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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裘蝶低声道:

    "若爷不愿使用它,就将它藏好,会妥当些。"天下至宝,不必打探也知道必会教天下人群起抢之。而他,早就已经在这么做了呀

    "很保守的做法。"叶惊鸿淡淡地评了一句。听不出观感如何,倒是给了她一记别有深意的眼光,然后看向第二个妾,问道:"香夫人,你认为呢?"

    得到主儿子的林棠艳,立即现出千娇百媚的风情。轻道:

    "爷,妾身认为您还是用了它吧!现下多少江湖高手觊觎着这圣物,未来龟免了要经历一些生死斗"

    "你是认为现下的我,功力不足以应付这些江湖人,是吗?"叶惊鸿问着。

    林棠艳心下一惊,立即道:

    "不是的,爷,您可别冤枉奴家,奴家是认为这天下至宝争得如此激烈辛苦,总要有些回报"她好谨慎地觑着主子的表情,心口七上八下地吊着。已经倍加小心了,可还是有拿捏不到分寸来体贴到主爷的心的挫败感。

    叶惊鸿不耐地挥挥手,不理她,转而问第三个:"白夫人,换你。"

    白秀芝以一双柔情似水的眸子直看着他,然后道:

    "爷的用心不在于冰魄寒蝉,而是招来天下高手一较高下。在心意未达前,此物不可遗失,若爷相信我等,可将宝物放置于姐妹里其中一人身上,呼应着爷之前说的,我等随时愿意为您死,现在应该是我们证明的时候了。爷是这么想的吧?"

    多么玲珑剔透的心思!

    裘蝶心中微怔着,虽没有抬头看每一个人的表情,但她可以想像叶惊鸿对这个回答的满意。这白夫人,算是对叶惊鸿最有心的人吧,他应该会对白夫人相当另眼相待吧!他或许就采纳了吧

    "不。"叶惊鸿拒绝着。"虽然为我死也是你们的必要时的义务之一,但我不会随便把这种事当特权用。你们想送死,还得看看我给不给资格。而现下,我不给。"

    说得好像能为他死也是一种殊荣。裘蝶暗叹。

    "这不成,那也不采纳,爷何不说说您心里怎么想呢?"玉夫人开口问着,也不提自个意见了,横竖主爷是不接受的。

    叶惊鸿对玉碧的直言不以为忤,只道:

    "也不是不接受的,只是接下来你们的日子肯定不会太舒心,总得让你们明白这是为什么。"

    言下之意便是,一旦各家高手潜进燕楼,谁都可能会有身家上安全的问题,尤其身为叶惊鸿的女人,更要有这种觉悟。她们是最便利的人质,很少有人能不把魔爪伸向她们的。

    "爷呀您一定会保护千纤的是吧!"最远的那个病美人娇呼叫着。不过也没忘不再加一句:"您会保护我们姐妹的对吧!"

    在众女一致的仰望之下,叶惊鸿却是笑了,回了这么一句:

    "别指望我。你们自个找活路吧!想跟我长久的,就得让自己有长命百岁的机会,至少,活过这一次。"

    这是真的吧!

    她低头看着手心里的白玉,知晓了它冰魄寒蝉正是全江湖人急欲得之的至宝。

    不明白他为何要把如此重要的东西放在她这里,然后又故弄玄虚地去仿造一只假的招摇,是在计量一些什么呢?

    对他这样一个好战份子来说,一定是想了许多计策来顺遂他所想达成的目的吧。而她是有这个"殊荣"来为他死吗?所以这东西才会放她这里。

    "在想什么?"总是这么一句问,当成两人之间的起头。

    叶惊鸿立定在她身后,双手一张环住她,合掌于她执玉的双掌,无须拢紧,便已满满包住了她的手。

    她微侧着头,看到他贴近她的面孔,不意竟教眼波相对,于是又藉低头的方式躲开。

    "我给你拧蚌巾帕洗脸。"她低声说着,希望他放开她,别让这种教人心慌的亲匿持续不去。

    "不急。"他低笑,气息吹在她面颊边,感觉到她不自主的轻颤后,更是故意了,气息吹了又吹。吹到她很明显地有了闪躲动作才停止,不过可不许她挣开他怀抱。'你是唯一不会武功的人哪,这该如何是好?'他说着,像是苦恼的语意,却是戏谑的口吻。

    她不知该怎么回答。对他,她从来不知道该如何恰当应对。只好道:

    '没关系的。'

    '东西放你这儿,也没关系?'

    '没关系。'随他了,哪有她说话的份?

    '想不想长生不老?'他问。

    不想。长生不老这辞儿,光想就觉得是件极为可怕的事。她摇头。

    '那你想要什么?'他将她手心摊平,让那只白玉呈现在两人眼前。'如果这个能达成你任何愿望,你想要什么?'

    不可能的!就算这玉被神话得无所不能,它仍只是一只玉而已,不可能达成什么愿望。

    '我没想要什么。'

    '这么清心寡欲哪?'他拿起冰魄寒蝉,塞进她腰间的暗袋里,再将她转过来面对他。'如果你求,即使玉不能应答你什么,或许我愿意成全你心中之所愿呢!你不说说看吗?'

    眼对着眼,不容她逃开。

    她觉得吐纳困难,总是习惯不了他突如其来的逼迫,纵使他已是太常这么对她做这样的事,可就是不习惯

    '爷要我说什么呢?我并不祈求些什么。'这一生,她还有什么好求的呢?一个家已破、亲已亡的孤女,求些什么呢?

    他替她想好了:'比如说,爱情;比如说,要我给你别的生活、一个男人!'

    他在说些什么呀!什么男人、爱情的?多么奇怪的说辞,比长生不老更加无稽,居然问她这个!

    裘蝶心神惊疑,不知他想要她做何表现。为什么会觉得他好似在生气呢?这样笑笑着的他隐约微微一抹怒气是怎么了呢?他!

    '什〔么?'

    他又笑了,有点狰狞地。然后鼻尖抵住她的,额头也接着贴上。

    '蝶我的裘蝶'

    我的?几时他对她用起这样的拥有词?她是他的吗?是吗?是吗?

    '你这辈子,没其它指望,你是知道的吧?'她来不及找到声音回话,他又说了:'别做其它不切实际的想望,想一些真实的,伸手可得的快乐。然后,向我索求。'

    快乐?什么是快乐呢?

    '让我的家人活过来吗?'她问。他要她说出这样的愿望吗?

    '我不是神仙。'他没有不耐烦,只说出事实。

    '那就没有了。'

    '没有什么?'

    她低头:'再没有任何事件可以对我所认定的快乐做出诠释。'

    '那我呢?'他继续逼问,不让她耽溺沉默里伤感:'我不能成为你的快乐吗?你不想要我是那个诠释吗!'

    惊骇地看他,不知如何回答。

    '不不必了!'

    '你不要?不要我这个属于你的男人给你快乐?'

    '爷'她被逼得不知所措。'您平日忙,不该在在我这边费心思,不必要的而我、我会守好这只玉'

    一只手指轻点上她颤动的唇瓣,原本已经很淡的色泽,此刻看起来益加惨澹。闭嘴。这是他的意思。

    '知道我为何给你冰魄寒蝉吗?'

    不知道。谁猜得透他诡谲的心思呢?

    '有空时,不妨想一想呵!偶尔也该把时间发呆在你的男人身上,这是你的工作之一哪,莫要荒废了。'

    放开她,他转身走进卧房,像是终于要放过她,自个去歇下了。她怔忡了好半晌,才想到要跟着进去,没忘了要给他洗脸呢!

    她不知道他去别房时,别个女人是如何侍奉他,但这边,从来都是由给他洗脸开始的,他从无异议,像是这样可以让他感到舒适。不过最近给他洗脸的次数未免也太多了。

    这人呀为何近日来特别爱招惹她?

    明明他早惹来一身麻烦了,偏还有此闲情逸致在姬妾里取乐。昨日一番话,更像是要测试女人们对他忠诚的程度似的!多么奇怪,居然在这些对他无关紧要的女人堆里兴风作浪。他才不在乎她们呢!为何竟如此反常?

    纤手探进水盆里,拧起雪白巾帕。水声淅沥沥地,是房内唯一的声响。床上半躺着的他,已经闭上那双会教人心慌意乱的眼,她心神安定了些,比较有更多的勇气去靠近他。

    睡了,是吗?

    轻浅绵长的呼吸声像是全然无防备,可他从来就不是一个容易入睡的人呀!就算五天五夜没合眼,对他这种江湖高手来说,也不会感到疲惫的。她是见识过他精力过人的一面的。

    六年前他带她去荒原收尸时,快马奔驰了两天两夜没歇止,除了中途停下来小歇片刻,其它时间都是在马上,她被那颠簸劳顿折磨得昏死活来:后来因寻不到尸,转身又是两天不止歇的奔驰,来回近五天,教她累极得大病一场,而他却没有合眼便立即投入争取楼主的战事中

    这人有真正睡着过的时候吗?

    突来的好奇,让她勇气大增,小心抹净他脸之后,她凑近他愈凑愈近,直到鼻尖已经抵到了他咽喉这里是很脆弱的。

    他说过,人体有诸多死穴,咽喉便是其中一要害。随便她发簪一掠,武功再高强的人也要重伤或死亡

    如果她现下张口狠狠一咬,或许便要使燕楼重新易主了吧!

    站在我这边,我可以给你新的生活,让你过得像个人样

    水柔柔的保证此时浮上脑海。像个人样呀?现在的她,给人感觉很沦落吗?

    必于千金小姐、养尊处优的过往,遥远得几乎像是前辈子的事力要追思,也都不复记忆了。现下记得的是──她把自尊抵给了这个男人。纵使难堪、纵使畏惧着他,可这却不是用来背叛他的正当理由。

    就算贩卖的是自己的尊严,也是要讲道义的。何况他是可怕,却不曾真正压迫过她。他是很忙很忙的,对打斗如此狂热的人,除了说不太常来亲近女色,他对他的女人们,实在是不错的。

    不打搅,就是善待。这是她的认定。

    微张小口,却不是狠狠咬下一口,而只是轻轻以鼻尖挲过他喉结,这样的大胆,在他清醒时,她是万万不敢做的!忍不住模糊叹着:

    '你这样的人哪你这人生命即是打斗,若是丧命于房帷床帐里,恐怕是你莫大的屈辱吧。'

    身子退离他,仍没睡意,决定到外头继续刺绣。她走到门廉处,又折了回来将烛火吹熄;然后转身又走了几步,顿住,虽有些迟疑,但还是返回。

    没力气搬动他──主要也是怕他会醒过来,所以放弃了为他脱靴的念头,只探身往床里拉出一条棉被将他盖住。

    这回四下不看了看,确定没其它事好做,才走了出去。

    在花厅静静坐着,如同她的男人没来的每一天,做着相同乏味的女红。有时直到天明。

    今夜亦然,全无异状。

    不会有人察觉,今夜,叶惊鸿宿于裘蝶的绮罗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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