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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老朱头口中的好东西在别人眼中,却都是白扔了也不要的那些下水之类。
莫说那些达官显贵就算是寻常坊间百姓不爱此味,多半觉着此物脏鄙,且又不好料理吃起来腥臭不堪,难以下咽。
但老朱头却别有妙法这些烂贱之物经过他的手料理非但毫无腥气,且口味浑然不同。
双全汤里其实还加了些当归黄芪等药材,格外滋补养身猪肺嫩脆猪肝香滑实在是难得的佳品。
若论起源老朱头最初做这汤其实也是被逼而为。
阿弦小的时候正是兵荒马乱的年岁,民不聊生,食物短缺,偶然有一口猪宰杀便连毛都给抢的不剩。
那些内脏等物也被人乱煮而食,毫无清洗料理的过程。
阿弦年幼,虽饿极了但仍觉此物不可下咽,老朱头绞尽脑汁,搜罗手上限有的调料等,拿出了神农尝百草的精神头,渐渐有了这汤的雏形。
开始做出这汤之后,并没有名字,阿弦十分喜欢喝,便追问是什么汤,老朱头看着里头的肝肺等物,灵机一动,便道:“忠肝义胆,世间双全,这个就是双全汤。”
由此而来。
袁恕己先前不知道此物的食材,倒也罢了,如今眼见了,胸口一阵阵翻涌。
阿弦道:“大人你的脸色不对,怎么了,你你也不喜欢?”
她有些忐忑地看向英俊,想起老朱头叮嘱的话。
袁恕己正难“消受”,见状也转头看向朱英俊,却见后者面色淡然有条不紊地仍在继续。
门外风雨交加,哗啦啦声响连绵,一阵湿冷的风吹了进来,灯光摇曳,明明是一碗极卑贱的杂碎,可是朱英俊的举止,就像是在吃什么了不得的龙肝凤髓,鹿筋猩唇。
袁恕己直直地看了他半晌,原本有些大不适的心情不知为何,竟也因而舒缓。
他对阿弦道:“没有我只是,只是好奇为何叫那个名字?”
阿弦便将老朱头说“忠肝义胆”的解释讲了一遍。
正说着,便听得堂屋门口老朱头笑道:“大人莫怪,我也不是故意得罪的。”
他上前微微躬身,看着阿弦道:“这是因为弦子小时候我自个儿带着她,我也没什么本事,饿得她天天哭叫,当时就逼的没法子,手上抢着什么就要做什么吃,才渐渐地弄出这些来的,她心思单纯不会多想,因真心的喜欢,就当作什么天大的好吃食四处张扬,其实有身份的大人物们,只怕连闻一闻都觉着得罪呢,大人尝个新鲜也就罢了,若不爱喝,还有别的吃食。”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衬着外头狂风乱雨,透出几分奇异,隐隐震慑人心。
老朱头虽三言两语带过,但在兵荒马乱之时带着一个婴孩儿讨生活,该是何等的艰难挣扎,两人曾经历过多少苦楚,自是千言万语也说不尽的。
阿弦也想起以往之事,不由眼眶微红:“伯伯”
老朱头呵呵一笑:“其实都是过去的事儿了,我给大人撤了这个,待会儿炸雪团子吃。”
他伸手要来取碗。
袁恕己拦住,他颔首说道:“这双全汤,果然是好,名字好,用料好,味道更好,我今日能有幸喝到,也算是托了小弦子的福了,今日我就只喝这个。”
他双手郑重将碗端起,喝了几口,又舀了两块猪肝肺:“难得,难得!”
是夜袁恕己酒足饭饱,乘车而去。
次日阿弦才知道英俊要去兼任善堂的“账房先生”外加“教书先生”,她瞠目结舌:“哪里有一个人做三份工的,岂不是要累死了?”
老朱头道:“去去去,你这乌鸦嘴,这不正好儿应了英俊之前说的那什么能者饱食之类的?”
阿弦道:“巧者劳而智者忧,无能者无所求,饱食而遨游,泛若不系之舟。”
念了这句,心里忽然一动,喃喃道:“不系之舟?不系之舟好像在哪里听过?”
老朱头没发现她在嘀咕,便道:“是是是,偏你记得这样清楚,如今你英俊叔要去当那巧者智者了,岂不好?难道你要他当那无能者?”
阿弦挠挠耳朵:“我怕他又累病了。”
老朱头却道:“你只往另一面去想,他若是在善堂里耽搁的时间多了,在酒馆内自然就相应地少了。”
阿弦看着他意味深长的样儿,两人心灵相通,阿弦笑道:“咦,果然是这个道理,还是伯伯想得透。”于是不再插言。
当初英俊被陈三娘子请去酒馆后,阿弦心里还狐疑,陈三娘子敢情是疯了,竟请个瞎子当账房。只是疑惑虽有,却不便出口相问,因阿弦心里明白陈三娘子对英俊“别有居心”,只怕是被色所迷,神魂颠倒罢了。
如今看袁恕己也发了疯,这显然不再能用“被色所迷”解释了。
却也因如此,让阿弦见识到了,三娘子跟袁恕己都未发疯,相反,这两个人可算是“英雄所见略同”。
那日阿弦前往善堂探望小孩子们,无意中撞见一堆人挤在一间房的门口,探头探脑,不知在看什么好光景,只是每个人都屏息静气,鸦雀无声。
阿弦好奇心起,也凑过去:“看什么呢?”
众人吓了一跳,回头见是她,忙命噤声,一个相识的工匠低声道:“十八子不要叫嚷,英俊先生正在算账呢,最忌讳别人出声扰乱。”
阿弦睁大双眼,忙凑上前去,从窗缝里往里看。
正一个声音传出来:“新购大梁六根,每根一千五百三十文,共九千一百八十文。”
又继续念道:“槅门扇十四对,每扇四百二十文,共五千八百八十文。”
“所耗用砖石”
阿弦听了半晌,被那一连串的字数弄得眼前金星晃动,正浑浑噩噩不明所以,里头念诵声停下,报账已毕。
就听英俊道:“之前供梁柱的共有三家木材行,分别是招县李记,桐县苏记,沈家,其中李家的报价最低,乃是一千零三十文,如今供货是谁?”
旁边一人道:“是本地的苏记。”
英俊道:“价格多少?”
“一千五百三十文。”
“为何两家相差这许多,却偏选用苏记?”
“因为李记的梁柱质量不如本地,且每根还要还要加运送费五十文,故而不划算。”
英俊道:“是么?李记乃是招县老字号,因价廉物美,本城许多人家还往他们那取货用,如何这次为官府供应,反而用次品?”
那人没想到英俊会知道这许多详细内情,心内发虚,一时支吾不上来。
英俊淡淡说道:“除此之外,砖石的采购跟耗用项不对,重新去核对再算。这次就罢了,下次还有这样的纰漏,你就直接去跟刺史大人说。”
那人大气儿不敢出一声,冷汗涔涔地答应着,卷起那册子跑了出来。
门口众工匠见他惶然而出,一起起哄,有人笑道:“上次已经连接有两个自作聪明的,欺英俊先生看不见算不明,在账目上公然作假,谁知先生一听,也不用算,立刻指出数目不对这帮人实在是蠢不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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