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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直到虞氏被许敬宗囚禁折磨,她才不顾一切地来找阿弦。
鬼嫁女的声音也小了很多:“昨夜我冒犯了十八子,虽伤了您,自己却也时日无多了,但是我放不下那个孩子,所以厚颜斗胆再来求您,救一救她。”
气息转弱,身影缓缓委顿下去,红色的影子淡的像是一抹落在水里的血滴。
阿弦吃惊:“你怎么啦?”
昨夜贸然上了阿弦的身,后来又被崔晔的精神之气冲撞,正如孙思邈推断的一样,鬼嫁女的阴灵也受了伤损,如今已经支撑不住了。
她凄然抬头,红色的喜帕摇曳,声若蛛丝尘网:“我一生凄惨,倒也罢了,那个孩子不该也遭受这许多折磨十八子,求你,求你!”
阿弦握紧拳头,大声叫道:“你差点害死了我,我还要去帮你?你是不是觉着我是个傻子?”
玄影也跟着汪汪乱叫。
就如同每一个太平无事的夜晚一样,平康坊里歌舞升平,灯火辉煌,甚至比之前的夜晚更热闹。
街头上的路人川流不息,时不时还有爆竹声响起。
原来这一向奔波起伏,阿弦竟然忘了。今日已经是腊月二十三,正是小年儿,所以平康坊上逛街的人也比往日更多数倍。
热热闹闹的人群里头,还有一道并不起眼的身影。
阿弦低着头,一边儿往前走,一边悲愤地自言自语:“唉,我大概真的是个傻子。”
“呜”玄影灰溜溜地将头转开,似乎不忍直视。
阿弦哼道:“你怎么也不提醒我?现在去找周国公,要怎么开口?那个人的性子又捉摸不定,每一次见他,都像是摸老虎屁股一样,胆战心惊。”
玄影假装没听见。
两人正走间,阿弦忽然看见前方有几道眼熟的身影,她定睛看时,忙往旁边的摊后躲了过去。
玄影不知她为何忽然竟玩起躲猫的游戏来,便“汪”地叫了两声。
阿弦摆手示意噤声,谁知玄影一叫,前方那几人之中,一个矮小的身影闻声四顾。
她偏偏眼利,回头打量,惊喜交加:“那不是阿黑吗?”
撇下同伴,三两步奔到跟前儿。
这忽然出现的人,正是太平公主李令月。
太平做男装打扮,着绛红圆领袍,头上带着纱帽,看来就如同一个十分清秀的小男孩儿,手中却擎着糖糕蜜枣等吃食。
“真的是阿黑!”太平尖叫,她本是直扑玄影而来,没看见阿弦也躲在旁边,谁知同行的另一人却发现了。
太子李弘满面诧异地走了过来:“十八子?”
身后几名侍卫牢牢跟随,暗中戒备。
阿弦正拿一个昆仑奴的面具挡着脸,心里琢磨如何带玄影脱身,听李弘已经叫破,阿弦只得将面具放回原处:“太”
还未叫出来,李弘将她拦住:“嘘。”
他跟太平都是寻常打扮,自然是微服游玩,不便被人识出身份。阿弦会意:“您如何也在这里?”
李弘道:“太平想出来看热闹,我只好陪着。你呢?一个人出来玩儿么?”
太平正在摸玄影的背,又将手中的糕点喂给它吃。听到这里便道:“你这人怎么这么古怪,见了我也不知道打个招呼,反而在这里扮鬼吓人?”
“什么扮鬼吓人,”阿弦道:“我只是觉着那个面具好看,随便拿了试一试而已。”
太平露出不屑之色:“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儿这么好骗?”
阿弦哼道:“谁骗你了?我就是来买面具的。”
不料那小贩闻听道:“承惠一文钱一个。您选的这个正好,这是新出的昆仑奴,最是能驱鬼辟邪”
阿弦本是随口一句,没想到这商贩如此会做生意,又听见“驱鬼辟邪”四字,阿弦磨牙:“那好,我要了。”
在怀中摸来摸去,摸到原先捡起来的陈基的钱。
一枚枚铜钱好似在怀里发热,阿弦有些犹豫。
正要把心一横不买了,太平公主道:“嘻嘻,你是不是没有钱?”
阿弦道:“我的钱多到吓死你。”掏出一文来丢给那小贩,自取了面具。
太平哼了声,又弯腰对玄影道:“阿黑,我带你去买好吃的。”
李弘打了个圆场:“这个倒的确挺别致的,太平,你要不要?”
太平嫌弃:“丑死啦,戴上就像个鬼,还驱鬼辟邪呢。”
阿弦道:“这个就像是鬼了?你是没见过真”
太平道:“没见过什么?”
阿弦忙低头摆弄面具,改口道:“没见过比这个更丑的,还能是什么?”
太平斜眼:“我以为你是说我没见过真的鬼呢。”
太平公主虽顽皮,却也的确是个鬼灵精怪,阿弦不敢再多留,何况身上有事,便道:“两位且慢行,我还有点别的事。”
太平道:“今儿是小年,人人都闲散游玩,你偏又有什么差事?我听哥哥们说你大理寺的差当不成了,又瞎忙什么?”
李弘咳嗽了声,太平却不以为意。
阿弦道:“我当然还有别的差使。”
太平眯起眼睛:“什么差使?总不会是跟崔师傅有关吧?”
阿弦一愣,太平站起身来:“你到底跟崔师傅什么关系?”
阿弦不愿回答:“你的问题怎么这么多?”
太平点头道:“崔师傅昨晚上夜闯许敬宗府上,一块儿的还有我表哥,我表哥倒也罢了,怎么崔师傅那样的人也会举止无状?而且他们怎么会不约而同齐齐去许府?”
“你你在说什么?”
太平道:“今儿宫里已经传遍了的,有什么稀奇。不过虽然他们两个什么也没说,但我总觉着这件事跟你脱不了干系可知母后也说古怪的很?”
李弘只得制止:“太平,不要瞎说。”
太平还要再追问,阿弦匆匆道:“两位殿下实在抱歉,我的事情紧急,恕我告辞了。”
不等太平出声,阿弦已经带着玄影退后,她犹如游鱼似的灵活,极快消失在人群之中。
太平跺脚:“这个人这人实在是有些过分,怎么说走就走?”
李弘道:“还不是你把人家吓跑了?”
太平道:“笑话,这野小子像是会被吓到的么?他不去吓人已经不错了不过他跑的这么着急,难道是去找崔师傅?还是去找表哥?”
李弘打量她认真思忖之色,不由笑道:“怎么你跟沛王,还有表哥都对十八子如此感兴趣?”
且不说太平胡乱猜测,阿弦却因听她说起昨夜的事,又惦记那女鬼的嘱托,不敢迟疑。
毕竟贺兰敏之那般性情,倘若一个不如意,将虞氏立刻杀死,那岂不是
且思来想去,如果不是自己将鬼嫁女的事告诉了陈基,陈基又如何会告诉许敬宗,又如何会害了虞氏?
她不敢怠慢,飞快地冲出平康坊,越过春明大道。
就在阿弦头也不回地撒腿往周国公府奔去之时,从春明大道的东边转出一匹马一个人来。
这人手握缰绳,衣着简单,风尘仆仆,却难掩通身轩昂英武气息。
他打量着前方人影憧憧灯火浮光里的平康坊,叹道:“果然不愧是京都第一风流地方真是暌违良久”
正在感叹,目光一转,似看到一道娇小的影子灵活地掠过。
他心头凛然,不禁追出一步,定睛再看,却早不见影踪。
“又是我看错了?”
锐利的双眼里透出一抹惆怅:“小弦子,我回来啦,你又在哪儿?”
无人应答。
不远处几个顽童点燃了爆竹,劈里啪啦,突如其来,引起一团惊叫欢笑之声。而头顶满天寒星,似被尘世间的热闹喧嚣惊扰,星光簌簌抖动,似将摇落江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