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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冬。
韩润青来到了杭州。
只是,如今的韩润青已没有以前那样的风流自赏,游西子,登雷峰,而是策骑径奔向西城外的五柳庄。
汤自立和秋枫也离开了枫林山庄。
他们是在听说韩润青重出江湖,并且已在杭州现身,才离开枫林山庄的,匆忙地赶往杭州。
他们要见一见韩润青,看看他是否变了,还是以前的无情公子韩润青。
在外表上,韩润青仍是以前的韩润青,事实上却变了,他这次到五柳庄,并不是去拜访杨逸隐,而是杀他。
杨逸隐就是五柳庄的主人,与韩润青且是世交。
杨逸隐的年纪比韩润青大了一大截,今年已是六十岁。
目前,他正准备为自己的六十大寿,大事庆贺一番,在宾客的名单中,也列入了韩润青的名字。
他与韩润青逝世的父亲是知交好友。所以他邀请了韩润青这位世侄。
当他知道韩润青已来到庄前时,他很高兴地迎出去。但当他知道韩润青不是来探访他,而是来杀他的时候,不禁又惊又怒。
若非亲耳听闻,他真不敢相信,这个多年来,他一直视之如子侄的韩润青,竟然要杀他!
他虽然又惊又怒,仍然毫不动气的问道:“润青!你为何要杀老夫?”
韩润青的神情刹那现露出短暂的迷惘之色,但很快又回复过来,冷冷地道:“因为我要杀你!”
这是天下最荒唐,最无理的理由。
但也是最直截了当的理由。
因此,杨逸隐怔了怔之后,目中立即泛现怒意地喝道:“润青!你是否神经有问题?是不是疯了?”
韩润青双目中忽然露出一种近似疯狂的光芒,仍然重复着那一句话:“我要杀你!”
这一来,无论杨逸隐修养功夫多好,也不禁勃然大怒,喝道:“润青!你几时变得这样目无尊长,邪恶可怕的?”
韩润青听如未闻,蓦然向杨逸隐刺出了一剑!
这一剑快速绝伦,凶狠歹毒,而且大出杨逸隐意料之外。
杨逸隐不由惊呼一声,急忙闪避。
他虽然避开了心胸要害,肩头仍被韩润青的长剑刺中。
剑锋入肉二寸,鲜血涔涔流出。
剑光再闪,毒蛇一样地刺向杨逸隐咽喉。
杨逸隐肩头受创,剧痛难当,身形亦受了影响,应变得没有那样快,再加上韩润青那一剑更加迅急凌厉,竟然闪避不了那一剑。
杨逸隐双眼暴睁,脸上尽是惊惶愤怒之色,他的右手虽已握在剑把上,可惜却再也抽不出。因为韩润青的长剑已刺入了他的咽喉。
短促地嘶叫了一声,杨逸隐的身躯随着喉头剑洞喷溅出的鲜血,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般,瘫倒在地上。
他虽然已断了气,但双眼仍睁得大大的,右手也紧握在剑把上。
韩润青对于杀死了杨逸隐,毫不动容,睑上却露出一抹怪异的笑容,目中那种疯狂之色也更浓了。
剑一震,抖落剑尖上的血渍,回剑入鞘。
一声长啸,跃身上马,策骑急驰而去。
五柳庄前,就只有一具死得不明不白的尸体,和一个惊呆了的庄丁。
汤自立和秋枫二人,一路马不停蹄的,赶到了杭州。
但是,他二人没找到韩润青,只听到一个惊人的消息,五柳庄庄主杨逸隐被无情公子韩润青杀了!
二人心中震惊不已。
为了证实这个消息的真实性,二人直奔五柳庄。
他们看到了杨逸隐的尸体,也详细地听完了那庄丁的述说。
这不由他们不信了。
二人心中虽然震惊,感到韩润青杀死杨逸隐,必有原因。说不定就是受了那凤凰谷主的摆布指使。
据他们所知的韩润青并不是个嗜杀的人,而韩润青与杨逸隐的关系又是世交,不可能有仇怨,那么,他这一次突然杀死杨逸隐,就耐人寻味了。
要知道韩润青杀杨逸隐的原因,必须找到韩润青。
但韩润青已经离开了杭州,不知何往。
金陵,钟山巍魏,龙蟠虎踞,石头城。
韩润青离开杭州后,-路策骑飞驰,两天后,来到了石头城。
石头城住着一位武林名宿,这位武林名宿就是昔年以一把钩枪饮誉江湖的“夺命钩枪”池尚斌。
池尚斌于十五年前,已经隐居在石头城。
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回忽然归隐,江湖上也很少有人知道他隐居在此。只有极少数关系密切的人知道。
韩润青就是极少数的几个人中之一。
韩润青之所以知道池尚斌隐居在石头城,是因为他父亲韩一天的关系。池尚斌与韩一天是知交,并且是拜把兄弟。
韩润青在他父亲死后,曾经先后三次来石头城见过池尚斌、池尚斌对这位盟侄亦极为赏识。
他做梦也想不到,这位他素常极为欣赏的盟侄韩润青这一次来,竟然是要杀他这位盟叔。
池尚斌在他隐居的茅屋前,一脸不相信的神色看着韩润青,仿佛在看一个毫不相识的陌生人。
而事实上当他第一眼看到韩润青,就突然生起了一种陌生的感觉。
他觉得眼前的韩润青虽然仍是以前见过的韩润青,但神情气质,却不像以前的韩润青。
以前的韩润青潇洒超脱。现在的韩润青却冷峻阴狠,令人望而生畏。
当池尚斌闻听韩润青是来杀他的时候,他惊诧多于愤怒。
“贤侄!好端端的你胡说八道什么?开什么玩笑?”
以前,韩润青少年时,很喜欢与池尚斌开玩笑。
但是,当池尚斌目睹韩润青那双充满了杀机的目光时,他已知道这位盟侄不是在开玩笑了!
“我要杀你!”
“你怎会变成这样的?”池尚斌皱着眉,他并没有因为韩润青这句话而动气,只大声说道:“看清楚了,我是你的盟叔!”
韩润青的眼睛确是在看着池尚斌,只是他双目中的杀机更浓,蓦地一剑刺出!
这一剑迅疾如电,刺的是池尚斌眉心。
幸亏池尚斌早巳看出韩润青神态有异,暗中早在凝神提防,疾地一拗腰,仰脸避过了那一剑!
“贤侄!你是不是疯了?”
“我要杀你。”
他口说手不闲。刺向池尚斌的那一剑,半途中剑势倏变,更形凌厉的改刺为削。削池尚斌的胸腹!
池尚斌若是闪避不了,势必被开膛剖腹!
奸个池尚斌,后仰的身形突然铁板一样向后就倒,于身形贴地的刹那,双足一蹬,倒射向屋内。
他倒射向屋内,原是想取出他丈以成名的兵刃倒钩金枪。
只是,他已永远也取不到手上。
韩润青于一剑划空后,猝然抖腕,长剑脱手飞射向池尚斌心窝!
池尚斌须眉俱颤,一睑惊怒之色,大叫一声,被韩润青脱手掷出的长剑刺中小腹,透背而出,钉在地上。
但他仍没有死,瞪目大呼道:“为什么,为什么要杀——”倏地一口热血自他喉咙中涌喷出,身躯猛一搐,头一歪,带着至死也不明究竟的表情,含恨死去。
韩润青上前拔出长剑,在池尚斌身上将剑锋上的血迹抹去,上马离去。
汤自立和秋枫站在池尚斌僵硬的尸体前,心情沉重,默然不语。
良久,秋枫忍不住开口道:“自立大哥,池前辈隐居在此已有十五年,与世无争,韩润青为何要杀他?”
汤自立仰首望天,好一会才吁了口气道:“这一点,愚兄也不清楚,只有问韩润青本人,才明白究竟。”
“莫非池前辈与他有很深的仇怨?”秋枫惑然望着汤自立。
汤自立神色沉重地摇摇头,道:“韩润青不但与池前辈没有仇怨,而且他还是池前辈的盟侄!”
“盟侄?”秋枫诧声问道:“这是真的?”
“一点不假!”汤自立正容道:“这是韩润青亲口对愚兄说的。”
“这就令人费解了。”秋枫嘟喃地道:“难道他已变了,走入了邪途?”
汤自立忽然道:“这些问题在未找到韩润青前,无法找到明确的答案,先不要去想它,现在最要紧的是咱们必须尽快找到他。”
“大哥可是恐怕他继续杀人?”秋枫的反应很快。
“正是!”汤自立一面凝重之色,点头道:“无论他是真的变了,或是中了邪受人摆布,咱们都要阻止他继续杀人,否则他越陷越深,就救不了他!”
“依小弟所见,韩兄一定是受了那妖妇的迷惑,才会接连杀人,做出令人不可思议的举动。”
汤自立道:“或许是,或许不是,这事先不要理会,且先将池前辈埋葬了,争取时间,先找到了人才是要紧!”
话落,立即动手,与秋枫二人就在池尚斌隐居的茅屋旁掘坑埋葬了池尚斌的尸首。
午后,未正时分。
韩润青来到了山西大同府。不过他没有进城,却策马直向北门十里外的金家庄奔去。
马快路程短,韩润青很快便来到金家庄前。他勒缰停马,飘身下马背,挺立在庄门前,不声不响。
足足站了有半个时辰,他仍然挺立不动,也不上前拍门。
直到-名庄丁从庄内走出,才发现有人站在庄门前。
韩润青神色冷冷地盯视着那名庄丁,但是不言不动。
那名庄丁一见这神态冷峻得有如雪峰也似的锦衣公子,心中不由一寒,像是有股寒风吹来,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害怕地再看了韩润青一眼,急忙收回目光,返身急步奔向庄内。
他去报告庄主金天赐。
但却在前院遇见了庄主的大弟子任俊杰。
任俊杰见庄丁慌张张的样子,立刻将他喝住。问道:“什么事这样慌张?”
庄丁被喝,只好停下末,嗫喘地道:“庄门外忽然来了一位怪人,好可怕,所以小的去通报给庄主知道。”
“知道那人是何来路吗?”任俊杰目光盯视着那庄丁问:
那庄丁在任俊杰的目光注视下,心怯怯地道:“不知道,那人很年轻,一身锦裘,像个贵公子。”
“不用去通报庄主了,这点小事,由我来处理。”任俊杰朝那庄丁挥挥手说。
那庄丁不敢不从,返身跟在任俊杰身后,走向庄门。
那庄丁不认识韩润青,但任俊杰是认识的。
因为韩润青在三年前曾来过一次。来拜望庄主庄天赐的。
所以任俊杰见过韩润青认识他:并且知道,师父金天赐与韩润青的父亲韩一天是生死之交。
“韩兄!久违了,有失迎迓,请恕失礼,快请进庄!”任俊杰还以为韩润青是来拜望他师父金天赐的,高兴地抱拳迎向韩润青。
韩润青站着没动,也没开口说话,目中杀机突然一涌,倏地拔剑疾刺向毫无戒备的任俊杰咽喉。
韩润青这一剑既突然又凌厉绝伦!
任俊杰做梦也想不到韩润青会突然向他出手,所以,他无法闪避这一剑!
连一声也未能发出,笑容已凝结在脸上,目中尽是讶异惊骇之色,咽喉中剑,鲜血泉涌,倒地死去。
他咽气前,仍不明白韩润青为何会杀他。
这,恐怕连韩润青自己也不知道。
但事实上,他却杀了任俊杰,
于是,任俊杰做了糊涂鬼。
那庄丁被这突然的惨变惊骇得双腿发软,脸色死白,惊叫了一声,返身狂奔入庄内。
韩润青依然握剑挺立在庄门外,他没有追杀那庄丁。
但剑尖上点滴的鲜血,却将泥土染红了。
庄丁的惊呼声将金天赐惊动了。
他急步匆匆由内堂赶出来查看发生了什么事?那庄丁大概是吓呆了,结结巴巴,语无伦次,话说得不明不白。
金天赐耐着性子,总算听明白了庄丁的大半话意。
但也知道他的大弟子任俊杰被一个站立在庄门外的锦裘公子猝然刺杀了。
这已经够了,虽然他还不知道那人是谁,但只要出庄一看,就明白了。
于是,他吩咐庄丁将他的独门兵刃金剑杖取来,然后向庄门外大踏步行去。
全天赐一生只收了两个徒弟:一个就是被韩润青杀死的任俊杰,另一个名叫黎禹生。
黎禹生不在庄内,半年前已回家探望病重的母亲。
金天赐无妻无儿无女,将两个徒弟视作子侄,一向十分庞爱,传授武功毫不藏私。任俊杰已尽得他所传。
他看出任俊杰前途未可限量,将来必能青出于蓝。
因此,他对任俊杰充满了希望,但现在却给人杀死了。
他悲痛惊怒。
他发誓要为任俊杰报仇。
也恨死了那杀死任俊杰的凶徒。
可是,当他悲怒填膺地大踏步跨出庄门外,看到韩润青时,他整个人震惊得怔呆住了。他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以为挺立在庄门外的不是韩润青。
他实在不敢相信韩润青,他的世侄,竟是杀死任俊杰的凶手,这太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了,也是他不能接受的事实。
但事实摆在眼前,不由他不相信。
他以惊疑悲怒的目光望着冷峻阴沉的韩润青,沙哑地道:“贤侄!俊杰是你杀的?”
“是我杀的!”
“你为何杀他?他与你有仇怨?”
“我只是要杀他。”
金天赐被这句话气得差点没有昏厥过去,身躯轻颤着,悲怒地道:“你到底是疯了?还是中了邪?你目中还有老夫吗?”
韩润青神色冷峻地道:“我知道你是金天赐。”
金天赐忽然冷静下来。吸了口气,道:“你虽然是韩润青,老夫的世侄,但你杀了老夫的徒儿,老夫不得不杀你为徒儿报仇。”
“我也要杀你!”韩润青话声中,倏然一剑飞刺金天赐左胸!
“反了!”金天赐怒叫一声,金剑杖一磕,将韩润青的长剑击歪。
韩润青沉臂反腕,剑光电闪,一连刺出六剑。
六剑恍如一剑,刺向金天赐面门。
“混帐小子!”金天赐骂了一声,身形扭闪,斜闪出五尺之外。剑杖挥击,金光闪烁中,反击出十五杖。
他实在不想杀死韩润青,韩润青毕竟是他的世侄,而且人死不能复生,他杀了韩润青,于是又有何补益?
因此,只想生擒他,问个明白,问他究竟为何杀死任俊杰?
所以他一连攻出的十五杖,攻出的部位,全不是韩润青的要害。
但韩润青却是剑剑毒辣凶恶,只要金天赐随便中上一剑,不死也必重伤。
韩润青脸上煞气弥布,偏身回剑,连接了十五杖。剑走偏锋,寒虹如电地刺向金天赐的太阳穴。
金天赐闷哼一声,身形半转,头一侧,避过刺向太阳穴的一剑,金杖一挺,闪电般疾刺韩润青大腿。
金天赐的金剑杖形式特异,杖头铸成剑状,长一尺,锋利无匹,既可当杖用,又可施展剑招,是一件罕见的奇形兵器。
由于杖长八尺,加上一尺长的剑身,加起来共有九尺长,这一刺,逼得韩润青身形连连退避不迭。
金天赐杖势不变,追刺韩润青。
韩润青一退再退,在金天赐第三杖追刺时,身形蓦在拔起,竟跃立在金天赐的杖身上,手中长剑倏然疾刺金天赐咽喉!
金天赐一声大喝,金杖一震,想将韩润青震跌出去。
韩润青被金杖一震之力,震得身形倒翻而起,从金天赐的头顶掠过。
金天赐身形急转,金杖回舞,欲将向他身后翻掠的韩润青自空中击落。
但他的身形才动,身躯倏地猛然一震,所有的动作立刻停顿下来。
回舞的金杖剑猝然沉坠“卟”地倒插入地下,金天赐剧烈震颤的身形也才得以稳住。他双眼怒瞪,脸上却因为痛苦愤怒而扭曲着,瞪视着韩润青。
韩润青侧背对着金天赐,看也不看金天赐一眼,脸色神情一片冷肃,而他手上的长剑已不在手中。
他的长剑已在身形翻掠至金天赐背后的刹那,脱手倒掷向金天赐的背心。长剑插在金天赐的背心上,剑尖透胸而出!
金天赐还未断气,他嘴皮嗡动着,但已说不出声音来。
金天赐虽然死不甘心,但还是倒下去了。
韩润青为何要接二连三地杀死与他关系密切的父执辈,这是个秘密,也许,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金天赐是死在他剑下的第三人。
究竟他还要杀多少人?他要杀的又是些什么人?
当汤自立和秋枫赶到金家庄时,他们只见到死了的金天赐!他们二人是一路追踪韩润青的行踪,赶到金家庄的,结果还是慢了一步。
从金家庄内出来,汤自立和秋枫难过得谁也不想说话。
“到底他还要杀多少人?”秋枫焦急地嘟喃自语。
汤自立默然不语,一路急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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