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铲。走,她说,我们去埋东西。
埋什么?我揉着眼睛问她。
秘密。她说。
那是一个黑色的,已经有些生锈的铁盒。我不确定之前在小姨家里是否看见过它。我跟着她从窗户里翻出去,来到门前的那棵树下。盒子就放在小姨的脚边。
不准打开它哦。小姨说。
我没有打开它,但眼睛始终看着那只铁盒。我们一声不响地在树下挖洞。那场景更类似某种仪式。挖到差不多二十厘米深,我问小姨,这样可以了?小姨摇了摇头,说不行,还要再挖深一点。于是我们挖了一个很深的洞。我用手臂放进去试了一下,居然有大半个胳膊那么深。
小姨小心翼翼地将铁盒放下洞去,表情凝重而又恋恋不舍。那时的我并不明白什么,只是对铁盒里的东西充满好奇。现在想起来,那大概是对小姨极为重要的事物。小时候我也曾经在屋里一些隐秘的角落藏过自己的东西。一两本画册,树下捡来的蝉壳,几块石头,等等。到后来甚至连自己都忘了,哪些东西放在什么地方。
将铁盒放下后,我们就往洞里填土。铁盒逐渐消失在土里。最后,小姨用脚将土踩实,又从旁边捡来一些树叶遮在上面。这里很快便恢复了原样,一点也看不出来曾经被人挖过。我问小姨,假如以后找不到埋在什么地方怎么办?
小姨抬头看了看面前的大树,指着树上一个十分明显的圆形的结疤说,看到这个就知道埋在什么方向了。我看了看那个结疤,它和我们刚刚挖过的洞在同一条直线上。
假如有人把这棵树砍了呢?
小姨愣了愣,不知为什么突然有点生气。小屁孩,她说,你懂什么。
我不是没有想过趁小姨不在的时候,把铁盒从洞里挖出来看看。但第二天,妈妈就把我接回了老家。离开时,我明显地感觉到,小姨尽管不舍,但还是暗暗地松了口气。
她不愿意任何人知道她埋下的是什么。
而我终究还是忘记了这件事。两年后我上了小学,接着上中学,直到大学回到这座城市,也没有想过再回到那棵树下去看看。毕竟儿时的这种事,能记得的没有几件。
现在,它从记忆里突然跳了出来,想必是有一些原因的。我想。
于是不再犹豫,拎着装了那把小铲的袋子,快步朝巷子深处走去。夹杂着草木湿气的夜风一阵一阵地从脖颈处吹过,阴冷阴冷的,但却并不陌生。如果曾经去过老房子,便会知道,这种气息极为常见。皮肤已经变得冰凉。后背一直冒着冷汗,很不舒服。然而眼下顾不得这些。
那棵树就在前方不远处。
我来到树下,凭借微弱的路灯光,查看着树上的结疤。我没有想到,它还在那里,尽管记忆已经十分模糊,但仍能一眼认出,它和当年几乎一模一样。在圆形结疤的中心,我看到几道刀痕。心里不由得猜想,那是不是小姨划上去的。顺着结疤的方向,我在树下寻找曾经挖过的那个洞。
那上面大概早已长满和其他地方一样的枯草,难以辨认了吧。正这样想着的时候,却一眼看见,就在我两只脚前方的不远处,有一块小小的空地。在它旁边,是一堆倒下的草,根部还连着一些土块。我一下子愣住了。
这块空地,和树上的结疤,正在同一条直线上。而从它旁边的土块和散落的草可以看出,这块地曾经被人挖过。就在前不久。
心脏立刻猛烈地跳动起来。我不由自主地看了看四周。脑子里顿时乱成一团。
是谁?我想,到底是谁在不久前挖过这个地方?
难道这么多年以后,那铁盒
我蹲下来,从塑料袋里拿出小铲,把水果刀放进衣服口袋,剩下手电筒放在地上。铲子刚一戳进土里,便立刻感到,这土十分松软。越往下挖,心里便越是紧张。不一会儿,手心里全都是汗。额头上也是。
我什么也不想,专心致志地朝土的深处挖着。潮湿的泥土气息随着铲子的挥动,一阵一阵扑在脸上。这过程不知持续了多久。眼前很快出现了一个大约四五十厘米深的洞。铲子最后一下插进土里时,突然传来沉闷的金属碰撞声。铲子的一半露在外面,再也前进不得。
我急忙将铲子转换角度,倾斜着,挖掉了最后的土。一个黑色的金属盖子露了出来。我深深地吸了口气,又将旁边的土挖出了一些,然后丢掉铲子,用手抓住那盒子的两端,用力向外抽出。
盒子很小。看起来比1989年要小。大概是年龄的缘故,那时看这盒子总觉得很大。但它的样子没有一点改变。只是锈迹似乎多了一些。我坐在地上,手捧铁盒看了一阵。心跳已经快得无法抑止。但要不要打开,是毋庸置疑的事。
或许,我正是为此而来的。
我小心翼翼地将铁盒放在地上,双手颤抖着,缓慢地掀开了盖子。铁盒发出一阵吱吱的声响。只是几秒的时间,我便看到了4岁时一直想看到但不能如愿的东西。
一张照片。两把钥匙。在盒子的底部,是一些碎土。
我拿出照片,稍稍侧转身体,面朝路灯的方向,仔细查看着。那是一张黑白照,尺寸与现在的也有一些不同。似乎要略大一些。照片上有两个人,一男一女。我一眼便认出,其中一个是小姨。尽管比小时候的印象要高一些,样貌似乎也有所改变,可那张脸仍然熟悉得如同1989年一样。她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衣,黑色的长裙,梳着两根麻花辫。看起来,应该是中学时拍下的。旁边的男生比她略高一头,长相很清秀,同样穿着白色的衬衣,黑色的长裤。两个人并肩站在一起,冲着镜头露出独属于少年时,既稚气又成熟的笑容。
而这张照片的背景,我也一眼便看出,那是东湖。
小姨拍这张照片时,定然是在死前。也说不定,正是在她死去的同一年。无法猜想这张照片和她离家出走是否有关。但从她脸上的笑容可以看出,她拍这张照片时,多少是有些幸福的。我推想了一下小姨的年龄,她上中学的时候,应该是20世纪90年代初期了。而她死的时候,是1994年,上初三。这一年,和她拍这张照片的时候,应该很近。
小姨是在1989年第一次埋下这盒子的。拍这张照片时,已经上了中学。也就是说,在她死前的许多年里,她仍然保持着将秘密埋在土里的习惯。这张照片,算是她的秘密吗?
我又细细地看了一遍照片上的男生。突然对那眉眼,那鼻子,还有嘴巴,产生了一种极为熟悉的,令人不安的熟悉感。但我很快打消了是否见过这人的疑虑。也许他本就长了一张会让人产生错觉的脸。
我放下照片,又拿起盒子里的两把钥匙。这两把钥匙都很旧,很沉。一把略大一些,另一把要小一些。在我想着,它们究竟是用来做什么的时候,一个念头突然在脑中闪现出来。我抬头看了一眼二楼的那扇窗户。
它们会不会是这房子的钥匙?
王树的电话再度出现在耳边。来找我,他说。
难道就是这个意思吗?
我深吸了一口气,最后看了一眼那张照片,将铁盒的盖子盖好,和小铲一起放进塑料口袋。又从袋子里拿出手电筒,点亮后,朝那房子的铁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