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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沧客道:“事情总是要经过试验才知道究竟,神农尝百草而知药。一部医书,不知死了多少人才累积成经验。”
江梦秋道:“可是怎可去拿别人来试验。”
卢沧客笑道:“老弟责怪得很对,可是卢某还不致于象老弟所想的那么自私,如果这一次试验不成,我留下了十颗安乐丸,准备自己也吃上瘾再来遍试各种解法。”
说着摊开手掌,果然握着十颗安乐丸。
方梅影问道:“先生这是从那儿来的?”
卢沧客笑道:“刚才留下来的,我倾瓶而出分成两摊,但在投进他们口中时,却都留下了一半,这是两个用意,第一是让他们知道存药已尽,断其指望,而坚忍耐之意志,而且我对药性药量所知不深,不敢一下子投得太重,较平时重十倍,恰是一个练过武功的人最大的领受限制。第二原则是万一我用的方法失效,还有每人五天份的量可作维持,在这五天中,我必须找到地灵夫人索取续剂。如果他们因耐不住药量而生意外,这剩下的十颗是我自试的份量,我问过了,连续十天恰可上瘾对吗?”
“是的,十天是一定能成瘾头了,我们到了六七天头上就感到非此不可,难以忍受了。”宫天豪道。
他是回复了一点体力,只听得最后的几句话。
刘铁岭却挣扎着屈膝一拜道:“多谢前辈仁术,拔我们于无海,回复人性,重生之德,没齿难忘。”
卢沧客笑道:“老弟,这倒不必谢我,该归功于你们自己的求生意志与服难的决心,刚才我封死了你们的穴道,限制了你们的行动,使药性发作时,完全在煎熬你们的神智;那时生死俄顷,全系于一念间,只要你的本身的意志稍一薄弱,放弃了抵抗拒禁的企图,两眼一闭,药性渗透主经,经过六神,就永远也救不过来了。”
刘铁岭道:“当时我的感觉实在痛苦万分,几次都想一死了之,可是欲死无由,好像连嘴都麻木了。”
卢沧客笑道:“嘴倒没有麻木。是我把你们的下巴关节卸了下来,我知道依们忍耐不住的时候,唯有嚼舌一途,必须预为之计,断绝求死之途。”
这时江梦秋脸带愧色道:“卢先生,刚才我太冒昧了,不知先生立意之深,多有冒犯。”
卢沧客哈哈大笑道:“老弟,别客气,倒是我该谢你才对,老实说我为人带点邪气,包括女侠在内,有时行事都以己意为用,只有你是个不折不扣的君子,以君为镜,可以谦吾行,所以我是衷诚欢迎老弟不要客气,随时提供忠言,以匡吾过,以正吾行。”
江梦秋红了脸道:“这再下怎么敢当呢?”
方梅影一笑道:“江兄弟,你不必谦虚,我相信这是卢先生的肺腑之言,大姊也有同感,以前我做事从不计较后果,只凭自己的性情喜怒为度,自从跟你在一起之后,我倒是谨慎多了,可见你还真有点影响力。”
这一来把江梦秋说得更不好意思了。
卢沧客却又豪情万丈地道:“卢某自海外远游归来,也在中原转了一下,但觉人才凋零,遂息了那股争雄之心,不到最近这一段时间里,居然迭遇奇人,卢某倒是不扩寂寞了。”
倚红忙问道:“老爷子,您说的奇人是哪几个?”
卢沧客道:“论武功之高,天圣君侯浪萍目前可以称是第一把交椅,以心智之深,方女侠独步无伦,但奇中之奇,则要推两个年轻男女?”
方梅影也颇感兴趣地问道:“是哪两个人?”
卢沦客道:“女的是地灵夫人黎素贞,男的就是我们这位江老弟,将来的武林,应该是他们二位的天下。”
江梦秋连忙道:“先生开玩笑了,我怎么算得上。”
卢沧客笑道:“我看人不会错的,老弟目前虽然还差一点,但你的资质之佳,亘古罕见,再过几年,恐怕就没有一个人能追得上你了,也许黎素贞还能跟你一较高低。”
方梅影道:“江兄弟家学渊源,以他的年纪而有目前这种成就是很了不起,可是几年之内”
卢沧客道:“我说的绝不会错,上次在望山庄见面,江老弟还只是个含璞待琢,这一次见面,他已经精光渐露,最少有了一倍的进境,老弟!我说得对吗?”
江梦秋愣然道:“没有呀,我毫无感觉。”
卢沧客笑笑道:“老弟也许不自觉,但我的眼睛不会看错,老弟不妨试一试,就用这石墩作为工具,你试拍它一掌看看,用六成功力,轻轻地来上一下。”
江梦秋将信将疑,看那座石墩宽尺许见方,厚却及三四尺,原是作为庙廊基石之用,日久庙坏,太行三枭在此守值时,抱进来作为坐凳,约莫有四五个。他运足劲力后,轻轻拍了上去,大概是用到了六成的劲儿。
砰然轻响,石墩一裂为二。
江梦秋摇摇头道:“不行,比以前还差,以前我一掌总可以裂为四片,可能是这段日子,我没有时间锻练,功力反退步了。”
卢沧客但笑不语,手指另一方石墩道:“这次你放松心情,气可以聚足,只用三成劲力试它-下。”
江梦秋道:“没有用,那只是替它抹抹灰。”
卢沧客道:“照我的方法但试不妨。”
江梦秋只得如言,轻轻一掌拍上去,石墩果然不动,他有点不好意思地道:“我说的对吧,业精于勤荒于嬉,我这几个月来把功夫都搁下来,哪里会进步呢?”
卢沧客哦了一声道:“那我就是看走眼了,坐下让我仔细地瞧瞧,毛病出在什么地方。”
他手指着那方石墩,江梦秋只得上前坐下,但觉得屁股一松,差点摔了个四脚朝天,连忙爬了起来,却见那方石墩已碎成细粉,散了一地。
卢沧客哈哈大笑道:“老弟,现在该相信我的话了吧,不过我还是没看对,你的进境比我想像的还深,我以为你要四成功力才进到这种境界呢。”
江梦秋傻傻眼道:“这这是不可能的。”
卢沧客笑道:“事实放在眼前,怎么不可能呢?”
方梅影道:“卢先生,我也有点不相信,江兄弟修为是不错,但能到这种境界,似乎不太可能?”
卢沧客道:“如果不可能,仁翁就不会放他出来闯江湖了,他的无相神功基础已成,必须在磨练中求进”
江梦秋诧然问道:“什么叫做无相神功”
卢沧客道:“就是你常练的,那一种也是你一开始就练,一直到开始涉足杂学后才停止的那一种功夫就是。”
江梦秋想想道:“那是基本入门的心法,每天只是打坐,从五岁开始,到二十岁才停止,以后的五年中,每天还要温习半个时辰,直到黄山会后”
卢沧客笑问道:“那打坐的姿势可是手足头顶,五心朝天,到了最后,则由令祖随意搬动都不会改变了。”
江梦秋道:“是的,家祖不时调整我的方向,却不准我改变姿势,有时侧倒,有时整个颠倒过来,最后到了一只耳朵支地,也能维持不倒下来时,家祖才不再替我动手挪移了,却要我自行移动,他老人家发口令”
卢沧客惊问道:“五心朝天时,四肢胶着固定不移,老弟还能自行挪动方向吗?”
江梦秋道:“起初是不行,家祖才叫我每天利用半个时辰控制,足足练了四年,才能随心所欲,心之所至,自动就达到了那个方向,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动的。”
卢沧客叹道:“原来你老弟已把无相神功练到收发由心的境界,难怪进境要超出老夫的想像了。”
江梦秋愣然道:“这就是无相神功吗?”
卢沧客道:“也许命名不同,但就是这个功夫,那是传自天竺瑜伽者的一种心法,但这是最高的一种心法,非绝佳资质者无从练起,我是学过这一门功夫的,只是限于资质,而且开始太迟,无法达到顶峰,凡是练过这门功夫的人,目光凝而不散,始终很少眨眼,我上次跟老弟相聚半日,就没有看老弟眨过眼,是以知道老弟从事过此门心法之修练,但不便说破。这次再见,看见老弟英气外透,知道老弟气质已凝,想告诉你也没关系了,哪知老弟的境界已达第二重天,不出一年,再经过几次狠斗,老弟就可以冲破生死玄关,冲透任督二脉,成为天下第一人矣。”
方梅影道:“这是种什么功夫,能如此神奇。”
卢沧客道:“武功修为,不外是将人体之潜能发挥至极限,那当然是不可能,但视各人之禀赋修为而达到某一种程度而已,这种功夫却能在最快的时间内,达到最接近的限度,江老弟此刻之能,已为常人之数倍”
方梅影道:“为什么他自己不知道呢?”
卢沧客道:“这就是神奇之处,人体之潜能往往随境遇而发,所以一个纤弱女子,在危急之际,居然能一纵数丈,就是受潜能之催发,不过普通人力发即衰,而习过无相神功人,却能持久,能发到什么程度就停留在什么限度上,江老弟二探八煞,经过几次狠斗,体能随之发挥,更因有无相神功之故,进境一日千里。”
方梅影哦了一声道:“原来是这么回事,早知如此,我就不必替他操心,让他去找人拚命好了。”
卢沦客笑笑道:“这也不能一概而论,功力之进,要在不知不觉间才能发挥无余,但有许多条件,对手太差,潜能无从发挥,反而迟滞不进,对手太强,体能不足以抗,更会损伤元气。
这必须在适当的条件下循序而进行的。
我举个例子来说,如果他平时力能举百斤,遇到百五十斤的东西,为情势所迫勉力一举而起,功力就得进一半,可是遇上了五百斤的东西,就因无力负担而受伤了。”
方梅影道:“以江兄弟目前的正常状态,也没有几个人能高于他太多,正好给他一个发挥的机会呀!”
卢沧客道:“不然,如果遇上侯浪萍那样的高手,他虽可尽力一拼,后果却很难说了,无相神功虽可助人速成急进,但仍须慢慢来的,譬如担担子,肩可承千斤,但也要有条坚固的扁担,否则扁担断了,担子还是挑不起!”
方梅影道:“我明白了,他目前的功力就是那条扁担!”
卢沧客道:“对极了,对一挑不知重量的东西,必须要慢慢的试,假如这副担子重有千斤,他必须得从承重五百斤的扁担试起,觉得不能胜任时,立刻换一根,每一根扁担的承重力也要试过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