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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圆睁,凶光毕露;余等各操兵刃,恨恨相向。
花纤绣目光一扫,忽作声一笑。她昂头一举,朗声道:
“小生是非分明有,却也不能偏听偏信。江湖险恶,当怪不得小生了。”
黄衫少年双目一紧,硬声道:
“你想怎样?”
花纤绣目光相对,重声道:
“小生要你们和他当面对质!”
黄衫少年沉思片刻,点头应允。玄衣少女却是大急,气道:
“月哥,我们何必多此一举?此人分明庇护与他!”
青衫老者亦道:
“不错。我们千辛万苦,自是寻他报仇。纵有血战击敌,又奈我何?”
余众纷纷嚷嚷,黄衫少年眉头一蹙,高声道:
“各位若信不过在下,自可言明。如此喧嚣,又怎是我各门正派之举?”
众人经他一喝,不再言语。他面容就穆,冲花纤绣道:
“在下信得过公子,但请公子成全。”
花纤绣至此,只好道:
“阁下请随我来。”
她当先而走,黄衫少年随后跟上。玄衣少女,青衫老者脚下一动,亦是紧随。余众也欲同往,却被天香拦住,天香道:
“各位若是放心不下,小女在此陪伴各位好了。”
黄衫少年三人随花纤绣进得竹楼,一眼便见高床之上,有一蒙面人卧躺其中。他们三人心下骤紧,相视一眼,但是又惊又喜。
花纤绣见此情景,心道:
“奇崛伤重,动弹不得,怎会换上夜行衣着?
她一思之下,似有所悟:
“是了。我等楼下言变,想必他已听见。为掩耳目,如此打扮,却教人认他不得。”
花纤绣心下暗喜,遂高声道:
“各位,你们可认识他吗?”
眼见黄衫少年三人怒目相向,牙关紧咬,花纤绣喜尽优来,再道:
“此事非同小可,人命关天,各位可瞧清楚了。”
黄衫少年脸色铁青,切齿道:
“公子放心,在下纵是化为灰烬,也错认不得。”
玄衣少女胸下起伏,恨声道:
“此贼杀我父母。不共戴天,本姑娘要让他偿还血债!”
青衫老者面上虽是怒不可遏,此刻却嘿嘿一笑,道:
“腐儒怪侠,你杀我骄儿,猖狂一时,想不到还有今日!老夫虽不识得你本来面目,可你这身衣着,暗隐千花,天下独有,却是不打自招。腐儒怪侠,你还能矢口否认吗?”
花纤绣听他所说,再看那夜行衣,果见千花隐隐,甚是秀美,如不细察,实不易发现。
她心下叫苦,大是气恼:
“自己只道他改头换面;用以骗过他们,谁想他却是自充好汉,真身示人。如此一来,自己自不能再作糊涂,应对他们。这样,自己若是出手相阻,和他们结下梁于是小,只怕由此麻烦不断,却妨碍自己雪耻报仇了!”
花纤绣心中激荡,面上仍是平平。她一瞥床上,动声道:
“救人一时,不能救人一世。上生救你之时,虽怀仁义之心,却难料你有凶残之性。小生既是救过于你,不思有报,却望你直言相告,以辩真伪。”
她说此言,自是提醒于他,令他矢口否认,自己方好周旋。纵是免不了动手,终比直来直去来得模糊。
她沉吟片刻,忽大声道:
“腐儒怪侠,是你吗?!”
黄衫少年三人看得气极。这白衣公子费此口舌,分明替他说话;如此相问,腐儒怪候不是傻子,怎会点头承认?更何况他眼下身受重伤,惟有待毙一途,自该顺水行舟,一推了之了。
三人再望一眼,俱是暗中运满真力。只想那腐儒怪侠开口盲罢,自不会再理其他,一齐动手。他们嘴上挂笑;鼻中轻哼,眼望床上,竟是蔑视已极。
花纤绣自知自己言语道尽,那文奇崛当会晓得此中真意。她此刻心下坦然。一双目光却是盯住黄衫少年三人,以防他们愤然出手。
僵此之际,花纤绣忽见黄衫少年三人面上一惊,旋即为喜;她不知所以,回头看视,但见那文奇崛躺在床上,那头竟是连连点下!
花纤绣目睹于此,竟是怔住。此刻,黄衫少年三人忽发怒喝,仗刃在手,旋作剑网刀山,齐向床上压去!
花纤绣难解其变,心神若击,眼下纵是出手,也是不及了。
万没料到,那床上的文奇崛对此合击,竟应变甚速。但见他一抛锦被,锦被旋张,漫如钢筋铁板,迎向三人。三人收手不及,刀剑所上,嗡响不绝。那文奇崛趁此空隙,竟一如常人,这然跃起,双手催动锦被,直把三人如隔山外,近袭不得。
花纤绣惊下一颤,忽大喝一声:
“你是何人?”
她做此一问,黄衫少年三人却是一呆。他们先见她卫护与他,自道他们原为一伙无疑,眼下听来,这白衣公子原来竟真的不识此人,实属意外。
他们窃喜之下,呼道:
“公子,此人万万放他不得!”
花纤绣听罢,自不多言。她身形暴起,双手箕张,夹风带电,竟直直抓向那文奇崛的面门!
花纤绣此刻出手,心下自是认定此人不是文奇崛无疑。她亲见文奇崛伤重八骨,虽经她救治,却也万万不能如许之间,完好如初。此人既非文奇崛,那文奇崛又在何处?他偷梁换柱,居心叵恻,难怪那会他竟点头认承了。
她心下为文奇崛安危所急,此番动手,自是用了全力。那人见她出手,如似疯狂,眼中冷冷一瞥。他并不撤手防她,却是再运真力,遥击棉被。
黄衫少年眼见花纤绣大下杀手,喜极之下,精神一振。他们挥刀仗剑,直想那文奇崛分心他顾之时,合力再破锦被。一念之间,他们忽觉那锦被骤如山崩,势难阻挡。未容他们撤手以避,却是身不由已,竟随那锦被撞破竹楼,冲向户外。
花纤绣眼见与此同时,那人亦是身往后飘,穿楼而走,心下一骇。待她下楼追寻,哪里还有那人的影子?她心下惊惊,难以名状。
黄衫少年三人跌在地上,状实狼狈,却未受伤。他们羞怒爬起,脸色几变。楼下众人正待上前问候,却听青衫老者一声高喝:
“贼人就在楼上,还不快去!””
众人返身欲往,却听花纤绣道:
“不必了。”
她神情漠漠,心下凄凄,天香见来,上前道:
“公子,你没事吧!”
花纤绣怅望破碎的竹楼,许久,方是轻轻一点。
黄衫少年制住还欲登楼的众人,脸色红涨。他轻声对花纤绣道:
“公子仗义出手,在下谢过。”
花纤绣冷冷道:
“阁下都看见了,那腐儒怪侠可象受伤之状吗?”
黄衫少年摇头道:
“此贼虽是凶顽,若是伤重,我等哪会应对不敌?”
花纤绣落落道:
“知道就好。不过,在下所救之人,眼下竟无踪迹,只怕凶多吉少了。
天香一声惊叫,急道。
“公子,你说他不见了?”
她冲黄衫少年哼了一声,斥责道:
“都怪你们!这下好了,你们无中生有,血口喷人,竟招来真凶,反倒害了那位公子!
你们不是气势凶凶吗?怎么还得在这儿,不去抓腐儒怪侠了t”
玄衣少女心下正恼,一听天香之言,忍不住道:
“小小的丫环,也敢教训人吗?”
青衫老者脸上一热,有心开口相斥,却终未启齿。
黄衫少年却不发怒,只认真道:
“此事虽是误会,总算因我等而起。在下得罪二位,还请见谅。”
花纤绣轻轻一叹,开口道:
“阁下何需自责?腐儒怪侠如此行恶,自与你们无关。天香也是为那书生安危着想,且请不要见怪。”
黄衫少年连道:
“公子多虑了。”
他目光一收,询道:
“公子还有何打算?”
花纤绣经他一问,茫然若失,心道:
“我为报仇,方来此地。不料此中变故,又是惊心。我若撤手不管,执意找寻仇人,那奇崛又怎让人放心得下?”
她念及青衫老者楼上所言,腐儒怪侠一身衣着,隐有千花,自知此乃因已所致。如此深情,我自不能只为己仇,舍他不顾啊。
一想此节,花纤绣心下大热。她一定心神,对黄衫少年道:
“在下虽和那书生萍水相逢,却也不能任那恶贼有害于他。阁下若是不弃,请容在下相随左右,救那书生,擒杀恶贼!”
她出此言语,心下却是已有计较:
“自己女扮男装,又是易容改面,虽有天香为伴,仍是招人耳目。从前只为报仇,不存生念,自无须虑此,可眼下旨在救人,当与往日不同。我混杂其间,一来可以免生枝节,少却麻烦;二来又可随时知晓江湖动静,免得徒然奔走;三来自己又可趁此时机,寻访仇人。”
花纤绣如此多思,黄衫少年哪能料得?大喜之下,黄衫少年欢喜道:
“公子正气凛然,在下好生敬佩!公子神功了得,有公子相助,我等大仇有报了!”
他颜面大开,一扫刚才晦气。他一指玄衣少女,笑道:
“星儿,快来拜见公子!”
玄衣少女见此情景,脸上乍红。她盈盈下拜,竟是软语融融,和先前判若两人,但听她道:
“天星帮新任帮主白星儿见过公子!”
花纤绣心下一愣:
“自己先前只当她是黄衫少年的手下,却不想她年纪轻轻,竟是一帮之主了。”
她双手一热,谎言道:
“在下花不香,间候帮主!”
青衫老者笑着上前,洪声道:
“原来是花公子啊!在下多有冒犯,实不应该啊。”
花纤绣欲要客气,却见青衫老者打过招呼,神情变得格外庄重。他双手紧抱,一恭到地,朗朗道:
“鬼刀堂堂主朱希彩,拜见花公子!”
花纤绣受此大礼,心感不妥,忙道:
“朱堂主太客气了!””
她伸手欲扶,却想自己乃为女儿之身,如何使得?迟疑之时,不料朱希彩竟忽然出手,点中她的大穴!”
朱希彩突袭得手,制住花纤绣,旁观人等大惊之下,脸色一呆。
天香出手欲救,却被黄衫少年一语止住:
“姑娘且慢!”
他怒目逼视朱希彩,质问道:
“朱堂主,这是为甚?花公子是友非敌,怎么,你还怀疑他吗?”
朱希彩面色铁青,急道:
“门主,此人来历不明,武功莫测,门主就轻信他了吗?我们西北三大帮派,为共报大仇,方联为一体,奉你为首,门主自要谨慎从事”
朱希彩还要说将下去,不料黄衫少年脸色一沉,斥道:
“朱堂主,如此说来,你是信不过在下的眼力了?既是如此,鬼刀堂自可退出,在下绝不阻拦!”
玄衣少女目光一闪,看了一眼黄衫少年,见他动了真气,不由一痛。地迈前一步,冲朱希彩道:
“朱堂主,我们大仇未报,你何必节外生枝?你快放了他吧!”
朱希彩气喘吁吁,额头见汗。他见他们二人皆这般说来,不由跺下脚去,无奈道:
“门主、白帮主,在下全为大局着想,实怕万一有变。”
他狠狠瞪了一眼花纤绣,高声道:
“花公子,你苦心有民志,图谋不轨,此刻要走,还不失时候!”
他指下连点,解开她的穴道;粗声一哼,望天而立。
黄衫少年睑上一缓,双手紧抱,冲花纤绣恭身道:
“在下情义门门主江上月,给花公子陪罪了!”
花纤绣初遭变故,心下惊惊。她只道此乃害已的那蒙面人从中安排,设下的一个圈套。
她心中大悔。深怪自己一不小心,竟又入魔掌。
悔恨交迸,她心神一动,直想使出“离心大法”哪知穴道受制,气血不畅“离心大法”竟施展不得。
此等时候,她自有束手待毙;至于天香在侧,由于心乱,她竟是忘了她了。
直待黄彩少年向她陪罪,花纤绣才如梦方醒,心道:
“我今日心神大乱,怎会如此?可是自己心系奇崛,竟怕死了吗?
她不置可否。
花纤绣收回游思,作笑道:
“江门主以诚相待,小生就已知足了。至于朱堂主所为,也是江湖之中的常事,小生并不介意。”
黄衫少年江上月吁口长气,直道:
“花公子大仁大量,在下望尘莫及。这份情意,且容日后相报了。”
风波既去,众人位足其间,算来已守半日。眼见太阳西斜,山梁黄昏,霞湖半红,花纤绣心神黯伤,对天香道:
“天香,你可以回谷了。”
天香摇头道:
“公子,天香答应的事,自是要办的。”
花纤绣点头道:
“天香,难得你这般对我,只是此中有变只好如此。”
她正视着天香,款款又道:
“天香,世上的事,很难说清;能说清的,有时却要深藏心底。天香,我不能跟你说什么,你不会怪我吧了”
天香沉默片刻,遂一摇头;莞尔一笑,又是无声
灌南涪江,定时寺院。
石壁夹道,古榕覆盖。
其寺左侧,摩岩而台的宽大石用,远望恢宏,宛若一根根巨大的琴弦,从河岸直排山顶。
山下,一青年凝神看此,眉梢一动,颌首道:
“‘自古名山僧占多’,以此观之,果然不错!”
青年言过苦笑,向定时寺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