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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城仁丰里馥春记胭脂铺
“奶奶忙着呢。”
正坐在春日暖阳下纳着鞋底的掌柜娘子听见人声便抬起头来一看却正是梳头的花大娘站在面前。
“哎哟是花大娘啊。这是到哪块去啦?”掌柜娘子停了手中的线笑吟吟地问道。
“刚给你们东家奶奶梳了头回来路过你们铺子就正看到奶奶在这里晒太阳叻。还是奶奶悠闲。”
“我这哪里算是悠闲呢?”掌柜娘子举起手中的鞋底叹道:“这些事也是要有人做的。对了我听说那蓝大奶奶与国公爷的亲事已经定了是吗?”
“咦奶奶不晓得啊?今儿就是吉日所以才赶着给你们东家奶奶梳头去了。”
“啊?今儿个就是吉日?不会吧?!我听说前儿个国公爷才相看的昨儿放的定怎么今儿就过门了?这也太不合礼数了吧。”
“哪个说不是叻!只因那国公爷说‘捡日不如撞日’那钱家也怕夜长梦多两边都急着把事儿办了且皇历上今儿也是好日子故而才这么赶的。”花大娘道。
她看看左右又凑上前来轻声道:“告诉奶奶不合礼数的事情多着叻。不晓得奶奶听说没有前儿那个国公爷去相看时这蓝大奶奶竟私下里会了那个国公爷。也不晓得说了什么只听说逗得国公爷十分开心这事才成了的。我就说这蓝大奶奶是有手段的。”
“不管怎么说这回东家太太算是称心了。”
“就是唦。所以太太干脆好人做到底因那蓝家已经没人了故而这花轿还是从钱家出去的。只是你道是哪个接的亲?竟不是国公爷本人!此又一个不合礼数的。不过他是国公爷身份有别这也在情理之中”
***
北郊国公府
凌雄健骑在“月光”背上站在新建成的吊桥边等着新人的轿子到来。
不知为什么他隐约有点担心。他想万一轿子里面竟是空的他该怎么办。
他已经很久没有在乎过别人的看法了。如今突然生出这么一丝疑虑不禁连他自己都感觉新鲜。
“来了来了。”小林看着远处的一队人马叫道。
远处在三月乍暖还寒的春风里那一行刚刚冒出新绿的嫩柳丛中一队红衣吹鼓手和一顶喜气洋洋的花轿缓缓而来。
护卫在花轿两侧的是凌雄健的卫队。若不是在春风中翻飞的猩红色斗蓬衬里那清一色的黑盔黑甲真会让人误以为这是解押囚车的队伍。
走在队伍最前面的正是“老鬼”姚志承。
到得近前老鬼拉住马。一抬手马队立刻分作两路由凌雄健的身边转至他身后列队站好。老鬼则拨转马头退到凌雄健身后紧挨着“月光”站住。
那媒婆哪里见过这场面早被这马戏似的场景给镇住了。那些吹鼓手也瞪起眼睛有的甚至忘记了手中的乐器曲调顿时乱了套路。
很快媒婆清醒过来。她忙上前冲将军行了一个曲膝礼刚要开口讲话只见他威严地一抬手媒婆不由自主地一缩脖子话又收了回去。
见将军举手示意几员彪形大汉立即从他身后跑了出来从轿夫手中接过花轿“蹬蹬蹬”地抬过吊桥。
凌雄健一言不拨转马头跟在花轿后面也走过吊桥。老鬼率领着马队紧随其后。
吹鼓手和媒婆正准备也走上吊桥时一队卫兵拦住他们的去路。
小林从怀里拿出一包银子笑咪咪地送到媒婆手中客气地道了一声“辛苦”便也转身追上前面的队伍。
紧接着吊桥被缓缓地拉了起来。
媒婆望着壕沟对岸渐渐远去的花轿抱着银子喃喃道:“新人进洞房媒人扔过墙。这还没进洞房呢媒人就扔过墙啦。”
***
轿子摇晃了一下可儿连忙伸手抓住扶手。
她注意到那不成调的吹乐声竟渐行渐远落在了身后。随着一声刺耳的喇叭响最终全部归于沉寂。取而代之的是花轿两侧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和清脆的马蹄声。
她不禁疑惑起来怎么回事?她这是到了哪里?
虽然是第二次嫁人坐上大花轿却是头一回。可儿很想掀起盖头偷看又害怕被人现。她想很有可能已经到了国公府。
一想到她所嫁的那个传闻多多的人蓝可儿的心便又开始“砰砰”乱跳起来。
可儿一直希望自己能够乐观一些她总是愿意相信事情有好的一面。不过即使她选择对坏的一面视而不见其他人也不见得就会让她如愿。昨天春喜就曾费尽口舌想要让她明白她的允婚是多么的不智。若不是有着柳婆婆的支持可儿真的就要打起退堂鼓来。如今随着时间的推移坐在这颠簸的花轿中春喜的怀疑再次感染了她。她开始觉得自己太过鲁莽了些她害怕她最终是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没什么大不了的。”可儿按着激跳的胸口再一次无声的安慰自己。“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什么事情都能找到解决办法的。没关系没什么好害怕的。”
这一路来她一直像念经似的念着这几句昨日她用来安慰春喜的话。
突然轿子停了。
可儿屏息等待着媒婆撩开轿帘。
可是等了半天外面竟然没有一丝动静。
蓝可儿绞纽着双手不禁又胡思乱想起来。是不是将军后悔了不要娶她要将她退回钱家?或者媒婆是个骗子将她骗到了荒郊野外准备拿她做人肉包子?
终于她忍不住了。她悄悄掀起盖头的一角。
轿子里一片阴影什么也看不清——它似乎是停在某个光线不良的地方。
她大着胆子把盖头又往上掀起一点只见轿帘严严实实地垂着。正在她考虑要不要也掀起轿帘偷看时帘子突然被人打开。
蓝可儿的双眸立刻迎上一双微微眯起的、眨着蓝光的利眸。
等众人都出去之后凌雄健这才走近花轿。
站在轿帘前他犹豫着。
这花轿里半天都没有动静难道真是个空花轿?若是如此也幸亏他有先见之明将众人赶走。
如果不是凌雄健摸摸鼻梁心头掠过一阵不安如果不是那这桩婚姻即将成为事实有那么一瞬他竟然有种想要拔脚而逃的感觉。
他随即又想起那个新娘子的“条件”
不管是在战场上还是在其他方面凌雄健都喜欢占据优势。而这个“条件”——姑且不论那女人是不是真的如此打算——只会让他占尽优势。而知道自己占上风总是一件令人感觉良好的事情。
这么想着那阵不自在便烟消云散了。凌雄健微笑着伸出手漫不经心地撩开轿帘不期然地撞上一双像猫一样明亮而好奇的眼眸。
“啊。”蓝可儿惊呼一声忙不叠地放下盖头一边慌乱地道着歉“对不起对不起”
凌雄健不由被她的模样逗乐了“这里没有别人你出来吧。”他闷笑道。
蓝可儿愣在轿子里惊魂未定。这突然的一瞥带给她的视觉冲击竟比那日在客栈时还要大。他那异常魁梧的身材和线条深刻的五官在在地提醒着她为什么人们叫他“石头将军”
“出来呀。”凌雄健催促着。
虽然不是第一次听到他说话可儿却是第一次注意到他的声音低沉而洪亮——与他的身材正成比例。
“怎么?你们这里的规矩该不会是要新郎抱新娘出轿吧?”
“不用。”
可儿连忙回应一边慌乱地摸索着轿门。
“我觉得你该把那玩意儿拿下来这样才能看清路。”
那男人似乎认为她的状况很好笑。可儿不由地红了脸。
她提醒自己“那个男人”现在已经是她的夫君了——虽然只是暂时的。
她伸手摸摸盖头讪讪地解释道:“老人们说这盖头不能乱掀得新郎倌掀不然不吉利。”
“嗤胡扯。”
凌雄健出一声不以为然的嗤鼻声却仍然上前一步一把扯下红盖头。
蓝可儿因他的粗鲁而吓了一跳本能地低下头去。
轿子里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清。除了那闪亮的凤冠凌雄健只能隐约看到凤冠下一截粉白的脖颈——他突然想起这女人还有着一身白皙细腻的肌肤。
他的胃部猛地一缩顺手将红盖头往可儿手里一塞便转身退开。
“现在你可以出来了吧?”
可儿瞪着手中的红盖头犹豫了一下。事已至此前方不管有什么她都只有接招了。
她深吸一口气暗暗给自己鼓鼓劲坚定地走出轿子。
一抬头可儿吃惊地现原来轿子竟是停放在一间宽敞的大房间里。
在她的正对面房间中央放着一张巨大的床。
这是一张无比豪华的大床。床的四周像堡垒一样围着雕刻着各色图案的镂空画屏。从画屏的镂空处隐约可以看到青色纱缦存在的痕迹。
床前设有一张雕着精美饰边的脚榻——这张脚榻甚至比可儿在钱家的床还要宽大。床上一条大红锦被横置在正中央两个枕头在锦被上面亲昵地依偎在一起。
可儿的心不由地又乱跳起来——她虽然是个寡妇却是一个知道会生什么却又从来没有真正经历过的“望门寡妇”
“过来坐。”
凌雄健的声音吓了她一跳她连忙将视线从大床上转开匆忙地扫视了一眼屋子。
在房间东侧当地放着一只巨大的沙盘。沙盘上用粘土堆着一些看上去像是山丘的东西在那些东西上面还有一些制作精巧的小人和马匹的模型。
在房间西侧则是一整面墙的书从房梁到地板都是。地面上还四处散落着一些卷起的画轴。
在书架前方一张大案上也是杂乱地堆放着一堆堆纸张。
可儿的手不由一阵痒她很想走过去把那四散的东西收拾起来放回原位。
“你饿了吗?”凌雄健问道。
可儿转过头来这才注意到在她身后还有一桌丰盛的酒菜。
她本想矜持地摇摇头肚子却出一阵很不给面子的响声。她不由又红了脸。
上轿前她只就着柳婆婆的手象征性地吃了几口莲子羹而已。
凌雄健着迷地看着红晕慢慢爬上新娘子的脸。
人家都说江南出美女这新娘子虽然不是那种让人过日不忘的美人儿倒也自有其动人之处。
新娘子的身材不高凌雄健猜测她大概勉强只能达到他的肩头。那身大红喜袍并不比那日的青色衣衫更能显出她的体态。不过好歹强调出她那削瘦的肩部。
对于他所要求的管家婆这个女人似乎生得太过于纤细了一点。凌雄健暗忖。但如果她仍能如同那日表现出来的那样精明干练这倒也不算是什么缺点。只是——他看着她低垂的头——不知那是不是她一时的表演
看着她羞红的双颊凌雄健蹙起眉头。
“过来。”他命令道。
一个敢在黑漆漆的小房间里与陌生男人谈判婚姻条件的女人会害羞?他却有些不信。
可儿抬起头只见凌雄健正岔着双腿背负双手望着她。那张刻意绷紧的脸使他看上去更加不可亲近——她立刻醒悟到他又想要恐吓她了。
不明白这些男人是怎么想的似乎总是认为拉着一张脸就能吓倒女人。可儿暗暗叹了一口气向他走过去。
凌雄健有着一副久经日晒的黝黑肌肤。他并没有依照风俗穿着大红喜袍而是穿着一身猩红色的战袍那强壮的肌肉硬是将这战袍撑得满满的。腰间黑色的皮制护腰束着窄小的腰身使得他的体形呈现出完美的倒三角形。长袍下两条修长而结实的腿蹬在一双黑色牛皮官靴内。可儿想他的脚肯定有自己的两倍大。
凌雄健看着蓝可儿渐渐走近。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她竟然又是大胆地直视着他。
他伸手摸摸鼻梁这么多年来他多少已经习惯了别人不敢与他对视这女人的大胆还真让他有点不适应。
等可儿走到他的身前凌雄健这才现他估计错了她甚至还达不到他的肩头只到他的胸口而已——不知道她有多重。凌雄健的脑海中突然冒出这么一个念头。
他清清嗓子又摸了摸鼻梁指指桌上的酒菜道:“吃吧。”
说着便坐到桌边拿起筷子。
蓝可儿的视线随着他转移到桌上。桌上陈列着很多菜却没有一样是称得上色香味俱全的。
事实上不仅这菜看上去不好看吃起来更是难以下咽。可儿明智地放弃了那盘看上去就没熟的鸡块尝了尝卖相还算不错的鱼却现还是上了当这鱼倒是熟了却是苦的。显然鱼胆破了。最后她只得挑剔地选了几根炒蔫的蔬菜就着那带着焦味同时却还有夹心的米饭咽了下去。
可儿注意到整桌饭菜中唯一可以称得上合格的是桌子中央的一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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