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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又是七八日的光景,跟顾长平一块被救回来的轻伤员已经能下床蹦跶了,戚少杰也恢复得八九不离十,只有顾长平还在床上躺着。
顾长安坐在四脚凳上削苹果,瞥了眼专心致志看话本的顾长平一眼,道:“荒山崖底那些记号是你让人画上去的?”
顾长平随便哼了一声算是应她,顾长安这几日也磨得没脾气了,话锋一转道:“你给赫雷写的那些信上到底是怎么说的,反正横竖都是死,你能给我个痛快不?”
顾长平这才把话本搁下,转头扫了她一眼,“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就算那信上画只王八也能给人编出百八十条罪状来,你非要知道内容顶个瓜用。”
“等死的感觉可不怎么好受。”小刀在顾长安手里转了圈,滋一声插/进苹果里,她拿着刀把递给顾长平,“爹是不是早就琢磨着要‘告老还乡’了?”
顾长平把苹果接过去啃了一口,道:“咱们曾祖父跟着□□皇帝打天下,后来却只得封侯,你当是为的什么?这叫避祸。那几位异姓王功高盖主,下场可一个比一个惨啊。祖父远走北境,戍守边关,父亲在裕州呆了几十年,数年来如履薄冰才换来侯府安宁。可是今上比前头哪一位都要忌惮功臣,想动侯府恐怕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顾长安咬咬牙,“飞鸟尽,良弓藏。一个只有守成之能的皇帝,却把帝王的毛病都继承了。”
顾长平道:“道理你都懂,可还是嫩了点,光知道意气用事。来,大哥教你个乖,如果一个人明明能用手指头就碾死你,却还要绞尽脑汁不用手指头碾你,那只能说明他怕碾你的时候自己手上沾血。”
顾长安翻个白眼,“说这有个屁用,你不知道侯府上下有上百口人?”
“置之死地而后生,你才懂个屁。”顾长平说完就专注地啃苹果了,多半句话也懒得跟顾长安说了。
朽木不可雕也,烂泥扶不上墙。
顾长安这块朽木有力气没处撒,憋了一肚子郁闷把宋明远抓到校场陪她练拳。
别人打拳意在招式,顾长安打起拳来就走神,全神贯注想着别的事,所以从前练拳的时候就没少被人揍。
宋明远知道她的毛病,干脆把她拽到校场的角落里,省得让新兵们瞧见了丢人现眼。
从起式开始,顾长安就准时地开始跑神。她脑子没停地从头到尾把胡炜这事捋了一遍,就在宋明远的拳风堪堪擦过她鼻梁的时候,顾长安忽然在电光火石间隐隐猜到了一种可能。
“停,不打了。”顾长安猛地后撤一步,话出口前人倒先动了,结果宋明远一个没收住,长腿扫过去把她扫了个大马趴。
“怎么说停就停了!”宋明远赶紧上去扶她,顾长安一摆手,已经从地上爬起来,她掸掸身上的土,浑不在意地道:“行啊,功夫有长进。”
宋明远没好气地看她一眼,“下回再有想不明白的事,叫童生过来给你陪练,练个拳练的人缩手缩脚,打你也不是,不打你也不是。”
顾长安一撇嘴,看看他,没吭气——这个老宋,个头没长,脾气见长。
顾长安背着手往营房走,路上她一直在琢磨,其实就如顾长平所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也许祁卢确实知道顾长平和赫雷之间有消息往来,但顾长安明白在那种非常时期,这玩意绝留不下实实在在的痕迹,所以祁卢得捏造出点什么让胡炜上钩。又或许,他根本不用捏造什么,他和胡炜原本就是合谋。
胡炜不想让顾长平死,他死了就没戏可唱了。顾长平要活着,却不能在关键时刻回到裕州,一旦顾长平迅速回返,那就会抓住他,照样是前功尽弃。
所以,才有了放火烧山这一出。
胡炜的计划要成功,至少得保证两点,一是顾长平得亲自率人出关,二是在危急情况下得有人引导他下到荒山断崖下。
这个人是谁?或者,这几个人是谁?
如今的事态已不可控,那么抓出内奸还重要么?顾长平会比她反应还慢么?
他不会,但他为什么一点行动都没有,甚至在坐以待毙。
顾长安心底的疑惑张开大嘴吞噬着她的耐心,就在她要出离愤怒的那一刻,那些在她耳朵里叫嚣的声音突然不见了,一片怪异的静谧里,她忽然想起顾长平的话——置之死地而后生。
难不成他发现覆水难收之后,就顺水推舟了?
顾长平比她多吃的那几年饭,可能还真是没瞎吃。
顾长安把这一竿子烂事想得半明白不明白,后来也懒得再琢磨,干脆往床上一躺,睡到天荒地老。所以再之后的几日,新兵们除了看见都尉大人在校场练兵,就再难见着她人影了。别说下面的兵了,就连于茂春、曹达几个人想找她说句话都不容易。
惊雷似的变故就发生在秋风送凉这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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