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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麻穴被制的纪昭洵,耳听得杨相公的称呼,心头虽然一震,却因身躯动弹不得,无法转首看个明白,只有心中在猜!来的是杨家堡的二叔还是三叔。
他却万万想不到来的人正是他久觅不见,以为已经中毒而亡的父亲。
此刻杨逸尘目光一扫,心中有太多的疑惑,于是先抱拳向铁拐婆婆等一揖,道:“想不到蒋老前辈,李婆婆,郭大侠,莫氏贤昆仲都在这里,请问秋霞呢?”
铁拐婆婆一顿鸠头杖叹道:“她们都离开了,可怜的只是唐义,死得这般凄惨,唉!
不过皇天总算有眼,你能够好好地回来“说着已老泪纵横,布满了苍老枯干的面颊。
杨逸尘长长一叹,苍凉地道:“在下一身罪孽,连累得唐家如此下场,内心痛苦,实无可言铭,唉!唐义大哥,你若泉下有知,请千万宽恕小弟的罪过。”
说着已走到墓前,恭恭敬敬地深深三揖,拜墓完毕,转过身来,与纪昭洵一打照面,神色又是一震!
纪昭洵心头也是怦然,这人怎么像自己,不是杨逸凡及杨逸仁,莫非就是自己的父亲?
他脑中刚升起这个念头,还没有开口,杨逸尘用手一指,对铁拐婆婆问道:“婆婆,此子是谁?”
他虽想到唐义在自己走后必与少林发生了冲突,落得这般下场,却不明白这些唐门亲友为什么要拿这个年青小伙子开刀!
铁拐婆婆阴森地道:“他就是纪瑶屏的儿子纪昭洵。”
纪昭洵?杨逸尘脑中轰然一震,目光注视着纪昭洵道:“你就是昭洵?”
由于这句话,以及那种恍若相识,非常相似的神容,纪昭洵明白了,他不但明白眼前的人是自己父亲,而且也隐约猜到母亲远来川境,与唐门发生冲突的原因。
梦中的音容,渴思的亲情,在纪昭洵眼睛中交炽成一片滂沱的泪水,自眼眶中滚滚而落,不由已地激动的喊着:“爹”
杨逸尘也激动了,望了望生下来未见一面儿子,倏然发出了一声长叹,对执着匕首的莫英道“莫二侠,可否放了此子!”
抓着纪昭洵的“巴山三剑”老大莫怀中愤然道道:“杨兄,你难道忘了唐大哥惨死之仇,唐姑娘弃家之恨?”
杨逸尘长叹一声道:“这都是杨某惹出来的恨事,但母罪不涉子,若各位真的爱护我杨逸尘,又何忍心在我眼前,杀我亲子,唉!各位想必明白,与他虽无名份,却有骨肉之实,若真要拿他血祭唐大哥,我杨某愿顶替一死,万望各位手下留情!”
这番话说得“白衣关公”及“巴山三剑”这些人俱都愕然相视,作声不得!
他们怀着悲愤的心境来吊丧,一见纪昭洵,只想到发泄仇恨,却没有想到另一面纪昭洵与杨逸尘的骨肉关系。
此刻双方都保持了一份无法言喻的沉默,半晌铁拐婆婆才一顿拐杖道:“罢了,莫老大,放开他!”
鸠头杖一举,解开了纪昭洵麻穴。
莫怀中闻言只能放手,纪昭洵已扑近杨逸尘身前,拜倒地上,泣道:“孩儿拜见父亲!”
杨逸尘却一闪,叹道:“昭洵,你快起来,唉!对你来说,我无抚育之德,却有延祸之罪,怎还能受你一拜!”
纪昭洵径自拜了三拜,起立道:“爹!你别这么说”
杨逸尘却打断他语声道:“有事等下说。”
纪昭洵停止了语声,他感到在这许多充满敌意气氛的唐家亲友前,确实不是父子叙情的时候。
只见杨逸尘长吁出一口气,又向铁拐婆婆等人长长一揖,道:“蒙各位面赐隆情,逸尘唯有铭心刻骨,今天回来,本欲向秋霞有所交代,不料她已不在,不过有各位前辈在,也是一样,若遇到她,可以告诉她,我仍安好无恙,切勿多虑,言尽于此,容先告辞!”
说完拉着纪昭洵,就欲长身离去。
却见铁拐婆婆鸠头杖一横,急急喝道:“杨相公,你怎么就走了?”
杨逸尘身形一顿,苦笑道:“婆婆,唐家庄中已没有人,我留此还能做什么?”
“白衣关公”蒋子平鼻中一哼,道:“逸尘,你这话就错了,唐姑娘不知去向,你应该同咱们在一起,商量寻找办法,何况还有复仇之事”
杨逸尘一声浩汉,接口道:“一切都是区区之罪,各位何必再多事牵连,造成大劫,至于这场风波,自有人安排化解,请各位耐心等候,由衷之言,请各位包涵了!”
这次说完;再不等对方开口,一拉纪昭洵,急如闪电,向庄外疾泻而去,片刻之后,人影全无。
铁拐婆婆等人眼睁睁地望着杨逸尘父子离去,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愤愤不平之色,尤其铁拐婆婆,猛然一顿鸠头杖,没地三尺,首先开口骂道:“看来秋霞冤枉救他一条命,他那种神态,似乎对唐门生死无动于衷!”
“白衣关公”也愤然道:“嘿j老夫不信,少他一个杨逸尘就不能报仇,李婆婆,走,先回到老夫寓所,商量对付少林的步骤。”
于是这些人在悲愤的心境下,离开了唐家门,伏下一场更大的杀劫。
而此刻杨逸尘却带着纪昭洵专拣僻野无人的荒野飞奔,约摸一个时辰,纪昭洵跑得气喘咻咻,实在忍不住了,侧首问道:“爹,你要到哪里去?”
杨逸尘这才目光四扫,见四周没有人,拣了一株大树下停身长叹一口气:“好,就在这里吧!”
接着打量了纪昭洵半晌:“你知道你母亲在哪里么?”
纪昭洵摇摇头,道:“孩儿正是闻讯母亲到川中,才追踪而来,爹,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杨逸尘浩汉着,低沉地道:“你找到母亲,告诉她,请勿以我为念,同时应该告诉她,我这条命是四川唐家所救,以后碰到唐门中人,应该看在我面上,千万容忍”
纪昭洵一愕,不等父亲说完,急急道:“爹难道不同孩儿回去?”
杨逸尘长叹一声道:“我一身情孽,找她又有何益,今后将遁身空门,礼佛忏悔,孩子,咱们今天初聚,也是最后一面”
纪昭洵大吃一惊,急急喊道:“爹,这怎么可以,妈十八年来吃了这么多苦,念念不忘昔日的感情,好容易弄清楚其中误会,盼望着能与爹团圆”
杨逸尘脸色一沉,恢复了一处无法形容的冷漠表情,截口道:“昭洵,你不要再说下去了,若你心中还有我这个父亲,不妨下些功夫,代为父的去查访昔年是谁在施弄阴谋”
纪昭洵忙接口把追觅“落魂双铃”白乐山的经过,简略说出,听得杨逸尘神色变了一变,喃喃道:“想不到其中还有这么多曲折,昭洵,你心中怀疑的四位以弓箭闻名的高手,其中一个,刚才就在唐家庄中!”
“谁?”纪昭洵心中一震!
杨逸尘道:“那个青衣老者就是饮誉武林,号称川中双神箭之一的‘百步穿扬’郭文风。”
“啊!”纪昭洵一声惊讶,道:“爹,我何不回去再找他查问一下?”
杨逸尘倏长叹一声道:“不!我还有我的事,昭洵,话已说完,咱们就此分手吧!”说完身形一长,疾掠而遁。
纪昭洵一呆,急忙纵身追赶,口中喊道:“爹,你去哪里,我伴你一齐去!”
他感到追查杀白乐山的凶手不急在一时,此刻唯有使父亲回心转意,才是最重要的,若是父亲真做了和尚,母亲将来怎么办?
于是他心中更加焦急了,由于焦急,他提足真元,拚命急追。
可是杨逸尘的轻功,无论身法及速度,似乎比纪昭洵高上一筹,双方的距离,好像愈来愈远。
纪昭洵简直心焦如焚,急急大喊道:“爹你快留步”
“爹你想想娘啊”可是任纪昭洵如何大喊,杨逸尘听如不闻,毫不回答,一味急奔。
纪昭洵喊得声嘶力竭,血泪俱下,但杨逸尘的身影已渺如黑点,渐渐远不可及。
这一来,纪昭洵更加急了,他觉得喊既无用,远不如留点力气,追人要紧,在这种关头,可见纪昭洵的潜在毅力及韧劲,他几乎不顾脱力累死的后果,真元倒转十二重楼,猛起直追,向前面那点已奔上山岭的黑影跟踪。
这一来,距离果然拉近了不少,但杨逸尘的身形却在一个转弯后,失去了影踪,等到纪昭洵赶到那山脊转弯处,哪里还有半丝人影。
却见不远处对面山坡上,矗立着一所小寺院,红墙四围,雕檐飞突,正传出一阵阵悠扬的钟声。
一呆之下,忧急交进的纪昭洵,心头倏然一动。
在这荒岭中,四周并无人烟,父亲突然失踪,除了这座寺院外,别无可疑之处,何况他说过要遁迹空门,莫非此地就是他欲出家的地方?
此念一起,他不再怠慢,脚下一垫,就向那座寺院扑去。
一抵门前,只见寺门紧闭,那阵悠扬的钟声,也突然停止,峰谷回音陡灭,顿时给人一份难耐的沉寂。
纪昭洵忧急之下,也顾不得礼数,不遑敲门,长身越墙而人,停身于天井之中,目视之下,微微一怔!
这座寺院,的确小得可怜,周围不过一亩余地,此刻狭小的前殿中,端坐着一个枯瘦老僧,灰色的僧衣,纹风不动,那枯癯的脸上,显示出年龄至少已七十开外,正垂帘闭目,在蒲团上盘膝人定。
但是,却不见父亲丝毫影子。
纪昭洵呆。了一呆,飘身掠到殿门,急急道:“大师请了!”
这才见那老僧缓缓启开双目;打量了纪昭洵一下,毫无表情地冷冷道:“施主何为而来?”
纪昭洵忙一揖道:“在下找人”
老僧“唔”了一声道:“找谁?”
“我父亲。”
老僧又唔了一声道:“你父亲是谁?”
纪昭洵暗暗苦笑,自感说话的确无头无尾,忙回答道:“家父杨逸尘,刚才来此,在下想请大师转告,出来一见。”
他唯恐老僧推托不知,故表示出看到杨逸尘人寺的口吻。
但老僧的回答,坦白得出乎于纪昭洵意外,只见他缓缓颔首道:“不错,杨施主确在寺内,请问施主见他何事?”
纪昭洵一怔之下,大喜道:“大师千万帮忙,在下初见生父,久渴亲情”
老僧未等他话说完,冷冷接口道:“你刚才不是见过面了么?”
纪昭洵忙点点头,悲痛地道:“但家父灰心红尘,欲遁身空门;不说在下亲情虽弃,家母更日夜翘首盼望,故特追来,欲思挽回。”
老僧冷冷道:“孝思可嘉,可是晚了!”
“晚了?”纪昭洵神色大震,急急叫起来道:“不!不!
我父亲绝不能做和尚,他刚刚进来,怎说晚了?“老僧依然冷漠无比地说道:“一入佛门,即绝红尘,施主,你还是回去吧!”
纪昭洵急得星眸通红,大叫道:“不行”
老僧突然脸色一沉,截口冷冷道:“做和尚有什么不好?”
纪昭洵怒吼道:“我不管好不好,但家父决不能做和尚”
老僧冷笑道:“佛门虽广,却只渡有缘之人,你父亲自愿皈佛,你在此穷嚷有什么用?”
纪昭洵又急又怒,厉声道:“和尚,家父此举莫非是你捣的鬼?”
老僧不愠不怒,冷冷道:“这话又奇怪了,令尊看破红尘,与老衲有什么关系?”
纪昭洵狂笑道:“天下寺院何至千百,家父若要出家,哪里不能剃度,却怎会跑到你这座荒寺野庙来皈佛,这不表示是你这和尚引诱捣鬼,还有什么?”
老僧倏然嘿嘿道:“施主,你的话又错了,只要心中有佛,何在乎寺院大小,捏磐乐土,一粒沙就是大干世界,若令尊与佛无缘,老僧就是舌烂莲花,还不等于是耳边东风,像你施主,老衲纵有引诱之心,也等于黄老说经,徒自取厚。”
纪昭洵狂叫道:“和尚,我不是与你争辩佛理来的,我要你把我父亲交出来。”
“嘿!”老僧又是一声冷笑道:“佛门静地,岂容你如此无礼,若令尊愿意见你,岂不早已出来了,老衲可以再点明施主,来日你们父子尚有一段聚首之期,此刻切不可扰他方静之心。”
可是这番话,纪昭洵哪里还听得进去,他怒火焚心,只感到父亲所以出家,必是受了这老和尚的蛊惑,此刻觉得欲见父亲,必先除此障碍。
有此一念,杀机陡起,他厉喝一声道:“老和尚,你断人父子之情,简直灭绝天性,小爷若不杀了你,你也不知道厉害,打!”
“打”字一出,双掌已扬,猛向盘坐老僧,当胸劈去。
就在他真力要发未发之际,陡然听得通往殿后的门口响起一声大喝:“昭洵,还不住手!”
随着语声,走出一位淡青袈沙的中年僧人。
纪昭洵闻声转目,心头怦然大震,举起的双手,不由自己的无力垂落,惊呼道:“爹
你怎么”
下面话已因伤心欲绝,随着眼泪哽住。
不错,那中年僧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父亲杨逸尘。
可是此刻的杨逸尘,头上已是牛山濯濯,加上了九个发亮的香洞,一位风度翩翩的傲公子,在片刻之间,已变成了看破红尘的和尚。
这种巨大的变化,却使纪昭洵心头酸楚万分,百感交集,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好。
却见杨逸尘脸沉如水,喝道:“逆子,你竟大胆犯上,还不对吾师天一神僧跪下,请求宽恕。”
悲痛中的纪昭洵心头又是一震!
他想不到眼前这位枯瘦老僧,竟是武林中只闻传说,极少人见面的奇僧“天一神僧”想起自己刚才的冲动不由冒出一身冷汗。
在父亲的厉喝下,纪昭洵只得噗地一声,向神僧跪下。
只见杨逸尘也恭敬地向“天一神僧”跪下,垂首合什么:“逆子无状,尚请师父看在弟子面上,恕罪一二。”
始终似愠不火的“天一神僧”这时才长叹一声道:“一了,刚才我还担忧你的道心,此刻看来,你终算已排除尘障,坚定意志了!”
已取僧号“一了”的杨逸尘躬身合什道:“弟子幸遇神僧当头棒喝,既知满身是罪,一生情孽,岂能再坠苦海?”
天一神僧点点头道:“一点佛心,即是善因,无怪少林方丈那么赏识你,可惜他禅机未透,陡增风波,唉,劫运在数难逃,老衲只能尽人事了!”
一了僧忙道:“弟子一切,但求神僧安排!”
纪昭洵跪在地上,虽对天一神僧的话不完全懂。可是他坚毅而痛苦的内心,极不愿接受这种骨肉分离的事实,他感到自己有责任促使母亲和父亲团圆,于是他觉得,天一神僧实在是一个障碍,若要挽回父亲向道之心,唯有先解决天一神僧。
这刹那间,他心中萌起一份杀机,但是碍于父亲对天一神僧的恭敬,他犹疑着不敢下手。
就在这里,天一神僧对纪昭洵长叹一声,道:“小施主起来吧,老衲这次巧遇令尊也算有缘,令尊能从苦海中回头,你应该庆贺才对。”
纪昭洵缓缓起立,悲愤地道:“晚辈自幼孤苦,家母半世悲痛,这些事令人欲哭无泪,还说什么庆贺”
天一神僧起立接口叹道:“孩子,我懂得你的孝心,但为父的实已心念俱灰,这次若不遇到神僧当头棒喝,惊醒迷魂,为父的在旧病复发下,不知又将生出多少事故”
纪昭洵忙道:“爹至少眼前并没有事发生您”
天一神僧冷冷一笑,接口道:“纪唐二家,家破人亡,三湘杨家,鸡犬不宁,堂堂少林,六神无主,这许多事你难道还觉得不够多?”
纪昭洵愤然道:“往者已矣,来者可追,佛门既讲因果,高僧就不应该无视晚辈一片孝心,家母半世贞节”
一了听儿子居然顶撞出这番话,神色不禁一沉,喝道:“昭洵,你敢在我面前日无尊长?”
纪昭洵星眸中泛起痛苦的泪光,悲声道:“爹,孩儿现在顾不了别的,只希望你能回心转意”
天一神僧却轻叹一声道:“小施主,你对因果看法,现在还未透彻,因有前世之因,果有来世之果,老衲虽不知令尊前世如何,却看透他今世若不跳出三界,将来痛苦,更倍于现在,而对你母子并无多少补益,那时你更将忏悔不及!”
纪昭洵大声道:“我不信”
天一神僧脸色倏然一沉,道:“信不信由你,但令尊一己痛苦尚在其次,老衲是不欲杀劫愈形扩大”
纪昭洵冷笑道:“神僧前辈连晚辈母子孤苦之情都不顾,还谈什么挽救浩劫,普渡众生”
说到这里,双掌猝然扬起,运足十二成功力,猛向天一神僧当胸劈去。
这忘命一击,狂飚砸地,却吓坏了一旁看破红尘的杨逸尘,他料不到儿子的脾气是这般固势任性,明知天一神僧的功力已致化境,还敢奋不顾生出手。
惊怒忧惧的杨逸尘张口还未出声叱喝,却在这刹那间,拼命扑向天一神僧的纪昭洵倏然一声闷哼,身形像碰上了有弹力的墙壁一般,身躯陡向后倒飞出去,吧达一声,摔落殿外四方的天井中,口角鲜血丝丝流出,人已一动不动。
只见天一神僧猛然长身而起,白眉一挑,双目精光闪烁,显然已起怒意。
天一神僧虽然已经出家,但究竟父子连心,见状大惊之下,方欲掠身出殿,查看纪昭洵生死,瞥及天一神僧表情,吓得连忙跪地道:“犬子无状,请神僧宽恕,千万看在弟子薄面”
天一神僧倏眼皮一垂,立掌低诵了一声佛号,叹道:“老衲早已戒杀,岂能再与令郎计较,不过,从另一方面看来,令郎的确是个孝子,唉!老衲就索性成全他一番吧!”
纪昭洵从晕迷中渐渐苏醒。
当他睁开眼皮时,只觉得四周一片漆黑,于是他想起自己骤然出杀手,欲毙天一神僧的情形,当时出手,全部功力孤注一掷。
只觉得从天一神僧身上发出一股反震之力,使自己逆血穿行心脉,椎痛之下,晕死过去,莫非现在已在阴曹地府?
疑生疑死中,他咬咬牙齿,却有疼痛的感觉,他倏感觉得自己并没有死,于是再试运气之下,不但体内毫无痛苦,而且真气畅顺,比往昔轻快了一倍。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纪昭洵顿时惊疑了,转目一望下,这才看清自己仍躺在漆黑的殿中,殿外,繁星闪烁,已是夜晚了!
于是,父亲的影子,又映入他的脑中,他长身一挺而起,这微一用力,竟跃起三尺之高,身轻如燕的感觉,竟使他感到莫名其妙。
陡然间,他的目光被神案所吸引,神案上的香炉下,压着一张黄色纸笺,旁边还放着一本薄薄的绢册。
他急忙过去,在案上取了火石、点燃了灯,抽出纸笺一看,首先映人眼帘的是,字谕昭洵吾儿六个字
“唉!父亲终于走了”
纪昭洵倏然暗暗悲叹,继续看下去!
“你孝心可嘉,但举止愚蠢,几陷万劫不复之地神僧前辈,佛眼慧觉,岂是凡俗能窥其心胸,你胆大妄为,实使为父痛心尚幸神僧前辈胸襟如海,看在为父薄面,不但不对冒犯行为深究,并以毕身修为,以输元大法增加你二十年功力,并因你将来追究昔年冒吾之名播弄阴谋之元凶,另赐三招剑法,希你好自为之。
为父今后尘缘已了,与你关系,也到此为止,请转告令母,勿再以我为念,并望你切勿空费追念,临别依依,一了留言。“
灯光摇曳下,看完这些,纪昭洵已泪下如雨,暗暗唉叹
初仰亲颜,却是一幕伤心离死别,他不禁恨恨地抓起那册题着“菩提三大剑式”的薄薄剑谱,双手一扯,就欲撕裂
但在一转念间,他含泪发了一声冷笑,翻了一翻剑谱,揣入怀中,他想:武功为武人之本,自己何不以子之盾,攻子之矛,不论天一神僧怎么对待自己,绝不能阻止自己找觅父亲的念头。
于是他面对神象,暗暗起了誓言,不论何种阻碍及压迫,我纪昭洵必使父亲还俗,与母团聚,死所不辞!
第二天清晨,纪昭洵默然离开了那座荒僻的小寺院,心中怀着对天一神僧的余恨,及对父亲忆念,决定先打听一下母亲及少林方丈的行踪。
来时由于追踪父亲,未辨方向,此刻才发觉原来身处一片峻山丛岭之中。
由于地理不熟,他化了几乎两个时辰才走出山区,陡然间,头顶一阵卟卟之声,一样东西落在脚旁。
纪昭洵一怔为之停步,低头一看,原来是只斑鸠,翅膀上贯穿着一支竹箭,正在蠕动哀鸣。
他好奇地伸手拾起,陡然觉得这支竹箭的形状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心念一转间,猛然一震“落魂双铃”白乐山死后,自己曾在草丛中拣到一支竹箭,不是与这支箭完全一样么?
思潮方起,还未分析,倏听到一声娇喊:“这鸟是我射到的,还我!”
纪昭洵抬头目注,只见一条娇小的绿影,凌风急掠而至。
一个手执一张尺长雕弓的绿衣少女,飘落身前,杏眼,桃腮,神态幽雅而带着一分刁蛮,看得纪昭洵心头又是一震!
啊!这不是在杨家堡前鞭两羞恼了“铁扇书生”狄英,为自己打抱不平的崔家凤姑娘吗?
在又震惊又高兴的心境,尚未招呼出口,崔家风秀眸也是一呆,但却先笑着开口了:
“啊,原来是纪少侠。”
纪昭洵脸色一红,忙把斑鸠一送,抱拳道:“想不到是崔姑娘,昔日匆匆一别,未料竟在此相见!”
崔家凤接过鸟儿,秀眸一飘,道:“原来你还认识我,我还以为你忘了呢?”
纪昭洵忙道:“姑娘昔日挺身仗义之情,在下怎敢相忘”
崔家风哼了一声道:“既没有忘记,那天我在岳阳城中等你,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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