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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群人犹如鬣狗围住猎物狺狺狂吠。
阿弦见势不妙,使出英俊教授的招数身形翩然灵动,轻而易举地将冲在最前的李洋两个家丁打翻在地。
阿弦一击得手,止步道:“住手我有话说!”
然而李洋横行霸道惯了,如今又是乍然吃亏正是眼红的时候哪里肯听,只在旁叫嚣道:“打死他,快快打死他!”
府衙的公差立在外围这本是他们的差事然而现在李府的家丁已经为之代劳将阿弦围的紧紧地竟是个要群殴的模样。
只是因一对面就被阿弦打翻两人其他众人心生忌惮一时围而不上。
这情形,就像是鬣狗遇见棘手的猎物,在周围虚张声势地蹦而跳之。
阿弦看府衙的人都在外头张望,索性站住双脚扬声道:“是他先骑马在明德门走错了行人道也是他挥鞭伤了一位老伯在前,是他先动的手,为何要围捉我?”
那些府衙的公差没想到阿弦竟会高声辩解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回答。
阿弦又道:“你们是朝廷的公差,吃的是朝廷的俸禄,就该秉公办事,现在又是怎么样,堂堂长安城,成了有权有势者横行的天下?”
差人们无言以对,有人觉着这少年出言幼稚,忍不住偷笑,有人却觉着情形的确如此,便无奈低头。
只听千牛备身李洋道:“你这小子死到临头,竟还在大言不惭?你们还等什么?给我将他拿下,我倒要看看是哪里跑出来的野小子,这样不知天高地厚!”
府差们毕竟要做个样子,一时未曾靠前,李洋的家丁听了号令,不敢再怠慢。
正要再上前动手,就听有人道:“如今京兆府是沛王殿下统辖,你们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么,竟敢在此处闹事?”
这一句话声音颇高,在场众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一时间,不管是府衙的人还是李洋的家丁们,均都停手回看。
却见一名青年正不疾不徐地从府衙里走了出来,身着常服,中等身量。
李洋对此人并不陌生,因咬牙道:“我当是谁,原来是薛主簿,你又拿沛王殿下吓唬我呢?殿下可没空理会这些。再者说,我却是受害之人,你看清老子脸上的伤!”他举手指着自己眼肿鼻青的脸。
这来者名唤薛季昶,绛州龙门人,生性机敏果决,如今在京兆府内担任主簿一职,官职低微,是以李洋虽听闻此人名头,却并不将他放在眼里。
薛季昶站在台阶上,道:“是非黑白,到府衙里认真分说就知道。大不必李公子在这里使强用横,倘若由得你在府衙门前滥用私行甚至打死人命,还要京兆府做什么?皇上跟天后还要沛王领这京兆府做什么?”
李洋见他一句句说来,字字有力,又特意拿出皇帝跟天后来压制,他心中大怒,偏无话可驳:“那好,你觉着此事该如何处置?”
薛季昶道:“李公子既然是原告,申明情形,其他的叫给府衙调查就是了。”
李洋指着阿弦道:“这小子是外头来的乡巴佬,若只是我在这里说一声儿,却不把他拿下,只怕他转头就逃走了,天大地大又往哪里找去?”
阿弦道:“我才千辛万苦来了长安,不会逃走。何况我也并没有错,错的是你!该被抓入牢狱的也是你!”
李洋越发色变,但眼见在府衙门口耽搁了太长时间,也不愿事情闹得越大,便道:“好小子,你既然嘴硬,可敢跟着老子离了这里,我跟你好生说一说。”
薛季昶看一眼阿弦,又看看李洋虎视眈眈的双眼,慢慢道:“既然李公子身上有伤是真,又前来告状是真,而被告也在此,那么便可将此人先拘押在府衙,待详情审问明白再做判断。”
李洋皱眉,忽地阴沉沉对薛季昶道:“薛主簿,你可知道你为什么升不了官儿的原因?”
薛季昶不答。
李洋阴阴笑道:“以你这性情,能当一个小小主簿就不错了,可要提防惯常险恶,一不小心就会摊上掉脑袋的大事。”
薛季昶才道:“李公子这是在要挟我么?”
李洋哈哈笑道:“既然你要留下这小子,那好,你就拘他在这里,我就看看他到底还能再活几天。”
他忘了脸上有伤,如此大笑,不免又牵动嘴角伤口,顿时疼得龇牙咧嘴。
李洋挥手招呼家丁上前,点了两个人道:“你们留在这里守着如果薛主簿私自纵放了人犯,你们知道该如何做。”
其余众人忙簇拥着李洋离去,李洋下台阶之时,回头看一眼薛季昶:“薛大人,想必你很快就能步步高升了,我先恭喜你了。”
冷笑扬长而去。
目睹李洋离去,阿弦一则怒这纨绔子弟的猖狂,一则对这位薛主簿倒也生出几分敬意,她还未开口,薛季昶回头看着她,道:“你叫什么名字?”
阿弦道:“朱弦。”
薛季昶道:“你被千牛备身李洋告故意殴伤良人,如今拿你进监牢里,等案情大白后再做处置。”
阿弦忙道:“大人,是李洋动手在前。”
薛季昶看着那徘徊的两名李府家丁,并不搭腔,只叫了几个衙差来道:“将人犯暂时拘押,好生照看,不要出任何意外。”
差人们领命,上前押着阿弦便走。
阿弦又叫道:“薛大人,我所说绝无虚言,不然你可以去问明德门的守卫。”
薛季昶仍是不答,目送差人将阿弦带下,又扫一眼李府的两名家丁他当然也知道事实必然如阿弦所说,毕竟李义府一门早就臭名昭著,李洋骑马伤人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但因为李义府受宠于高宗跟天后,所以没有人敢动他。
这还是第一次,看到李洋吃亏,且还是被人打伤。
李洋受此“奇耻大辱”,当然不甘善罢甘休,先前还想在府衙门口打杀了阿弦,虽被薛季昶拦住,但察其言观其行,便知道他仍有后手,只怕薛季昶前脚保下阿弦放了她下一刻,李府的家丁就会如饿狼似的扑上去将她撕成粉碎。
所以现在,保护她的最好的法子,便是让她入狱,毕竟是沛王殿下监管的京兆府,李家再只手遮天,多多少少对此也有些忌惮。
可私心里,薛季昶知道自己跟李洋正面对上绝非明智之举。
不久之前,李义府看上一个叫做淳于氏的美貌女囚,便叫当时的大理寺丞毕正义将其释放,后来此事被人上奏,李义府不惜逼毕正义自缢以防事情暴露,毒行狼心如此。
更不必提后来逼死了李崇德之事了。
薛季昶当然知道李义府的斑斑恶迹,但他也只能断然挺身而出,一来,不忍心看那初出茅庐的少年惨死于李洋之手,二来,也的确是对李义府合家的恶行忍无可忍。
京兆府的几个公差押着阿弦,将她送往牢房,且走且说起方才薛季昶之举。
有道:“薛主簿是怎么想不开了,竟要当面冲撞那霸王?”
另一个道:“想想当初李给事中的下场,真为薛主簿捏一把汗。”
两人说着,又看向阿弦,其中一个问道:“你是哪里来的?难道没听过李大人的名头?怎么敢对他家公子动手?是多嫌命长了不成?”
阿弦道:“我是豳州来的,今日才到长安,就看到那人在纵马伤人,我也并没想伤他,是他动手在前。”
一名差人道:“看你年纪不大,果然是很不懂事,如果是李相爷家的人想要动手打人的话,他们打你的右脸,你最好把左脸也好好送上如此惹得他们喜欢了,兴许还能留你一条性命,你倒好,还自个儿跳上去跟他放对呢,可不是嫌命长?”
阿弦听得匪夷所思:“这是什么话,难道就没有王法了?”
差人笑道:“王法?王法就是皇上跟天后所定的,李相爷偏偏就是两位祖宗最宠的人,王法当然有,但王法是姓李的!”
阿弦倒吸了一口寒气,又问道:“那、薛主簿什么时候审我?”
差人阴阳怪气道:“这也得看薛主簿能不能咳,能不能得闲。”
阿弦觉着这句不是好话,尤其是想到李洋临去对薛季昶的那几句话。
两个差人打量她身形纤弱矮小,却又叹道:“看这孩子生得柔弱,怎么竟能打倒一个千牛备身?这李洋不知是怎么受了伤不忿了,才把气儿洒在他的身上呢,也是他倒霉。”
另一人道:“我也是这样想,在他们眼里,区区一条人命又算什么?”
到了监牢,又有狱卒上来接着,问起因由。
那外头来的差人交代了一番,道:“是薛主簿亲代的,你们好生看着,别出什么岔子。”
狱卒带着阿弦来到一间囚室,取钥匙开门。
阿弦抬头,忽然有些紧张,求道:“两位大哥,可不可以给我换一间房?”
两人一怔,旋即笑道:“小子,你当这是在住客栈么?还要给你挑一间好的?”
将锁打开:“快进去吧,听说你打伤了李相爷的儿子,那你倒也是个不错的小子,薛主簿又交代好生看管,所以才把你关在这没人的单间儿,不然的话,就把你跟那些罪囚们锁在一起,十几个人住在一个牢房里,那才有得你受呢。”
阿弦打量屋内,眉头皱着,本能地将目光转开。
那差人见她迟疑不进,便在她肩头推了一把。
阿弦猝不及防,踉跄进了牢房内,两人从外头上了锁,转身正要走,却见阿弦扑在门上:“给我换一间,我就去十几个人的大牢房好了!”
那两人闻听,笑道:“这小子果然是失心疯了,想来也是,不是失心疯,怎会想不开去招惹李相爷家的人呢?”
竟不把阿弦的呼喊放在心上,一块儿去了。
脚步声跟说笑声逐渐远去,大牢里又恢复了一种令人不安的寂静,夹杂着伤者的,受刑者的惨叫,从空旷的甬道里传来,隐隐不似人声。
阿弦立在门口,不敢回头。
但虽然未曾回头,她却看见,呼吸间喷出的气息,已经隐隐泛白。
牢房内的温度降了好些。
阿弦知道这是因为什么,这也是她不想留在这牢房的理由。
就在方才狱卒带她过来的瞬间,阿弦抬头看时,看见贴墙站着一个“人”。
蓬头垢面,面上身上皆有伤痕,鲜血糊满半边脸,连带头发也湿嗒嗒地滴着血似的。
灰色的身影立在墙边,双眼直直地盯着牢房的门口,像是在等待什么。
不论他等的是什么,阿弦不想他等待的是自己,可偏偏避无可避。
就在狱卒推了阿弦进内的瞬间,那鬼魂青白色的眼珠动了动,盯向阿弦。
阿弦忙转开目光,装作未曾看见他的模样。
她左顾右盼,只不看那鬼所在的方向,直直地走到牢房的一个角落,那里堆着些枯草,看着不算太脏。阿弦慢慢蹲坐下去。
目光不知不觉斜移,忽然阿弦几乎跳起来!
原来那鬼不知不觉,竟也飘到她的身旁,也随着她矮身下来,仍是目不转睛地在旁侧盯着她。
阿弦抖了抖,竭力自制不去看他,然而被一只近在咫尺的鬼长时间直勾勾地盯着,这滋味却并非一般人能够消受的。
终于阿弦忍不住,侧目看了他一眼。
那鬼魂的眼珠又转了转,忽然他跳起来,惊问:“你能看见我?”
这幅德性,却好像是被阿弦惊吓所致。
阿弦猝不及防,猛地往旁边跌了出去。
她还要再假装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那鬼已经又冲上来,迫不及待地叫道:“你能看见我,是不是?”
他靠得太近,那张伤痕遍布,几乎看不出本来面目的脸几乎贴在她的脸上。
阿弦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想要后退,身后却已经是墙壁。
鬼伸出手抓住她:“你果然能看见我?”
阿弦激灵灵打了个寒战,浑身十万个毛孔皆都剑拔弩张。
大牢的前头。
看守牢房的狱卒正在对坐吃酒,谈论起今日李洋被打、薛季昶出面的事儿,猜测往后的情形发展,忽地听到里头传来一声凄厉惨叫,听来却是方才送进去的那个少年的声音。
两人大惊,忙放下酒盏,豕突狼奔地来到牢房前,却见阿弦举手抱着头,缩身蹲在角落里,浑身发抖,像是极恐惧的模样。
“莫非是犯了急病?”
狱卒惊地忙打开锁,跑进去将她扶住:“怎么了?”
阿弦紧闭双眼,试图抓住一人:“放我出去,我不要在这里!”
狱卒一呆,然后说道:“这话说的轻巧,只可惜我们做不得主。”又见阿弦不似急病的,便道:“你就好生安稳地在这里呆着,别再嚷嚷搅我们兄弟吃酒!”
阿弦道:“我不能在这里!”
两人充耳不闻,不由分说将阿弦撇下,重又锁了牢门。
将转身之时,一名狱卒莫名打了个寒战,摸摸身上道:“怎么这里这样冷?”
另一人也呵了呵手,却觉着手都有些冻僵了:“果然冷的吓人,快回去多喝几热酒。”
狱卒们忙不迭地去了,只剩下阿弦一个在牢房里。
方才那鬼一声叫喊之下,牢房外顿时又冒出好几张鬼脸,他们一一穿门过墙而来,很快地,几乎将这小小地牢房塞得满满的。
两个狱卒进来的时候,阿弦抬头所见,是他们穿过这些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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