘若慕容大侠当真是要求教高明,那么千万别问我老婆子,要问问夫人与百里大侠!”
慕容岚笑了笑,叫了一声:“贤弟”
百里相忙道:“大嫂当面,小弟不敢僭越,还是请慕容兄”
上官兰毅然说道:“事关‘八剑’及‘六奇’安危,我不敢客气,浅见以为是渡江!”
百里相脸一红,笑道:“大嫂好厉害,小弟不敢苟同,以为是溯江而上。”
慕容岚道:“愚兄愿闻所以!”
百里相笑道:“大嫂明教在先,小弟不敢再客气了,小弟以为,他们倘若是渡江,似乎不必事先预备双桅大船!”
慕容岚道:“贤弟须知,普通渔船或可轮番载人,却载不动那辆双套马车,预备双桅大船该属必须!”
百里相目光深注,扬眉笑道:“慕容兄是考小弟,倘若双马与车分而为二,那该另当别论,是故,小弟以为,假如是渡江,他们无须小题大作,劳师动众事先预备双桅大船!”
慕容岚目中飞闪异彩,点头淡笑道:“我与贤弟有同感,不过,罗刹教由来神秘诡谲,行事虚虚实实,令人难以捉摸,也令人不能以常情测之,孰中孰不中,等到江边再说吧!”
由六合至江边,不算近,可是他几人脚下,那便是近在咫尺,没多久,一带长江已然在望!
这地方,江呈凸状,江心一片沙地,那便是八卦洲!
有道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住在江边的人,那自然是常年与波涛为伍,靠打鱼为生的渔民。
你不瞧,在江边上有小片村落,月光下看去,黝黑一片,那便是这江边上的渔村!
这时候,全村黝黑,不见一点灯火,而在那江边上,几片芦苇丛中,几艘随波荡漾的渔舟之中,却闪耀着一两点灯光。
有灯光处便有人,灯火未熄,也表示人还没睡。
慕容岚等人自然是直奔江边灯光处。
到了江边,芦苇丛中几艘渔舟就在跟前,却是静悄悄地,听不到一丝儿声息,只有那波涛拍岸之声。
古寒月越众而前,轻喧一声,道:“船里有人么?”
只听那灯光未熄的几艘渔舟中的一艘舱篷内,传出一声重浊的咳嗽声,继而一个沙哑声问道:“谁呀?”
既有了回答便好办,古寒月忙道:“我,过路的,有事打听!”
只听船舱中一阵——轻响“呀”地一声开了舱门,舱门开处,灯光外透,一名瘦瘦高高的中年汉子,手里犹拿着渔网,钻出了头,怪不得没睡,原来在补网。
白天打渔夜里补网,渔家生涯本如此!
他抬眼望了望几人,道:“老乡,什么事呀?”
古寒月一拱手,道:“这位老哥,借问-声,日间可曾见着一辆双套马车,与二十名男女由此上船渡江么?”
中年渔夫低头想了想:“你是说今早?”
古寒月忙道:“不管什么时候,但问有没有?”
中年渔人道:“有是有,听人说今早有那么桩事,我可没有亲眼看见!”
古寒月道:“有这回事就行,我先谢了,再请教老哥,那辆马车与二十名男女,是渡江还是溯江而上?”
中年渔人道:“听说是渡江,不过我也没有亲眼看见!”
好话,前者没亲眼看见,自然后者也见不着。
古寒月又谢了一声,转过了头,所见到的,是慕容岚与百里相的相视苦笑,他两个都料错了。
毕竟是由来愧煞双眉的慕容夫人上官兰高明。
古寒月叫了声:“恩主!”
慕容岚笑道:“古大哥何须问,咱们自然跟着渡江!”
古寒月又转回了头,适时中年渔夫要缩进舱去,他忙道:“这位老哥等-等!”
中年渔人缩了一半闻言又探了出来,一翻眼,道:“还有什么事呀?”
古寒月道:“请问老哥,此处可有摆渡船只?”
中年渔人一摇头,道:“没有,要渡江那得往下走五里!”
五里?不近,哪能再耽误,古寒月道:“那么,可否麻烦老哥渡我们一趟,我付双倍船钱!”
双倍船钱多一倍,那该点头,岂料,中年渔人他摇了头:“不行,我们打渔的船不能摆渡,过江一个来回得一个更次,明天还得打渔呢,对不起!”
说着,他又要往船舱里缩,真和气,一口回绝了。
其实难怪,渔家本是早起晚睡,苦得很,一家老少全靠明早那几网,他哪敢耽误,当然他不愿去。
要说由此渡江,来回得一个更次,那也毫不夸张,两岸相隔比哪儿都宽,只因为中间隔着十八卦洲。
一句话听得古寒月皱了眉,他略一思付,及时忙又道:“这位老哥,我们几个出门在外,不比老哥你在家,大家都有出门儿的时候,何不帮个忙,行个方便,这样好不?你老哥渡我们一趟,我付你十两银子!”
啊!十两,那足够打渔打上半个月的!
也不知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十两白银动了心,抑或是古寒月后面那一番话让他软了心肠,中年渔人略一犹豫,终于点了头,不过他说:“我渡一趟可以,可是我这船舱狭小,可坐不下那么多人!”
能渡就行,古寒月忙点头说道:“多谢老哥了,那没关系,我们几个男人站在外头好了!”
中年渔人一边往外钻,一边说道:“夜里风大浪高,掉进江里可不是玩的,谁也没办法搭救,可自己小心点儿,打渔的不打官司!”
难得他好心肠,古寒月笑道:“你老哥放心,我几个掉不下去,就算掉下去,没人告你老哥就是,谁让我们找你老哥摆渡!”
说话间,中年渔人已拿起竹竿,把船撑得离岸更近了些,然后拿了块木板搭上了岸,一摆手,道:“诸位请吧,留神,别踩滑了!”
古寒月道:“你老哥放心,多谢了!”侧身让路!
慕容岚与闵三姑、百里相略一谦让,当先登上了船,七人都上了船后,闵三姑与上官兰、仲孙飞琼一起走进舱中坐下,慕容岚与百里相、慕容继承、古寒月四人则卓立于船头,眺望那汹涌波涛,长江夜景!
只听中年渔人在船后叫道:“储位站稳了,我要开船了!”
古寒月扬声笑道:“老哥尽管开船,我等自会小心!”
中年渔夫不再说话,解绳收板,把船撑离了岸边!
船儿刚动,慕容岚回头对慕容继承笑道:“承儿,跟爹到船后瞧瞧去!”说着,沿着舱边船舷,行向船后,慕容继承跟在后面,却吓得中年渔夫大叫道:“喂,这位相公,你是不是不想活了,那儿怎能够”
倏地,他张口结舌直了眼,因为他眼看着那位相公背着手,泰然安详地走过了船舷,船身连晃都没晃一下。
慕容岚笑道:“你老哥放心,便是你老哥推也推不下我去!”
说话间,已与慕容继承来到中年渔夫掌舵处,深深地看了中年渔夫一眼,突然笑道:“老哥,恕我直说一句,你老哥不像个长年生活于水上,与波涛为伍,靠打渔为生的渔人!”
中年渔人竟然脸色微微一变,旋即说道:“你相公觉得我哪儿不像?”
慕容岚笑了笑,道:“便是你老哥这身肤色不像,双手不像,肤色太白了,不像长晒太阳,手也太细了,不像撒网掌舟的。”
中年渔夫笑了,却笑得有点勉强:“你相公说笑了,照你相公这么一说,我这打渔的岂不成了十八岁的大姑娘了,我这是天生白,晒不黑!”
慕容岚笑道:“说笑归说笑,我有件事想请教”
中年渔夫神情一松,忙道:“相公有话只管问,只要是打渔的知道的事儿”
慕容岚笑道:“这件事儿你老哥一定知道,我是问,他们那艘双桅船,确是渡了江而不是溯江而上的么?”
中年渔夫摇头笑道:“这个打渔的就不敢说了,打渔的适才说过,是听人家说的,自己可没有亲眼看见!”
慕容岚道:“你老哥是听谁说的?”
中年渔夫道:“打渔的隔壁邻居,姓王,村子里都叫他王老实!”
慕容岚笑道:“那位姓王的老哥,想必是个老实人!”
中年渔夫将头连点地笑道:“那当然,这人活了四十多岁了,从没说过一句假话!”
慕容岚笑道:“那的确称得上老实了,只是,他老实你老哥未必老实!”
中年渔夫一惊说道:“你相公这话”
慕容岚笑道:“说着玩的,你老哥别介意,我这个人就是喜欢开玩笑!”
中年渔夫神情又一松,忙陪上勉强笑脸。
慕容岚望了他一眼,笑道:“我尚未请教,你老哥高姓大名?”
中年渔夫笑道:“好说,我姓陈,村子里的人都叫我陈大头!”
慕容岚笑道:“你老哥这颗脑袋,不算大嘛!”
中年渔夫道:“这名儿是由小时候叫的,不是如今!”
慕容岚点了点头,笑道:“你老哥府上,是”
中年渔夫道:“打渔的陕西甘泉人!”
慕容岚异彩一闪,笑了:“这么说来,你老哥不是本地渔村里的人?”
中年渔夫微现惊容,忙道:“咳,咳,是,是,打渔的陕西甘泉迁来的”
慕客岚接着问道:“多久了?”
中年渔夫道:“算算总有七八年了吧!”
慕容岚笑道:“那就不对了,七八年前,你老哥该是二十多岁,怎么老哥适才说,那陈大头三字绰号,是村子里由小叫起的?”
中年渔夫一怔,旋即强笑道:“这位相公,船快到江心了,江心风大浪急,船摇晃得厉害,相公你还是进舱里坐去吧!”
有点儿像顾左右而言他。
慕容岚笑道:“你老哥不是说,舱里坐不下那么多人么?”
中年渔夫道:“不多你相公一个,你快请吧!”
慕容岚道:“大男人进的什么舱,你老哥明知我掉不下去!”
中年渔夫又复一惊,方待再说,慕容岚已然笑道:“老哥,你我商量件事,如何?”
中年渔夫忙道:“摆渡拿人家的钱,你相公有事只管吩咐,说什么商量?”
慕容岚道:“你老哥能这么说就好办,我是不愿勉强,勉强了大家都不好看,我临时改变了主意,不打算过江了”
中年渔夫-怔,讶然说道:“船都快到江心了,相公莫非打算折回去?”
“不!”慕容岚摇了摇头,淡淡说道:“我也没打算折回去,想请你老哥溯江而上,追那双桅大船去。”
中年渔大惊声叫道:“相公你是怎么了,那艘双桅大船是渡了江!”
慕容岚笑道:“这是你老哥说的”
中年渔夫忙道:“不,我也是听人说的,那王老实说的!”
慕容岚淡淡一笑道:“那王老实也许果有其人,但这话我不敢相信!”
中年渔夫急红了脸,道:“相公,人家王老实可从没说过哄人假话!”
慕容岚笑道:“我不是说过么?他老实,你老哥未必老实,他或许一辈子没说过哄人假话,你老哥说的话可未必是真言!”
中年渔夫也许因为有气,刹时间又白了脸,但他并未发作,脸上,仍挂着勉强笑意,说道:“你这位相公说话,可真是打渔的可犯不着欺人!”
慕容岚道:“打渔的是犯不着欺人,但那乔装打扮、冒充打渔的,又奉命行事,那就该另当别论了!”
中年渔夫可有点沉不住气了,敛去了那勉强笑容,道:“打渔的不懂你相公说的是什么话”
慕容岚笑道:“真人面前不必说假话,我这是打开天窗说亮话!”
中年渔夫摇了头,道“抱歉,这回渡江我打渔的已是看在你几位出门的份上,勉强点了头,溯江而去追船,家中妻子明天还等着米下锅呢,我不去!”
慕容岚笑道:“你老哥该知道,那由不得你!”
中年渔夫面上流露着难以掩饰的惊慌,操舟掌舵的那双手,也有了失措之感,口中说道:“算我打渔的倒霉,遇上了不讲理的白渡一趟,银子不要了,你要是不渡江,我要回头了!”
说着,他就要扳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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