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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年轻钦差实在有点儿气势逼人。下意识的闪开了目光,嘴里还在倔强:“这开拔也要有开拔的规矩……前任的帐要盘了,兵士们要发开拔的银子,军官们要有借支安家的费用…………粮食行军线路都要有准备……”
徐一凡冷冷一笑,身后的楚万里已经走出来,从夹着的护书里面,取出六份正式的公文命令。每个营官发了一份。
“路线本钦差已经指定,粮食沿途都有预备。你们只管带上军装军火,移营开拔!什么开拔费用,借支的银子,一切到了北朝鲜在说话儿。再推三阻四,以为本钦差行不得军法么?”
威信不立,徐一凡就如此立威,难道他真是想庆军上下解体?
袁世凯在徐一凡身后目光一闪,如果徐一凡真正本事不过如此,那么他前面成就,也就是运气好而已!
看着吴庆恩脖子一梗还要反驳,他一步跨了出来:“住口!钦差面前,还由着你这么呶呶不休?大人吩咐了,尽力去做就是。有点小小不是,大人也尽可以担待包容。还说什么废话?”
袁世凯开口,吴庆恩一下就蔫头搭脑的,深深吸了一口气儿,朝徐一凡又行礼:“遵大人的示,我们这就去办。不知道大人还有什么吩咐没有?”
徐一凡话都懒得说,就是摆摆手。六个营官满腹怨气的齐声吼了一句:“谢大人!”爬起身来,就各自招呼手下开始做移营准备了。
徐一凡也不理他们,只是朝着袁世凯笑道:“袁大哥,今日没有你,兄弟只怕要杀两个人立立威呢。军中不杀人,哪里来的肃杀之气?”
袁世凯只是微笑,心中却是冷笑。
果然是一个只会纸上谈兵的二百五!法术势完全不懂,只是一味凭着强硬手段去瞎胡闹。南洋炮案,其实就可以看出究竟。真正脑袋清醒的,谁会选择硬碰硬?光靠杀人,就能在军中立威了么?真是笑话儿!
看来他到朝鲜来,就是想用着他那二百五手段强硬的搞一下。如果由着他胡来,再加上卡着饷道,这家伙,是不是垮台就会更快一些儿?
这些事情,要好好的和荣大人商议一番呢。
他只是微笑:“徐大人过誉了,下官毕竟在朝鲜日子长一些,能帮忙处,必然竭尽心力。”
徐一凡呵呵大笑,拍拍他的肩膀,脑袋对着身后随员一摆:“走!去公厅歇歇,争取晚饭能在路上吃着!袁大人,兄弟也就不留你啦,哪日北朝鲜再会吧!”
拉门轻轻被推了开去。木门移动的轻响,让闭目打坐的头山满睁开了眼睛。
门口站着两个穿着和服的中年男子,正在深深的向他鞠躬。引着他们前来的下女,则悄没声息的退了下去。
看着那两个男子,头山微笑道:“金君,朴君,请进吧。匆匆请二位而来,一路还算顺利?”
两个中年男子走进来,脱下鞋子,端端正正的和头山满相对跪坐。那位被称作金君的中年微笑道:“这些年来,都是承蒙日本朋友招待保护,数次朝鲜和清国派来的暗杀死士,都是在日本朋友的保护下才逃脱的。这次一路过来,又是头山君派来的天佑侠团护送,怎么能说不顺利呢。”
头山微笑:“日朝一体,更何况我和金君朴君又是这么好的朋友。记得支那国内有句古话,此间乐,不思蜀。金君朴君,可有一日,忘记了朝鲜母国?”
今日头山满的客人,就是当年朝鲜亲日派别开化党的两大台柱,曾经做过朝鲜兵曹判事的金玉均和曾经是朝鲜忠翔府佐郎的朴泳孝!
开化党可以说是日本明治维新以来,一直在朝鲜扶植的亲日势力。早在西元1881年,也就是光绪七年的时候,金玉均等人就作为开化党的骨干势力,访问日本。和日本政府,浪人组织拉上了关系。
当时朝鲜,闵妃和大院君争权夺利激烈。开化党依托着闵妃。一直试图攫取朝鲜中枢大权,然后脱离中朝的宗藩关系,靠拢日本。可是在光绪八年的时候,大院君利用朝鲜旧军起事的机会,在清政府的支持下,发动政变,杀死闵妃集团大臣多人。重掌了朝鲜中枢大权。
在日本的潜在支持下,仅仅两年之后,金玉均等人就一手操持了甲申事变。一边请汉城的日本公使竹添派日兵入卫王宫,控制李王。一边矫诏召见大院君集团的重臣,准备一网打尽他们。
谁知道这些家伙政变本事毕竟有限,居然让李王给逃了,一直逃进了袁世凯的军营里面!
虽然杀了一些大院君集团的重臣,可是政变还是在庆军镇压之下失败。大院君重新掌权,闵妃也退居幕后。和这些开化党人撇清了关系,金玉均和朴泳孝这两个骨干侥幸得脱,在日本人的帮助下辗转来到倭人国度。金玉均化名为岩田周作,朴泳孝化名为山崎永春。就成为了倭人豢养的得力工具。
这两人在朝鲜还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闵妃现在也在朝鲜依然未倒。只要机会合适,日本人是会毫不犹豫的将这两个工具放出去的!
听着头山满带笑问话。金玉均沉声道:“母国风物,哪有一日敢忘?只希望能和日本朋友携手,有朝一日,能将清人赶出我们的国度!朝日两国,从此共存共荣!”
朴泳孝也在边上,不住沉痛的点头。
头山满微笑:“如果让你们潜入朝鲜,再来一次甲申义举,你们敢是不敢?”
语声淡淡的,却把席上两人震得都说不出话来!
金玉均和朴泳孝只是看着头山满,讷讷的道:“清国庆军还在…………就算有日本朋友帮助…………我们不是畏缩,只是现在还留下的潜势力都是日本朋友将来的得力臂助。如果再受到损失,也对日本朋友不利啊…………”
头山满微笑,轻轻道:“庆军就要北上了。”
“什么?”金玉均瞪大了眼睛,朴泳孝却还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头山满神色很有些悠然自得,眼神越过他们瞧向远处:“这么一个大好机会放在面前,你们还不要抓住么?日本朋友近十年来在你们身上的期望,难道就这么白白浪费不成?”
豢养他们的主子要求回报了,当奴才的还有什么话说?
虽然朴泳孝还是畏畏缩缩,金玉均已经心一横的答应了下来:“只要日本朋友能为我们牵制住庆军,我们愿意重返国内!”
头山满看着他们,淡淡一笑:“牵制?不,这次我们会有更大的举动!二十年生聚,也该有个结果了!”
夜色渐渐笼罩下来,庆军营地内外,火把高烧。从官到兵,都在骂骂咧咧的装军装,扎束军火,准备车马,安顿夫子。一副兵荒马乱的景象。
这个二百五钦差一过来,庆军居然就要马上移营!什么玩意儿嘛!要不是袁大人压着,当场大家就要闹出来!
说起来也奇怪,袁大人不是支持他们闹事儿的吗?怎么今儿反而要帮那个二百五说话弹压?
吴庆恩从一处营舍里面钻了出来,脑子犹在嗡嗡作响。刚才数十军官聚集一处,闹哄哄的要马上上公呈给荣禄,参劾徐一凡这位帮办大臣跋扈。还好他多了一个心眼儿,总在琢磨袁世凯的态度。暂时把现场的愤愤不平压了下来。
他绕着徐一凡盘踞的公厅走开,小心翼翼的奔后面马房而去。无论如何,今儿要去袁世凯那里,讨一个口风出来!
才到马房门口,就听见一个阴沉的声音低低道:“庆恩?”
“谁?”吴庆恩吓了一跳,手已经按上了腰刀。就看见阴影里,一个五短身形走了出来,却正是袁世凯!
他淡笑着打招呼:“不认得我了?我就知道,满营营官,就你还有点脑子,会来找马问我讨个主意!”
吴庆恩像是离散的儿女看着爹娘一般,扑通一声就跪下了:“袁大人,你丢得咱们好苦啊!您说说,咱们该怎么办?今儿这当口,怎么不让咱们闹将起来?”
嘴里动情,心下却在嘀咕。鬼才相信你在臭烘烘的马房里面蹲了那么久,不知道从何时避开徐一凡潜回来,满营你那么多心腹,藏住你谁能发现行踪?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帮你注意着自己动向。到了马房,才这么凑巧能碰上!
袁世凯冷冷一笑:“此一时彼一时罢了,你还不能想明白?荣大人已经知道今天的事儿了。如果在这儿闹起来,徐一凡毕竟是钦差,专司练兵。荣大人也不得不帮助他说话,他也可以借助整顿庆军的名义在这里名正言顺的留下来。咱们就是要他赶紧去北方折腾!到了北方,随便你们怎么闹!没了兵的徐一凡,还能不垮台?到时候,荣大人和我,都会保着你们!到了北方,就开始闹!怎么厉害怎么来!”
吴庆恩还有点迟疑,袁世凯已经不言声的将一份文书交给他:“有着钦差大臣关防的公文,够当护身符的了吧?当兵要饷,天经地义!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荣大人说了,保你一个总兵的前程!”
吴庆恩再无犹豫,用力磕了一个头:“属下原为两位大人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