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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种基础条件下,大楼真就奇迹般的一座座“栽”起来了。最引人注目的,是国际工业园在近一年之内迅速崛起的20余座12至18层的现代楼群,市中心在建的28层国际大厦,以及43座各类大厦。国际工业园在解决了水、电、路三大矛盾后,一下子成了投资热点,在日本大正财团第二次到来之前,已有不少海内外客商捷足先登了。20余座楼厦中,有15座是港台、海外公司商人投资建设的。对平川人来说闻所未闻的别墅区,竟也在国际工业园生活区内出现了,尽管只是十几幢,尚未形成规模。

    根据省有关部门统计,迄至1995年6月,平川包括水、电、路基础设施在内的已建、在建投资规模,竟高达175亿。看到这个统计数字,连省委书记钱向辉都吃了一惊。省内其它城市的头头们谁也不敢相信,以经济欠发达著名于世的平川,怎么会有如此雄厚的实力。一个个都在问:平川是怎么了?这个昔日的烂摊子,咋就变成了聚宝盆?为啥资金滚滚汇平川?到平川一看才明白,原来平川人的精神面貌变了样。

    为此,省报连续十天在平川之谜的总标题下,发表系列报道。

    省委书记钱向辉以本报评论员的名义,亲自为系列报道写了编者按。

    钱向辉在编者按中说:“平川之谜解也容易。那就是,平川的干部群众紧紧抓住了改革开放带来的历史机遇,从平川市委一班人到平川1000万人民解放了思想,更新了观念,自觉地意识到,作为经济欠发达地区的干部群众,就要有一种献身精神,拼命精神,冒险精神。他们有紧迫感,有使命感;他们不怕担风险,不怕别人说三道四。任尔东西南北风,紧紧抓住经济建设这个中心不放松。他们在建设一个新平川的同时,也建起了一代人自强不息的精神,这是和建设成果同样宝贵的财富。”六十三

    八月初,日本大正财团再次抵达平川。大正先生的女儿大正良子和丈夫中村先生又随团来了。坐着豪华大轿车,一路奔驰在平川宽阔大道上参观市容时,中村先生似乎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老是问陪同的市长束华如:这新路新湖新建筑,都是这三年建的么?到了国际工业园,中村先生更是大为惊讶。他再也想不到,国际工业园北面的平川电厂已并网发电,园内起步区的空置厂房已全有了主,大都正在生产。生活区十几座各式欧美洋房连成了片,竟还有了满池清水的高档标准游泳池,七八个来自加拿大、美国、英国公司的职员正在标准游泳池内游泳。

    中村先生是谨慎的,仍担心以束华如为代表的平川市政官员搞名堂,看了园区内的新水厂,又提出到当初亲眼看过的大漠河翻水站考察。束华如满面笑容地答应了,当天就带着一车日本人,经东环、北环去了翻水站。一路上,细心的中村先生不停地对照上次画过的草图,验证翻水站的位置和距离。到了已重建过的翻水站,面对近百米宽,满是清水的大漠河,中村先生彻底信服了,连连对束华如说:“不可思议,实在是不可思议。”

    然而,根据当初的意向,由大正独家代理进行国际招商已不可能了。面对72家中外公司已入园的现实,束华如代表平川方面提出,由平川市政府和大正财团联手进行国际招商。中国国内,完全由平川方面负责;日本国内,完全由大正方面负责。而其余第三国,则由双方根据实际情况,或联手进行,或分别进行。中村先生和大正良子小姐在请示了东京总部后,同意了这一新方案。

    在发给东京总部的传真上,中村先生的结论是:对于各国投资者来说,这是一个充满希望和具有相当发展潜力的园区,其投资环境和投资条件之优越,为中国内陆地区所少见。我们有充分的理由相信,这里已完全具备了进行成功国际招商的可能性。尽管和东南亚之泰、马,中国沿海各国际招商区相比,这里有远离出海口的劣势,但是,这里堪称一流的现代公路网和直达出海口的铁路,足以弥补其劣势了。尤其应该指出的是,这里中国人的创造力令人震惊。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们决不敢相信三年前考察之处和今天考察之处会是中国内陆的同一个地方。六十四

    老省长不是跟随省委组织的考察团一起到平川来的,是自己另外来的。省委考察团赴平川时,老省长原倒说好要去,可临到出发时却病倒了,便没去成。这让老省长很遗憾,也让吴明雄很遗憾。于是,吴明雄便请老省长邀着一帮老同志再来。

    这回来时,老省长仍是不舒服,在当晚的接风宴会上便体力不支了,只勉强喝了两杯白葡萄酒,饭也没吃,就提前退了席,和老夫人一起早早休息了。吴明雄因此担心次日的参观活动没法进行,便做了第二手安排,准备让束华如带着其他老同志先去参观,自己陪老省长在平川宾馆房间里聊天、休息,也汇报一下工作。

    不料,第二天一早起来,老省长精神出奇的好,七点不到,就让秘书把电话挂到吴明雄家里,让吴明雄到宾馆来,说是他拼着老命到平川走一趟,可不是为了在房间里睡大觉的。

    吴明雄很高兴,便跑过去陪老省长和七个同来的老同志一起吃了早餐,接着,就同上了一部大轿车,让警车在前面开道,医护车押后,三部车组成一支小车队,出去看市容。把城中商业区看了一遍,小车队上了环城路,全线跑了一圈。老同志们一个个兴致勃勃,不时地要求停车,分别在九座环岛艺术雕塑前照了不少像。

    中午,在新西湖的游船上吃了饭,下午,参观新西湖风景区。

    走在新西湖的林阴小道上,老省长感慨万千,和早已离休下来的省委老组织部长邹子云说:“子云呀,看来我们这帮老家伙的眼力不错喽,用对一个人,搞活了一个市,我们这顾问做得还算称职喽。”

    邹子云笑着说:“老爷子呀,我看话也得分两下里说,我们这帮老家伙眼力固然不错,现省委班子也是领导得力,从善如流哩。若是钱向辉书记不买我们老家伙的账,只怕也没今天这个局面呢。”

    老省长点着头,很感慨地说:“是喽,是喽,钱向辉这同志功劳不小哟。当初用人时,当机立断是一功;后来矛盾那么多,压力那么大,向辉同志硬着头皮顶住默默地支持,又是一功;到平川的事情干出来了,马上因势利导,表态写文章,功劳就更大了。向辉同志可是既沉稳又有开拓精神喽,而且很善于做工作哩,抓住我老头子对平川100万贫困人口脱贫的关心,老给我派差喽。”

    邹子云开玩笑地说:“要我看,这差才不是钱向辉派的呢,十有八九是您抢来的,我们可没有您老爷子这份好精神头哩?”

    这时,老省长发现,一直走在前面的前省委副书记陈启明对着碧清的湖水站下了,便用拐杖顿着地面回过头喊:“陈政委,跟上,跟上,不要掉队喽。”

    陈启明仍对湖站着,动也没动,像没听见似的。

    吴明雄从后面赶上来了,对陈启明说:“陈老,走吧,到前面茶社休息。”

    陈启明回转身,吴明雄和老省长才同时发现,陈启明脸上满是泪水。

    老省长说:“这个陈政委,咋哭鼻子了﹖”

    陈启明这才拉住吴明雄的手说:“明雄同志啊,你们不容易,太不容易了?我50年代末在这里做地委书记时,就想过要搞个人工湖,给平川这缺点水灵的地方添点水灵。可我想了五年,到离开平川了,想法还只是想法。那是什么年代呀,一个运动接一个运动,谁让你干事呀?就因为我解散了大食堂,反了我一个右倾嘛。”

    吴明雄笑道:“陈老,您忘了﹖我不是也跟您一起倒霉了么﹖您离开平川,去了省里的研究室,我可是打着背包上河工。不是老省长护着,还不知会把我怎么样呢?”

    老省长证实说:“不错哩,到了工地上,人家还要算吴明雄的账呢?被我老头子一顿臭骂,把他们轰走了?”转身指了指省委老组织部长邹子云“你这家伙当年可是够呛喽,硬要把吴明雄的副县长拿掉。”

    邹子云挺委屈地说:“老爷子,你不想想,那年头,允许你独立思考么﹖党说干啥就干啥。党说陈启明和吴明雄错了,我就真心认为他们错了,我怎能不处理﹖这种问题可要用历史唯物主义的观点看哩。”

    吴明雄忙说:“嘿,现在到什么年代了,还提那些旧事干什么﹖?走,走,到前面观鱼茶社喝茶,我叫他们准备了最好的碧螺春。”

    在茶社喝过茶,已是下午四点多钟,老省长突然提议,要到大漠河看看。

    吴明雄婉转地说:“老省长,时间不早了,大家也累了,我看,今天就别去了,改天再说吧。”

    老省长执意要去,陈启明也说要去,吴明雄只得遵命。

    在前往大漠河的路上,吴明雄向老省长和一帮老同志汇报说:“到目前为止,我们平川只能说刚起步呀,也就是搭起了一个基本框架嘛,和省里的其它城市相比,差距还很大,真要实现国民经济综合实力的全面起飞,恐怕还要有个艰苦努力的过程哩。”

    老省长说:“是喽,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喽,你吴明雄不能幻想一个早晨进入共产主义,过去的教训很深刻喽。”

    吴明雄说:“下一步,我们有三个基本想法。一、全面修通平川至八县市的市县公路,大约有550里左右吧,充分发挥平川这座中心城市的幅射作用,以城带乡,以乡促城,达到城乡的共同繁荣;二、在解决了水利问题,保证了粮棉生产之后,全力抓八县市的多种经营,共同富裕,利用两到三年的时间,彻底解决100万贫困人口的脱贫问题;三、城里继续进行深化改革试验,抓大放小,大的要能抓住,抓出规模,抓出经济效益,小的要真正放开,真正搞活。”

    老省长对100万贫困人口的脱贫问题最为关心,便问:“对解决脱贫致富,你们有没有具体措施﹖说出来听听喽。”

    吴明雄说:“措施很多,比如贫富挂钩,干部下派,智力扶贫,等等。这只是形式。更重要的,也是我们市委特别强调的,就是要因地制宜,真抓实干。我在前些时候召开的全市农村工作会议上说过,大家回去后,要调查,要研究,要发动,看看你们那里致富的路子在哪里﹖客观条件少强调。合田资源少,只出山芋干,可合田的山芋干就开发得很好,就带着一乡人致了富。你那里怎么搞呢﹖会养猪养羊的就去养猪养羊;会搞运输的就去搞运输;会经商的就去经商;会什么就去干什么。你真是什么都不会,弄一窝鸡养养总会吧﹖鸡下了蛋,卖出的不也是钱么﹖我还说了,从现在开始,我不光看你的产值,还要看你老百姓的纯收入,看你那地方老百姓的私人存款数字,看你老百姓的房子里装了什么,饭碗里装了什么。这样一来,你就骗不了我了。”

    老省长击掌叫道:“好,因地制宜,实事求是,你这同志不官僚。”

    就这么一路谈着工作,半小时后,车子驰到了大漠河边,停在一座长约300米的大桥上。老省长和一帮老同志下了车,信步在大桥的人行道上走着,看着,兴致更高。

    老省长带着感叹对陈启明说:“战争年代结束后,再也没有哪件事能像千军万马干水利一样让我激动喽?”

    陈启明说:“所以,我们才说您老爷子天生就是奔波忙碌的命么?”

    指着宽阔的河面,老省长又带着深情的回忆,对吴明雄说:“很有气派喽,比我当年干的好喽。当年,我也想过,不能搞小水沟,要搞大水利,可客观条件不允许喽。苏联有个水利专家叫马林科夫,名字很好记,和当时苏联部长会议主席马林科夫同名,我喊他马林同志。他就说过嘛,你们中国的农民同志搞不了现代大水利,你们中国现在的财力也搞不起现代大水利。我听到这话很不高兴喽,和马林同志吵了一架。”

    “不过,说心里话,当时,我这个水利总指挥也没有意识到这条灌溉总渠会那么快就不适应。”

    吴明雄说:“这也有个原因,从气象资料看,从60年代中期开始,平川地区的旱情就逐年加重,降雨量一年比一年少,同时,整个70年代搞‘文革’,水利失修严重,才使水的矛盾日益尖锐起来。”

    老省长凝视着被夕阳映红的水面,仍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中:“马林科夫说到底还是个好同志呀,虽说有一些大国沙文主义表现,可对中国人民的建设事业还是出了大力的,给我们提供了在当时来说很先进的工艺技术,还帮我们设计了第一座大型节制闸。这个同志没有架子,经常和我们的民工滚在一起,他那好看的大胡子上总是沾着泥巴。如果他还活着,今年也该有70多岁喽。”

    吴明雄说:“老省长,您要能和这位马林同志联系上,我们可以请他再到大漠河上看看嘛。”

    老省长摇摇头说:“马林同志是俄罗斯人,当时他的家却在格鲁吉亚,现在格鲁吉亚已经独立了,谁知道他还在不在那里呢?”他叹了口气,又说:“我们任何时候都不能忘记那些帮助过我们中国人民的老朋友啊!”嗣后,老省长再没能从人生的漫长回忆中走出来。

    晚上吃饭时,老省长和一帮老同志当着吴明雄的面,孩子似地闹了起来。

    老省长称邹子云是热血青年,还问陈启明:“陈政委,你还记得么?1941年你把这小伙子从合田带到我面前时是咋说的?你说,这小伙子是热血沸腾的青年,从省城敌占区跑来,一路上还刷标语。可我见面一看,没有沸腾的样子嘛!”

    陈启明说:“沸腾了,我证明。当时,我想留他在我们团当战斗报主编,他不干,非要见你这个司令员,要去下连队。”

    邹子云说:“什么主编嘛,里外就我一人,连油印机都没有。后来才知道,陈政委是让我出墙报。也幸亏我及早投奔了咱司令员,才从班长干起,干出个英雄营来。”

    老省长脸一沉说:“别吹你那英雄营喽,你就没想起1945年三打漠河县城那次,你那惨样,打掉老子100多号好弟兄,老东关门外四处横尸,血污遍地,你硬是没给老子攻进城去嘛!当时你要在面前,我可要沸腾了,非给你一枪不可喽。”

    邹子云叫了起来:“这几十年过去了,你司令员还把这笔账记在我头上呀?当时的问题出在陈政委的三营嘛!我们打响了,他们那边没同时打响,到了我大吃苦头时,他倒先进城了。我这冤枉真是永远说不清了。”

    老省长却不说了,叹息道:“我们有多少好同志,就这样在一次次战斗中倒下喽,倒在平川大地上喽,化作我们脚下的泥土喽,我们也快喽,要到九泉之下和他们见面喽。不知看到我这老态龙钟的样子,他们可还认我这个司令员不?”

    一桌子老同志们都说:“司令员就是司令员,谁能不认?!”

    后来,沉浸在回忆中的老省长和一帮老同志,不约而同地唱起了他们当年在硝烟弥漫的平川大地上唱过无数次的中国人民解放军军歌———

    向前,向前,向前!

    我们的队伍向太阳,

    脚踏着祖国的大地,

    背负着民族的希望,

    我们是一支不可战胜的力量

    离别的夜晚,老省长又和吴明雄谈了一次,伤感且又不无欣慰地说:“吴明雄啊,什么都不必再说喽,我们这帮老家伙都看见喽,你们替我们还了不少历史旧账啊,你们赢得了一个时代啊!谢谢你喽,谢谢平川市认真做事情的同志们喽。现在看来,100万贫困人口脱贫的问题可以解决了,我也能安心去见地下的战友喽。”

    吴明雄拉着老省长的手说:“老省长,你说这话干啥呀?等100万贫困人口的脱贫问题真正解决后,我们还要接你再来看看呢!我们就到大漠县去,看看当年的老东关会是什么样子。”

    老省长摇摇头说:“我是看不到喽,这次能到平川走一趟,我已经很满足喽。”

    吴明雄这时就有些不祥的预感,可脸面上没敢露出来。

    果然,老省长回到省城就病倒了,这次病倒再没爬起来,43天之后,病逝于省人民医院。临咽气前,老省长留下遗言说,他这把骨灰就撒在平川的大漠河里。

    大漠河连着当年的抗日根据地大漠县,也连着今天美丽的新西湖。

    1995年10月,对中国平川纺织机械集团来说是个十分重要的月份。在这个凉风习习的金秋季节,中国平川纺织机械集团和美国ktbl公司的国际合资合同即将在省城签订了,证券代码为0688的“中国纺机”股票也要在上海证券交易所正式上市了。这对于经济欠发达的平川来说,无疑是两件具有历史意义的重大事件,全城为之轰劝。集团总裁兼党委书记张大同一举成了平川城里最著名的人物。从市委书记吴明雄、市长束华如,到持有中国纺机原始股票的几万平川市民,都密切关注着这个超级集团的动态。

    吴明雄和束华如最关注的是纺织机械集团和美国ktbl公司总投资为1.1亿美元的巨额合同。两个党政一把手都知道,这一巨额合同的意义不同一般,它标志着平川经济走向世界已不是梦想。同时,也向省内发达城市和地区证明,今日的平川已完全能够容纳著名国际集团企业的大投资、大项目。省委书记钱向辉为此亲自打电话给吴明雄,表示祝贺,并说,这是近两年来省内最大的一笔项目投资。

    钱向辉表示,如果最后确定在省城举行签字仪式,他将和省长刘瑞年一起参加。

    平川市民最关注的,是自己手中的中国纺机股票。他们像仰望北斗星一样,仰望着为他们打工的高级雇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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