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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原是一件非常秘密的事,可是却被龙六打听到了。
于是,在陈慧姗到庙里去烧香后,却没回家。
天黑了,陈慧姗没回家,家里人找到庙里,才知道她在下午就走了。
庙里还有不少人可以证实,陈家人惶急地走了,老尼姑却知道事态严重,连夜赶到上海来通知唐烈。
唐烈也知道最担心的事发生了,却不知道是谁下的手,他在上海滩树敌太多,每个人都可能坑他一下的,因此他也立刻展开了调查。
事情产生得很突然,而且茫无头绪,别人都认为无法调查的事,唐烈却不然,他毕竟是受过各种训练的,搜集线索,调查案子发生的因果也是其中之一。
陈家在镇上是大户,但陈老先生积德行善,修桥铺路,做了许多好事,生平未结仇家,这不可能是陈家身上的恩怨,那就该是自己身上的关系了。
但自己在昆山也没有结仇家,虽然自己在家乡也打架闹事,但欺负的都是些老实人,他们不会干出绑架的报复手段的。
而且家乡的人都知道陈慧姗已经踉唐烈解除了婚约,不可能再报复到她头上去的。
唐烈立刻透过杨君实的关系,找到昆山县的公安局长,那也是属于杨君实的部下,叫龙士豪。
陈慧姗的事,一向是他负责的,想跟她议婚的人家,也是龙士豪负责去吓阻的。
陈家还没报案,唐烈已经先找到了他:“士豪兄,舍表妹又出事了,我特来麻烦一下。”
“啊!又出事了,这次是那一家不知死活,交给兄弟好了,我把那个王八蛋先抓起来。”
“这次不是有人去求亲,而是把慧姗绑架。”
“什么,什么人有这么大的胆子,我马上出去抓人,绑架是可以处死刑的,我把他就地正法。”
这位局长大人对唬老百姓还真有一套,气势泅泅,样子可以吓死人。
杨君实找到他去办吓阻求婚的事倒是找对了,这家伙准能把那些乡巴佬唬得面无人色。
唐烈有若笑:“若知道是谁,兄弟早就带人去救出来了,就苦在不知道是谁。”
龙土豪抓看脑袋道:“不知道人就比较麻烦了,唐先生,这恐怕是外来的人干的事,兄弟的地面上,治安一向良好,连小偷都没有,更别说有人绑架了。”
这倒也不假,龙土豪的外号叫阎王不说,还喜欢小题大作,一点小事犯在他手中,不死也得脱层皮,所以连小偷在境内都不敢做案子。
唐烈只有笑笑道:“还不清楚,所以想调查一下。”
龙土豪有点讪然地道:“唐先生,兄弟只会抓人关人打人,案情重大一点,杀人也不在乎,可是调查事情,却实在不高明,你跟杨处长是把兄弟,杨处长是我的长官,你也就是我的长官,该怎么调查,请你指示下来。”
“士豪兄太客气了,慧姗家中不会有仇人士那一定是兄弟身上的恩怨,兄弟跟慧姗的婚约已经解除,知道我们还有关系的不多,要就是最近几次吓阻议婚,被人看出了关连,所以兄弟想知道那几次是谁出面的!”
“这个,由于杨处长特别郑重指示,要密进行,兄弟不敢懈怠,每次都是兄弟自己去办的。”
“士豪兄是一个人去的吗?”
“那当然不是,不过每次都是兄弟派两个亲信的弟兄,将对方带到局子里,再由兄弟亲自出面警告,而且再三告诫,不准说出去,这一点唐先生尽可放心,他们绝不敢密,因为兄弟警告过,这是上面的交代,若是了密,他们会有灭门之祸,所以令舅也不知道何以女儿会嫁不出去,可见他们的确没敢多说一句话。”
“士豪兄对他们所持的理由是什么?”
“兄弟很谨慎,只说上面有个大官的儿子,看中了陈小姐,不久会看人来议婚,因为算命的说目前这几个月,命犯煞星,不适宜提亲,才暂时未见行动,叫他们识相点,民不与官斗,别打陈小姐的主意。”
“士豪兄这个理由很不错,极为高明。”
“兄弟那有这份本事,这是我伯父传授的。”
唐烈心中一动道:“对了!听说令伯父也是一位很有名的江湖前辈。”
龙士豪笑道:“以前吃得开,现在收山了,在虹口隐居,几个学生也混得不太得意,以前他看不起我这个侄子,现在有事倒过来要求我了,经常来看看我。”
“兄弟委托的事,令伯父是知道的了。”
“兄弟第一次接到杨处长的命令时,刚好他为另一件地产的纠纷来请我帮忙,因为杨处长指示说要做得不着痕迹,完全不牵涉到唐先生,兄弟这个人不会动脑筋,就便请他想个主意,他的藉口倒是真的有两下子。”
“君实兄把如此机密的事,托士豪兄代办,想必是对士豪兄十分看重了。”
“那里的话!这是杨处长的提拔,兄弟原先在地方上混得并不得意,多亏杨处长一手提拔,才混到今天的这个地位。杨处长不仅是我的上司,更是兄弟的大恩人,他交代的事,兄弟怎敢不尽心,对陈小姐保护不遇,兄弟十分抱歉,只要找到了人,兄弟绝不饶他。”
唐烈笑了一笑道:“原来如此,兄弟还以为士豪兄是因为令伯父才得高升的呢!”
“那个老家伙,别提了,他有办法的时候,眼睛长在额角上,我这本家侄子去投靠他,原是想请他谋个出路的,那知他塞了二十元钱,又把我赶回了家,像打发叫化子,我是自己苦熬出来的,当然也亏得杨处长的提拔。”
唐烈吁了口气:“这么一说,兄弟就放心了,如果兄弟有开罪令伯父之处,士豪兄不会介意了。”
“什么,你说我伯父龙六绑架了陈小姐。”
唐烈道:“不敢确定,但是有可能,因为兄弟在上海跟日本军部闹得很不愉快,他们在我手里吃了不少苦头。”
“我们听说了,家乡的父老对唐先生虽然不太谅解,但在这件事情上,却大大的喝采。”
“所以慧姗出了事,兄弟对日本军部颇为注意,发现最近一阵子,令伯父跟军部走得很近,他是我的同乡,对我的事也可能清楚一点,现在一听,他竟是十分清楚了。”
龙士豪一拍桌子,叫了起来道:“没错,他有嫌疑,前天他又来找我,开了部汽车来,带了个日本人和两个女的,说是他找到了个日本老板,准备投资在昆山建纱厂,来勘察地形,我也没在意。”
“大前天,正是慧姗失踪的那一天,若是被他们挟持上了汽车,带到了上海,难怪就无影无踪了。”
龙士豪暴跳如雷地道:“这个老王八蛋,居然坑了我一手,我一定要他好看。”
“士豪兄,事情尚未证实,你不必急,即使真的证实是他所为,那也与你无关。”
“怎么无关,他是从我这儿知道的消息,现在要我怎么向杨处长交代。”
“这是谁也想不到的事,何况你现在也奈何不了他,他在虹口,那是日本占领区,你也找不到他头上去。”
“我可以查封他的财产,抓起他的儿子跟女儿,揭开他的底牌,叫他在家乡做不得人。”
“这不好吧,龙兄怎忍同根相煎。”
“他也不是我的亲伯父,只不过沾着一点族谊罢了,以前我们这些旁支就受足了他的气呢!当年我们家穷,我爹死了,连祠堂里都没有个名字,等我有出息了,他才又补上去的,我心里一直想给他点颜色瞧瞧。”
“这太过份了吧,家祠又不是他一个人的。”
“但他是族长,每年祭祖时,他都要带一批贵宾来炫耀,怕我们这些穷族人丢了他的脸。”
唐烈一叹道:“令伯父原来是这样的一个人,那就难怪会帮日本人来对付同乡了。”
“唐先生,陈小姐若是被架到了上海,我的确是无能为力,不过我可以在这边挤他一挤。”
唐烈道:“目前我还没有确切的证据,等我调查清楚了,再跟士豪兄商量如何办吧!”
既有了这个线索,唐烈就容易调查了,他在镇上还是有一些旧日吃喝玩乐的朋友。
这些人游手好闲,无所事事,但打听消息却是有一手的,唐烈找了几个人,只化了半天功夫,就打听到了。
没有人见到陈慧姗被绑架,但有不少的旁证。
大前天龙六带人乘汽车下乡去勘察建厂地址,但是并没有到那些适合建厂的地方,反而在南乡一带转。
那儿都是山地,纱厂不能建在山上,但观音庵却在附近。
龙六的车子在下午三点钟离去,走的时候车窗紧闭,还拉上了窗帘,因此没人能看见里面。
龙六没有同任何一人间过南乡的土地谁的,那边也没有他的产业,也没有人知道他要建厂。
可见那只是一个托词,说给龙士豪一个人听的。
南乡一条小路旁,满地有被车轮压过的痕迹,还有一片竹林,也被撞断了几株,那是汽车停放过的痕迹,而且在竹林中藏过一阵子。
那倏路正是由观音庵出来必经之途,路中有七八个烟头,都是日本制的香烟,昆山没有别的人会抽那种烟。
在竹林中也找到了一只篮子,篮子是陈慧姗提香烛的,已经空了,而且略有损坏。
这一定是她发觉有人要对她不利,用来打对方的,但一只竹篮不是武器,对方有四个人,她自然不是敌手。
陈慧姗是在此地被劫持的,嫌犯是龙六和那三个日本人,几乎已无疑问了。
唐烈先回到了上海,展开了对龙六的监视,又发现了一件事,那就是龙六家中,突然警备森严了起来。
他有一所花园小洋房,独门独院,一边是虹口公园,一边是草地,跟别的住宅都隔开,这并不出奇,他早先是江湖大爷,经常有些三山五岳的好汉来往,跟人接邻太近很不方便。
这所屋子曾一度喧赫过,后来较为冷落,但经常还有些长衫短打朋友出入。
龙六虽已收山,在虹口还是有点势力,一些江湖门派总还要上门问候一番的。
只有在龙虎帮的势力侵入到虹口,将那些门派都迫得形同解散了,龙公馆才真正地冷落丁一阵。
但最近几天,龙公馆的人又多了起来,那些被龙虎帮迫得解散的白相人,似乎都集中在这儿了。
不仅屋子里有人,连虹口公园中,也不时有一些短打朋友们在里面流连憩息。
他们不是那种欣赏花木的雅人,但他们竟在公园中来回巡逻看,留恋不去,乱丢烟蒂,随时吐痰。
瓜子果皮纸屑,也抛得到处都是。
这些行为很令其他的游人侧目,本来在公园的门口,挂看一块招牌,明白地标示中国人与狗不准进入。
这块牌子对中国人固然是莫大的侮辱,可是也反映出中国人的缺乏公德心和缺乏良好的卫生习惯。
人必自侮而后人侮之,有时是怪不得别人的。
不过由于这些人在公园中的大肆活动,没有受到干预,这证明了一件事,这些人一定是受到日本方面的权力机关默许活动。
也由此反映出这附近必有些不寻常的事情产生,于是一切都很明显了,人是藏在他家里面。
日本军部对唐烈虽是衔恨入骨,但是也不免有所畏忌,不敢过份明目张胆地作出与唐烈敌对的行动,将人禁在军部中,而放在龙六家中。
这倒不是说军部一定怕了唐烈,最主要的原因是即使上海派驻军部方面的人,也只是一部份的人对唐烈怀着歧见。
起先是荒木大佐的独断独行,后来则是一部份荒木的同僚,他们要对付唐烈,完全是私人的意气,并没有对整个的大局着眼。
所以这些人也不敢将陈慧姗收藏在军部中,若是给唐烈知道了,他不顾一切地娈干起来,必将对军部造成很大的损失,如果再给他人劫走了,那可丢人丢大了。
龙六也没想到日本人会来上这一手的,他以为劫到了人,就是替日本人建了一个大功,使日本人手中拥看一张对付唐烈的王牌,那知日本人竟把这个烫手山芋扔给了他,使他又着急、又懊恼。
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实力无法与唐烈抗衡的。
幸好日本人答应他,只要唐烈调动大批人手,正面侵犯他的话,日本军部一定派军队来镇压,不叫他吃亏。
得到了这项保证后,龙六才放了一点心,唯一的办法就是把所有的人手都弄到宅子里,日夜地提防看。
但提防着没什么用,他总要去知会唐烈一声,他的目的是在对付唐烈而不是陈慧姗。
就在他认为时机已将成熟,陈慧姗失踪的消息已经传到唐烈那儿了,可以发信通知唐烈时,唐烈已抢先他一步行动,派人丢了一封信给他。
信里有一张照片,却是他的儿子和两个孙子,被绑在一间土室中的样子。
另附一张条子:“老甲鱼,你实在不是东西,居然帮着东洋赤佬吃到家乡人头上来了。
快将人送回去,否则一换三,你可以算算这笔帐。再者,你除非永远缩在那个乌龟洞中,只要你敢走出来一步,老子就劈了你,看你能躲得了多久。”
龙六接到了信,手脚都慌了,他没有想到唐烈已经知道了他,而且先找上了他。
儿子和孙子固然使他心痛,但更糟的是自己干了这一件事情后,将不见容于家乡,在父老面前,永远抬不起头。
只不过他也无法回头了,把人就此送回去,他更丢不起这个脸,所以,他只有去向日本人求援。
日本人说得好:“龙先生,我们是出代价请你来帮忙的,赶走了唐烈对你的好处很大,我们还给了你很多的支援,已经很够,你不能要求过多。”
“可是我的家人。”
“龙先生如果舍不得家人,可以去跟唐烈交换,我们也不管,我们是堂堂的皇军,男子汉大丈夫,不能够担上绑架女人、勒索的名义,那会使我们大大的丢脸。”
龙六没办法,只好打电话,准备向唐烈递出照会。
那知他才拿起电话,拨了号码,听筒中就传出了一阵难堪的辱骂,骂得很恶毒,把他的十八代祖宗都骂到了,骂完后搭的一声就挂断了。
龙六气了个手足冰凉,等他再次地摇电话出去,却再也摇不通了,听筒中一点声音都没有。
龙六也是白相人出身,自然知道,唐烈已经派人剪掉了他的电话线,封锁了他的对外通话。
除非是唐烈要找他讲话,可以用手摇机打进来,他却无法对唐烈主动通信了。
龙六火大了,但也没办法,他只有叫人去向日本军部,要他们转告电信局工务部,派人来检查线路,修理电话。
另一方面,他又写了封措辞相当强硬的信,也想唬唬唐烈,以观察一下唐烈的态度。
可是这个送信的人才走到虹口公园门口,就被迎面而来的一辆汽车撞倒在地,那辆车子撞了人之后,飞快地开走了,其他的人只来得及看清一个车牌。
凭着车子牌照号码去调查,发现那居然是日本领事馆中村领事的座车,失窃了两天,后来车子找了回来,就是牌照不见了。
对方又断了线,想得到是唐烈派人干的,而且唐烈的意思就是不想跟他交换任何意见。
然而使龙六更吃惊的是他这封信是在家里写的,交付人送出去,也是在家中所为,没出大门一步,消息应该无法走漏。
可是这个送信的人才离开大门,走了没多久,就被汽车撞倒了,这绝非巧合,有人看见汽车是追着他撞的,那又说明了唐烈在他的家里埋伏了细作。
这实在太可怕了,那个细作就在宅中,随时随地都可以要了他性命,他却对唐烈一无所知。
一气之下,他把信又撕了,却不敢声张,因为这些人全是请来帮忙的,他们是因为本身的地盘被龙虎帮挖走了,才靠他来重振旧业,不过跟龙虎帮正面作对,已经是捏着一把冷汗了。
若是知道了宅中也有龙虎帮的奸细,将更是人心惶惶了。
幸好,看守陈慧姗的都是日本人,不会出问题或被唐烈悄悄救走。
不过,他也知道,他想跟唐烈妥协,把人放回去,也没那么容易,日本人是将定他的军,逼他跟唐烈僵持到底了。
他感到进退两难,心中十分气。
但是唐烈的攻势却没有停止,一波波的渐渐推进而来。
他留在公园中,有十玑个人担任守外围,忽然全部都腹泻不止,躺下起不来了。
那是在上午,公园里溜进了一个抽签赌烧鸡的,用三十二支竹棒,上面刻了牌九的点子,一只烧鸡要卖一角钱,但是对赌的话,只要五个铜板,等于四分之一的价钱。
那些汉子们倒并不是想吃烧鸡,而是因为闲得无聊,纷纷地参加赌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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