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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已经恢复了平静:“你说什么?燕霞,谁是燕霞?”
不是,楚云秋一时没能说出话来。
那女子立即又道:“你是谁,干什么的?是不是认错人了。”
她要走。
“等一等!”楚云秋忙招手拦住。
那女子道:“你究竟要干什么?”
楚云秋一双锐利目光凝注:“老哥哥说的没错,你的举止、话声,的确就是燕霞。”
那女子道:“什么老哥哥,你说什么呀?”
楚云秋道:“我是从‘白记骡马行’来的。”
那女子“呃!”了一声道:“原来你是‘白记骡马行’的人。”
楚云秋道:“你刚上‘白记骡马行’找少掌柜李豪。”
“没错,我是去了,怎么?”那女子说。
“你找他什么事?”
“当然是想雇牲口,还能有什么事?”
“可是你为什么没雇?”
“我只想找他谈生意,他不在,我想等他回来。”
“你一见老哥哥就走”
“谁是老哥哥?”
“就是你见过的那位老掌柜。”
“我根本就不认识他,为什么一见他就走,我跟他没什么好说的,不走干什么?”
说的都是理。
可是楚云秋道:“老哥哥说的没错,老哥哥说的没错,你的举止、话声,的确就是燕霞,的确就是”
“我不想跟你说了。”那女子又要走。
楚云秋又抬手拦住:“等一等!”
那女子似乎有点急,也有点气:“你这个人是怎么回事,我又不认识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楚云秋道:“你明明就是燕霞,为什么不肯承认,为什么不肯跟我相认?”
那女子道:“我说过你们认错人了,为什么你们就不相信,为什么你们还缠着我不放?”
楚云秋道:“我们没有”
“等一等!”那女子拦住了楚云秋的话:“我问你,你说的那个燕霞,究竟是什么人?”
楚云秋道:“是我的一位红粉知己,在一次主人家的忧患中分离,她跟我各保了一位少主,杀出重围脱险,一别就是十多年,音讯渺无”
那女子截口道:“好了,我知道了,这我就要问你了,如果我是你所说的那个燕霞,我有什么理由我不承认,又怎么会不肯跟你相认?”
这倒是。
楚云秋一怔没能答上话来。
那女子道:“由此可以证明,我并不是你所说的那个燕霞。”
说完了这句话,她又要走了。
“芳驾”楚云秋再一次的伸手拦住。
那女子怒意增添了三分:“你”楚云秋道:“恕我孟浪,我认为有一个办法,可以知道芳驾究竟是不是我那位红粉知己燕霞?”
那女子道:“什么办法?”
“恕我作个不情之请。”楚云秋道:“请芳驾取下覆面黑纱。”
那女子叫出了声:“你也太过了”
“我知道太过。”楚云秋道:“还请芳驾念我十多年想念红粉知己之苦,以及心系另一位少主之安危。”
那女子道:“你思念你的红粉知己,你心系你的少主安危,关我什么事?”
楚云秋脸上闪过了一阵抽搐,哑声道:“芳驾,恻隐之心,人皆有之”
“这话不通。”那女子道:“不能说你认为我像你的红粉知己,为了让你确认个究竟,我就得有恻隐之心”
楚云秋叫道:“芳驾”
“你不要再说了。”那女子道:“无论如何我不能答应。”
楚云秋微微扬了扬眉:“芳驾要是执意不肯成全,那我只有得罪了。”
“什么?得罪?”那女子惊怒道:“你想干什么,你是不是别有用心,天子脚下京城所在,可不是没有王法的地方,我要是叫喊出声,只怕你”“芳驾。”楚云秋双眉扬起,两眼闪现冷芒:“为了找我那红粉知己,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话落,抬手挥掌,闪电一般抓向那女子蒙着头脸的黑纱。
那女子没想到楚云秋真敢出手,也没想到楚云秋说来就来,不及提防,蒙着头脸的那块黑纱,被楚云秋一把扯了去。
黑纱拖落,楚云秋神情一震,立时怔住。
那是一张苍白,而且没有表情的脸,长得倒还清秀,只是右边面颊上有半个巴掌大一块黑记,上头还长着一根根的黑毛,看上去有点吓人。
原来她是因为这,以一块黑纱蒙住头脸,不愿将面目示人。
只听她冰冷道:“你满意了吧?”
楚云秋定过了神,他比她还痛苦,道:“芳驾,我很愧疚,很不要”
他出双手递回那块黑纱。
那女子看也没看,双手捂脸,飞似的向前奔去。
楚云秋没再拦她,也没说话,只凝立不动,拿着黑纱的手,缓缓垂了下去,站了一会儿,他走了,那身影,那步履,瞧着令人心酸。
的确,现在就有一双泪眼望着他,当他走出胡同不见的时候,那双泪眼的主人从胡同底转了出来,是那女子,她抬起颤抖的手摸上她的脸,她从脸上扯下了一张薄薄的人皮面具,面具后的那张脸,完全不同了,那赫然是“肃王府”的那位贾姑娘!
楚云秋失魂落魄的回到了“白记骡马行”白回回正在后头堂屋里等他,一见他进来,急忙站起来就问:“追上没有,怎么样?”
楚云秋有气无力的一声:“不是燕霞。”
他把手里那块黑纱往桌上一扔,就进耳房去了。
“不是?”白回回有点讶异,可是望着桌上那块黑纱,他还有什么好说的,黑纱既在楚云秋手里,那就表示楚云秋已经看到了那女子的面目,她究竟是不是燕霞,当今世上恐怕再也没有人能比楚云秋更能认得准了。
白回回不禁替楚云秋难过起来,也对楚云秋有些愧疚。
这时对楚云秋是一个很重的打击,这十几年来,他无时无刻不在思念他这位爱侣燕霞,而这个打击,是白回回带给他的。
“肃亲王”从宫里回来,有点气急败坏,他进门就命人传话,要玉贝勒在后院花厅见他。
他刚在后院花厅坐定,玉贝勒就来了,他冲着进来的玉贝勒劈头就道:
“皇上不见了,皇上不见了。”
玉贝勒忙道:
“皇上不见了,怎么回事?”
肃亲王道:
“我刚进宫请安,居然到处找不到皇上,谁也没看见他,谁也不知道他上哪儿去了。”
玉贝勒就马上想到皇上哪儿去了,他心头一震,欲言又止,难怪他欲言又止,这哪能说。
肃亲王道:
“你进宫去的时候,皇上不还在么?”
玉贝勒定了一下神,道:
“是啊!”肃亲王道:
“你知道皇上哪儿去了么?”
玉贝勒心头又一震,忙道:
“我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
“你不知道!”肃亲王道:
“别人都可以不知道,你是干什么的,你怎么能不知道?等太后、皇后,领侍卫内大臣,还有九门提督问起你,你怎么说?”
玉贝勒心头连震:
“没有那么严重,或许皇上只是出了宫。”
肃亲王道:
“皇上出宫,宫里会没人知道,要是皇上不让宫里的人知道他出了宫,这内情就不简单,得赶紧下令禁卫各营找寻皇上。”
玉贝勒道:
“再等等看。”
“等什么等!”肃亲王道:
“你昏了头了,这是什么事,能等等看,要是皇上出点什么差错,你担待得起么?”
这倒是,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事既至今,还能不说么。
他迟疑了一下,道:
“阿玛,要是我没有料错,皇上恐怕上‘五台山’去了。”
肃亲王一怔,脱口叫道:
“皇上上‘五台山’去了,怎么会,你怎么知道?”
玉贝勒只好全盘托出了,他话刚说完,肃王爷霍地站起来:
“这成什么话,堂堂的一国之君”
“阿玛。”玉贝勒道:
“您别生气,堂堂的和硕肃亲王可如何?”
肃亲王怎么能不生气,脸色一变:
“你”玉贝勒道:
“阿玛,皇上,亲王,都是人。”
“我不一样。”肃亲王沉声道:
“不能跟我比。”
“我不这么想。”玉贝勒道:
“就家法来说,您跟皇上犯的错没什么不同。”
肃亲王脸色又一变了:
“不管你怎么说,我得进宫奏禀太后,然后知会‘宗人府’。”
“阿玛。”玉贝勒道:
“要能那么做,也轮不到您了。”
肃亲王道:
“为什么不能那么做?”
玉贝勒道:
“这是皇家的家务事,咱们何必落个帮谁不帮谁,再说,这种事一旦张扬开了,您将何以自处,是不是要自请领受家法,是不是要把贾姑娘赶出‘肃王府’?”
这,肃王爷他作了难。
他沉默了半晌,砰然一声又坐了下去:
“那你说该怎么办?”
玉贝勒道:
“这件事秘而不宣,您在京坐镇,稳住外朝内务,我去追皇上,并且保护。”
肃亲王还犹豫。
玉贝勒道:
“阿玛,这是唯一的办法。”
肃亲王猛然点了点头:
“好,你去。”
玉贝勒没再说话,他像一阵风似的扑了出去。
玉贝勒从小到大,不管上哪儿去,一定会禀明贾姑娘,这次也不例外,他去找贾姑娘,却就在长廊上碰见了贾姑娘,他匆匆道:
“我跟您说一声,我要赶到‘五台山’去一趟。”
“五台山?”贾姑娘讶然道:
“不是刚从那边儿回来么?怎么又要去?”
玉贝勒道:
“皇上去了‘五台’,我赶去护驾。”
贾姑娘叫道:
“皇上去了‘五台’,皇上上‘五台’干什么去了,你从宫里回来的时候没听你说呢?”
玉贝勒道: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
贾姑娘一怔,还要问。
玉贝勒忙道:
“皇上去‘五台’的事谁都不知道,千万不能说出去,我得走了,不能再耽误了。”
他匆匆走了,往跨院方面走了。
贾姑娘望着玉贝勒不见,连平常常说的叮咛话都忘了说了,玉贝勒走得不见了,她急忙往后去了。
肃亲王刚从后头花厅出来,贾姑娘恰好赶到,贾姑娘道:“纪玉赶往‘五台山’去了。”
肃亲王道:
“我知道。”
“皇上好好儿的,到‘五台山’干什么去了?”贾姑娘问。
“他告诉你了?”肃亲王道。
贾姑娘道:
“纪玉交待不能说出去,王爷的意思是连我也不能说。”
“那倒不是。”肃亲王正色道:
“这件事非同小可,还真是不能说出去。”
贾姑娘道:
“我知道。”
肃亲王道:
“我刚不是进宫请安去了么,却到处找不到皇上,谁也不知道他上哪儿去了,连‘干清官’的总管太监万顺和也不见了,我回来跟纪玉一说,先他还不肯告诉我,后来见瞒不了才告诉我。”
贾姑娘道:
“纪玉原就知道。”
肃亲王道:
“不,他也是听我说猜的。”
他把玉贝勒告诉他的,告诉了贾姑娘,当然,也包括了皇上化名金老爷,雇李豪办事的那一段。
静静听毕,贾姑娘道:
“纪玉说的没错,这件事不能声张,绝不能,就算是皇上不交待,‘肃王府’也只能装不知道,否则的话,不只是帮太后、皇后对付皇上,王爷也不能自处,我就更不能在‘肃王府’待了。”
肃王爷道:
“我知道。”
贾姑娘道:
“这件事能不让纪翠知道,最好不让她知道。”
肃亲王道:
“怎么?”
“皇上都这样,难不成王爷指望她学这样儿。”贾姑娘说。
“她要真是学了样儿,咱们拦她,她进宫一嚷嚷,那不就糟了。”
知翠格格莫若贾姑娘,翠格格她还真会这样。
这句话收了效,肃亲王深深一点头“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