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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匹马,要是有人下毒,怎么会只三匹。”
马爷道:“我只带来三匹,年年如此。”
红脸老者道:“我知道了,你来自‘热河承德’,你是‘金兰牧场’的。”
马爷道:“不错。”
红脸老者道:“看在你们场主份上,我不跟你计较,你可以走了。”
马爷没动,道:“承情,可是我不能回去没法交待,必须追究到底。”
红脸老者脸色变了:“刚才我是说你自己走,现在我要送你走,老雷。”
领头的一声恭应,抬起水桶粗的胳膊,伸出蒲扇般毛茸茸的大巴掌,向着马爷就抓。
马爷的左掌闪电翻起,正好挡住了领头的大巴掌。
震声道:“解老,这一行有这一行的规矩,大家伙面前,也就该有个公道。”
马市里到处是人,这里动了武,眼看就要开打了,还怕没人知道?马上就围过来了,马上就聚集了一大堆。
红脸老者厉声道:“对,这一行有这一行的规矩,大家伙面前就应该有个交待,姓马的,你说我解家动手脚,毁了你三匹好马,你给我拿出证据来。”
这一来,大家伙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立即议论纷纷。
马爷他不由为之怔了一怔,对呀,证据呢?他恍悟上了那个李朋友的当。
事实上他也阅历丰富,经验够多,当那位李朋友跟他提起“漠南”解家的“神仙煞”的时候,他也想起了,的确像那么回事,要不然他不会只凭个陌生人的一句话,便跑来马市找上解家。
凭他这么个老江湖,他绝不会这么鲁莽、冒失,这是心痛三匹好马,走的时候带着满腔怒火,一时疏失,忘了先掌握证据。
他这里一怔神,没马上答话,红脸老者何许人,就抓住了这一刹那,一声冷笑,道:“姓马的,无证无据你血口喷人,除了讹诈你还有什么用心,你跑错了地方找错了人,给我撂倒他,扔他出去。”
真要是想讹诈,往这儿来,可真是跑错了地方,找错了人,当然,马爷他不是。
有了红脸老者这么一句,那个领头的老雷又动,旁边那个下手也动了,马上,马爷他就是一敌二的局面。
就在这时候,一个平静、安祥,不温不火,不快不慢,也不大不小,但带着力道,能震慑人的话声传了过来:“慢着。”
这一声,并没有指明要谁“慢着”可是老雷跟那个下手却很听话,身躯各自一震,马上就停了手。
都往话声传来处望,只有马爷听得出是谁,那位是李朋友。
他没听错,排开围观的众人走出来一个,可不正是那位李朋友?他提着一具革囊,径自走进了栅栏。
红脸老者目光一凝:“年轻人,你”李朋友道:“我姓李,就是我告诉这位马爷,他那三匹好马,是毁在‘漠南’解家的‘神仙煞’之下的。”
红脸老者神色一变:“你”李朋友扬了扬手中革囊:“这里面装的,就是解老你想要的东西。”
红脸老者两眼倏现厉芒,伸手就要抓革囊。
李朋友左手一抬,恰好挡住了红脸老者的抓势:“解老不要急,我带它来,就是要给解老看的。”
马爷忍不住叫了声:“李朋友”
李朋友转脸望马爷,淡然一笑:“是我让马爷来的,我就不能让马爷空口说白话,碰个灰头土脸。”
只听红脸老者震声道:“年轻人”
李朋友抬眼望过去:“解老,可不可以到你的帐篷里谈?”
红脸老者神色一肃,倏然抬手:“请。”
看样子他是心虚,不然他绝不会答应。
李朋友向着马爷道:“马爷,走吧,咱们到解家的宝帐里做会儿客去。”
马爷除了看他一眼,一句话没说,迈步行去。
李朋友跟马爷走了个并肩,红脸老者赶先他们俩半步,老雷走在后头,紧紧监视着他们俩,那个下手这会儿抱起拳逐客了:“各位,请离去吧,不管有事没事,那都是两家当事人的事了”
李朋友跟马爷都没往后看,不知道围观的人散得快慢,真说起来那也无关紧要。
帐篷到,红脸老者没客气,当先走了进去,李朋友跟马爷也没计较,随后跟了进去,老雷没往里走,守在了帐篷口,李朋友跟马爷都没在意,因为他俩知道,真要有什么事,就算再来一个老雷,也挡不住人的。
进帐篷吓人一跳,这座帐篷真不小,布置摆设也相当讲究,简直就像个大户人家的待客大厅,还不止,隔后还有块布帘,恐怕还有后帐。
可不,这里宾主落座,红脸老者沉声一句:“来人。”
布帘掀动,从后头走来两个中年壮汉,端的是两杯茶,可是把茶搁在两个客人身边的茶几上后就没再走,分别伫立红脸老者左右,脸上只见骠悍,眼里只见凶光,胆小一点的客人绝坐不住。
偏偏今天就碰上两个胆大的。尤其是李朋友,他像根本就没看见这两个壮汉,道:“我知道马爷为人厚道,不想在外头闹开了,怕解老你没法收拾,所以自做主张,求解老你允许到帐篷里来谈,现在解老你可以看了”
他把革囊递了过去,自有一名壮汉过来接过去,恭恭敬敬的递给了红脸老者。
李朋友接着又道:“这是一根马舌头,不是我在它遭人毒杀冤死之后,还残杀它;要替它报仇雪恨,不得不如此,灵驹地下有知,相信会原谅我的不得已。
解老看一看,就知道它是不是死在解家‘神仙煞’之下了,一匹如此,我想解老不会再想要两匹的证据了。”
红脸老者打开革囊口往里一看,须发抖动,两眼厉芒暴射,霍地射望那块垂帘,倏扬厉喝:“玉宝。”
那块垂帘再度掀动,往里头走出个年轻俊逸人物,穿的跟红脸老者一样的讲究,但是白净的俊脸上,神色带点阴险,也一副不在乎的娇纵模样。
他看都不看两个客人,径直向红脸老者:“您叫我。”
红脸老者威态吓人,冲他一扬革囊:“你真下了手?”
俊逸人物玉宝有点茫然,什么真下了手。
“你说过要用‘神仙煞’,对付‘金兰牧场’的三匹牲口,我不许——”
这位老者能当着外人这么问,足证他是个刚烈公正,不护短的人物。
俊逸人物玉宝似乎弄明白了“呃!”了一声道:“原来您是说没有啊!我可没有!”
没有,俊逸人物玉宝不承认。
可是,不承认似乎不能就算了,连红脸老者这头一关他都过不了。
红脸老者道:“没有?你自己看。”
他抬手递出了革囊。
俊逸人物玉宝没接,看看革囊,讶然问:“这是什么?”
敢情他还不知道革囊里装的是什么。
他是从后帐来的,前帐后帐一布之隔,那位李朋友刚才说革囊里装的是根马舌头,他居然没听见。
红脸老者怒声大叫:“拿过去。”
俊逸人物玉宝这才忙接过去,打开革囊口一看,他吓了一跳,还叫出了声:“哎哟!这是——”
李朋友接了口:“解老,这位是大少爷吧。”
红脸老者一点头:“对,他就是我儿子解玉宝。”
李朋友转脸望解玉宝:“解少爷,这是一根马舌头。”
解玉宝知道是什么了,可是他还是忍不住叫:“怎么说,是——”
他话还没说完,红脸老者怒声又叫:“这怎么说,你给我说清楚。”
解玉宝也叫,却是诧声叫:“我给谁说清楚?爹——”
“对,你给我说清楚!”红脸老者道:“人家把牲口中了咱们解家独门‘神仙煞’的证据,放在咱们的眼前,你告诉我,这‘神仙煞’是哪儿来的,谁下的手?”
解玉宝眼都瞪圆了,也叫的更大声了:“您怎么问我,我——”
红脸老者霍地站起,一个耳括子把解玉宝打的退了好几步:“你是我解某人的儿子,你是个男子汉。”
解玉宝嘴角都流了血,他捂着半边脸道:“爹,我真不知道——”
红脸老者更怒,须发猛一张,跨步上前,扬手又要打。
一声清脆、悦耳、甜美的娇喝,往后帐方向传了过来:“慢着!”
主客循声望,那块垂帘弹起老高,一抹红影带着一阵香风闪了出来,就停在解玉宝身边。
那是个一身红的似火姑娘,刚健婀娜,艳若桃李,一条大辫子垂在胸前,手里还提着根马鞭子,她一双清澈、明亮的目光望着红脸老者,嗔声发话:“爹,您是怎么回事儿,自己的儿子不护,尽帮着外人。”
红脸老者还是一脸怒气,可是话声已经和缓多了:“丫头,你少管。”
“不!”红衣大姑娘道:“您这个儿子是我的亲哥哥,有人找上门来欺负咱们解家,这种事我能不管?我管定了。”
一拧腰,霍地转向李朋友,抬起马鞭一指,鞭梢儿差点没碰着李朋友的鼻子:“你,还有他,我在后帐看了你们半天了,谁知道你们这根马舌头是哪儿来的,你们凭什么提根马舌头,就指我们解家用独门的‘神仙煞’毁了你们的三匹牲口。”
解玉宝叫道:“对呀——”
红脸老者怒喝:“闭上你的嘴,你给我少开口。”
解玉宝硬是没敢再吭声,八成是怕再挨嘴巴,挨嘴巴已经是难堪的事了,何况是当着这两个外人,面子丢到解家外头去了。
红脸老者喝止了解玉宝,转脸又向红衣大姑娘:“丫头”
红衣大姑娘又截了口:“爹,这档子事说什么我都要管,除非您不承认我是解家的人。”
不承认他是解家的人,办不到,红脸老者绝办不到,这个女儿是他的肉,是他的宝,是他的命,他宁可不要儿子,也绝不会不要女儿。
所以,红衣大姑娘这么一说,他为之一怔没说出话来。
就这么一霎眼间,红衣大姑娘又转向了李朋友跟马爷:“说呀,我问你们话呢?”
李朋友很平静,缓缓道:“据我所知‘漠南’解家的玉珍姑娘,是个最明事理的人。”
红衣大姑娘道:“你不用给我戴高帽子,解家的每一个都明事理,不然不可能还容你们站在这儿,我这也就是跟你们讲理,有理你们就尽管说。”
李朋友道:“有解姑娘你这句话就够了”
看了解玉宝一眼,接道:“今儿玉宝少爷,本来就有意思用解家独门的‘神仙煞’毒害‘金兰牧场’的三匹好马,这不假吧!”
这怎么能假,红脸老者亲口刚说过。
红衣大姑娘解玉珍道:“当然不假,可是你也听我哥哥说了,他只是那么说说,并没有真下手。”
李朋友道:“我确实听见了,只是今儿玉宝少爷,真那么听令尊解老爷子的话么?”
“当然。”解玉珍道:“做儿子的那有不听做爹的话的,我解家有我解家的家规,我哥哥他还没那个不听的胆。”
李朋友淡然道:“真要是那样,令尊解老爷子就不会疼女儿胜过疼儿子,宁愿要女儿不要儿子了,是不是?”
不但解玉珍为之一怔,连红脸老者跟解玉宝也为之一怔,解玉珍道:“你——”
“解姑娘。”李朋友道:“令尊解老爷子只这么一个儿子,可是令兄玉宝少爷,他是个什么样的儿子,令尊解老爷子跟解姑娘你都清楚,玉宝少爷他这个做儿子的,闯了多少祸,伤了做爹的多少次的心,解老爷子跟解姑娘你也清楚”
解玉宝一声大叫,叫声中他发了疯似的扑向了李朋友。
李朋友没躲,甚至连动都没动,像没看见。
红脸老者及时暴喝,也出了手:“畜生,你还敢!滚回去。”
解玉宝脚下一个踉跄,乖乖的退了回去。
解玉珍讶然向李朋友:“解家远在‘漠南’,也很少跟人往来,你怎么会这么清楚解家的事?”
李朋友淡然道:“我是个马骠子,或许我这个马骠子与众不同,只要是各牧场的事,没有我不清楚的。”
“不!”解玉珍道:“就算你是个马骠子——”
“解姑娘。”李朋友道:“这跟眼前事无关,是不是?”
解玉珍美目射望李朋友,深深一眼,螓首一点:“好,现在不谈,那刚才我问你们的话——”
李朋友道:“现在也已经无关紧要了。”
解玉珍为之一怔:“怎么说,你——”
李朋友淡然道:“我们只是来问解家讨取个公道的,我们所以愿意来,所以敢来,那是因为我们知道解老爷子不护短,解姑娘明事理,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地步,还有什么好说的,多说又有什么用,‘金兰牧场’的三匹好马是毁了,可惜是可惜,心疼是心疼,可是也不过区区三匹,‘金兰牧场’还有,明年也还会再来,而解姑娘的令兄,解老爷子的儿子却只有一个,要是不好好加以管束,总有一天他不但会毁了自己,也会毁了解家创立不易的这块招牌,言尽于此,告辞。”
他转脸一声:“马爷,走吧。”
革囊跟马舌头都不要了,他转身往外行去。
马爷似乎想要说什么,可却欲言又止,跟着李朋友走了。
红脸老者、解玉珍,甚至于解玉宝,都没动,也都没说话,是因为他们全怔住了,谁都没想到,事情会有这种样的变化,开的不是这种样的花,却结了这种样的果。
望着李朋友跟马爷出了帐篷,出了栅栏不见了。
头一个定过神来的是解玉宝,他叫了起来:“妹妹,还是你行,这种人就得跟他们来横的——”
红脸老者一个嘴巴子掴了过去,霹雳也似的暴喝:“畜生,你给我跪下。”
解玉宝的半个脸又红了,嘴角也见了血。
李朋友跟马爷往客栈走着,身边的挤、吵、闹,两个人似乎都没心情看,阵阵的牲口腥臭,阵阵的人的汗酸味儿,两个人似乎也闻不见。
马爷的脸上很明显的流露着不痛快。
李朋友不知道是看出来了,还是怎么,他边走着边道:“马爷,原谅我自做主张,把事这么处理的。”
马爷或许有点不好意思,脸色马上好看些了,道:“也没有什么?只是太便宜他们了,有点儿咽不下这口气吧。”
李朋友道:“马爷并不指望真跟他们撕破脸,来狠的吧!”
马爷迟疑了一下:“其实只要他们认个错,低个头也就算了,我知道,真撕破脸来狠的,他们人多势众,我占不了便宜。”
李朋友道:“我倒不是在乎他们人多势众,公道自在人心,整个马市的人更多,我只是不愿让‘金兰牧场’跟解家成为仇敌,它是一块响当当的招牌,这两家成了仇,对马市是祸不是福。”
马爷微带诧异的看了他一眼:“那‘金兰牧场’跟我马某人就只有忍下这口气了。”
李朋友淡然一笑“马爷要真是只为让他们认个错,低个头,就能算了,我保证马爷能满意,说不定他们还会如数照赔‘金兰牧场’的损失。”
马爷他当然不信:“你怎么说?”
李朋友又淡然一笑:“真逼急了,大家都来狠的,对大家都没有好处,可是我来个以退为进,说那么几句给他们听听,担保解家父母一定受不了。”
马爷他当然不信,可是他没再说话了。
回到了“张垣客栈”马爷还是没多说什么,招呼一声径自往后去了。
李朋友他住在前院,目送马爷进了后院,他也就转身行向了他的那间厢房。
客人们都上马市去了,恐怕这会儿在客栈里的,只有李朋友跟马爷了。
李朋友到了厢房门口,他两眼里突然闪过了两道比电还亮的光芒,可是他脚下并没有停留,甚至连顿都没顿一下,就推开门走了进去。
一脚刚踏进房门,一个咬牙切齿的冰冷话声淡然传来:“王八旦,你害苦了我。”
一个矫捷人影,带着一阵疾风,从梁上当头扑下。
李朋友他就像个没事人儿,手只往上一扬,只听一声闷哼,那条人影飞出去摔在了炕上,李朋友他手里多了把森寒雪亮的匕首,炕上那个人,赫然竟是俊逸的解玉宝。李朋友他扬了扬手里的匕首:“玉宝少爷,这大概是你又一项坏了解家的家规吧!”
解玉宝本来眼都瞪圆了,整个人傻在了那儿,闻言一咬牙翻身跃起,又要扑李朋友。
就在这时候,往外头闯过来一条人影,还没看清人。
香风先往人鼻子里钻。
随即,人影停在李朋友身边,那是解玉珍,她仍然是那一身红,不过这会儿多了件黑披风。
解玉宝硬生生刹住了扑势,人就站在炕前。
解玉珍道:“就知道你上这儿来了,你也太大胆了,非逼爹亲手废了你,是不是?”
解玉宝道:“妹妹——”
解玉珍道:“不要逼我撒手不管,马上给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