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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裘孝天福至心灵,巧踏石级,竟然将那紧闭的石门打开,跟着他纵身入内。

    不想身方往内一纵,只觉得足下一软,竟自踩中浮石,那扇敞开的月门,丝丝一片细声,竟自又合闭了起来,裘孝天再一踏那石阶,门又自开,不由宽心大放往内行去。

    他目光往内一看,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的奇景,竟是他毕生仅见。

    目光所见,绿树如茵,翠草环生,尚有一道小溪自院中穿过,溪上有石桥一座,横跨溪面而过,却有一道羊肠小道,通到一边的一个朱顶小亭之中。

    那景致直如画中仙景也似,裘孝天不由看得呆了,他怔怔地走过了小桥,由那条小道上,直行到了小亭,向远处观望了一会。

    他心中所奇怪的是,自己由石洞中下垂,少说也在百丈之下,而此处天光景致无一不美,莫非百丈之下的地面,尚有如此绝妙景色不成?

    他脑中愈想愈觉奇怪,心中更暗忖,如要说这“冷肌轩”果真是那长白派前辈真人修真之处,又岂能仅有一所小亭?定必另有石室在旁,我何不仔细察看一下,也许为此有些遇合,岂不是好?

    裘孝天脑中这么想着,不由步下了小亭,见十数步前有一座石观,其上满生着翠草野花,乍看起来,真像是一面锦绣屏障。

    他不由一时直往那石观走去,不想身方走过那座石观,眼前却又变了一个世界,一眼所望,尽是白晶晶的钟乳石峰。

    于晶光闪灿之中,但见一星状石峰,高耸十丈,被四下天光一照,更是晶光四射,耀眼生辉,裘孝天不由暗暗叫了声:“妙啊!”足下也就情不自禁地向那星状石峰走去,这一走近,才发现那石峰之上,从上到下,用精工雕刻着大小数行字体,细一辨认,可看出是“瑶天别宫”下款署名却是“桑海客天宝七年”

    裘孝天想了半天,也不知这桑海客是何如人也,当时再低头下视,才见竟是一座洞府,石观高撑,关闭甚紧,裘孝天只当又有机关,不由在上阶时,又重重的踩了几脚,这一次却是丝毫没有动静。

    最后用手用劲往那石门上一推,却是毫不费力地应手而开。

    门虽是应手而开,可是他人竟自跟着那门,一并旋转了起来,连着足下盈丈的石面,一起往内旋去。

    裘孝天不由大吃了一惊,想念之间,人已入内,惊慌之中,一看眼前情形,不由吓得他差一点叫了起来。

    原来这石门高有数丈,连着足下那块石面,少说也在数万斤之上,此时一转入内,竟是向着眼前崖面上猛撞了过来。

    另一边却是一深有十丈的石台,人如不往下跳,也非被那大石门挤压成肉泥不可。

    裘孝天不由大吃一惊,所幸他身负一身奇技,当时毫不思索,直往那石台之下跃身而落。

    足方落下,只听见轰的一声大震,直震得山摇地动,裘孝天不由伸了下舌头,心想自己只要晚下一步,非为此榨成肉过不可。

    惊魂之下,愈是惊叹这造室者用心机密,只要略有疏忽,只此入门,就得送命。

    他心中不由尚自暗暗称幸,遂回转身来一看身前,果然眼前有五间石室,呈星状散布在五个角落,石室全系一色的乳白钟乳石块所砌而成。

    裘孝天已熟悉各种阵式,当时略一辨认之下,已看出了这五间石室,看来虽是散处如星状,无什出奇之处,其实却暗合着五极生克作用。

    这种阵式,叫两仪生死门,只要一个踏错了部位,定必迷惘无知,百转其中,终生都不要再想出来了。

    他心中直吓得打了个冷战,当时暗暗称幸,幸亏自己熟悉这种阵势,否则冒然而入,后果简直不堪设想了。

    裘孝天此时辨认了阵势,当下心中更发不敢再大意粗心。

    他站在阵外仔细观察了半天,找好各宫部位,这才一面背诵着入门的阵谱,双足一步步的踏了入内。

    果然他丝毫没有困阻,不须数十步,他已走入了第一座石室。

    只见室内设置极为简便,有一高可过人的大鼎,全身银白之色,鼎前有一细草蒲团,蒲团之上,却是空无一人。

    另外还有一石榻,别无长物,裘孝天忙走到那大鼎之前,只见鼎盖厚有三尺,一色的青铜所制,若无一千斤臂力,定是打它不开。

    裘孝天略用内力,将鼎盖揭起一缝,向内一看,只见内中竟有一粒大有茶盘的药丸,丸外为一层透明腊衣所裹包,鼎盖一开,竟散出一股清香之气,闻之令人神清智爽已极。

    裘孝天不由把那大药丸拿了出来看了看,仍放于古鼎中。

    再看这室中别无长物,于是他又默念着阵法,步步踩上生门,不一会,又转到了第二间石室,这室中有一条极长的书案,是环壁而设,因室是圆形的,所以那书案也是环壁而列。

    案上井井有序地排列着各式书籍,多系线钉古本,室中亦设有香草软垫一方,足见过去室主,是一位极喜读书的饱学之士。

    裘孝天因没时间,来不及去一一仔细翻阅那些书籍,看看是关于哪一方面的。

    当时迫不及待,又按着阵法,穿入了第三间石室,这一次,尚未进室,他就大吃了一惊。

    原来身尚在室外甚远,却见石室之中,隐隐有灯光透出,更因光头甚强,眩照得这晶莹石面,散发着五彩的颜色,远远望去,就像是万点彩鳞也似。

    裘孝天心中虽是奇怪,可也大着胆子走了进去,这一次更把他吓得呆了。

    原来目光望处,这间石室之中,正中是一方长方的玉榻,玉榻之上,竟自挺挺的躺着一人,这人面色惨白,直如石灰,长眉出颊,双手也是形如鸟爪,交叉着平置于胸。

    他身上穿着一件浅灰色的长衣,足下却是一双新的挖云子便履,雪白的袜筒,直护到膝盖以下,一望就知,这人是一具死尸。

    裘孝天不由打了一个冷战。再看此人,似乎岁数并不太大,至多也不过六十出头,头上戴着一顶软沿儒士便帽,帽心还有一颗红孩儿的宝石结子。

    只一看,定知这人生前是一儒雅之士,就在他环身四周,一共直立着二十大缸,每一缸都有两人高下,缸与缸的距离不过五尺远近。

    最奇是每一缸的缸心,都有一根白绒绳所连接,那熊熊的火光,正是在这绒绳之头燃烧着。

    裘孝天不由心中大疑,当时先不顾去端详那榻上儒士,先就跑到最后一口大缸处,纵身缸缘,向缸内一看,心中这才大为明白。

    原来缸中,竟盛着满满一缸油,想是用来燃那巨形灯捻所用。孝天看到此,不由长长叹了一口气,暗忖,这人真是死得好气派,到如今灯光犹自未灭。

    于是,他挨个的去看看那二十缸油,已燃了十七缸,尚有三缸,尚未燃完。

    他暗忖着这大缸,如果满满一大缸油,三年也未必能烧完一缸,如此判来,这人少说已死了在五十年左右了。

    五十年之久,这人尸身竟仍完好如初,看来可真是令人难以置信了。

    裘孝天不由慢慢走到那长榻近前,仔细一打量那榻上之人,除了他那苍白面色之外,其他简直和生人无异,尤其是他那一双剑眉,斜飞出额,再衬上他那挺正的鼻梁,可以想知,这儒士生前,定是一翩翩佳士。

    裘孝天注目他甚久,不由都看呆了。他心中忽然想到:“不管如何,这人定是一个武林前辈奇人,在他灵前,还是恭敬一些才好!”想着忙跪下了身子,端端正正的对着这人,磕了三个响头,同时口中默默念道:“弟子裘孝天,参见真人法体!”

    默念之后,猛一抬头,不由吃了一惊,原来目光接触之处,

    正是那石榻尽头处,那石面上,赫然深深的写着一行草字,每一字都入石寸许,看来十分苍劲。

    裘孝天细一判认,只见上面写的是:“不准移动我体。”

    一旁却有一行小字写着:“长白末学方太极指写。”

    裘孝天不由大吃了一惊,这才知道,敢情这人竟是师父所说的那位往昔技惊天下的长白派掌门人,伏魔手方太极!

    却不料,他的尸身意会在此发现,而且历经数十年,竟是栩栩如生,这真是骇人听闻的事了。

    裘孝天心中这么想着,慢慢的站了起来,他又发现,在这方太极尸身旁边,斜放着一口弯若弓背的剑,这剑若展直了少说也有三尺一二,可是生就是弯的,看来只有二尺三四寸长短。

    那剑鞘通体漆黑,仿佛是一块墨玉挖空而成,裘孝天不由心中大喜,顺手拿起了这口怪异的剑,只见剑柄也是一色玉所雕,只是镶有明珠三粒,无不光华灿烂,并有两个凸出的白玉字,细一认,那是“穹星”

    裘孝天双手试着,按动哑簧向外一抽,只听“锵”的一声,霎时间冷气森森,寒光耀目,端的是一口极为少见的罕世宝刀。

    孝天看着,心中不由暗自叹息了声道:“真可惜这么好的一口剑,竟会是弯的!”

    想着又把这口“穹星”剑合了起来,见剑鞘上镶有爬爪,只需往背上一贴,用手一按那对张开的爪齿,竟自紧紧的附在了背心衣衫之上,剑柄上飘拂下挺长的漆黑丝质剑穗,看来好不威风。

    其实他又哪里知道,这口剑并非是伤残才弯曲的,却大有来头,是战国剑士欧冶子于七剑之后,另出心裁铸造好的一口奇剑兵刃,名唤弧形剑,除了可具备一切的剑招施展之外,而且尚可以勾挂运用,威力更较单纯的剑上发挥,更厉害多了。

    这口弧形剑,自从落到了这伏魔手方太极手中,真可谓是如虎添翼,作了多少惊天动地的事情!想不到他死之后的今日,这口剑,竟会辗转的落到了这裘孝天的手中!可见神物择主,造化于人是不可预料的了。

    裘教天佩好了这口弧形剑,又见这石壁之上,尚有一面玉铮,当时腾身而上,把那玉铮又取了下来,只见上有三弦,多已松弛,想是多年未用的缘故,裘孝天试着把铮弦扭紧,轻一弹弄,声韵嗡然颇有古意。

    当时他知道定也是一具不常见的东西,见铮面有丝带,用以背挂,当下毫不考虑的把它背在了背上。

    再看看这间石室内,已没什么东西了,除了那闪烁的灯光,哄衬着死人的脸,惨兮兮的颇有冷意。

    裘孝天恭恭敬敬,又跪在那伏魔手方太极的尸前,默祝道:“弟子今后定珍惜这一剑一琴,你老人家在天之灵,好好安歇吧!”

    祈祷完毕,这才站起身子,脑中默默忆念着足下的阵门,反身退出了这间石室,七八个扭转之后,又来到第五间房中。

    只见这房中一式十七张挂图,像是深深的陷在墙壁之中。

    图表之上,所画的却是仰卧坐立,姿态不一的各种姿式,开唇吐舌,叩龄咽泽,都令人望之如生,当时心中想知定是一门坐禅的功夫,自己看了多时,仅微体会出像是一种吐纳功夫,却不能尽解其意,正中也是一个细草蒲团,别无他物。

    第五间,也就是最后的一间房中,裘孝天尚未走近,已觉身上似有嗖嗖之感,同时方才四间房子,全是玉门敞开,唯独此间房中,石门紧闭,同时竟有一阵隐隐雷鸣之声,由这房中玉壁传出。

    裘孝天不由心中一动,再看这间石室,竟是秃立一处绝峰之上,绝峰对面却是百丈危崖,可是崖壁之上,却有丈许方圆的一个大口子,正对着这凸出的石室,那隐隐雷鸣之声,似乎就由那室口传出。

    裘孝天走近石门,已体会出,由门缝之中,钻出丝丝生平从未领受过的劲风,直如钢针也似的穿肌刺骨,简直痛得他几乎叫出声来。

    于是孝天忙闪向一边,哪里再敢冒然启开房门入内?遂见一旁壁面有一二尺见方的洞孔,不由大着胆子潜身而入,才一入内,只觉得衣衫飘扬欲飞,迎面由那山口之中,吹来一股自己生平重未领受过的大风,若非裘孝天这十二年中,练成了极高的内功,只这一阵风,他也就吃不消了。

    他一面强压丹田之气,施出大力千斤坠的定身之法,就如此,尚且左舞右晃,双目更是别想睁开了,尤其迎而来的风,几乎令自己为之窒息。

    裘孝天不由吓了个魂飞天外,暗想:“好家伙,这算是什么玩意嘛!”

    想着勉强通过这石室,见对面壁上亦有一自己进时同样大小的一处空口,不由直行了过去,无意间低头,却看见正中地面玉质石面之上,却有一双深有两寸许的足印,那足印显示出足尖向前,正是面对风口的形状。

    裘孝天此时身子左舞右晃,哪还敢再在内多停一刻?忙自压着真气,步步为营的出了石室,待出得洞口,已惊出了一身冷汗。

    出洞之后,回想起那双深湛的足印,犹自不寒而栗,心想:“这足印不知是何人所立,竟能把那么坚实的玉石地面,踩下两个脚印,可见为时之恒之久了!”

    这么一想,愈觉这人简直是功力高到不可思议的地步,要是自己入内,恐怕不出一盏茶时,就要在内现丑了,势必会像球也似的,在内左旋右转,出来还不得被碰得头破血流?可见武学之一道,真是仰之不视甚高,俯之不见其渊,而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更是自古以来,不变的恒理了!

    裘孝天这么想着,内心更不由立下了决心,要学成一身人所不能的绝世武功。

    此时天光已暗,他算一算,自己出洞的时间,少说也有四五个时辰了,出来这么久,难免会令师父放心不下,而自己陡然发现这种奇迹,更是归心似箭,想早一点,把这消息告诉师父知道,也好听听他老人家见解。

    想着忙循依来时步法,一路踩踏着阵步,出了这五间石室所列布的两仪生死阵。

    他走到那石台之下,纵身而上,只往那门下踏石上一立,那扇门竟又像来时一样,吱扭扭的转了出去。

    但见天光已暗,裘孝天所处身之地,仍在那“冷肌轩”之中。

    当时哪还顾观察这轩中的美景!慌忙跑过山亭,又由石桥穿过,来至冷肌轩大门之下,足踏石级,石门启开,孝天不由纵身而出,再踏石阶关上了大门,仰头一看,此时身立又是地穴之内了。

    而地穴之中,已暗到伸手不见五指,可是因孝天已惯于夜中视物,当时满心怀着兴匆匆的意念,直往那坠身之处驰去。

    他在洞底,运行调息了一番,因知道这地洞极深,如不事先调好功力,势难攀登至顶。待功力运足之后,这才运行壁虎游墙的内功,一路悉悉瑟瑟的攀游了上去,中途休换了十数次气,才渐渐觉得离穴口不远了。

    一盏茶之后,裘孝天已攀身在洞口之外,他默默记忆着来时,自己所踏的反八卦阵步,一步步向内走去,似如此转行了老半天,才走到来时道上。

    如此再按照入洞的步法,直往洞中飞驰而去。他心中默默地想,师父可能早已醒了,如果发现自己不在洞中,定要责问一番。

    这么一想,他足下更加疾驰。可是当他已走到了最后的一道洞口之外,方要转身而入,耳中却听到师父哈哈的大笑之声。

    裘孝天不由吃了一惊,心想师父一个人笑什么呀?想着方要转身而入,不想方一抬步,耳中却又听得另一人阴沉的口音道:“老怪物,我兄弟找得你好苦啊,却不知你竟会潜身在这方真人的洞府之中享福,可真慕煞我这老朋友了!”

    声音沙哑不清,裘孝天不由心中大吃了一惊,顿时将脚步停住了,当时蹲下了身子,借着一块凸出的石壁,把身子遮住了,再偷偷引目向洞中一看,这才看清了室中的一切。

    原来昏灯之下,师父正自盘膝坐在一方蒲团之上,双掌和往日行功之时一样,双双轻按在膝头,只是此时脸色铁青,并且汗珠由两额滚滚而下,像是强忍着无比的痛苦模样。

    裘孝天不由大惊,再侧目一看,在师父身躯右前丈许,石座之上,此时却坐着一个矮瘦的小老人。

    这小老人,一头全白的长发,却编结成了十数根小辫子,满悬了一头,生就着一张小脸,大仅如掌,口鼻五官,无不奇小,乍看起来,真像是书上所绘的雷公也似。

    他身穿着一件灰白的长衣,那种颜色,就和他的皮肤颜色几乎是一样的。

    此时坐在石凳之上,目光却死死的注定着鬼见愁谷晨,嘻皮笑脸地道:“谷晨,你想不到会有今天吧!告诉你,此时你正自二气归海,上下不得之际,我要是想取你性命,简直是举手之劳,只是”

    这小老人仰天嘻嘻笑了几声,遂又尖声尖气道:“可是,谷晨!我们到底是五六十年的老朋友了,我还不忍心这么做,不过这一切,却都要看老朋友你赏不赏脸了!”

    说着话,那一双奇短的小腿,在石凳之上,来回的踢甩着,状极逍遥。

    裘孝天经这小老人这么一说,才知道师父此时,竟是正在行着吐纳内功,方才入气海之际,却这小老人突然闯进,一时惊扰,以至于二气不能归一,此时真要是想取师父之命,可谓之易如反掌,当时不由大吃了一惊,心中不由暗忖:“只要此人略有对师父不利之举,我定猛然出手,给他个厉害。”

    当时想着,依然不声不响的蹲在石后,小心地观察室内动静。

    此时见师父闻得这小老人言后,全身一阵急抖,咬牙切齿地道:“池老甲,你这猪狗不如的老儿,你想趁老夫这坐功紧要关头,来威胁我么?哈你真是做梦了!慢说,那伏魔手的弧形剑和五元丹不在我手,就真个在我手中,我又岂能拱手让与你这老鬼,池老甲,你可真是恬不知耻了!”

    那小老人不是别人,正是当今绿林道上,仅存的一对老怪物,大荒二老之一。

    这大荒二老,年岁均和鬼见愁谷晨不相上下,一为刺瘤上官同,一为侏叟池老甲,各自都有一身怪异惊人的绝世武功,此时现身者,正是这大荒二老中行二的矮叟池老甲。

    这大荒二老,五十年前,为争漠北沙金,曾和鬼见愁谷晨结下了不解之仇,只因当时比武之下,这池老甲为谷晨十焰神指点中了左肋,含羞带伤而退。

    自此以后,这大荒二老绝迹江湖,并立下誓言,江湖上如再发现二老踪影之时,也就是谷晨死期到了。

    二十九年之后,二老又自现身江湖,各自炼成更为惊人的绝技,挟愤寻仇,才知那鬼见愁谷晨,早已绝迹江湖,不知下落。

    上官同和池老甲一怒之下,踏遍中原,却是真不见那谷晨踪迹,这才相信那谷晨定必早已身死.于是又重新在四川立寨收徒,党羽遍布川湘云贵,声势之大足可令过往商旅闻名丧胆。

    本来,这池老甲万无能寻到这伏魔手方太极的居洞之理,只是,那人魔徐道子,素知这一段怨仇根原,更因在川西还和大荒二老有一面之识,此次受鬼见愁谷晨一番侮辱,不由心中怀恨入骨。因此这徐道子,自从离开谷晨之后,光疗伤就去了半年有余,他因洞悉谷晨和大荒二老之间的怨恨,所以不惜出卖同门师叔的情谊,竟自远奔川西,费了多年时光,才找到了这一双怪物。

    当时即告以那鬼见愁谷晨如今还在人世的消息,大荒二老一听,真是又惊又喜,当时就要随徐道子前来找谷晨寻仇。

    可是人魔徐道子,自从眼见谷晨那种神功之后,又加耳闻谷晨口述经过,已知今日之谷晨,武功已堪称到了化境,就以大荒二老如今武功,和自己三人找了去,也未就见得能把他怎么样。

    当时不由把眼见谷晨之经过,详细告诉了大荒二老,上官同和池老甲一听谷晨竟在昔年长白派掌门人,伏魔手方太极洞中坐练了二十余年之久,更参透了上乘坐功玄关,不由大吃一惊。

    更使他二人顾忌的是,久闻那伏魔手方太极,身死之时,把随身所带的一口孤形剑“穹星”和自炼的一丸五元丹,都置于棺侧,供赠有缘,那么,那谷晨既在这方太极洞中,这两件东西一定落在了他的手中,那口剑先不去说它,只那一粒五元丹,如服下,只须以本身乾元真火熔化,少说可抵一甲子苦炼内功。

    这么一想,这大荒二老如何不大为惊心?二人多了这么一层顾虑,所以才没有立时赶来复仇,二人又自封寒山练了三年,练成了“九阴白骨爪”

    二次出山,这才决心来寻谷晨复仇。只是二人虽然准备充分,可是因知道这谷晨更不比当年,还是不敢稍微大意。

    商量之下,由徐道子先带池老甲,到谷晨处去秘探一番,再定复仇之计。

    池老甲带着徐道子,一直扑奔黄山,这侏叟池老甲,果真是见历高人一等。徐道子只把他引至那石峰之前,池老甲已看出洞门隐处,用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推解出进门的阵步,本想带徐道子一并入内,只是那人魔徐道子,至死也不肯入内,侏叟池老甲无奈,这才在天黑之后,仗着胆子,只身踏入了这石室之中。

    用着他自推的一套入门阵法,居然毫不费事的,一直行到了七门之内,来至了鬼见愁谷晨坐功的丹室之内。也算是事情凑巧,这池老甲入洞之时,也正是那裘孝天误坠石井之时,是故二人错过了头。

    池老甲潜至丹室之内,正逢那谷晨运行着吐纳坐功,到了最紧要之处。

    侏叟池老甲,略一顾视之下,不由大喜,他知道天交子时,正是吐纳之气行经气海之际,只此一时,全身痪瘫,即便一小童,亦可致人死地。

    所以他耐心的在一旁等着不动,眼看着谷晨所出白气,已到了细如游丝之际,这才猛然现出了身形,轻轻走在谷晨身前,用手在谷晨左肩一拍。

    鬼见愁谷晨,又何知身侧侍有强敌?方自到了紧要关头,忽觉得肩上为人一拍,同时机伶伶打了一个冷战,二气暴缩,同藏在气海穴门之内,一时吐吸不得,非要再静下心来,运行一周天,方可使二气复出。

    只是此一刻,已身同废人,丝毫不能运力行功,他惊魂之下,向拍自己这人一打量,不由吓了个魂不附体。

    虽然事隔多年,可是池老甲这种怪异的长相,他又怎么能去怀?

    一看之下,这鬼见愁谷晨顿时面如死灰,心中暗暗叫了声:“我命休矣!”

    当时强行提住了一丝尾气,奋声开言,仗着他数十年浸淫的超人内功,居然仍能开口说话,可是,已由不得汗如雨下。

    那侏叟池老甲,做梦也没想到,谷晨居然能在二气归海之下,仍能开口说话,心中不由着实大吃了一惊,可是也因为如此,这池老甲愈觉得时机难得,这一次是无论如何,也不能令他逃开自己之手了!

    此时侏叟池老甲,听得鬼见愁谷晨这番话之后,又惊又怒,当时仰空如儿啼也似的一阵尖笑,声停,却由那石凳之上一跃而下。

    裘孝天不由惊得身子往起一站,只以为这池老甲,定是要向师父下毒手,正想冲身而出,却见那侏叟池老甲,身子离着谷晨有半丈许,停步不动,耸了一下眉头,嘻嘻一笑道:“谷晨,我这是给你说好话,存心想饶你一条活命,你莫非不知道么?”

    鬼见愁谷晨眼皮一翻,哼声道:“谷晨身已百龄,虽死无憾!池老甲,你就不必再多言了,赶快给我一个痛快吧!否则,一等我气血贯通,嘿那时,恐怕你来得去不得了!”

    侏叟池老甲闻言秃眉一竖,正要发作,忽然像是想起一事,又不由忍了住。

    他哼了一声道:“谷晨,老夫是给你说老实话,那粒五元丹,就算已为你吞下,为今之计,你只要把方真人当初那口弧形剑拿来,我也就不为己甚,念在你我今日都已是这么一大把年岁了,我也就暂饶你一命,你又何故放生路不走,却一心要往死门里钻呢!”

    他自以为,这一番话足可打动了鬼见愁谷晨的心了,可是话才一了,那鬼见愁谷晨猛的一瞪双目,抖战道:“池老甲,你怎么这么婆婆妈妈?告诉你这东西不在我手中,你要是再在一旁噜嗦,可怨不得谷某要出口骂你了!你还不下手等什么?”

    他这一番话,说得那池老甲满头的发辫,根根都倒竖了起来。

    只见他向前一上步,口中哼了一声:“谷晨,这可是你自己找死,可怨不得我池老甲手黑心毒了!”

    他说话,猛然凌空出一掌,直往谷晨当胸,肺腑穴上猛击了去。

    这一掌,由池老甲掌中劈出,带出了一股极为猛烈的劲风,谷晨方自暗忖:“此番休矣!”

    眼看这股尖厉的劲风,已经堪堪击上了谷晨的前胸,霍然由墙角里劈出一股疾劲之风,就空和池老甲这股劲风一迎而消。

    鬼见愁谷晨,和侏叟池老甲,都不由相继大吃了一惊,就在二老乍惊之下,裘孝天已由一边电也似的闪了出来,一个错步,已闪在了池老甲身前,身形微微向下一矮,双手猛然向外一抖“野马分鬃”直往池老甲两肋上穿了过去。

    侏叟池老甲,这一掌已注定要手到功成,却不料一边竟会突然飞出了这股劲风,居然功力和自己差不了许多,迎着自己的掌风一击而散。

    池老甲不由大吃了一惊,再一注视,敢情竟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孩。

    虽然池老甲方才那一掌,只用了七成劲,可是这孩子的年龄,才仅仅不过十三四岁,竞能敌过池老甲这种掌风。

    池老甲看在眼内,焉能不惊骇不已呢?

    惊愣之下,方想出言喝问,不想尚未开口,这孩子居然窜纵到了自己身前,一开式就是一手颇为难敌的分筋错骨手。双掌上带着两股尖锐之风,直往自己两肋袭到。

    池老甲气得厉哼了一声,不及再发话询问了,当时一侧身子,猛然一抱双臂,用“恨满心田”的绝招,直往裘孝天双臂上削了去。

    裘孝天见这池老甲双掌薄如册页,这么往下一抖,透带着一股尖啸,彷佛是金刀劈风之声。当下就知道,这怪物双掌上可有“观音掌”的功夫,如若让他这双掌沾上.可无异被刀劈上了一般,哪敢丝毫大意,慌忙不迭向回一坐双腕,身躯已自猛然腾空而起,向池老甲背后一落,一撤双掌,这一次却是用“浪赶金舟”的手法。

    一双铁掌,直往这池老甲背心,一双“气海穴”上,猛然劈击了去。

    侏叟池老甲不由怪叫了一声,只见他那矮小的身材,猛然一个倒旋,似旋风也似的霍然转过,身躯已用“飞蝉过残枝”的极快身法,上跃了七尺左右,孝天的一双掌,竟会递了空招。

    侏叟池老甲,一面对敌,心中却在担心着,这谷晨不要借此运行真气。只要他一还原,自己恐怕以一敌二,万万是要落在他们手中了。

    他这么一想.不由心中一阵急乱,此时身子已反扑在孝天身后,他猛的一咬牙,用“拳打半天云”的特殊手法,猛的向外一抖双拳。

    顿时就闻得当空“轰!”的一声大震,一时沙石唰唰落了一地。

    裘孝天就觉得自己整个人,已全在这池老甲拳风之下,只要他再一进拳,自己已可说是万无活理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然一旁的鬼见愁谷晨厉哼了一声:“池老甲你敢!”

    声出人起,一黑影陡然腾空而起,用“卷风游尘”的绝顶轻功步法,往地面上一落,一双长臂倏地向前一抖,挟起两股罡风,直向池老甲双腕上猛抓了去。

    池老甲从那声厉哼中,已听出了,敢情竟是那鬼见愁谷晨醒转了过来,不由又惊又怕,双足微弹,已先窜出了七八尺以外。无形中,已把抖出的双拳给收了回来,孝天突觉背脊一松,忙向左一个猛翻,闪在了一旁。

    他目光已看见,这个突然自空而降的人,正是自己师父鬼见愁谷晨,不由心中大喜,一时贴壁而观。

    侏叟池老甲,此时怪叫了一声道:“谷晨,你来的正好,我们老朋友好好把这一笔旧帐算一算,看一看到底谁强谁弱!”

    他说着这话,那矮小的身材,霍的一个疾转,已到了谷晨左肋,只见他一骈二指,直向谷晨“章门穴”上点去,他这双指方一递出,鬼见愁已觉得,由他指尖,透出来一股尖锐的指风,不由心中一惊,暗想:“原来这老儿,竟也练到了隔空点穴的功夫,怪不得他如此狂!”

    他想着,不偏不动,猛吸了一口真气,将章门穴眼护住。

    池老甲尖锐的指风,方一点上,只觉一股反弹之力,同时内心微觉得一阵发热,暗忖不好,他知道对方元力充沛,竟擅以气封穴,自己如冒然点下,非但伤不了对方,恐怕弄不好,自己还要为此受伤。

    这么一想侏叟池老甲,不由吓得怔了一下,慌不迭把点出的手指,猛然往回一收,就势一矮身躯,探步欺身,已到了谷晨身后“顺风抖白绫”倏出右掌,直往背脊上猛劈而下。

    鬼见愁谷晨向前一探身,也觉得冷风袭脊,知道这池老甲,果然今非昔比,莫说为他打上,只要为他这尖锐的掌风劈上,也是不堪承受。

    谷晨这么一想,当时全身霍的向前一个猛扑,那硕瘦的躯干,已经扑到了地面,只凭一双足尖,点在了地面之上,竞以为支点,身形霍的一个猛旋,已到了池老甲身边,一双鸟爪突然翻起,直往池老甲全身抓去。

    池老甲不由大吃一惊,当时一抖二臂,把自己苦练多年的“九阴白骨爪”施了出来。

    就听当空咔咔一阵骨响,四只鸟爪,相距着尺许的距离,竟自对拧在了一团。

    四只枯爪,隔空这么一对抓,略一翻抓,只听见唰唰一阵细响,竟把洞顶的青石,像下雨也似的抓下了一大片,那种声势,端的惊人已极。

    孝天哪里见过这种声势,只吓得站立一旁,再看洞中二老,俱都是全身战抖,平仲双臂,掌开如箕,似以全力的在往空抓拧着。

    鬼见愁谷晨,此时所运用的正是他仗以成名的“十焰神指”而池老甲的“九阴白骨爪”也正是他的得意功夫。

    四只瘦爪,只往空这么一对击,却已扭成一团,就像是为绳子所捆在了一块似的,一时却分不开来,谷晨依然是直挺挺的站着,侏叟池老甲,身形却是半蹲着,双足是骑马分挡式的立看。

    同时,由他二人的口鼻之间,喘出了虎虎的急息之声,一刹那,各人都已经汗如雨下。

    似如此对峙,约有一盏茶之时,各人的喘息之声,更加大了,猛然那谷晨大喝了一声:“松手”

    只见他瘦躯下耸,两只嵘嵘枯爪,猛的向下一按,头上青筋,根根暴露了出来。

    随着他这一声厉喝,那池老甲矮小的身子,一连向后踉跄退了四五步,差一点坐倒就地。

    他依然平推着双手,只见脸色已涨成了紫红的颜色,身子已由不住渐渐向下蹲了下来。

    一旁的孝天,正自看得惊骇不已之际,忽然又听得那谷晨鼻中厉哼了一声,一抖瘦臂,叫了声:“坐下!”

    随着他那一双瘦臂抖处,池老甲果然“卟通!”的一声,坐于就地,一时全身战抖成了一片,同时由他头上所淌出的汗,已把他那满头的白发小辫湿了个透,他喉中发出一阵阵沙哑的声音,就像是临终的吼声一样。显然的,他已到了声尽力竭了。

    孝天不由心中大喜,他知道这池老甲,内力不如师父,已为师父“十指神功”内力,迫坐就地。换言之,也就是都在师父的掌风笼罩之下,只要师父再用劲一按双掌,这池老甲不死必伤。

    他的猜测果然没有错,渐渐侏叟池老甲,已声尽力竭,只见他牙关紧咬,双臂渐渐下弯,一双细小的眼睛,含着无比的恐惧,向谷晨望去。

    他口中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道:“你你”他仍然顾虑到自己如今的身份,不便开口求人,可是,他真是不行了。

    忽见他双手猛然向下一松,谷晨的“十指神焰”已紧紧的把他扣在指风之下。

    侏叟池老甲,忽然仰面喘道:“老朋友!来一个痛快吧!”

    在半个时辰以前,这句话,还是由谷晨口中,向他所说,而此时,却相反的由池老甲口中说出,他说完这句话后,双目紧闭着不发一语。

    他想念中,谷晨的双掌定会往下一按,那么自己定会死在他的“十指神焰”之下了。

    可是,他一直等了半天,却丝毫没有动弹,不由惊疑的睁开双眼一看,不由令他惭愧万分。

    不知何时,那鬼见愁谷晨,又已好好的坐在了那蒲团之上,正自闭着双目似在调神,池老甲这一睁开眼,不由翻身站起。

    谷晨遂开目一线,由鼻中冷哼了一声道:“池老甲!要是在二十年以前,恐怕我谷晨是不会饶你活命了,只是,现在我老了,我已发誓,不愿再多开杀戒了,你还不去等什么?”

    侏叟池老甲被说得丑脸一红,但马上又恢复了他本来的面目,他狞笑了一声道:“鬼见愁,你这事可做借了,我池老甲,向来是不领人情的人”

    他闪着那双深陷在目眶之内,大仅如豆的瞳子,继续冷笑道:“今日之事,只有更加深了我们之间的仇,谷晨!你等着,我池老甲只要活着,我会再来找你”说着犹自喋喋冷笑不止。谷晨闻言,初是双目一张,灼灼逼人,但后来却又平静了下来,他也发出了同样怕人的笑声,瘦臂一抬,指着池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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