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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及时笑道:“这很明显,本帮招贤规则,凡胜得二级斗士者,可得一级斗士之位,而一级斗士已是本帮中除帮主而外,地位最高之人,今纪少侠欲向一级斗士挑战,就未免居心叵测,难测高深了。”
纪昭洵目光一转道:“在下因连战皆捷,激起了搏战的豪兴,想试试洞庭帮中究竟有无对手之人!”
这话说得很狂,沈及时却没有不愉之色,从容一笑道:“若胜了本座,大约纪少侠还有向敝帮主挑战之意吧!”
纪昭洵怔了一怔,笑道:“沈总护法倒是深知我心!”
沈及时目光四转,从容一笑道:“向一级斗士挑战,本帮无此规侧,你我不妨以二成功力一搏,以定胜负。”
说着出手向纪昭洵腕脉扣来。
纪昭洵倒料不到他如此圆滑,当下任由他扣住手腕,却反腕一搭,也落在了沈及时腕脉之上,以二成内力攻了过去。
沈及时虽是生得刁滑,但却甚守信用,果然攻来的也只有二成力道。
其实,纪昭洵早已有备,倘若沈及时图谋不轨,谎言诈骗,则自己的大罗神功立可发出。
那么,沈及时至少会落个断臂残废。
两人一触即分。
沈及时嘻笑如常,轻声道:“纪少侠功力高过本座多多,本座服输了!”
纪昭洵倒不由怔了一怔,因为两人初搏一招,实际上不能说已分胜负,沈及时如此勇于认输,倒是他不曾料到之事。
忖思之间,只听沈及时又道:“纪少侠请少待,本座即刻恭请帮主亲至!”
目光阴阴一转,笑接道:“不过,倘若本座即是帮主,却不会当真与你动手相搏。”
纪昭洵吃了一惊,道:“为什么?”
沈及时笑道:“这十分明显,第一,一帮之主,岂可轻易与一个少年来客交手。正所谓‘胜之不武,败之足羞!’不论是胜是败,都很划算不来。
第二、纪少侠既已投效洞庭帮,却不以一级斗士为足,用意十分明显,至少,绝非诚心投效本帮之人。
那么,在这种情形之下,纵然你武功高强,也是猛虎难敌群羊,只要帮主一声令下,立刻就可将你擒住!“
纪昭洵心头大震,表面上却不露声色,冷冷一笑,道:“如果贵帮主是条汉子,就该接受”
沈及时阴阴一笑道:“纪少侠不必担心,敝帮主的缺点是性情暴烈,禁不住受激,
本座定使纪少侠达到目的也就是了”
神秘地看了纪昭洵一眼,转身叫道:“速传急讯恭请帮主!”
同时,人往演武厅大门走去,所有在场的洞庭帮徒也都一拥跟了过去,各按职位尊卑,分列两侧。
一名三级斗士应声跃到鼓架之旁,擎起鼓锤,一轮急敲。
鼓声敲得又急又快,纪昭洵细心听去,方才听得出是十声连击,一时鼓声咚咚,震耳欲聋。
慕容筠轻轻凑了过来,笑道:“看来这事比想像的还要顺利一些,眼见大功将成,纪相公年纪轻轻,就要做万人之众的一帮之主了!”
纪昭洵面色顿时一红,道:“强占他人基业,在下实不愿为,何况”
慕容筠立刻笑接道:“纪相公过于宽厚了,须知洞庭帮主路长遥,多行不义,与一统教主盖霸天,俱是一丘之貉”
纪昭洵苦笑接道:“那位总护法沈及时刁顽得很,只怕不如姑娘想像得那般容易!”
慕容筠眉开眼笑的道:“正因为他刁钻诡诈,才是一大助力”
纪昭洵皱眉道:“姑娘这话使在下不懂。”
慕容筠道:“他初见你时面泛煞气,眼珠四转,确有运用诡诈将你置于死地之意,但当你两掌击败上官龙之后,他却面露谄容,神色全变,敌意尽消。”
纪昭洵道:“这话在下仍然不懂。”
慕容筠道:“情形十分明显,这沈及时是最会见风转舵之人,倘若能够助你成功,则在洞庭帮中今后他将是功劳最大之人,纵然你不能成功,也无他无损,他又何乐而不为”
纪昭洵颔首笑道:“这人是不折不扣的小人了,但不知他的武功如何?”
慕容筠道:“能在洞庭帮中混到总护法的地位,武功自是不会太差,此人虽是刁顽诡诈,但却也最易驾驭!”
纪昭洵有些忧虑地道:“由洞庭帮中的情形看来,路长遥可能是个武功高于在下之人,也许一搏之下,我”
慕容筠欣慰的一笑道:“莫非你有些害怕了么?”
纪昭洵坦然一笑道:咱倒未必:但若真的如此,却未免有些不值:反而因此误了大事!
“
慕容筠沉凝地道:“见机而作,也许不会出什么差错,不过,凡事都有两个可能,既希望等待成功,但也得准备接受失败。”
纪昭洵爽然一笑道:“姑娘这话有理”
一言未毕,忽然又是一阵脚步杂沓之声传了过来。
纪昭洵转目望去,只见演武场入口之处,一群洞庭帮人缓步而人,其中各级斗士皆有,分组分队,秩序井然。
至少有百余之众,相继走人场中,步向高台,分别站于两侧,只有七八名胸绣五剑的老者踏上了高台。
纪昭洵看得怔了一怔,暗暗忖道:洞庭帮中的高手似乎都已到齐了,胜负成败,这倒是一个决定性的关头。
那些人进入场中,似是十分熟稔的各按既定位置或站或坐,除了一双双目光俱皆向场中的纪昭洵,慕容筠扫了一眼之外,听不到一句谈话之声,静得几乎落针可闻。
不久场外响起一串喝声:“帮主驾到帮主驾到”声音由远而近,一波波传了过来,益发显得气氛沉严,场面隆重。
一陈橐橐的步履声终于踏进了演武场内。
纪昭洵早已定定的向人口处注视,当下见状不由微微一惊!
原来当先而入之人,身高丈二,状若霸王,一缕灰白浓髯飘垂胸际,双目神光若电,胸前整整齐齐绣了十柄金剑,倒着实有几分威仪。
不问可知,此人就是洞庭帮帮主,飞天蜈蚣路长遥,在他身后只有两名胸绣四剑的二级武士相随,大踏步走进。
总护法沈及时垂手站于人口之处,首先超前俯首道:“下座沈及时参谒帮主!”说着单膝一屈,就要跪下去。
飞天蜈蚣路长遥左手一拦,朗声大笑道:“总护法不必多礼!”
目光一掠,迳向高台走去,沈及时率众相随,侍候着帮主路长遥在正中巨椅上坐定,方才闪身退了下来。
路长遥面含傲笑,徐徐开口道:“沈总护法演武场击鼓传讯,急请本座,有何重大事故?”
沈及时连忙躬身俯身道:“帮主雄才大略,洪福齐天,自下令招贤以来,四方豪杰趋之若鹜,今日今日”
路长遥受了恭维,眉开眼笑地道:“总护法一向口若悬河,能言善辩,为何今天却呐呐不清起来?”
沈及时又忙施一礼道:“帮主德威所及,今天引来了一位少年奇侠!”
说着伸手向纪昭洵遥遥一指,道:“若将此人收用,足可为帮主股肱,较下座高强多矣!”
路长遥向纪昭洵又投射了一眼,笑道:“既是如此,依例比试,酌才录用也就是了,又何必把本座请来?”
沈及时陪笑道:“此子已经连闯四关,连招贤馆上官馆主,也在他的掌力之下受震微伤!”
路长遥笑道:“以他的年纪看来,确为武林中不可多得的良才,本座即刻授他为本帮一级斗士”
沈及时微微皱眉接道:“但此子初露头角,性颇骠悍,声称必欲一拭帮主武学造诣,若确实高过于你,方肯俯首受命!”
路长遥面色一板道:“这就未免太骄傲一些了!”
声调一沉接道:“本座以地位攸关,不便当真出手,就由总护法教训他几招,果而是可用之材,本座处当重用,否则,杀之逐之,总护法自酌情处理!”
沈及时忙又躬身一礼道:“下座罪该万死,方才”
路长遥微微皱眉道:“方才怎样?”
沈及时面露愧色地道:“下座小试一招,竞遭败绩!”
路长遥震动了一下,道:“有这等事?”
沈及时苦笑一声,又道:“千军易得,良将难求,此子性难狂傲,若能收伏,必为忠贞不二之人,而且,他武功虽然较下座犹高,但与帮主相比,却仍有云泥之差”
路长遥沉忖了一下,道:“本座以万众之尊,出手与一名投效的少年之人比武较技,万一传扬出去,岂不贻笑江湖?”
沈及时陪笑道:“请恕下座妄言,下座亦曾反复思考,苦无适当对策,以此子武功之高,除帮主而外,本帮中恐无其敌,若逐之不用,甚或驱众杀之,非独使本帮损失一名一流高手,而且势必因此闭塞贤路,使天下有志投效本帮之士裹足不前,故而
惟有帮主以武学德威并济,收之抚之,始克为用!“路长遥微微一笑道:“这样说来,是非要本座动手不可了!”
沈及时俯首道:“是为上策!”
路长遥被沈及时话语所动,一声长笑,离座而起,只见他身形突由高台上疾射而出,有如一根平飞的巨树树干,一射十丈,落于场中的纪昭洵面前。
在场的洞庭帮徒,在总护法沈及时率领之下,唰的一声,同时围了上来,有如一圈围墙一般,将纪昭洵与路长遥俱皆圈在其内。
纪昭洵暗暗蓄聚功力,准备应付这最后一场,也是最重要的一场搏斗,耳际间却听慕容筠悄以传音入密道:“此人显然负有邪门神功,千万轻视不得!”
路长遥面含微笑,向纪昭洵凝视了一眼,道:“本座轻易不与人交手,数年以来,你算第一人”
目光森然一转,道:“本座以三招为限,一分胜负!
拔剑!“
同时,他自己也由众人手中接过了一柄寒芒四射的宝剑。
纪昭洵不敢再轻率大意了,锵然一声,湛卢宝剑已然拔出鞘来。
只听慕容筠传音人密之言又急急的传入耳中,道:“纪相公,务必听我之言行事,我已有九成致胜的把握!”
纪昭洵倒不由微微一怔“心中暗忖:”对敌搏战,全凭武功强弱,倘若他武功真的高过于我,听你之言又有何益!“
心中虽如此想,但他对慕容筠的机智毕竟颇具信心,只听她徐徐又道:“这老贼自恃身份,必然让你先行进招,记住,第一招只能用五六成力道,但却必须装做全力而为!”
纪昭洵心中大感困惑,但却依言把力道运到了五六成左右。
只见霸王再世般的路长遥哈哈大笑道:“快些进招,本座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纪昭洵淡然一笑道:“如此在下有僭了!”
双手擎剑,分心刺去!
这一招虽是用了不足六成功力,但表面看来,却是全力而为之状。
路长遥却也不敢怠慢,长剑挥舞,洒出一片寒芒,以八成功力格出一剑!但听锵的一声大响,纪昭洵被震得连退三步,路长遥也双肩一摇,退了一步。
在场的洞庭帮徒俱皆情不由己的轻轻啊了一声,显然已被这场搏斗吸引了心神,以致忘形而呼。路长遥声如沉雷般的呵呵一笑道:“果然不错,难怪连沈总护法也在你的掌下失手”
声调一沉道:“但怕你仍然接不下本座三招!”
慕容筠的传音人密之言又传人纪昭洵耳中,道:“莫露破绽,伪装已受微挫,第二招你必须冒着受轻伤之险,最多只能用四成功力出手!”
纪昭洵虽仍有些困惑,但却不稍迟疑,当真又卸去了两成功力,微装气喘之象,二度攻出一剑。
路长遥看得清楚,当下也把八成功力卸去了两成,仅以六成功力,连剑向纪昭洵的递到的宝剑上格去。
又是一声震天大响,纪昭洵身形连晃,一连退出了七八步远,而路长遥却巍立当地,仅只双肩动了一动。
纪昭洵对慕容筠的主意大感怀疑,但此刻无法相问“心中不由十分不悦,当下狼狈不堪的又复挺剑而上!
路长遥哈哈大笑道:“本座爱才如命,不愿伤害于你,还不适可而止,定要搏完三招么?”
纪昭洵朗笑道:“在下不是有头无尾之人,既以三招为约,自然要三招搏完!”
只听慕容筠兴奋道:“两招相搏,故以弱示之,以养成他的轻敌骄敌之心,成败与否,都在这第三招一招之上!”
纪昭洵猛然醒悟,不由心头大喜,慕容筠的手段实在够得上毒辣,她不但要击败路长遥,而且要将他致于死命!
路长遥戒意尽消,提聚的功力又卸去两成,心中暗忖:“只凭四成功力,就已足可在第三招中把他的宝剑震飞。”
当下呵呵一笑,叫道:“最后一招了,快些攻来!”
纪昭洵冷然一笑,蓦的功运全身,大罗神功贯注剑锋,以十二成的极限,猛然劈出一剑!
但听丝丝怪啸,随着一片白光,有如贯日长虹,疾射而至。
路长遥大惊失色,匆忙中闪避无地,运功无及,纪昭洵的长剑已然劈到。
但听锵然一响,半声惨呼,路长遥连人带剑,俱被劈为两段,鲜血四溅,当场死于非命!
“啊!”
这是在场众人的一声惊呼!但惊呼声又戛然而止,一个个俱像被点了穴道一般,呆呆地愣怔了起来,一时做声不得。
因为这变故来得实在太过突然了,使人一时难以相信这是事实,但摆在面前的情景又使人无法不信。
纪昭洵缓缓收起宝剑,朗声说道:“在下姓纪名昭洵,今日诛却贼,实是为江湖武林除害,不需在下细说,关于此獠的所行所为,大约诸位比在下还要清楚”
场中并无应声,所有之人俱如木偶一般。
原来飞天蜈蚣路长遥向以残暴手段治理属下,把他自己在帮徒之中造成了神明一般的印象,在他的积威之下,使得人人不敢口出怨言。
此刻料不到这个被他们以神明视之的人竟被一个少年之人一剑砍为两截,神明的印象破灭了。
但突然之间发生了这件不可思议的事,却使他们无法立刻接受这一事实,是以所有的洞庭帮人,不率地位尊卑,俱皆哑口无言。
飞天蜈蚣路长遥的诸多残暴恶行,所有洞庭帮自然俱皆清楚无比,但由他们以神明视之的帮主做了出来,却使他们无法分辨是是非非,此时经纪昭洵一说,方才如梦初醒,恍然而悟。
场中有了窃窃私语之声,显然已有人对此开始议论。
纪昭洵微微一顿,又道:“在下行侠江湖,以除暴恶为职责,在下有四句言志之诗,只为诸位一诵”
话声一落随即朗吟道:“宝剑挥处寒光起莫将侠心比邪心惩奸除恶务须尽始知武林正气存!”
场中肃静无声,没有任何人开口。
纪昭洵悠悠一叹,又道:“在下只诛元凶,从者无罪,而后可另选贤明帮主,以主持正议为职志,在下就此告辞了!”
目光向慕容筠一转,双双向外走去。
忽然一缕尖细的声音叫道:“纪少侠且慢!”
纪昭洵收步转身,只见总护法沈及时跃身追了上来。
纪昭洵冷冷一笑道:“沈总护法可是心恋故主,要与在下再决雌雄么?”
沈及时诌媚的一笑道:“纪少侠说哪里话来,老夫
老夫“
纪昭洵朗声道:“尊驾有话尽管明说,不必如此吞吞吐吐广沈及时道:”纪少侠既是游侠江湖,谅来没有帮派门户,本帮虽不算强大,但已稍具规模,纪少侠如肯俯就本帮帮主,不独是本帮万余徒众之富,亦是江湖武林之幸!不知纪昭洵少侠“纪昭洵推辞道:“这这岂不有失纪某初衷,反而使人认为在下有意侵入基业
这是万万使不得的!”
沈及时忙道:“纪少侠言重了!”
旋身四顾,大叫道:“纪少侠仁心侠骨,如能接掌本帮,实乃我等之幸,无奈纪少侠拒不应允,如今只好跪求了!”
一呼百喏,一时果真俱皆纷纷跪了下去。
纪昭洵大感为难,一时倒不由有些手足无措,不知应该如何是好。
慕容筠嘻嘻一笑接道:“洞庭帮新遇大故,纷乱无主,如此一走,倒未免使他们陷于惶乱不宁之境,至少,也应待局面粗定,物色出一位贤明帮主之后再走!”
她虽然声音不大,但却传遍全场,俱皆听得清晰入耳,显然这话她虽是向纪昭洵而讲,却是有意要其他之人俱都听到。
纪昭洵为难地道:“既是诸位诚意相留,在下只好暂时留此了!”
场中顿时响起一片欢呼之声。
沈及时尖声朗呼道:“属下沈及时,叩见新任帮主!”
双膝一屈,就要行叩见之礼。
纪昭洵连忙伸手一拦道:“沈总护法不必多礼!”
于是,所有职位较高的洞庭帮徒,在沈及时安排下,一个个俱都趋前通名施礼。
忽然一个熟悉的面孔映人眼帘,纪昭洵倒不由为之怔了一怔。
那人是一名三级斗士,在纪昭洵面前一站,怒目圆睁,叫道:“姓纪的,你的手段好毒!”
纪昭洵怒道:“你胆子不小你是唐辉?”
原来那人正是铁面毒神唐义的首席弟子唐辉,自唐秋霞削发而走之后,与十几名师弟流浪江湖,最后投身洞庭帮,凭恃本身武功,做到三级斗士。
唐辉冷冷的叫道:“别人尊你为新任帮主,但唐某不认!”
纪昭洵强忍怒气道:“在下并不相强,你可以走!”
唐辉冷冷的道:“不错,我可以走!大不了死在你手里也就是了!”
目光森然一转,哼声道:“唐某在等候帮主小姐,今后你我却是死敌!”
纪昭洵怔了一怔,叹道:“那也随你好了!”
一言甫毕,忽见一个身着天蓝衣裙,年约十七八岁的少女突然由演武场入口奔了进来,急步奔到路长遥尸身之旁,俯身大哭道:“爹爹!爹爹!”
原来她正是路长遥的独生女儿路纪明。
全场又复趋于寂然,只有路纪明的哭声随风震荡,唐辉与十几名原是川中唐门的弟子立于路纪明身后,神态肃然,一语不发。
路纪明捶胸顿足,旁若无人,直哭得天昏地暗。
纪昭洵缓缓走了过去,口齿欲动,欲语又止。
沈及时却轻轻俯身叫道:“姑娘,姑娘!”
路纪明忽然站起身来,揩揩泪痕,怒道:“沈及时,亏你还有脸皮叫我!”
沈及时面色微微一红道:“令尊多行不义,屠黄山,灭吴门,二十年中,不知害了多少人的性命,今日虽遭惨死,但也”
路纪明咬牙厉叱道:“我爹爹确然算得是一个武林中的魔星,所行所为,均无善念,今日一死,原是他应得之果,不过”
声调一沉,道:“沈及时,这话却不该由你口中说了出来,你如果还有一点血性,就该自杀在我爹爹的尸身之前。”
沈及时呐呐地道:“良臣择主而侍,良禽择木而栖,沈某自忖并没有什么值得惭愧之处!”
路纪明忽然仰首向天,格格狂笑道:“与娼妇谈贞,正像与你谈义一样,不过,沈及时,我要你记住,早晚有一天,我要亲手砍下你项上的狗头!”
眸光四外一转,强笑道:“恭喜诸位得遇明主,小女子就此告别了!”
在场的洞庭帮徒俱皆面有愧色,俯首不语。
只见唐辉忽而趋步路纪明之前,躬身一礼道:“属下等忠于姑娘,愿听驱遣!”随在他身后的十余人也都一齐拜了下去。
路纪明奇异地看了他一眼,道:“你这话可是衷心之言么?”
唐辉指天矢日的道:“天地为证,唐辉生死不渝!”
路纪明忽然激动得眼泪都流了下来,颤声叫道:“末世之中,能有诸位这样不畏权势,不慕富贵,不顾生死,不忘故主的血性汉子,亡父泉下有知,也可瞑目了”
微微一顿,道:“小女子独力不便,就烦劳诸位将亡父尸骨收殓一下”
唐辉朗应一声,在众目睽睽之下,旁若无人地即刻指挥着那原属川中唐门的十余名弟子迅快地弄来一具棺木,将砍为二段的路长遥尸身,小心翼翼地收殓了起来,一切舒齐之后,方才向路纪明道:“姑娘,可以离开这里了!”
场中一直沉寂无声,连纪昭洵也有些侧然。
他缓缓走了过来,叹口气道:“姑娘,在下”
路纪明昂然一抬头道:“如果你要斩草除根,现在正是时候!”
她眸光中的两股怒火,使纪昭洵不由为之怔了一怔,当下强笑道:“姑娘误会了,在下”
但路纪明并不容他多说下去,抢先狂笑道:“我知道你叫纪昭洵,我也知道你杀死我爹爹的狡计,我爹爹固然该杀,但父仇却不能不报”
纪昭洵苦笑道:“那也只好任凭姑娘了!”
路纪明道:“既然你要假冒伪善,不斩草除根,则以后随时随地,你都会有受我报仇的危险!”
眸光一转,恨恨地又道:“一个是你,一个是沈及时,我发誓与你们不共戴天!”
站在一旁的唐辉插口道:“姑娘,与他们多说无益,可以走了!”
路纪明重重哼了一声,莲步轻移,向外走去。
唐辉等十余人抬着路长遥的棺木,面色沉肃,随在路纪明的身后徐徐而行,缓慢的消失于演武场外。
慕容筠忽然趋向纪昭洵身旁,轻声道:“这些人都留他不得,最好由你我亲自在九回岭半途中截杀了他们,以绝后患!”
纪昭洵吃了一惊,道:“杀了他们?为什么?”
慕容筠沉肃地道:“那几个川中唐家的门人,还没有什么值得重视之处,但路长遥的女儿路纪明”
纪昭洵接道:“夺人之业,杀人之父,又何忍再杀其女!
“
微微一顿,又道:“何况,那女孩武功并不如何高明,又有什么值得顾虑之处!”
慕容筠皱眉道:“可怕的不是她的武功,而是她的心计!
在这样突遇大祸的环境之下,她居然能不忧不惧,有条不紊,实在不是一件简单之事,今日不除,他日后悔就太晚了!“
纪昭洵忽的慨叹一声道:“在下对姑娘可谓言听计从,但这事,请恕在下不便照办,
我绝不能再做出这种残暴不仁之事!”
慕容筠叹道:“好吧,看来除了一统教主盖霸天之外,咱们另外又多树立了一个强敌!”
当日夜晚纪昭洵高坐在洞庭帮大寨聚议厅内,慕容筠、沈及时分侍左右,一干洞庭帮中的高手,凡三级斗士职位以上者,大多在座。
值得一提的是洞庭帮已改为荡邪门,纪昭洵顺理成章地成了荡邪门门主。
原来在大寨门前的洞庭帮三个大字,已经拆除了下来,新做的“荡邪门”三个大字,正在向上安装。
左右两副“威镇三楚;四方归心”的楹联,也已换过,新换上去的两副楹联,写的是:
“振奋武林正气荡除江湖邪魔!”
整个荡邪门中处处灯烛辉煌,欢声雷动,纪昭洵的连战皆捷,与一剑劈死路长遥之事已经传遍全帮,他们又把纪昭洵看成了新的神明。
大寨中的纪昭洵正在分派职务,所有内外各堂堂主俱皆依旧,没有一点更易,沈及时也仍是总护法,只不过加了一个与总护法地位相若的军师,由慕容筠担任此职。
至于一切制度,大多如前,门主胸绣十剑,军师总护法胸绣五剑,斗士二字,一律改为武士。
匆促之间,已算大局底定。
在慕容筠的示意之下,纪昭洵遣开二级以下武士,只留下堂主以上的高级门人细商决策。
待至大部门人退去之后,慕容筠微微一笑,开口道:“本座既蒙门主提携,赐佩五剑,视同一级武士,并畀以军师重责,对本门今后大计,本座不能不先行提”
总护法沈及时欠身一笑道:“军师指教!”
慕容筠笑道:“沈总护法在洞庭帮中共耽了多少时光?”
沈及时尴尬一笑道:“前后凡十五年之久。”
慕容筠道:“如此说来,沈总护法对于距此相距七十里的绿林道应该十分的熟稔了吧!”
沈及时双眉微锁道:“本座只知绿林道盟主是只手撼山凌天罡,此人有勇无谋,不足为惧,而且近年以来,论实力,绿林道逊于洞庭帮,故而一直相安无事!”
慕容筠一笑道:“路帮主生前曾有并吞天下之志,大概他第一个目标应该就是绿林道吧!”
沈及时忙道:“军师法眼如炬,事实确然如此,但尚准备未足,路帮主生前虽有兼并绿林道之意,但至少也将要在两年之后才能有所行动”
慕容筠忽道:“不论你相信与否,咱们门主并无并吞天下之意,但目前却必须兼并绿林道,成为当世之中的第一门派。”
沈及时陪笑道:“这是自然,以门主的雄才大略,当然不会以本门现况为足,不过”
目光骨碌一转,道:“军师准备以多少时光训练属下,多少时光准备一切必需事故,各地分舵抽调多少人回来,预计在多久之后向绿林道进攻!”
这一连串的问题,说得慕容筠卟嗤笑了起来。
只听她干干脆脆地道:“明天进攻绿林道,就由在场的诸位与门主及本座同行”
眸光转向纪昭洵道:“这样可以么?”
纪昭洵颔首道:“急不如快,就是明天辰时吧!”
“明天辰时!”
沈及时等人却俱皆吃了一惊,呐呐的道:“门主不是开玩笑吧?”
纪昭洵霍然离坐而起,冷凛无比的道:“明白辰时正,在座诸位仍然齐集此处,同攻绿林道,如若诸位中有畏惧此行之人,本座亦不相强!”
不待话落,向内寨走去。
慕容筠抛下了一个微笑,姗姗跟着走去,只留下沈及时等人像吃了毒药一般,咽不下,呕不出,只有瞪大了两眼,发怔的份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